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 169 章
六月的天就像孩子的脸, 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已是雷雨阵阵。
雨水如同断了的细线，密密麻麻落下。
庭院里的花草在雨水中自由自在地摇曳着身体, 生意盎然。
四月一日穿了一套清凉的浴衣倚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惬意地深吸一口烟，仰头看着灰暗的天空。
“这种天气……”
他伸出手，冰凉的雨水落到他的手心上。
“啾啾啾！”
头顶上的小红鸟欢乐地叫唤。
“还是这里安静。”
四月一日甩掉雨水，等手干了后, 才抬起接过想要下来的小红鸟, 点点它的小脑袋，笑道：“还是不敢飞吗？”
小红鸟亲昵地啄了啄他的手指, 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 沮丧地叫了两声“啾啾”。
“没事, 慢慢来，不用着急。”四月一日摩挲几下小红鸟顺滑的羽毛。
“啾！”
一人一鸟聊了一会后，又闲闲地看向天空。
被雨水冲刷后的小树林更显葱郁, 不远处的紫藤花架下, 紫色的花瓣掉落。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了。
当然, 这个前提是几个孩子都不在身边。
孩子的身体还没有长开，哪里都很柔软，即便在走廊上奔跑, 哒哒的脚步声也显得稚嫩可爱。
“四月一日——呜痛！”
四月一日听到自己的名字, 刚转过头看去, 便看到了太宰治因为路滑而跌倒在地上的模样。
“笨蛋, 谁让你走那么快的。”
费佳嘴里念叨着, 扶起太宰治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谁让走廊上有水啊？！”太宰治仰起脸眨眼，努力逼回因为疼痛而出现的生理性眼泪。
费佳一把捏住太宰治肉嘟嘟的脸颊, 指着乌云密布的天空问道：“现在是什么天气？”
“我又不傻。”
太宰治翻了个白眼。
费佳居高临下地俯视太宰治，捏住软乎乎的脸颊肉，并丢下一个意味不明的“哦”，趁鸢眸的男孩即将暴起揍人时才松开手，稳稳地走快了几步来到四月一日的身边。
“混蛋费佳！”
坐在四月一日左边的费佳表示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打开一本书准备安静翻看起来。
淅淅沥沥的雨声是很适合读书的白噪音。
太宰治气呼呼地坐到四月一日的右边，圆滚滚的鸢眸调皮地转动，正想打扰费佳阅读，被四月一日先一步拿捏住。
“嘘。”四月一日手指点住唇瓣，微笑着转移话题，“我们来听雨声。”
“雨声有什么好听的？”太宰治收回想要捉弄费佳的手。
“不会欣赏的笨蛋自然不觉得好听。”
“给我闭嘴，混蛋费佳，安静看你的书！”
费佳合上书，准备和太宰治来辩个三天三夜。
四月一日见势不妙，连忙按捺下两个蠢蠢欲动的孩子，叹气道：“好啦好啦，不要吵不要吵，再吵我头就疼了。”
若非一时受不了什么事都能吵个大半天的费佳和太宰治，四月一日这会还在客厅里。
“啾啾啾！”小红鸟在四月一日的头顶上蹦跳，似乎在应和四月一日。
太宰治和费佳对视一眼，相看两厌，不约而同地转过头。
“哼！”
“切！”
一场没有意义的战争硝烟尚起，就被靠谱又成熟的成年人扑灭。
靠谱又成熟的成年人一会安抚左边生闷气的少年，一会又得哄哄后边气鼓鼓的男孩，忙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好不容易让两个孩子安静下来，四月一日发现雨下得更大了。
天空时不时划过一道银色的闪电，不一会，雷声自他们的头顶响起，轰隆隆的雷声像极了巨人的脚步声。
四月一日感觉到身边的两个男孩身体纷纷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唉，成熟又靠谱的成年人默默叹了口气。
一场战争才刚结束啊……
“哈，你居然害怕雷声？混蛋费佳。”
“说的好像你没有怕一样？笨蛋太宰。”
“我……我那不是害怕，猝不及防谁都会被吓到吧？”
“彼此彼此，我也是一不留神就被吓到呢。”
……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另一场战争又来了……
四月一日熟练地抬起手捂住自己遭罪的耳朵，小红鸟也悄悄跳到肩膀，将脑袋埋入他的黑发里。
明明太宰治和费佳平时都很聪明，怎么会越吵越幼稚了呢？
四月一日想不明白，并且想要人来解救深陷水火之中的自己。
然而梦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今天是周末，学生不用上课。虽然此刻下着雨，但上午还是阳光明媚，夏目贵志受百目鬼仁和侦探少年团的邀请，带着猫咪老师出去参加博物馆了，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跟在身后暗中保护。
摩可拿和威廉前往石板世界已经两天，至今还没有回来，倒是送来了几条基因改造过的无毒河豚让四月一日烹饪。
五条悟和夏油杰则陪红龙莱迪满世界找新家。
“也不知道悟这个时候在哪里？危不危险？”四月一日垂下长睫，自言自语。
吵闹的费佳和太宰治听到四月一日的话后，心有灵犀地停止拌嘴，有些担忧地看着四月一日。
费佳建议道：“既然担心悟的安全，不如亲眼看看吧。”
太宰治赞同地点头，“对啊，四月一日难道没有什么可以观看悟的魔法吗？”
“有自然是有的，但是我现在不清楚悟和杰在哪里。”四月一日无奈，“必须得他们那边联系我才行。”
五条悟和夏油杰离开前，四月一日没有给他们任何东西，因此想要联系上他们会很难。
考虑到五条悟和夏油杰随时都能得到指引的话，就很难解开心结。四月一日并没有给他们过多的指示。
最主要的原因是，到了店外，五条悟的力量会全部解封，根本不需要四月一日的保护。
听懂四月一日委婉的言外之意后，太宰治和费佳沉默地收回视线，继续看向雨依旧下个不停的天空。
黑发紫眸的少年仰着头，“这就是武斗派的烦恼吧？感觉好甜蜜的样子。”
另一名鸢眸男孩接过话茬，“因为去到哪里都不需要担心有危险，别人根本伤害不了自己……”
一左一右坐在四月一日身边的男孩异口同声感慨道：“真好啊。”
四月一日：“……倒也不必如此。”
费佳苦涩地看了一眼四月一日，“你不懂的。”
如果他当年在实验室能够有五条悟的实力，仅凭他一人，就能铲平了实验室，完全不需要卧薪尝胆地等待几年。
太宰治摸摸自己的蓬松黑发：“一力降十会，能够用绝对的实力碾压过去的话，根本不需要浪费任何脑细胞。”
想他当首领的那些年，如果有强大的武力，就不需要受制相较于同事而言“孱弱”的身体。
两个孩子想起自己那坎坷的艰难岁月，不约而同地又叹了口气。
四月一日：“……”
＊＊＊
气氛突然就沉寂下来了。
三人面面相觑，好一阵无语，最后都选择了抬头看天。
都说心情难受的时候抬头看一会天就会变好，结果一抬头看到的全是乌云，心情更加沉闷了。
即便如此，三个人谁也没有离开。
下雨的世界像大自然在演奏一首与世无双的交响曲。
树叶上的雨水在叶尖上汇聚，折射出一个小小的澄亮的世界。
如果一阵凉风吹来，树叶就会洋洋抖落一地豆大的水珠。
“乌云好像要散了。”费佳仰着头看天空。
太宰治小大人模样地说：“夏雨虽大，但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四月一日闭目感应了一番，笑道：“可算让我感觉到了。”
他突然站起身往空荡荡的庭院中走去。
“四月一日？还在下雨呢。”
费佳察觉到四月一日的不对劲后，刚想要拉住他的手，被太宰治按住。
太宰治摇头道：“没事，你看雨水都不沾四月一日的身体。”
四月一日走到庭院中央，周围尽是雨水，可他浑身上下却没有沾上一滴雨水，就连鞋子都没有变脏。
整个雨天世界与他之间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屏罩，硬生生地将雨水隔开。
“来了。”
太宰治和费佳对视一眼，问道：“什么来了？”
费佳白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要你何用？”
“此话反弹。”
紫色的华丽魔法阵从四月一日的头顶缓缓浮现。
太宰治和费佳意识到有什么出现，屏息看着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穿了一套宽松的深色浴衣，他的身形本就纤细，两相对比下更显瘦削。
“四月一日太瘦了。”
“得逼着他多吃点，只会天天督促我们，自己明明也很瘦。”
两个孩子习惯性地说着话打发时间，分出心神仔细观察四月一日的举动。
小红鸟在四月一日起身前，被他放到太宰治手中，在手心上蹦蹦跳跳地叫唤着。
“这个魔法阵的模样……”费佳凝视着四月一日头顶上的魔法阵，若有所思。
“没有见过这种颜色，而且和四月一日的完全不一样。”太宰治揉了一把小红鸟的羽毛，补充道。
四月一日看着头顶的魔法阵，手指合拢做出复杂的动作，一个金色的太阳魔法阵从他的脚下出现。
雨水像细线一样，两个魔法阵一上一下交织在一起，四月一日所在的位置很快产生扭曲。
太宰治和费佳慢慢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紫色魔法阵陆陆续续地掉落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古老的书籍，巨大的浮雕木门，闪烁的小灯笼……
老话说得好，雨天可以让人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费佳扶额，“我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以吐槽的了……”
“啊……我能理解，所以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太宰治眨巴着眼睛无语凝噎。
这么华丽的魔法阵，结果就只是拿来传送东西？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吧？
“还是不一样的，说来复杂，你们想要听的话我下次再和你们解释。”
四月一日走回到两个孩子身边，伸出手给两个孩子递了几朵小蘑菇，“给，悟从那边送来的礼物。”
费佳摩挲着手中的小蘑菇，微微蹙眉，“这种东西，应该是给太宰的吧？”
“蘑菇！”太宰治兴奋道：“看起来就有毒，我可以吃吗？”
四月一日轻轻地将手按在太宰治的脑袋上，温柔地“威胁”道：“我没有听清楚，阿治可以重新说一遍吗？”
太宰治缩缩脖子，求生欲极强，干笑几声，“哈哈哈……没有说什么，会不会是四月一日听错了？哈哈哈……”
四月一日这才收回视线看着自己手中的蘑菇。
蘑菇非常梦幻，由内向外，整体呈透明的红色，颜色从血红色到看不见的透明色，边缘部有浅浅的白色粉粒点缀，连肥肥短短的蘑菇杆都是红玛瑙般美丽的红。
太宰治小声嘟囔道：“这个蘑菇看起来真的很美味。悟送过来的东西，应该不会只是让我们欣赏吧？”
费佳小心地捏了捏自己的蘑菇，“所以呢？”
“所以——”太宰治悄悄打量四月一日，见后者忙于看他的蘑菇，“所以我还是吃掉吧！”
只听奶声奶气的嗷呜一声，四月一日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太宰治就把小巧的晶莹剔透小蘑菇一口吞掉。
“啊！我要苦死了！”
太宰治眼睛一翻，掐住自己的脖子直挺挺地往后倒去，幸得四月一日及时扶住。
“谁让你那么急的？”四月一日施展术法接过一捧雨水，灌入太宰治口中，黑发的男孩脸色才逐渐舒缓过来。
“悟送来的蘑菇有奇怪的效果，食用的同时必须要有纯天然的雨水，不然会有一种极其苦涩的味道。”四月一日慢悠悠地解释道。
太宰治吐着小舌，又喝下几口水后才缓过劲，泪眼汪汪道：“呜呜呜四月一日变坏了……”
分明还想说些什么，谁知下一刻，太宰治便晕倒过去。
费佳疑惑地看了一眼四月一日，“正常情况，这种蘑菇可以让食用的人看到采摘之人的记忆，阿治这会应该还在五条悟的记忆里。”
“原来如此。”费佳想了想，让四月一日接了一捧雨水，和着蘑菇一口吞下，没多久，也晕倒在四月一日的怀里。
＊＊＊
低头是一望无尽的绿野。
抬头是晴空万里的蓝天和绵软无比的白云。
凉风吹过郁郁的草原，漾起一层又一层的绿色浪波，将青草的味道送得更远。
“哇，这里真好看啊！”
五条悟张开双手深吸一口气。
夏油杰作为灵体，无法离黑狗太远，但也飘到了高处俯瞰大地，点头道：“确实，很适合散心。”
红龙莱迪努力抬起短短的爪子，想要扶稳站在自己肩膀上的五条悟，“小心点，要是摔伤了怎么办？”
五条悟笑了一声。
莱迪只觉得自己肩上一轻，偏头发现肩上的银发男孩已经不见了，顿时胆战心惊四处张望，“悟你在哪里？”
“在这里呢。”
莱迪的头顶传来一阵轻飘飘的声音，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发现五条悟轻松地悬于天上。
五条悟朝红龙眨了眨比蓝天还要漂亮的眼睛，笑道：“我可是最强，怎么可能会摔嘛？”
莱迪立刻鼓掌，“悟好厉害！”
“哈哈哈，那当然！”五条悟叉腰，嘴角快要上扬到天上。
夏油杰懒得看骄傲的白色猫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四周，“话说回来，莱迪，这里是哪里？现在就要去找家了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带上的？”
莱迪转身指着身后光秃秃的山洞，沮丧道：“在那里，但是我被爸爸赶出来了……”
五条悟飞到山上绕了一圈，碎碎念叨：“山体挺坚硬的，如果不刻意寻找，山洞对龙来说倒是很好的住所。不过，山脚下还有不少的人在爬山，看样子像是勇者骑士，手里还有一堆没什么用的垃圾装备，咦——这些人好穷啊。”
银发的男孩眨了眨苍空之瞳，托着下巴沉吟道：“莱迪的世界莫非是一个游戏世界？”
莱迪立刻海豹式鼓掌，“悟真的好厉害！这么快就发现了！”
“哈哈哈，我可是最强的嘛！”
听到莱迪的赞美，五条悟立刻放弃思考，瞥了一眼爬山的勇者团后就收回了视线，并且明示莱迪夸多点。
天可怜见的，在店里五条悟的智商一直被太宰治费佳威廉碾压，整得他差点失去自信。
还好还好，他的智商还是在线的。
夏油杰笑睨五条悟的幼稚，也没开口嘲讽，问莱迪：“如悟所说的话，这里是个游戏世界，那么那些准备上山的勇者们就是要来找莱迪的喽？”
莱迪浑身一僵，想到了什么，支支吾吾道：“额……如果没有错的话……”
“安心啦，勇者看起来都很弱，你长这么大，还是龙，随随便便一扫尾巴就能把他们甩飞。”五条悟飞到莱迪的肩上，肯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油杰无奈道：“悟，别往莱迪身上插刀子。”
五条悟疑惑地看着夏油杰，再低头时发现莱迪已经蹲在地上，无助地抱紧自己的膝盖，巨大的红色翅膀像极了掉光毛的鸡翅，只要一煮就可以吃。
“我也想一尾巴扫开勇者……”
身躯庞大的红龙努力缩小自己的身体，鼻子抽抽，眼泪在眼眶里打滚，“但是我打不过啊呜呜呜呜……”
五条悟：“……”
“都是因为我太弱了呜呜呜，不然我就可以留在山洞里了，根本不需要害怕勇者们呜呜呜……”
五条悟还没有见过此等架势，手忙脚乱地安慰莱迪，“莱迪别哭了，杰快来帮忙……大不了我帮你打跑他们。”
“这可不是我惹的祸。”夏油杰飘在一旁，抱着双手津津有味地看戏。
莱迪抹掉眼泪，“可是悟你看起来很小。”能打跑勇者吗？
五条悟秒懂，脸颊微鼓，从莱迪的肩膀一跃而下，“谁说我不能的？现在就带你去！”
说完，五条悟一手提着红龙往山脚下飞去，夏油杰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啊啊啊……我不会飞啊！”
半空中留下某条红龙可怜的哀嚎，足以让闻者落泪。
＊＊＊
“听说这里有龙！只要我们把龙杀了就能得到新的装备！兄弟们冲啊！”
走在最前面的脸上有道疤痕的勇者举着手中的银剑，声音高昂，跟在他身后的队友们也纷纷应和。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出来前特意选了一个大晴天，阳光明媚，适合外出游玩。”
“就是有点晒，幸好不会晒黑。”勇者团里的一名女子抬头看天空，下一刻眼睛瞪大：“天啊！这是什么？！”
“是龙！”另一名队友立刻拔出刀，“快点准备战斗！”
“什么？”走在最前面一往无前的勇者听到声音，回头看着队友。
一道巨大的影子突然出现在他们身上。
勇者震惊道：“怎么可能？体积如此庞大的龙煽动翅膀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声音？！”
队友往天空抛了一个火球，还没有靠近红龙的身体便被挡开，“怎么会？我的火球术居然无法近身！难道这龙还会魔法？！”
另一名队友目瞪口呆道：“我买的情报说过这座山上的龙不会魔法，难道是情报有误？”
勇者见势不妙，咬牙看了一眼悬在空中的红龙，“不行，我们没有准备，现在先行离开，等我们准备好了再来打！随便什么都可以，先拖延住这条龙，其余人快撤退！”
一瞬间，数不尽的火球和水球尽数袭向天上的红龙，下一刻却发现所有的攻击都无法对红龙造成伤害。
“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龙？居然可以免疫魔法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