第165章
场面一时安静。
风见裕也：“……”
他深吸一口气：我就知道降谷先生给的任务不会那么轻易完成！！
这次的笔录看上去困难十分多。
结城八云老神在在地坐在他对面，无动于衷，就算刚刚说出了那样的话，也毫不在意。
风见裕也看着就火气上来了，但是他毕竟已经27岁，参加工作有五年多，好涵养不是那么轻易就会破功的。
“……”
但他还是有些生气。
所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看上去倒是有些许的精英模样了。
“那么寒暄就到此为止，希望结城警官能够予以配合，让这场笔录的流程能够结束得快一些，结城警官也好早些回去。”
风见裕也说着，然后开口：“姓名。”
结城八云：“……”
一定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别人的耐心吗？
他现在虽说不是很难相处的人，但也着实很难喜欢这种问话方式。
风见裕也重复：“姓名。”
结城八云心情一般，他冷漠道：“你已经知道了，所以这没有问的必要。”
“这是基础流程，还请结城警官不要为难我，我们公安也只是按照流程走，没有为难你的意思。”风见裕也推了推眼睛，莫名的有一点紧张。
明明对面的年轻警官今年刚刚22岁，就算看生日也不过是22岁零8个月，但对方的身上有一种压迫感，这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很奇怪，可这直觉又是生物的本能。
结城八云看了他一眼：“……哦。”
以前作为柱，他都没有过这样被人问问题像是被审问的情况，所以……他沉默了一下，又“哦”了一声。
有问必答？是这样。
但结城八云现在不高兴，看见会抢案子的公安又是有点不高兴了。
这风见裕也又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总不能是降谷哥的属下吧？
结城八云：等我高兴再说。
重点是还不知道研二哥的情况，哪怕他是对研二哥有信心的，他也要亲眼见到才能够确认恋人的安全。
在恋人的消息面前，一切都要让步。
那也是公安与他交涉的底气之一。
风见裕也说：“如果你想知道萩原警官的消息，等你完成笔录，我就可以告诉你。”
结城八云最讨厌被威胁。
他看了看对面的四眼没眉男，金色的眼睛几乎要拉直成一条线变成竖瞳！
从前那位今村悠悟在他父亲殉职后，第一次见到他时所感受到的威势，此刻再次喷涌而出！
他将要说的话并不是商议，而是通知。
黑发青年明明坐在那里，风见裕也的眼睛里却能看见他彷佛是在站着的，身上的气质骤然一变，从无害的食草动物变成了危险的食肉动物。
让人的视线中只有那双鎏金色的眼眸，眼睛变得明亮，其他的一切都彷佛褪色了。
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他和对面的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它彷佛还在发著光。
他听见有声音说：“现在就告诉我。”
有人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猛然间回神：“风见、风见？”
结城八云似是大发慈悲，他的眼睛闭上，不再看风见。
风见裕也往前看，看见了闭上眼睛的结城八云，刚刚的一切似乎又没有发生，什么都看不见了，那双可怕的眼睛……也看不见了。
怪不得降谷先生说要小心结城八云！
有这种能力，谁都要小心应对的，这简直是一款杀伤力极高的行走武器！
结城八云……不愧是练过剑道的人。
降谷先生说狙击手是从公安出的，这位结城警官以后也要成为他们的半个同僚——作为狙击手。
但是不小心防备着，这怎么可以啊？
风见裕也深呼吸一口气，转头对旁边有些微胖的男人说：“没事、没事，我只是有点太惊讶了。”
这名同事笑了一下，脸上有点肉，让他看上去更加讨喜，也更好相处了：“没事就好，刚刚看你在发呆，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那当然还是发生了一点的。
风见裕也绝口不提自己刚刚所感受到的威势，那似乎是针对他的。
他的后背都已经汗/湿了，而结城八云像个没事人一样，率先收回了那股气势，一旁的内藤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说明那只是针对他的，所以内藤修司才会没有感觉到那些！
“内藤，你来代我一会儿。”风见裕也微微晃了晃自己的头，“忽然有点头晕，我缓几分钟。”
内藤修司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直接应下：“没问题，我来搞定就好。”
这位已经34岁，身材有些许发福的公安坐下来，和结城八云介绍自己，并且举出了警察手册：
“结城警官，我是内藤修司，同样隶属于警视厅公安部，接下来的笔录就由我来做吧。”
不是笔录，其实是审问吧。
结城八云想着，没直白地说出来，但直接把自己的诉求表现出来：“我说，把萩原研二的消息告诉我。”
那可是爆处组的王牌，研二哥一定没事的，炸弹遥控器都被收走了，不会有问题的。
但是没亲耳听见怎么能放心？
内藤修司转头看了一眼风见裕也。
风见裕也揉着眉头，轻轻颔首：“说吧。”
他怀疑刚刚那就是下马威。
他刚刚被威胁了，而除了他本人以外，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学习剑道的人，就算是在结城警视正的手下学过一段时间，也不至于有这么重的杀气吧？
没有经历过生死之间的人，没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人，身上是不会有这种杀气的！
结城八云，太危险了！
这一点必须报告给降谷先生！
不知道降谷先生是不是得到了谁的指示，必须要帮助结城八云圆了狙击手的谎，但这个消息必须告诉给降谷先生，让他早有防备。
结城八云……
风见裕也神色一凛，全神贯注地看着结城八云和内藤修司的交锋，是一点都不敢走神了。
内藤修司得到了他的同意，点点头，转头和结城八云说：“萩原警官成功拆除炸弹，现下已经回警视厅修整。”
他们公安部不是警察厅的公安，而是警视厅公安部的公安，结城八云再晚一些出去的话，萩原警官似乎就要堵过来了也说不定……
有关这两个人感情的事情，他也算多少知道一点的。
内藤修司看上去乐呵呵的，但身上还有一点狡诈的气质存在，像是笑面虎一样。
这让结城八云无法放松下来。
明明不是真的审讯……只是笔录而已，这两个人到底脑补了什么，为什么要表现出这样的态度，这未免有一点太过了。
他叹了口气。
所幸，内藤修司直接问：“根据搜查一课强行犯四系的刑警寺尾报告，你是管朋友借用了狙击枪，让他帮忙送过来？”
结城八云：“嗯。”
内藤修司：“回答清楚点。”
结城八云心情好点了，于是点点头给了点面子：“对。”
内藤修司：“你的朋友是谁？”
结城八云：“不能说。”
谁还没几个朋友了，他就不能有线人吗？
……他刚入职就能有线 人，还是他这种刑警的线人，真是为难莱伊了。
莱伊：我，刑警线人，真的假的？
内藤修司神色冷了下来，可是那微胖的脸让他看起来只有些滑稽：“你的朋友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
结城八云：“无可奉告。”
这些是没有必要告诉眼前这个人的东西。
内藤修司脸上情绪不太好。
但是就像他们所说的，这是笔录，而不是审问，哪怕对方不配合也没有办法多撬开点什么来。
况且，风见裕也有着别人的嘱咐，心里没有想那么远，只想着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完。
不说就不说吧，降谷先生也没说要把所有的事情审问出来。
但是结城警官的危险性还是要告知给他的！
内藤修司心情不好，因为没能问出什么来，结城警官的嘴闭得死死的，像是个撬不开的蚌一样。
“这次笔录就到这里，结城警官，你可以走了。”内藤修司说道。
得到应许，结城八云起身就走，丝毫没有停留。
走出房间走到走廊的时候，他一抬头，猛然看见了对面的眼熟的男人。
那个中年男人他之前在警校门口见过。
结城八云见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他上前两步，假装没注意到，肩膀撞上了对方的肩膀：“……抱歉。”
专心看手上数据的中年男人被撞得顿了一下，往后半步，抬头看过来：“没——是你。”
毕竟他们才刚打过照面没多久，现在就装作不认识，那是真的在装傻了。
“我是结城八云。”黑发的青年点点头说，金色的眼睛盯着中年男人。
眼看着逃不掉了，中年男人无奈地说：“结城警官，我是岩下刚史，你可以叫我岩下警部补。”
结城八云：“岩下警部补。”
他们说话间，刚刚结城八云待过的房间门开了，里面的人走出来，微胖的警官正对上了岩下刚史的目光，忍不住笑：“这不是岩下吗？”
“内藤前辈。”岩下刚史的脸色不太好，他看上去不高兴，情绪不高。
内藤修司笑着抬起手拍了拍岩下刚史的肩膀：
“怪不得结城警官什么都不说，看来是知道有一位岩下警部补在帮忙呢，哎呀哎呀，有后台就是好啊。”
结城八云皱起眉。
而一旁的岩下刚史碍于内藤修司是前辈，他实在不好说什么，只能说：
“哪里哪里，只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之前见过一面，我们不熟悉。”
结城八云轻轻颔首，冷不丁道：“岩下警部补，你今年多大了？”
岩下刚史即答：“32岁。”
他看向一旁的内藤修司，伸出手介绍：“内藤前辈34岁了，也是年轻有为。”
“……”内藤修司勉强地笑了笑，也没了继续说什么的心思，反而迳自离开了。
随后出来的风见裕也看了一眼走廊里面的场景，对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同样离开。
结城八云还站在原地，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岩下刚史叹了口气。
他那张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岁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唉……”
结城八云：“？”
岩下刚史：“抱歉，我连累你了。”
他飞速地道歉，反而让结城八云愣住，然后就听他说：
“内藤前辈和我关系一直不好，所以他才会对你发难，而且他是前辈，但是职衔是我更高，他通不过警部补的考核……”
本来他们就不和，然后岩下刚史还比内藤修司更年轻，更帅身材更好，职衔也更高，内藤修司当然会嫉妒。
重点是内藤修司本来就不是个和善的人，他睚眦必报，心眼极小，那副和善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岩下刚史对诸伏景光十分信任，听说了结城八云曾经也帮扶过他不少之后，就也无形之中在信任结城了。
所以岩下刚史没什么隐瞒的意思。
本来他是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的，结果对方太敏锐，今天又恰巧被叫来公安部……倒是现在，他反而表现出了点颓势，看上去不太靠谱呢。
岩下刚史挡住口型，轻声说：
“抱歉啊，本来和你无关的……其实内藤比较阴险，还会让别人贿赂他，但是不明说，只是暗示，这种小把柄无法开除他。”
每个部门都可能存在败类。
结城八云是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轻轻摇头：“没关系。”
岩下刚史：“你小心点他吧，他是个会笑里藏刀的人，我很不喜欢和他相处，总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要被背刺了。”
他的职位很重要，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公安部任职，更因为他是诸伏景光的联系人。
一旦他暴露，就会牵连到诸伏景光，他身上从来都不只是有他一个人的性命。
内藤修司不是联系人，而他被选成了联系人，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岩下刚史从来都是很负责的。
对自己负责，对同伴负责，让自己接触的人变得安全，避开那些不该去接触的人。
他绝对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也不能被套出哪怕一丁点儿的情报，因为诸伏景光的性命是和他牵连着的。
“总之，一定要小心。”
岩下刚史说着，叹了口气：“如果你有什么办不成的事，可以来找我帮忙。”
看在诸伏景光的面子上，他还是会选择帮帮忙的，这可是他们新鲜出炉的后辈啊。
这次案件也是有些怪，竟然直接转到他们公安部的这个公安，而不是警察厅的公安。
要知道公安部主要是负责调查党派斗争和势力的。
岩下刚史不再思考，放下了这个会让他大脑旋转的事，转而说：“快走吧。”
既然已经被放走了，就别再待着了，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结城八云：“好，我明白了。”
他抬起手，拿出手机：“请把联系方式给我，如果你有危险，我也会来帮忙的。”
面对对方不太相信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气：“我的剑道很出色，而我的枪法是百发百中的，毕业时综合成绩第一名，狙击我也会一点。”
岩下刚史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好、好强的新人，真的好万能啊，竟然什么都会，真是不得了的后辈。
他知道，能力和年龄不一定是成正比的，正如同他当初一看诸伏景光就觉得对方不适合卧底，但如今诸伏不也卧底在里面4年了吗？
比他年轻，比他出色的人，比比皆是，他也应该给他们一点信心了。
所以他说：“好，如果我真的有危险的话。”
“岩下前辈——啊，有人呀，这不是结城警官吗？”
植木警官顿住脚步：“我是植木晴太哦，植木晴太~初次见面，我知道你！”
结城八云点点头：“初次见面，植木警官。”
植木晴太看上去更年轻一些，虽然还有点活力，但是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真的很精英，有些人模狗样的感觉。
结城八云确定自己以前从没有见过他。
“你很有名的啦，结城警官。”
植木晴太彷佛知道他的疑惑，笑了笑：“不用多想，我们真的是第一次见面。”
岩下刚史与他点点头：“植木，你得稳重一点啊，这可是在走廊，没事的话就不要大声喧哗了。”
植木晴太应下，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收回了手机的结城八云离开公安部。
岩下刚史察觉到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植木晴太叹了口气，“前辈，我之前买赌/马券又输了——”
岩下刚史压低声音：“……我不是说了，别沾染这些吗？你会走不出来的！”
植木晴太又叹了口气：“那个不是重点啦，前辈，你再借给我点钱嘛，前辈——”
他年轻，脸又实在好看，当他用那张漂亮的脸蛋露出狗狗眼的时候，哪怕是岩下刚史都无法招架。
这位32岁的警部补想要规劝，但是每一次都没有成功，要说是不借钱帮忙让对方最近的资金周转一下，他还真不忍心。
他怕这家夥饿死。
哪怕有食堂……
谁让植木晴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真拿你没办法，就这一次，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岩下刚史又多了一张签字了的欠条。
他坐回自己的办公室，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上锁的小铁盒，把这张欠条放进去。
铁盒被重新锁上，而里面已经有了好几张白色的纸条，被整整齐齐地叠着放进盒子。
岩下刚史：“……唉，这都什么事啊。”
他叹了口气，叹得比刚刚植木晴太叹得大声多了。
他觉得自己本来存储着的钱不少，怎么这一趟来回，就这么点了呢？
他扶住头：“不行，下次一定要制止植木，不能让他继续这样了。”
植木晴太：“阿嚏！”
*
刚出公安部的范围，结城八云就看见了门外蹲着的萩原研二，顿时眉眼舒展开：“研二哥。”
一旁蹲守了许久的半长发男人顿时“噌”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小八云，你怎么样？”
站起得太快，他还晕了一下，手刚要去扶住一旁的墙，就被身前的结城八云上前一步扶住了。
“我很好。”结城八云说着，反倒是问起他来了，“研二哥，你还好吗？”
“没事，就是我站太快了。”
萩原研二摆了摆手，没让他再多扶。
眼见人没事，就要往回走，赶紧赶到爆处组那边才是正事。
矢吹殉职的事情由他们组长告知家属，过几天就要出葬礼。
萩原研二现在在意的是别的事。
他这么精致的人，真是受不了身上一点了！
他出门都会喷一点有着淡淡木质香气的香水，闻着只觉得香，不会觉得刺鼻。
但是他今天跟个泡菜一样，泡进了防爆服，热出一身汗，又呼吸法加速跑，吹了风，汗还没消又再去下一个拆弹地点，重新穿上防爆服，身上又一身汗。
最后穿在里面的防暴服，现在已经变得有些皱皱巴巴的，他觉得自己又酸又咸。
结城八云想靠他近一点，都被格外精致的萩原研二拒绝了。
精致boy拒绝如此脏臭的自己靠近恋人，哪怕他们都是能同居的关系了也不行！
结城八云鼻子只和常人一样，而爱干净的萩原研二是有条件就会洗澡冲澡，毕竟还要经常锻炼保持体能，他身上也没有不好闻的体味。
所以他其实没多脏，这恐怕凑得近了都不一定能闻出来。
但……萩原研二十分在意。
他只是在想：“万一呢？万一不就完了吗？！”
所以非常有偶像包袱的萩原研二远离了结城八云，甚至连香水也不敢喷。
——真有味道的话，再叠加香水味，那才是一场真正的灾难，是鼻子的受难史。
“小八云，你回四系吧，我去冲个澡就继续上班了~今天的报告还要写呢！”
走到地方的萩原研二望了眼办公室里面，又转身眉眼弯弯，笑着和恋人说。
站在爆处组门口侧面的他，身后不远处就是办公室，此刻他虽然笑着，结城八云却觉得他是想起了什么。
……比如，再也见不到的矢吹警官。
办公室里自然是有个矢吹警官的工位，这也意味著有他的遗物。
研二哥的心情当然不会好。
黑发青年犹豫了不过一秒，就抓住了恋人的手。
他想安慰恋人。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这次没有抬手，反倒是抓起萩原研二的手，在那双修长、灵活的手指骨上吻了一下。
“……别、别难过。”青年别扭地偏开头，似乎有些害羞。
萩原研二左看看走廊里有人，右边看看走廊里还有人，回头一看办公室门口扒了几个脑袋……
他笑得呛咳了一下，然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怪不得小八云的手都热得能做铁板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