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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眼镜

第169章 眼镜
南归眼睁睁地看着范建凭借着高超的演技逃过一劫, 不管是警察还是学校里的同学老师,竟然没有一个人怀疑到他身上。

南归心里怨恨,但是他除了怨恨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范建大摇大摆地走出警局。

在发现他尸体的下午, 接到警方消息的爸妈总算从老家赶过来。警方询问为什么南归失踪了好几天都没报警, 是不是和家里有矛盾, 你们知不知道南归有自杀的念头?

南归的爸妈说以为南归在和家里赌气才会放假没回家。

说到南归对家里人的意见, 巧了不是, 这段时间的南归因为不想读了还真和家里经常争吵, 对爸妈的意见很大, 这下简直是坐实了他是自杀。

还是从他爸妈口中亲自证实的。

南归听到爸妈和警方这么一说, 内心哇凉哇凉的,范建这个凶手算是逃之夭夭了。

南归在死后就一直跟在范建身后, 他看着范建还在看那本法律方面的书,之前他不懂范建为什么会看起法律, 但是现在他全部明白了。

这本书就是为他准备的!

也是范建为自己准备的, 万一被揭穿,他也早就有了应对的方法。

南归这才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范建, 范建原本在他心里只是一个有些小聪明的男生, 但现在看来,他何止是有点小聪明, 简直是聪明过头了,心机深沉又歹毒。

南归的死在学校掀起了好一阵波澜,和那几个高年级同学猜想的一样,学校因为这事真的放假了。

男生宿舍的四楼也被封上, 现在住在宿舍的男生连晚上去厕所都不敢,而那个发现南归尸体的学生, 听说大病了一场,现在都还在发烧。

南归苦笑了一声,他最对不起的反而是这个男生。

学校里的学生对于南归的死也议论纷纷,但有范建之前的铺垫,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南归是自己活不下去了。

而南归活不下去的原因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和班里的同学也有关。

其他班都在讨论南归,但唯独南归班里的学生不敢提及南归的名字,都一副忌讳的模样。

要是谁不小心提到,在反应过来后,脸上都会浮现恐惧的神色。

之前劝过南归不要自杀的班长自从得知南归的死讯后,这段时间都异常消沉。

他没想到南归真的会自杀,也在内心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和班上的同学孤立他南归。

而除了他之外,班上的其他同学也大多如此。

愧疚、悔恨、自责……这些情绪如同潮水一般将他们淹没。

但现在就算再后悔也于事无补。

班长建议同学们举办一个追悼会,但是班里的同学根本没人敢参加,第一个报名的除了组织活动的班长之外竟然是范建。

有范建这个最先开始欺负南归的人带头,班上的其他同学总算开始参加。

南归做鬼都快要被气死了,尤其在追悼会上,他看着范建假模假样地掉眼泪说对不起他,还给他送花,让他一路走好,说来世还要再当同学。

范建太能装了,这段话让班里的同学都听哭了,接下来的同学一个比一个煽情,从以前的无视南归到现在开始回忆南归的好。

有同学说南归稳重,也有同学说南归以前性格挺好的,还有说南归虽然成绩一般,但是学习特别认真,值得他们学习。

南归要死不活地坐在自己座位上,他看着课桌上的零食鲜花,又看着同学们忏悔的表情,不由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

他没觉得感动,只觉得荒诞好笑,感觉班里的同学都他么是表演型人格。

除了班长。

班长是最后一个送花的,这花也不是买的,而是他从路边摘的,但是他异常用心地摘了七彩的颜色,看起来还挺好看。

他对南归的课桌说:“我那天劝完你后,感觉你不会自杀,然后就没继续关注你了,早知道你真的会想不开……”

他声音哽咽,将眼镜摘下,声音沉闷地继续说道:“那天我就多说几句了,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

班长的话让班里的同学表情恍惚,有个同学说:“我也好久没和南归说话了。”

“我也是,我都记不清有多久了。”

南归懒得听他们继续叨叨,他飘到范建身边,发现范建表情忧伤地看着他的课桌,桌上最大的那束菊花就是他买的。

班上同学的伤感并没有持续很久,他们很快就迎来高三的重要时光,南归也被他们彻底忘在脑后。

范建在那之后也低调了很多,他平静地度过高三的生活,只是床头关于法律方面的书换了一本又一本。

南归有预感,范建在以后绝对会继续走上犯罪的道路。

一个人的本性是掩藏不住的,尤其是在品尝过犯罪又没被发现的甜头后,范建只是看起来沉淀了,但其实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自得。

他每天晚上回想起自己做的这一切都会露出得意又快感的笑。

果不其然,范建在大学的时候就琢磨起违法的事情,他脑子灵活,看到学校里缺钱的同学,想到了卖卵的生意。

范建家里还算有钱,有了第一笔资金的支持,他很快就将想法付诸于行动,竟然在大学期间就赚了不少钱。

南归看着范建的生意越做越大,逐渐从卖卵做到了代孕,产业链也从大学做到了娱乐圈。

等到范建毕业的时候,手下的公司已经小有规模,不知道圈了多少学生的钱。

而范建除了生意上的顺利之外,在感情中也游刃有余,最后娶了一个家里同样小有资产的女孩。

这个女孩是帝都本地人,婚前看重范建的能力,一直都不知道范建具体在做什么。但在婚后发现范建做的是这种生意后,心里又急又怕。

她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受到家里人的熏陶,从小就比较迷信,特别相信因果之类的东西,总觉得范建昧着良心赚钱是会遭到报应的。

她和范建争吵不休,也想过要离婚,吵到最严重的地步,俩人都开车到民政局门口了。

没人能看到的南归在一旁煽风点火:“快离,范建这个傻逼只配做单身狗!”

但俩人最后也没离成,因为怀孕了。

她不舍得将孩子给打了,只能将就着和范建在一起,但在怀孕没多久后就物色了一个小区,这个小区是某位大师设计的,能驱邪避灾。

不过范建从来不相信这些,对这个小区也嗤之以鼻,但架不住对方的强烈要求,只能买下这个小区的房子。

但是范建的老婆特别迷信,尤其知道范建做出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后,再加上她现在怀孕,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福,每天都要去寺庙里上香祈祷。

也许是因为范建做的这些遭到了报应,俩人的第一个孩子没能保住。

范建的老婆将一切的错都怪在范建身上,但是范建不太在意,认为这种事很正常,等她养好身体再生就行。

但是第二个孩子自从出生后身体就很差,一直病恹恹的,俩人又开始争吵。

范建的老婆说就是他亏心事做多了,范建则说是她怀孕期间忧思过重才会影响到孩子。

俩人吵了很多年,等孩子长大点,范建老婆带着孩子去寺庙里烧香拜佛。

范建看不惯这种行为,说身体不好就去医院,去寺庙能有什么用?

他还将老婆从寺庙里求来的平安符全都给扔了,一副家里必须听他的模样。

俩人大吵了一架,这婚最后还是离了。

南归冷眼旁观范建这些年的生活,虽然范建在外面生意做得不错,但这婚姻过得实在不咋样,每天不是吵架就是在吵架的路上。

但是范建不知道的是,他老婆说得都是对的,他第一个孩子没能保住,第二个孩子身体不好都有南归的原因。

他虽然影响不了成年人,但能影响到小孩子。

南归在死后这么多年,早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单纯了,他恨范建,也恨范建的老婆。范建老婆看起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每天说范建做的这些事不好,但她分明什么都知道,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没有实际上的制止。

她只是怕范建的报应落在自己头上。

所以南归也恨她。在南归看来,她明明有能力可以捅破范建做的这些事避免让更多人受到伤害,但她却没有这么做。

并且南归觉得她特别虚伪,虽然觉得这些事没有良心,但花着这些钱的时候又像是遗忘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南归对她厌恶至极,尤其是看到她教育女儿远离这些事的时候……南归体验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割裂感,这和毒枭让自己的孩子不要吸毒,说毒品不好有什么差别?

虚伪自私,只考虑自己。

南归心想,难怪能做夫妻,本质里都有着相同的一面。

在一开始南归还盼着范建能离婚,但真当俩人离婚后,他反而觉得这俩人就应该捆死,不能放出去祸害其他人。

可惜范建家里供着财神爷他进不去范建家里,要不然南归早就让范建倒霉了!

“范建嘴上说着讨厌封建迷信,实际上除了家里供着财神爷,连车上和公司都有财神爷的画像。”南归有些低落,“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他潇洒这么久。”

沈玥深有体会地点头:“我懂,我之前想要报仇,也进不去别人家门,这些人太贼了。”

“池少,我就想着,能让范建落网,我不能就这么白死了!”南归一字一句地说道,“还有他这些年做的屁事,他都得偿还。”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南归深吸一口气,“我的案件过去太多年了,现在早就没证据了,他是杀人犯这件事……没人会相信。”

“怎么没有证据?”池星看着他脸上破碎的镜片,“你说一个想要自杀的人会在眼镜摔碎后会继续戴上吗?”

“除非这不是他自己戴上的。”

南归一愣,然后眼睛猛地一亮:“我怎么没想到!”

范建杀人的事情,池星安排人去当年的学校重新调查,而南归这边,池星则让杜美教南归就算家里供着财神爷也能进别墅的方法。

杜美相当潦草地敷衍着南归:“范建能对着财神爷磕头保佑财运,你为啥不能?”

南归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杜美:“范建给财神爷塑金身,哪个神不会偏心这样的信徒?你虽然没钱但是你可以给财神哭惨啊!天天在财神耳边祈祷念叨,时间长了,你的心愿自然会传达到神的耳中。”

南归疑惑地问道:“信徒那么多,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杜美很诚实地说:“看运气,所以才让你多念叨!你都死这么多年了,念叨个二十年肯定能听到。”

南归无言以对:“有没有靠谱点的方法?”

杜美指了指池星的办公室,悄咪咪地说道:“我们去把范建身边供着的财神都给挪走。”

“有用?”

“有。”

范建从公司刚准备回家,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供在角落处的财神。他脚步微顿,走到财神旁拜了拜才离开。

他前脚刚走,桌上的财神就不见了。

范建自己开着车回家,他车前放着财神的小摆件,等他下车时,车上的摆件也不见了。

之后范建回到家也是如此,他身边所有的财神摆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杜美也没将这些财神随手一丢,而是拿着池星给她的资料,将这些财神摆件送到受害者家中。

摆件不多,一共也没几个,她选了如今过得最凄苦的几人。

如果范建的财运能转到这些人身上也不错,就算只有一点点也是对她们的补偿了。

南归:“我还以为你会带给池少。”

杜美理所当然地说道:“池少又不缺钱,当然要给更需要的人啊。”

南归看了杜美好几秒:“你们和我见过的其他鬼都不一样。”

不止是杜美,沈玥给他的感觉也很奇妙,明明应该是只知道复仇的厉鬼,却一个比一个会为其他人着想。

晚上范建和前妻打了个电话询问孩子的情况,前妻在电话里对他冷嘲热讽:“孩子不需要你关心,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范建:“我有什么要担心的?”

“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范建嗤之以鼻:“这话你都说十几年了,我遭什么报应了?”

前妻在电话里骂他不是人,做的那些事让人看不下去,像他这种人就应该远离女儿,一辈子都不能让女儿知道他做过的事。

要不然女儿说不定也会遭报应。

范建听到这些话就烦:“都说了无数遍,我不信这些东西!能不能别念叨这些了?”

他语气很差,但是前妻的态度更差,冷笑地说道:“你是真不信还是不敢信?”

范建不耐烦地说道:“什么不敢信!”

“不相信的人可不会供着财神!你要是真不信,我们都离婚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住在那个小区里!是不信还是不敢搬家?”

前妻的话说完,范建这边呼吸声蓦地变重,他喘着粗气将电话挂断,大骂了一句脏话,还将电话砸在地上。

他看着四分五裂的手机,又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放屁,老子连杀人都不怕,我还会怕什么?鬼吗?这世界上有个屁的鬼!”

还有后半句话范建没说:要是世界上真有鬼,南归早就化身为厉鬼来索命了!

范建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周围凉飕飕的,有股寒气在围绕着他打转。范建抖了下身子,把空调温度往上调了点,但是这股冷意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郁。

刚刚才骂过不怕鬼,现在突然温度下降,范建眉心一跳,左右看了眼四周。

他现在在客厅,一切正常,头顶上的暖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范建心想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可能是空调坏了,明天让人来看看。

他没在楼下多待,转身去了楼上卧室,但不管他走到哪里,身后始终索然着一股让他头皮发凉的阴森寒气。

范建倏地回头看了一眼,依然什么都没有。

他加快上楼的脚步,走到卧室将门啪的一声关上。

他卧室里供着财神,他心想有财神在,就算真的有鬼,南归的鬼魂来找他,他也不怕!

范建在关门后扭头看向财神的位置,下一秒露出呆滞的表情。

他供的财神呢?他那么大一个财神呢?

卧室里的灯光在这时闪烁起来,范建的心也跟着剧烈跳动,灯光连续跳动十几下后,砰的一声,头上的玻璃水晶发出道道爆破声,水晶的碎片掉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房间里彻底变暗,也一片死寂,整个房间只剩下范建的呼吸声。

范建放慢呼吸,虽然内心已经慌乱得不行,但他到底内心强大,手摸向门把打算从大门逃出去。

杜美在门外抵着门,对着门里面喊道:“我这帮忙是另外的价格!”

“知道了!”里面传来南归的声音。

在卧室里的范建发现门打不开后惊慌不已,他对着楼下大喊:“保姆在不在?!有人吗??”

但他这个卧室仿佛是单独的空间,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却传不到楼下。

范建抬起脚用力踹了下门,门纹丝未动,连声音都没发出。

嘴上喊着不封建迷信的范建在这时终于意识到,他这绝对是撞邪了!

就是不知道撞的是哪个鬼!

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范建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房间里安静到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而除了死一般的寂静之外,房间里没出现任何他想象中的鬼怪,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强行压制的恐惧从范建眼中溢出。

他每分每秒都在猜测房间里会出现什么,他越想越害怕,被那个迟迟没出现的恐怖画面吓得手脚发软。

范建憋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又狠狠地踹了一下房门,这次房门不像上次那么安静,发出一道轰的巨响!

范建被吓了一跳,他呼吸急促地想起老人说过的话,要是撞邪了就骂脏话,鬼都怕脾气差的,能把鬼骂走。

他张嘴就想骂鬼,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直寂静到没有一丝声响的房间内倏地传来椅子在地面拖拽的声音。

这声音尖锐又刺耳,让范建骂人的声音全部堵在嗓子里。

他脑中隐约闪过一个念头,他卧室里没有椅子!这椅子声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想明白椅子是从哪里来的,他又突然闻到一股恶臭味,这味道臭得他精神萎靡,差点把晚上吃的饭都吐出来。

范建想回头看看是什么情况,但是直觉告诉他,后面一定是什么惊悚的画面。

范建的呼吸越发急促,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一下下的剧痛让他几乎站不稳身子。

就算他没有回头,那道椅子的拖拽声也没停下,反而离他越来越近,似乎有人拖拽着椅子在向他靠近。

同时他感觉到一股阴气森森的凉风吹在他的后脑勺处。

范建捂住自己的心脏,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跟刚刚水晶灯砸在地上的巨大声响不同,这道声音的声音清脆,但很轻。

但听到这声音的范建头皮都要炸开了,他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是眼镜摔在地上的声音!

他午夜梦回时经常听到的声音!

眼镜、椅子,身后传来的阴冷声音让他想到那个假期,那个被他亲手毒死的人——南归!

范建发现自己前妻说得对,他不是不信这些,是不敢信。他怕自己相信这些后,南归就来找他了,所以他一直装作自己不相信的样子,但其实他比谁都要信这些,也比谁都要害怕鬼。

他现在年纪大了,不是以前那个冲动莽撞的十几岁年纪了,他现在事业有成,有花不完的钱,虽然离婚了,但也有乖巧可爱的女儿……他不想死,不想被鬼索命!

范建没有回头,他闭上眼睛,身子轻轻颤抖着,好像这样就能逃避一切,只要他看不到,鬼就不存在。

他肩膀一寒,有人轻轻拍了他一下,阴森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范建,你还记得我吗。”

范建浑身僵硬,这声音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南归在死之前爬到宿舍门前大声求救,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南归的声音!

范建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但他发现自己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自己睁开,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转身。

黑暗的房间内灯光重新亮起,范建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散发着腥臭气味的尸体,尸体左手拖拽着椅子,右手拿着一瓶饮料,动了动身子面朝范建的方向。

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举起手里的饮料,对范建说:“我特意给你留的尸水,你一定要尝尝。”

范建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