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167章   刘裕去还债, 却给刁家的人扣住,只说是利滚利已到了三万,还不出便按晋律轻狡定刑。幸亏丁二多个心眼, 在门外候着, 见刁逵久不放人, 心知风头不对立刻跑了,才没给一块逮着去, 还能腾出身另想辙。

第167章
  刘裕去还债, 却给刁家的人扣住,只说是利滚利已到了三万,还不出便按晋律轻狡定刑。幸亏丁二多个心眼, 在门外候着, 见刁逵久不放人, 心知风头不对立刻跑了,才没给一块逮着去, 还能腾出身另想辙。
  可他一无钱二无权, 却是无劲可使。
  万般无奈下,丁二想到了朱雀楼大当家的一诺, 只盼着厚脸皮上去求, 区区三万钱,对其来说便是九牛一毛, 即便不肯, 砸锅卖铁卖身为奴, 也给把钱弄出来。
  就在他往坊间急行时,朱雀门下将好撞上公羊月几人, 迎面来, 躲不开, 他抬眸偷觑一眼, 把头埋得很低,混在往来的人群里。但天不遂人愿, 当先一背萝筐的老阿婆扭了脚, 将好跌在他跟前,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帮忙搀扶。
  这动静有些大,周围的目光都投掷过来。
  “他不是……”拓跋珪辨出正是昨夜那假乞儿, 左右又不见刘裕,便将人给喊住:“小子稍等,你们老大呢?”
  丁二有亏,本就怕他,还以为是要秋后算账,哪敢惹火烧身,当即撒丫子跑。
  公羊月觉着势头不对,连穿两条巷子,将人给捉回来。崔浩想是人给惊着,便好言好语同他说:“别怕,我们可不是食言而肥之人,东西既已还回,便不会拿你如何。”
  “真的?”丁二像只偷了食粮的硕鼠,眼珠子滴溜溜连转两圈,余光警惕地在几人之间跳跃,见无动静,这才舒出一口气。但很快,他又猛拍脑袋,想起昨个只还了玉牌,装乞儿讨的钱却还揣着,于是咋呼道:“我把赏钱还给你们!”
  他东掏西凑,却怎么也凑不齐,忽地想起今早一并给了刘哥。
  那点小钱拓跋珪还不在乎,见人窘迫,脸色姜白,木然立在原地,便摆手放他一马:“不用还了,我且问你,走这么急可是出什么事?”
  丁二憋着也是难受,念着这几人数次相逢,该是有缘,既不在乎那点小钱,自是腰缠万贯,登时便跪地磕头,求善心施恩,且将早间被刁逵刁难的事情如实相告,说到最后,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
  拓跋珪本因王谧那一席话而对刘裕心生佩服,见其有难,也生出侠肝义胆,便想着凑一凑,先救水火。
  可三万钱不是个小数目,扎扎实实串铜板,至少也得搁满一整个箱子,显然没人上街背这么多钱,就手上那点随身的碎币,加上双鲤日常带着的银叶子,依旧不够。公羊月向来拮据,从前随身的云佩剑穗又当了个七七八八,至于晁晨和崔叹凤,也都不是能攒钱之人,剩下个拓跋珪,全身最贵就那块玉牌,可是当不得。
  不可一世的代王平生头一回感到拮据。
  就在几人束手无策之时,王谧和王泓打坊间出来,正好也过朱雀大街。人多即扎眼,王谧瞧见一个个脸愁苦得如同胡瓜,便关切询问,丁二登时又再陈述一遍。
  王谧听过后,招来身边的人,耳语两句打发了去,随后叫丁二带路,邀上众人往刁家去。
  王泓莫名其妙被落在原地,午间输了投壶的他本就不大爽利,眼下更是大发雷霆,拿铁毅出气,指着一众离开的背影:“憨子,你不会拦着啊!”
  铁毅连“噢”两声,提刀追了上去。
  “回来!”才跑了五步,王泓又拔高音量给人喊住,“人都走了,有什么用!马后炮!”
  铁毅忙停下来,回头老老实实地问:“少爷,那我们现下是打道回府?”
  对王泓来说,窝在闭闷的宅邸中,可没在外间玩乐有趣,何况今日还是花朝节,入夜后最是热闹,因而不到子时夜半,回府是不想回,说来既无事,倒是可以去看看那姓刘的家伙吃了个什么瘪,好让自个消消气,高兴松快。
  于是,王泓又改了口,把袖子一掀:“走吧走吧!”
  他一会一个主意,心思跳跃之快,铁毅那榆木脑袋根本跟不上,脑子里想着走,便转身朝他走。王泓抬头看,人又回了跟前,忙喝问道:“嘿哟,你往我这儿走作甚,跟上去看看啊,怎地这般蠢!”
  铁毅快步跟上,王泓负手,在后头悠哉游哉盯着,只在人转角快没影儿时,才不情不愿地加快步伐。
  等到了刁家门前,两人寻了个隐蔽的位置,扒着墙角偷窥。
  “行不行,可别给那个拿剑的发现了!”王泓对铁毅挑的地儿很是鄙弃,一会说听不清,一会又嫌看不全,好容易满足了上两条,转头又开始数落起距离,总之嘴碎得说点话,无时无刻不在找茬。
  打他俩靠近时,公羊月就已发现,只是不想搭理,候着瞧瞧能出个什么幺蛾子。但王泓的作怪只折腾自己人,倒是无碍他人,刘裕的事亟待解决,便更没有人管那两只跟屁虫。
  王谧递了拜帖,希望刁逵能看在他面子上放人。
  刁逵却是个雁过拔毛、欲壑难填之人,不肯卖面子,而是反唇相讥,将刘裕好一通数落,骂其乃薄行小人。丁二忿忿与之辩论,可惜没有证据指控他冤人,败下阵来。
  刘裕被骂,王泓痛快释然,面上藏不住心思,嘴角随之上挑。铁毅看了去,这会子算有些个开窍,忙道:“要不要属下再去添把火?”
  “添什么,想法子把人弄出来。”气也出了,王泓甚是满意,懒得和个贱民计较,反倒觉得掉价落身份。
  铁毅纳罕:“啊,少爷您要帮那个姓刘的?”
  王泓烦去个白眼,嫌他话不对,用拳头锤了两把他耳朵边的砖石,郑重其事道:“和着你不知道那姓刁的跟我们几大家族有仇?尤其是琅玡王氏,当初就是刁逵他祖父,和刘隗非要推刻碎政,断门阀势力,才会引得王谧他叔祖父讨伐,至今宗祠不敢立,死后只能落个叛贼名!就王谧那性子,多半是心慈手软,看在士族利弊一体的份上,帮他一把,正愁没把柄机会,今儿可是撞到了我手里!”
  上数两代,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铁毅还当真不知这段恩怨情仇,听王泓一说,也觉得稀里糊涂,到头来只傻笑两声,夸他家少爷敢爱敢恨。
  王泓看他那傻样便不想解释,撸着袖子跃跃欲试,甚而还想亲自使坏。
  不过没等到他帮忙,王谧的随从便带着东西过来,整箱钱币三万,不多不少,刚够还那欠债。刁逵虽心里不是滋味,但话已放出去,看在钱和琅琊王氏的面上,给了这个人情,叫俩跑腿的把刘裕放了出来。
  人被推搡出来,丁二麻溜跑上前,左看右瞧就怕受了私刑折磨,刘裕听他说起前因后果,摆手将其轻拂开,顾不得疲累挨饿,走到王谧跟前,拱手抱拳:“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在下这条命便是先生的!”
  他身无长技,又不善文采,只能卖身为报。
  王谧却不需他卖身,按住他的手,轻笑道:“三万钱交个朋友,很值,若刘兄弟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这么着,就当是王某借予,日后若有所作为,再行还报不迟。”
  既已说到这份上,刘裕亦不是忸怩之人,便颔首应下,再谢他好意。经此一役后,几人也算患难之交,他已然敞开心扉,叫上跟前热心帮手的一些二个去吃喝,还打算亲自烹两道农家菜下酒。
  丁二欢呼一嗓门,先往前开路,回去同不清不楚两兄弟报喜。
  看那一帮子人远去,铁毅摸着脑门,小声提醒:“少爷,这人都走了……”
  王泓没打算收场,反倒活动手指,像是要登台似的:“大展拳脚的机会来喽,该我们动手!”说着,他踹了憨子的脚踝一把,发号施令:“去,把后头跟着的其他人喊上来,衣服换了,蒙面,不要留下任何暴露身份的物件。”
  铁毅积极响应,王泓转念又生了个鬼主意,追加了一句:“如果能搞到散骑常侍刘波家的小玩意更好,当年和刁逵他祖父共同抑制我们几大家族里头的,就有刘波的祖父刘隗,让他们互相撕咬去!”
  王泓虽是轻鄙刘裕这样的贫家子,但更看不上刁氏贪婪敛财的商人气息,士农工商商最末,如这种生在士大夫家,却又毫无士族风范的,不啻于自甘堕落,对他来说,简直是把世家子弟的脸面都给丢光!
  刁逵扣押刘裕的地方不过一处别院,大家族里的钱都有专人管着,多半要给送到老宅的库房里锁着。王泓领人盯着,待日落黄昏,屋里头的人出门,便叫人操着家伙,黑布袋子一套,上去就是闷棍打头,把钱给抢了去。
  这赃物自是不能带着,若要嫁祸刘波,想不声不响翻到一武将家中,难度亦颇大,于是他想了个妙法——
  酉时三刻,朱雀大街上华灯明。
  时妙曳换了鲛绡织就的锦衣罗裙,正坐在花车上手捧花簇,拟为花神,另有十二女随车,意为十二花月。车队打朱雀楼出,过乌衣巷,走青溪往北,翻过东门桥一路到钟山侧畔的前湖,届时献上凌波舞一曲,拜祭花神。
  往昔多是白日,今次说是算了吉凶,昏时无咎利贞。
  当花辇与追逐热闹的游人一道过北篱门时,九丈高的城阙上忽地撒落钱币,铜板在暖色的灯火照射下,折出金灿灿的光芒,人群里登时爆发出一声高呼——
  “赐下金钱花雨,这是花神显灵!”
  时妙曳撩开薄纱上眺,凝聚目力,将女墙后头播撒的几个黑衣人望了个真切,不由掩袖低笑,只道是哪位大财主给她出风头。
  已是半老徐娘的时妙曳如何也想不到,今次之后,坊间便得了个“小花神”的雅称,而后江湖上又好兴了一阵子传闻,越传是越离谱,等入耳的时候,她已被说成是个拿手绝技为“金钱花雨”的母夜叉。
  王泓混在行人中,吆喝得最大声,人都盲从,一听撒钱,那是风度也不要了,脸面也不要了,当即弯腰俯首在地上摸索起来。
  一刹那是屁股撞屁股,脑袋碰脑袋,抬辇驾车的人不仅不敢前行,反被撞了个东倒西歪,建康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给他乐得不行。正在王泓为自个的佳绩有些得意忘形之时,一只手探过来,擒着他胳膊:“阿泓。”
  一瞧是王谧,王泓怕被责骂,掸开他的手就跑,王谧不慌不忙喊了一声:“迫道兄,好巧,好巧!”
  那迫道正是刁逵的小字。
  王泓像闷头的飞蝇,脚尖打了个旋,又低头转了回来,刚好撞在公羊月的身上,这才晓得给骗了,气得牙根直哆嗦。好在他心思活络,当即反客为主,抢言道:“稚远兄,我可是在给琅玡王氏报仇!”
  “你小子什么时候还混上道了,净惹麻烦!”
  王谧嗔骂一声,却不知该从哪里指摘好,王泓他爹王国宝依傍着会稽王上位,与陈留谢氏和几大家斗法,不就是为了收回皇权,按理说该是和从前的刁家刘家站在一条船上,他这想一出是一出,却是没料过后果,哪哪都不妥当。
  崔叹凤见此,宽慰道:“稚远兄,事已至此,何必庸人自扰?依在下看,王公子非是机心内萌之人,反倒是件好事。”
  “什么鸡心?”
  双鲤摸着肚子,囫囵插了句嘴,“说得我都饿了,不过鸡心不好吃,还是炸的香香脆脆的掌中宝好!”
  王谧大笑三声:“走,我们也去湖上看看,再叫两碟子菜,痛饮一番!”下午的酒菜还没吃够,这小破院子也不想回,有美舞于湖心,一年难得一回闻,自然要上赶着捧场,于是几人又呼啦啦挤在花车旁,届时占个好位置。
  听他们要走,王泓趁机脚底抹油。
  刚溜过一道弯,就听见寻来的铁毅操着大喉咙唤他,王泓赶紧过去把人嘴巴堵上,推着就往回走:“闭嘴!”
  铁毅却挣了又挣,反拉着他的手反向走,王泓一看可不得了,才跑脱还让他回去挨数落臭骂,这不是要他老命吗,于是,赶紧狠踩了憨子一脚:“不得了啊,你还生出反骨不是?”
  “不是……”
  王泓不可置信的望着他:“铁毅,你跟我顶嘴?”
  “不是啊!”铁毅苦着脸都快哭出声:“少爷,我是想告诉你,刁逵听说了金钱花雨,正往这边赶呢!”
  王泓才被诈了一回,不信这说辞,把人往路旁一掀,自个兴冲冲往前走:“呵,你也想骗我,我跟你说,你少爷我聪明着,没……”
  话到嘴边,只听那尾音一个急转,当时便破了音:“……还真来!”
  王泓转头,拉着铁毅就跑,当着王谧等人的面冲到前湖码头上,一个助跑,扑到正摇向湖心的轻舟上。只是那距离着实有些远,没轻功实在过于为难,只半截身子挂在甲板上,膝盖往下全没在水里。
  晁晨看得目瞪口呆,一旁的公羊月瞥去一眼,波澜不惊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3 22:21:51~2020-06-04 23:2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乌拉尔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