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第109话 覆灭前的狂荒 其二
瓦拉克感知到结界的震动, 在心中骂了一句废物。
倪蓝那家伙不会是败了吧？
他当然知道那些普通的属下一点用都没有，这才过去多久，就让他们给来到了这里。
距离冕座的成型就差一步了，瓦拉克心一横, 抽出怀中的小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不断涌出, 顺着手指滴落, 最后全部被异界舔舐去。
饱含着生命气息和异能力的鲜血就是滋养异界最好的养料, 一个强大异能者的生命力是无可比拟的。
瓦拉克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可在如此紧迫的时间下，他不得不用自己所剩无几的寿命去供养。
没关系，瓦拉克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神母能够现世，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这还不够，还不够！
按照这样的速度走下去, 等不到神母降世, 结界就会被彻底破开。
瓦拉克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周围的这些人，说好听点是同事, 下属, 但在他的心中和工具没有任何的区别。
也到了他们该‘荣耀’的时候了。
能够为神母的诞生献上自己的生命，是他们的荣幸！
“连云城的孽畜们就要闯进来了, 是时候证明自己了！”
其中一部分无光者狂热的认同着，他们已经做好了投身异界的准备, 跟随着瓦拉克一起喊出那句刻在骨子里的话。
“末日终焉！异界长存！”
“末日终焉！异界长存！”
“末日终焉！异界长存！”
他们奔向异界, 仿佛这里才是他们永恒的归宿，在侵蚀和翻涌中融化, 用自我鲜活的生命壮大着异界。
还有一部分无光者心生畏惧，他们并不‘虔诚’, 更不想死在这里。
被异界吞噬后会立刻转变为活尸，永世无法超生就像诅咒一样印刻在他们的心中。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在异界里！”
丢弃下自己的‘职责’，转头就跑，但瓦拉克不会给他们任何后悔的机会，无论是谁，都得成为冕座与神母的养料。
有了足够的生命滋养，冕座在结界破开之前终于成型，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腥气的血红。
瓦拉克完全不顾手腕的疼痛，黏腻的异界在此刻聚拢成型，神母的冕座已经准备就绪，那股令生灵畏惧的死亡气息也前所未有的爆发了出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结界终于破碎了！
瓦拉克被这冕座吞噬了太多的精气，整个人看起来都苍老了许多。
可他的眼白泛红，瞳孔反射出异常的光，显然是已经兴奋到极点的程度了。
“神母！神母！降生吧，颠覆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
瓦拉克张开手臂，像是迎接，又像是拥抱。
他放声呼唱着所谓信仰带来的奇迹，很难想象他曾是光明教德高望重的主教。
“让世人回归寂静，让世界重获新生！”
即使不认识冕座，众人也能从瓦拉克的态度以及冕座散发出的恶臭猜到一二。
不，用恶臭来形容是不够的，那是一种贯穿到灵魂深处的存在，能让人生出最本能的厌恶，一旦沾染上，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
这是人类不可接触之物，不少身经百战的守备也在此刻生出了畏惧的心理。
当一个人后退一步之后，大家面对的勇气就会无限的崩坏。
作为将军的流易看出了苗头，他太清楚士气的重要性了。
长枪贯刺！银光乍现！
枪尖呼啸着破开空间的界限，从后往前径直贯穿了瓦拉克的胸膛。
瓦拉克的身体一抖，然后跪在了地上，但他还能够直立着上半身。
他的双手依旧高高举起着，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冕座。
在所有无光者‘献身’之后，他就已经清楚的知晓了自己的命运。
如果他不死，神母就不会降生。
到了这种时候，生死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重要的界限了。
他已经活得够久了…
瓦拉克的黑发逐渐花白，所有的掩盖都已经消失，他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母神啊，我将最后的生命光辉…”
“快阻止他！”泊莫预见了他将自己献祭给异界的未来，但话音刚落又看到了另一个人上前一步的场景。
流易并不知道泊莫的心中所想，抬起手就要控制着长枪补刀。
就在这时，绊先生突然搭上了他的手腕，朝他摇了摇头。
从绊先生坚持要跟着下来开始，流易大概就猜到他大概是有什么目的在身上的。
城主大人曾叮嘱过他，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必须相信绊。
既然是流花降祀的判断，流易就不会质疑。
“瓦拉克。”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瓦拉克的自我献祭，男人愣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叙旧’。
“我知道…是你打破的结界，整个连云城，只有你才能这么快的看清本质。”
绊一步一步来到了瓦拉克的身后，他并没有隐匿自己的气息，所以即使是已经在死亡边缘的瓦拉克，也能清楚的感知到他。
他笑了笑，声音沙哑，“也许…你该叫我老师。”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包括流易。
他们知道瓦拉克是这连云城光明教的主教，也知道了他是无光者的干部，十席之一，却完全不知道他还是绊先生的老师。
可真相揭开之后，所有的细节都串联到了一起。
瓦拉克的结界被绊先生一眼看穿，也因此坚持要和他们一同深入。
想来在那个时候，绊先生应该就已经认出来了。
当然，谁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怀疑绊先生的立场，只是对这段被掩盖了的关系感到惊讶。
流易选择让所有的守备退出去。
到了这个地方，守备能够起到的作用应该也不多了，于是最后留下的只有泊莫普以斯二人和他。
直到这个房间彻底安静了下来，绊才继续说话。
“瓦拉克，这真的值得你这么去做吗？”
在刚刚还站在这里的守备的眼里，瓦拉克只是一个无光者干部，一个想要破坏他们家园的混蛋。
可在绊的眼中，他还曾有着过去，有着那辉煌的事迹与更加丰富立体的人生。
谁还能记得，最初设立下庇佑这座城市结界的人，也叫瓦拉克呢？
“我和你说过，绊…人类就是罪恶本身，那无穷无尽的‘留恋’，造成了世界的混乱。”
瓦拉克头扬起，看着再也看不见的，即使现在也只是在脑中幻想的‘天空’。
无光者与死亡为伍，不断散播着宛如瘟疫的异界，但这从来都不是他们的目的。
一开始，他们探究真相，试图搞清楚活尸的形成原因，但随着研究的深入，越来越多难以置信的真相浮出水面。
他们并不是第一个发现的，所以才会对那些发现了真相却选择沉默的人如此愤怒。
“是的，你的确与我说过，可我不相信自我毁灭是一个好的选择。”
多年前的对话再一次上演，竟一个字都没有改变。
——
“我已经活得够久了，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不…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老师你一定要假装死去离开连云城！”
从建城之初就在守护着连云城的结界正是他眼前的天才创造的，虽然人人都说绊是同龄人之中最强的，但他却清楚自己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瓦拉克老师。
不久之前，瓦拉克正式将结界的权限交给了另一位继承者，而绊在未来也会成为另一个继承者。
因为瓦拉克说自己快死了。
葬礼，吊唁，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唯有绊识破了真相。
年仅九岁的他在冰天雪地之中追上了瓦拉克，质问他为何要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瓦拉克还有与他同行的人，他只是转身。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等你长大之后再来找我吧。”
就连瓦拉克也没想到绊能一直记得这个承诺，真的等到了他来找自己的一天。
告诉他也无妨，如果连这些事实都接受不了，也就没有培养的必要了。
所有人类死去之后都会变成活尸，而活尸的存在，基于人死而复生的欲望。
“活尸就是世界自我清理的一种方式，人类就是脓血，是罪恶本身，只要欲望不绝，活尸就永远不会消失。”
“那无穷无尽的‘留恋’，造成了世界的混乱。”
“我们应该让世界重获新生。”
还差些日子才成年的绊接受了事实，却无法苟同瓦拉克的理论。
“自我毁灭才是错误的选择，生命和死亡的意义等同，谁也无法剥夺！”
瓦拉克却还是觉得绊太天真了。
“生命本身无罪，人类的欲望才是，生命不息，欲望不止。”
双方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辩论。
事实上，瓦拉克以微弱的优势胜出了这场辩论，尽管他们谁也没有动摇自己的想法。
因为——连云城，这个充满了罪恶的地方。
它的困境的确证明了欲望的可怕。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瓦拉克，即使是连云城这样无药可救的地方，也会有希望，有拨云见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