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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起疑 此事到他为止

第167章 起疑 此事到他为止
崔霁带着满车礼物回了蓟州, 郑重替族兄道歉,恳请郡主原谅。梁希音本就没有迁怒他,自然给了他台阶下, 两人和和美美,恩爱如常, 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崔霁只在节度使衙门任了个文职,不算繁重,这几日得闲后没有即刻回到郡主身边,而是细细留心蓟州事务, 与同僚谈论时情, 混迹于茶房酒肆之间。

平日他在节度使府多与梁希音弹琴读诗,泼墨赌茶,风雅自在, 对民间之事不甚在意,这几日浸淫其中,一颗平常心愈发沉重。

祥瑞?

好端端的, 蓟州出什么祥瑞,即便有人存心谄媚,这白鹿也该出现在玉京城外。

难道是荣王授意?

崔霁撑着头思索, 不禁皱起眉宇。

荣王粗犷率真, 不似会有这般心思。

“道虹, 头疼吗?”

娇柔女声拉回神思, 崔霁看着眼前人, 眉间舒朗,笑若朗月,“不疼。”

梁希音坐到旁边绣凳上,伸手摸上他的额角, “我还是给你按按吧,七哥喝多了就会头疼。”

“不过喝了两杯薄酒,没有喝多,别担心。”崔霁握住纤细手腕,脸颊慢慢贴上了柔嫩的手心,“希音,你听没听说蓟州出现了白鹿?”

梁希音捻了捻他的脸颊,笑道:“听说了啊,府里的小丫头们没事就在说。白鹿现,圣人出,皇祖父是千古圣君,那白鹿可不就现世了,七哥还写了折子送去玉京,要不了多久皇祖父就会知晓。对了道虹,你还没进过宫,等七哥任期到了,我们跟七哥回京,到时候我带你去给皇祖父请安。”

“好,到时候我们去给陛下请安。”

梁希音笑得动人,崔霁顺势将她拉到自己腿上,拉扯之间,轻薄的红纱臂袖上移,露出半截雪臂,只是那雪白之上有一道淡痕。

崔霁看着那道陈年旧痕,眼底满是怜惜,“希音,你是郡主,但也是我崔霁之妻,以前我不在,是荣王殿下护着你,从今以后我会护着你。”

“这是自然。”梁希音圈住崔霁的脖颈,娇声娇气,“你是我夫君,你当然要护着我啰。”

“你我成婚一年有余,我们聊了许多…只是你从不肯多说当年流放到幽州的事,我这几日听同僚说起,才知道你当年差点被高三郎掳走。”

提及此事,崔霁就恨不得啖食高照那厮的血肉。

话音刚落,梁希音眼中起了一层水雾,崔霁立刻就心疼了,连忙帮心肝拭泪。

梁希音抽噎,“不过是些落魄事,我一想起来便会难过,所以不想说,你若好奇,我说与你就是了……”说罢便环住崔霁的腰,埋在他怀中缓缓道来。

崔霁抚摸着微微颤抖的后背,听到妻子流落幽州,寄人篱下,每日辛苦纺织刺绣,还差点被奸邪玷污,心中对高照的杀意蒸腾而起;听到荣王为了弟妹不得不委曲求全,卑躬屈膝,一双长眉也不禁微微蹙起。

“七哥为了我和微音得罪了高家,在军营时还险些被高家暗杀,他一直护着我们,直到现在都护着我们。”

红纱缠得越来越近,崔霁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

“七哥说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平安活着,别的都不重要。”梁希音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一双含水杏眼盈盈向上望去,“道虹,七哥连我生子难产都考虑到了,他怕我死了,他日日殚精竭虑,只为了我们能活着。”

“我都明白。荣王殿下的确是世上难得的好兄长。”说着,崔霁吻了下绯红的眼皮,“希音别哭,以后我会和兄长一起保护你。”

梁希音闻言将眼泪蹭在崔霁的肩头,又缓缓将头放到他肩膀上,“道虹,七哥虽封了一字王,但我父亲死了,我们没了靠山,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你也清楚,七哥怕重蹈覆辙,如今在这北地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一点惹了皇祖父不快。他盼着能早日回玉京,我们一家就住在荣华街的荣王府里平安度日,也不必在这北地担惊受怕。夫君,镇州崔氏在北地最为显赫威重,比我哥哥这个亲王还要说得上话,我现在是你的人,看在我的份儿上,我哥哥在蓟州一日你就帮我护着他一日好不好?”

崔霁的心早就被泪水浸软了,何况妻子的请求他从来都会满足,今日自然也会满足。

荣王殿下为了文怀太子一脉才这般谨小慎微,兢兢业业,坊间虽多夸耀之辞,但他的确做了许多实事,并不算空穴来风。

那白鹿想来不过是偶然出现,机缘巧合。

“好,我会替你护着兄长。”

语落,腰又被柔软的臂膀缠紧,肩上微微颤抖,闷着微弱的哭声。

崔霁没想到提起往事会引得妻子如此伤心,后悔羞愧之情油然而生。

宦场人心险恶,荣王如今得陛下垂青,眼红嫉妒者众,那些谣诼之言自己竟当了真,以至于今晚试探询问希音,使她伤心垂泪。

人心难测,郑使君和族叔只怕对荣王别有用心。

谣言止于智者,此事就到他为止罢。

次日,梁希音就将昨夜与崔霁的谈话说与了梁俨和沈凤翥。

“表哥,你笑什么?”梁希音小心翼翼地问,“难道是我想多了?”

“没有没有,妹妹机警,做得很对。”沈凤翥微微一笑,“不过这些都在意料之中,北地唯幽州蓟州位置险要,蓟州有我们在,陛下自然会在幽州安插耳目喉舌。”

梁希音恍然大悟:“幽州刺史!我想起来了,现任幽州刺史郑繁筠那日去参加了崔家的寿宴,还给我请了安,难不成…幽州崔氏也是陛下的耳目?”

沈凤翥笑道:“那倒不是,就算幽州崔氏想,清河崔氏也不会允许他们攀上陛下。”

梁希音瞬间就明白了。

三崔自几百年前就分了家,虽说同出清河,但各自圈地经营,表面上来往密切,同气连枝,只是那是做给外人瞧的。

三崔之间争权夺利比外面严酷十倍。

如今陛下倚重清河崔氏,他们不会让幽州的人分一杯羹。但若是能双方得利,且清河崔氏的地位不会动摇,清河也会分些肉汤给幽州。

至于昨夜道虹来问她,自然是清河崔氏的授意,否则就凭幽州刺史,怎能驱使得了幽州崔氏族长之子。

“七哥,那白鹿之事报去了玉京,若陛下听了耳目之言,对你生了疑心……”梁希音双眉蹙起,“那我们的大计——”

“别慌,玉京城内已是惊涛骇浪,陛下自己都自顾不暇,没有闲心来管北地这方小池。”

说罢,沈凤翥让海月去取了几封书信来。

梁希音见了首尾,便知是表哥的舅舅舅母送来的家书,但看完信中内容,顿时愣在了原地,在心中默默咀嚼半晌,看向笑得轻巧温柔的两位兄长,突然觉得自己像阿姐养的小兔子,兄长们则是老谋深算的狐狸精。

“七哥、表哥,这信上所说不会是你们一手操作的吧?”

“是,也不是。”梁俨接过信纸,又垂眼扫了一遍,“玉京发生的事超过了我们的预期,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梁希音捂着怦怦跳的心口,“我能做什么?要不我跟道虹回幽州,这样幽州若有异动,我能传信回来。”

沈凤翥道:“希音,你现在最好以不变应万变,崔霁不是傻子,你这样会打草惊蛇。”

“对,希音你像原来一样就好。”梁俨看向妹妹,“至于崔家,良禽择木而栖,到时候他们会做出选择,你放心,无论崔家作何选择,我都会留下崔霁。我在旁边瞧得真切,崔霁对人冷淡疏离,但他对你却是一片真心,你与他好好过,不要让这些事污糟了你们之间的情意。”

梁希音点了点头,抬眼望向远方,万里无云,树绿花红,莺飞蝶舞,正是一派好风景。

玉京皇城内亦是繁花似锦,碧绿成荫,只瞧一眼便能心旷神怡。

只是如此美景,太子梁漱却无心欣赏,步履匆匆出了宫城,回首远远瞥了一眼废弃了几十年的东宫朱墙,上了车马直奔荣华街的太子府。

回到府中,梁漱喝了一盏茶水压惊,这才让人传了幕僚来商议朝事。

幕僚们见太子又是如此神态,幽幽叹了口气。

自春日来不知从哪里传出了谣言,说陛下年老,宫中已经近二十年没有新生儿,那万寿公主非陛下所出,而是王昭仪与其他宗室暗结珠胎。

王昭仪不堪受辱,想以死证清白,但被宫娥救下,陛下虽没表态,但从那之后也冷落了王昭仪,对那万寿公主也从圣宠变得淡淡的。

虽然陛下肃清了流言,惩治了一批人,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生了芽儿,陛下对王昭仪能入宫的宗室男子都生了疑心。

而太子殿下最常入宫,自然嫌疑最大。

“殿下,您面色憔悴,臣等忧心您的身子,请您珍重。”

梁漱捂着心口,摆了摆手,让幕僚不必担心。

他今日又被父皇召见,一进天熙台便听到了婴儿啼哭声。

想也不用想,是他幼妹万寿公主的哭声。

如今父皇每每召他论事,主座旁都有一宫人抱着万寿公主。

不光是他,其他皇子进宫也是如此。

燕帝生性多疑,他逃脱不掉的审视怀疑,其他皇子亦然。

储君之位非他所愿,他仪王做得好好的,谁承想父皇没有立三弟端王为储,反而立了他。

与幕僚谈论一阵,梁漱觉得胸闷不适便散了众人,回了寝殿休息。

闭上眼睛,身体轻灵如雾,缓缓飘回了庆和三十三年。

口鼻处涌出的鲜血,惨烈的嚎叫,痛苦的呜咽……

是皇兄,是皇兄!

“皇兄——”

梁漱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捂着心口,明黄寝衣湿了一片,额上是豆大的冷汗。

在门口守候的奴婢听到惊叫,推门而入,见太子一脸惊惶地坐在床上,轻声询问发生了何事。

梁漱瘫倒在床上,语气缥缈:

“无事,只是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