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喜欢了
周二的清晨,闹钟响起时,尤念照例继续睡五分钟。
齐麟闻声醒了,眯着眼爬到枕头上,把一头软毛收入腹下,蹭来蹭去。指尖依旧记得昨夜轻轻抚摸的触感,甚至更加清晰。腹下,清晰的每一根汗毛,都被毫无据悉,一一纪录在册。
如果不是被当成一只狗,齐麟愿意每天清晨都这么揉搓着醒来。
五分钟后,尤念醒了。昨晚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冷,幸亏没把自己冻醒。感觉到脑袋上有个小东西,居然又爬到自己脑袋上了。照旧给小奶狗一个早安吻,抱在怀里,揉了老半天。
昨晚是怎么睡着的?尤念记不清了,不过倒记得临睡前忘记把小奶狗搁窝里了,幸亏没被自己压成肉酱。
齐麟慵懒着伸着懒腰,骨头咔嚓作响,舒爽惬意。
尤念摸来手机,发现自己昨晚居然给钟九诗回了一句“他睡着了”,然而他完全不记得有发过这么一条消息,还以“他”开头!
骤然被冬晨的冷刺激了个毛骨悚然,尤念打了个寒颤,他终于失忆了吗!对,他都不记得昨晚有发过这么一条微信!
尤念跳下床就开始收拾自己,刷牙时还在纳闷,不对啊,王哥忘记整件事时,手机上是没有任何记录的,他们在抹去有关阿凯记忆的同时,也会顺带着把相关痕迹抹干净。
清晨的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再仔细想,洗漱完,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做早餐。因为小奶狗在,他本来就比寻常早起十五分钟,做一顿早餐。就是这十五分钟,昨日第一次还好些,今天就有些提不起劲睁不开眼了。
齐麟重新蜷缩在被窝里睡回笼觉,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尤念还是想不通自己究竟怎么发了那句话,钟九诗现在已经上交了手机,晚上才能看到。不过问她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毕竟那句话是自己发的。难不成是梦游?
最后煎培根的时候,尤念决心把这件事又归于没有解释的一类去,或许他真的错过,也是确实忘记了,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
就像有的时候大开的门被莫宁奇妙关上,可能是风,可能是顺手关门的人,也可能是鬼,虽然陈辰不承认这玩意,但尤念觉得这群人神鬼莫测的,如果有一天陈辰说他是鬼,他也信。
尤念发现小奶狗其实更爱吃肉,口重,蔬菜也要炒得重些才爱吃。
晚上,钟九诗终于拿回了手机,看着尤念的消息,嘴角抽搐,心道大神你果然害惨我了。连忙回:”哪里有功夫对你记忆下手?你小子就是忘了,明明是你自己打的居然还记不得了?”
尤念纳闷:“不会吧,我怎么一点映像都没有了,上一句都还记得呢。”
钟九诗先下手为强:“那我发那么多你就会一句?你不是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你迷糊时还能记清楚,真是墙都扶不起老娘就扶你一个。”
“那可能是吧。”尤念都被忽悠的信了。
“如果真的封印你的记忆了,你是不会记得我的。你还记得齐大神不?”
“记得。”
“那不就行啦。”
又被调侃了的尤念:“.…..”
齐麟吃着煎得鲜香酥脆且切成小块,方便食用。这待遇,就差嘴对嘴喂了。齐麟毫无自觉地享受着照顾,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
尤念发现小奶狗吃多少都能消化玩已经到周三了,于是借口强悍的胃功能又开始撩“齐麟”:“太能吃了!吃那么多还不长肉!”
“齐麟”回答:“可以报销,有正规点的□□就成。”
尤念很囧,掀屋咆哮:“这不是我的本意啊——”
吃着烤牛排的王哥和齐麟一起抬头,又一起低头继续吃。
王哥知道这是尤念第N次撩他的男神,又是第N次被直男怼回来,却不敢劝尤念放弃,只能以一种你懂的眼神看着他。
尤念想也没想到“齐麟”会那么无聊,每次都把自己当排球打回来,一推盘子,表示自己不吃了,愤恨道:“肯定是我的方法不对!”
其实尤念也不懂怎么掰弯直男,偏偏身边又都是损友,一个王哥直得只有一根筋,一个钟九诗只会劝他顺遂自然——本意就是劝他放弃。可是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又不是青春期的那种朦朦胧胧的喜欢,放弃太可惜了。
王哥下意识就想拉过那只盘子,按以往的习惯解决尤念吃不掉的,谁知尤念把盘子拉回来,继续切牛排,把牛排切得一块一块的,自己也不吃,全倒在小奶狗的盘子里。
“他吃不掉的!”王哥瞪着眼,看着尤念倒完了牛排,只剩下两只烤蘑菇,却都倒在到自己的盘子里,生气了,想摔刀叉,“我不爱吃烤蘑菇!”
尤念意识到王哥要摔东西败家了,立刻怒瞪之,吼道:“他还能吃几天!再过几天就要走了!”
王哥只得乖乖的吃烤蘑菇,能一口直接吞,看了一眼小奶狗,觉得人活得不如狗!
这牛排烤得正好吃,瘦肥相间,入口即化,齐麟一口一个,吃得很欢。什么掰不掰、直不直的,又是个他听不懂的话题。
于是乎,王哥爆出他一直想说的话:“好丑的狗,趁早送走。”
别人不敢揍,王哥他还不敢揍吗?于是尤念抄起筷子揍人:“情之所忠,虽丑不嫌!”
齐麟顿了顿,貌似不懂,却好像又懂了。
王哥不跟尤念闹,一把夺过筷子,扔在桌子上,怒道:“老子生气了!”
尤念想他还生气呢:“你生什么气?”
王哥一瞄小奶狗:“你都有别的狗了!还管我这只干嘛!我自生自灭去!”
尤念恍然醒悟,王哥是吃醋了,就像家里生了二胎,大胎的待遇不如从前。
自从花亦辰约尤念吃饭,被尤念不小心告诉了陈辰害得他被批评了一顿之后,花亦辰好像连手机都被没收了,一直没消息。
直至又一日的晚上,钟九诗发消息来说,花亦辰约他吃饭,浪漫双人晚餐。
尤念非常奇怪的问:“为什么花花不直接找我啊,那不回手机吗?”
“不,他怕你道歉。”
花亦辰似乎把那日进警察局的事原封不动的跟钟九诗说了,根据花亦辰所说,尤念足足道歉了一百遍。
钟九诗回道:“他怕好好的一顿饭变成道歉宴!哈哈哈!来个负荆请罪玩玩,我还没亲眼见过呢。”
尤念确实还觉得迄今为止自己所说的道歉不够,就差负荆请罪了,没想到被钟九诗调侃了。
至于这顿饭,尤念是怎么也不肯去的。且不说钟九诗要把自己和花亦辰凑一对,花亦辰又十分乐意的样子,尤念根本想不通花亦辰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自己真的那么好玩?“你们最近太忙了,算了。”
“等忙完呗,你去和花花吃一顿。”
尤念回道:“那你让齐大神跟我吃一顿,我就跟花花去吃一顿。”
齐麟看着这条消息,想着可以,不过你能做点吃的么,咱们就在家里吃。
尤念发完又后悔了,时间已过,撤回不了,只得重新说:“算了,不能对不起大神,万一他误会我和花花有一腿呢。”
过了片刻,钟九诗才回,似乎跑去跟花亦辰讨论了一番,才有此回答:“这不正好嘛,大神要对你有意思,肯定吃花花的醋啊。若是对你没意思,你再继续掰也没机会了,大家都要回去了。当面都掰不了,异地还想成功?痴心妄想。”
齐麟已经猜到“掰”字的意思了,是要先揍人还是按摩?没想到人类之间在以前还要先掰一掰,好麻烦。不过还是决定放松筋骨,随便掰了,反正尤念小胳膊小腿的,也不会疼。
周四的晚上,齐麟趴在尤念肩头。他趴得紧,尤念一开始还以为他会掉下去,隔一会就托一下,直到发现人家趴得一动不动,好像小袋鼠躲在袋鼠妈妈的袋里。
一人一狗照旧给王哥打扫屋子。
“我觉得妹妹可能不喜欢我。”王哥耷拉两只耳朵,抱着啤酒。三天没出门了,胡子三天没刮,长出明显的硬茬,非常颓废。
这事钟九诗早就跟尤念说过,只是尤念不敢跟王哥说,生怕王哥一时想不开:“没关系,你才追几天,人家追□□年的都有。”
“追十年八年的那叫备胎!”王哥为钟九诗打抱不平,“妹妹不是那样的人。”
尤念反问:“妹妹是什么样的人?”
王哥冥思苦想,直到尤念打扫完卫生,方才一巴掌拍在额头上,老实巴交的承认:“我不知道她什么样的人。”
尤念问:“你喜欢她哪里?你不是最喜欢精致的女孩子吗,吃饭一粒一粒的吃,永远拧不开瓶盖的那种。”
钟九诗别说拧瓶盖了,都能把王哥当瓶盖拧了,开口闭口老娘老娘的,教训花亦辰和尤念永远一套一套的,虽然是个妹妹,实际上确实个女魔头。要是真跟王哥搭伙,王哥买得起Prada,她就是穿Prada的女魔头。
王哥摇头,只得问:“那你喜欢齐大神哪点。”
尤念眼珠子一转,开始转移话题:“让你开个窗通风你就是不听,屋里都是一股霉味。”
话一说完,他整个人忽的也颓在王哥面前,两男人的颓废哈欠似的相互传染,整个屋内充斥着腐朽的气息,把所有窗户打开通风都没用。
尤念开了瓶啤酒,挨着王哥坐,毫无预兆的说:“我觉得我可能不喜欢他了。”
齐麟一不留神,没趴稳,就要滑倒,忙后爪子划拉一下稳住自己。
尤念伸手托着下他的小屁股把他托回原处。
唰的一下,齐麟的脸红了,忍住转头朝尤念的后面瞅。虽然不是猫头鹰,能把脑袋三百六十度的旋转,不过脖子也够长,能够看见后面。尤念穿的不多,身子又朝前倾,齐麟能清晰的瞅见衣下掩盖的两处翘挺峰峦,心里痒痒的。
“你个水性杨花的男人。”王哥底气不足的骂道,“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沾花惹狗了?”
这话齐麟也想问,呆呆的扭头看着尤念的侧颜,另外半张脸看不见,便入了虚无之中。
这是个玩心极大的青年,内心却总是平静的,少有波澜起伏的时候,好像心中镇着一位智者。
尤念也很郁闷,微信上的齐麟和那个雷厉风行的齐麟完全就是两个人:“不是,我就是这几天感觉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齐大神了。”
王哥拍拍尤念,叹道:“承认吧,兄弟,你就是个M。”
对方是正在准备热恋,热火朝天,就差鞭炮齐鸣的昭告天下;自己是未开始已失恋。两匹马各朝东西狂奔,根本谈不拢。
尤念火了:“我就是喜欢人家狂拽炫酷怎么样了!人家傲娇人家的,傲娇你家的傲娇了!”
微信上的齐麟有点讨厌,有点啰里吧嗦,和厂里的领导有的一拼,有点像臭屁的陈辰,直到字典里没“弯”字。
齐麟诅咒着陈辰,本来还在思考着长期混下去,这下好了,被陈辰的芭蕉扇一扇,扇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他空长了一张嘴,却说不出来。放任自己从肩头上滑下来,跳到地上。
尤念以为他是想回家了,抱起来就走。
一回到家却更不好受,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静静的出神,难道真相王哥说的那样,是自己水性杨花?当然不是。他是个长情的,喜欢上了,就是永永远远一辈子的事。
许是时间冲淡了一切,时间是大法庭的法官、是审判者,在最后宣布结局。
齐麟看不见尤念的脸,只感觉到一股淡淡的酸味,浑身上下,无不处不难受,像阴雨连绵的天气里,多年前的旧伤发作,钻心的疼。蹲在尤念的裤脚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他的裤脚,后来牙痒,干脆上嘴咬。
尤念怕冷,却是个一穿多就浑身难受的操蛋性子,能不多穿就不多穿。他家本来就小,也不怕费电,空调温度打得高,大冬天只穿两层就能在屋内闲逛。
尤念登时把心酸忘在脑后,小奶狗终于学会扒拉裤脚撒娇卖萌啦!抱起来蹭蹭疼疼,一人一狗趴在书桌上看电影。
如果真的找不到另一半,有这么一只萌萌哒的小狗陪着自己也很好啊,干脆藏起来,跟齐麟说丢了!
齐麟用自己硬邦邦的脸蹭过去,肌肤相亲,触感软绵,他早知道那是张软趴趴的脸,又总是容易忘。他偷偷的,伸过去,亲了一口,不着痕迹。
尤念微信跟钟九诗说了自己不再喜欢齐麟的事,不过她每晚十点钟才能拿回自己的手机——开始时是十一点,后来在钟九诗的撺掇下,尤念隔着屏幕,想方设法的对齐麟打滚卖萌,终于说服了,把时间提前了一小时,虽然不明白为何这事得跟齐麟商量才有用。那边的陈辰面对快不要脸的尤念是生无可恋的。
十点钟后,尤念开始打哈欠,收到钟九诗的消息——还以为是个闺蜜,没想到也是损友。
钟九诗也觉得不喜欢的好,和王哥的道理同出一辙,大抵是知道齐麟在旁边看着,有些话她也没敢说出口。只是劝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姐姐给你介绍,你看我亲哥怎么样,我有两哥呢,随便挑一个就行,嫁到钟家给我当嫂子吧。
尤念自然不知道,钟九诗是自始至终都反对这两人在一起的,一人一兽,个中还有着许多其它缘由,简直可以成书。
齐麟磨着嘴里锋利的獠牙,觉得天地间一片寂寥,谁都在跟他作对。
尤念玩着小奶狗,这家伙越来越难伺候了,虽然依旧任玩任摸,但总有点不对劲,不仅越来越凶,好像能把自己给活吃了,可他又从没饿着他,是自己烧的菜难吃了?而且凶巴巴的气势,傲娇的始终不乐意给摸,太像他的主人齐麟了。
周五上午,齐麟没有得到一个早安吻。
大清早的,齐麟看了尤念无数遍,始终期待着,然而直到尤念穿衣出门,才不得不归结于他忘了或是以为已经给过了的缘由上。
不过四天的重复,青年只是出于调戏与慈爱般的温存,于一位活了百多年从不可惜时间与生命的神兽而言,仿佛永远。这一习惯,该是如潮涨潮落,该是如日落月升,该是如一切一切亘古不变的循环往复,是永远都会存在的。
可一旦某日不出现,就是糟糕透顶。
齐麟很烦躁,想随便找个人揍一顿。如果以后不能住在这里,太糟糕了,这里温馨又美好,风吹不着雨淋不了,任外头翻天还是覆地,这里都静的让他永远想住下去。一进来,是魂魄都没了。
北京时间上午九时整,局里官网准时放出一条消息,《关于2018年度执行证考试报名通知》。
执行证虽是十二分制,却有个三年的有效期,钟九诗、花亦辰和齐麟的今年都要到期,需要重考。如果《通知》上没三人的名字,就是没报上,需要在年前就重新申报,等年后补录。局里出现这样的纰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身为组长,陈辰不得不替属下们关心。
经过几天严密的撒网式排查,今天轮到探查明孝陵,钟九诗和花亦辰等人一大早便赶去,分局内冷冷清清。
昨日,陈辰就想办法和南京旅游局打了招呼,免了几十人的门票费。至于理由,根本不需要。虽然他们有足够的资金,陈辰也不是那种给局里省钱的人,不过省下这一笔可以挪到别的方面使用,就是不能像大家希望的那样放在终奖里直接发下去。
《通知》千篇一律,陈辰懒得看,直接拉到最下面,有条《2018年执行证考试名单》的附录,是个表格文件,点击下载,打开。
名单根据姓名拼音的首字母排列,陈辰眯着眼,一眼就看到白骨精保安的儿子名字排在第一行。滑着鼠标,终于把花亦辰、钟九诗和齐麟的名字找齐了。又把名单拉倒最下面,看一份隔了三行的名单,照例是第一次考执行证的名单,陈辰很好奇今年还会有什么样的人或妖加入,他看见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名字。
重名现象不是没出现过,所以人名后会附简要信息。
尤念的资料被陈辰压在一堆资料下,他抽出来,一一对应,确实是那个他认识的尤念!
陈辰默默的替齐麟哀悼,要是早知道尤念也要考执行证,还让他扮什么狗啊,直接全盘托出把人关进分局里,啥事都没有!想到这里,陈辰决定还是先瞒着齐麟,免得神兽一不高兴,大家都不好受。
思考了十多分钟,陈辰决定打局长的私人电话。不过九点半局里准时开例会,所有领导都会参加,这通电话得等到十点之后。
这一行有多危险陈辰一清二楚,他们能加入,不是因为家族就是因为师门,还都是受到过严格的训练,从来没有让普通人加入的先例——这不是纯属让人来送死的吗。
电话那头,局长沉思良久。
局里,妖协和龙家双方势均力敌,占据几乎八成江山。唯这一位局长两袖清风似的,谁都干涉不了。
陈辰等着她的回答,自己也在忖度。名单不需要局长审核,她不知道也很正常,但是谁把尤念的名字放在名单上的?他觉得可能是知道他这一行动的,还知道尤念表现出的能力,不过尤念的那点能力是小巫见大巫,不足为奇,难道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
无论如何,陈辰希望局长出面,把尤念的名字从名单上划去。隔行如隔山,在这一行尤其使用,根本是颠覆一个人过去所有的认知,就像有一天,还不是有一天某个麻瓜收到来自霍格沃兹魔法学院的入学通知书那么简单,小学生的价值观认知度毕竟有限!
局长却不这么认为,她让陈辰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先不论为什么会有这个结果,不如顺着来,走一步看一步,再步步为营。
“可是局长。”陈辰着急,忽的站起来,转椅往后退,旋转的滑轮就像他的心一样不静。
那边的局长早已料到陈辰的反应,同时厉声道:“陈辰!”
分明是在耳边的震天撼地地一吼,而非远隔千里之外。像敲响了佛门前的警钟,陈辰的心被水滴一点,无数涟漪凭空而现又向外扩展。与此同时,陈辰的心又静又稳,无比清明:“局长,我明白你的意思。”
陈辰是局长的狗腿子,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暂不提名字入名单一事,秃鹫妖和蜃妖分明就是冲尤念而来的,如果真将尤念摘出去,他们反而太被动。
那一瞬,日月清明,陈辰也下定决心,维护这位懵懂无知的青年。他想起老死的兄弟,与尤念的身影完美重合,果然无法孤家寡人一个,总是需要守护些什么,哪怕只是目送他平安远去的背影。
妖联,除了妖联,没人会把尤念往火坑里推!也再没有什么势力能将尤念的名字不着痕迹的加入名单之列。
尤念甚至可能过不了考试!龙家固然已经放弃这个后人,却不会再把尤念拉回大众的视线,那是给自己抹黑。
陈辰觉得他不认识齐麟了,虽然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头野兽。
这次行动,他们一直靠齐麟和妖联联系,虽然妖联的眼线到处都是,什么都瞒不过,但陈辰总觉得齐麟这家伙有目的,甚至主动提出装成狗跟在尤念身边,之前还以为是为了正义而献身,现在看起来有点目的不良了。
明孝陵。
钟九诗提议在开始正事前先去看看地宫的封印,她很想见识一下。
开车的陶新知很惊讶,还有这玩意?他怎么不知道。
花亦辰坐在后座,一拍陶新知的肩,说:“嘿,妹妹说有就是有。”
陶新知怀疑的看着钟九诗,有点犹豫:“要不,我先打电话请教一下上司。”
“不用。”钟九诗摆手,搓着双手,“又不是进去,就在门口看一眼阵法就ok,我想见识见识。”
下车后,钟九诗倚着车门,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
花亦辰替她拿了包和咖啡:“还不走?有问题?”也随之抬头看天,倒是觉得风有点大,又从车里取了自己的围巾递过去。
钟九诗摇头,系好围巾,接过咖啡。
陶新知负责打交道去了。
两人缩在一堆人群中,努力降低存在感。然而花亦辰存在感太强烈,无论身高还是长相都鹤立鸡群,走过路过的都看上一眼。钟九诗很习惯,也无奈。
陶新知跟在两人身后,至于什么地宫在哪里,完全不知所措。手里拿着明孝陵的广告宣传单,摊开来看,记忆中并没有地宫这玩意,只有小说会这么写,关键是小说也不会把地宫写在这么人山人海过分旅游开发的地方!
其他人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地宫也是有保密条例的。陶新知和花亦辰跟在钟九诗身后,任由她带着。钟九诗拿着广告宣传单看了一会,看得咖啡都喝完了,连宣传单和咖啡杯都交给花亦辰,起身拍拍屁股,“找到了,走吧。”
陶新知想起钟九诗家里是看风水的,觉得刚才可能是在风水。
钟九诗没好气的说:“想什么呢的,你内心戏太多了。”
花亦辰扔完垃圾赶上来,像是个保护大小姐、负责吸引火力的跟班。
穿越人群,穿过禁止出入,钟九诗把他们带到一片翠绿的美人蕉后。这是块四面里有三面都被美人蕉围住的水泥空地,被紫微星静养着,所有绿色无不绿得鲜艳欲滴,像是夏意盎然的季节。目前气温刚突破0°。
钟九诗倏地站住,并不上前,抬头看天,继而又看了眼地面,有些惊骇,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封印被人动过了!”
花亦辰先笑起来了,脱口而出:“上天下地唯我独尊。”
这两人的话陶新知都半点不懂。
钟九诗却知道花亦辰又跑偏了,奈何个子太高揍不到脑袋,衣服太厚掐不疼,只得作罢。对陶新知说:“去告诉陈辰一声,就说阵被人动过,紫薇之气有迸发的征兆,看看天上的积雨云,昨晚出现的云,应该是在昨晚被动过。”招呼花亦辰,“花花,去车上把东西都取过来,布个显阵。”
陶新知把钟九诗的话原封不动告诉陈辰,陈辰说了一句他知道了,便挂断电话。又跑来勤学好问,问钟九诗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毕竟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乌云就是自然现象。
自古便有“雷过生光,将星出世”一说,神将出世,也有红光冲天的祥瑞,不过那都是纯粹的文学杜撰。
“差不多是这个理,帝王会有紫微星之力,但一般不会出现任何自然现象。”钟九诗抚摸着一片美人蕉叶,感受着上面充沛的灵力,“但是如果受到不良的影响就会有,有些地方的地宫封印松了之类的,再遇阴气旺盛,也容易引起疾风骤雨。安啦,不是大事。”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有雷阵雨,然而就算有台风都不能阻止吃货的脚步。
尤念和王哥讨论了半个小时晚上去哪儿吃的问题。今天周五,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周末,庆祝解放双手不用做饭,二人照例找个馆子搓一顿好的。
周五活少,又要放假,就算有活也是宁愿推到下周,不少有车一族早就开车溜了,更衣室更是冷清。齐麟缩在尤念怀里,呆呆的看着屏幕,他从来没想到智能手机竟然如此浓墨缤纷,app换来换去,看得他眼花缭乱。
两人各挑了几个餐厅,无法决断。可尤念马上就要下班了,下午十六点三十下班,去不同餐厅,坐的班车路线就不一样,尤念还得要提前去班车点排队上车。
尤念急急忙忙的催:“最后三秒,三选一。”
片刻,又发了一条:“再不选晚上就哪都不去,回家叫外卖!”
尤念噼里啪啦的催促,打字飞速,像百足虫那样有许多手在打,还能顺便逛逛淘宝,给小奶狗买个狗牌项圈。哇,看见零食满一百九十九减一百二,果断给家里那个贪吃的爸爸买了几包坚果,做活动商家就会提价,一包一百克的碧根果要三十多块。
王哥终于下定决心:“海鲜自助!”
那家海鲜自助在河西万达,一位只要一百八十九块。王哥虽然是富二代,但是和尤念在一起时,从来只会挑尤念能接受的价位。
百度地图找了一番,尤念确定今晚的要坐哪辆班车,就开始下班前的收拾,准备下班嗨啦。尤念是爱吃海鲜的,可惜好吃的海鲜太贵,要是一个人,他也是不舍得吃的,又是个宅的,得亏的王哥在,日常自觉,生活才能丰富多彩些。
这次的班车线尤念从未坐过,开始的路线还熟悉,十多分钟后,车辆拐弯,驶入不同的路线,沿路尽是陌生的风景,像是出远门旅行。
以往每次的旅行,尤念总是希望有人能陪自己看这份风景,相同的风景有人陪着,是看人也看风景。可希望来希望去,最后还是一个人。
去年春,尤念去独自飞去重庆,在北仓图书馆喝过咖啡之后,他一路走到北城天街。在来往的人群中,他看见好多和他相同的人,在阳光下,在人群中,男男女女,风情万种,恋人不分性别的拉手、拥抱、亲吻,不羞于展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那时,他也像每个情侣那样,希望有一个人能牵着自己的手,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走在人群中,勇敢的接受任何目光质问,不惧任何眼光。
可是属于他的那份爱,却在害怕他这个人,远离着他,躲避着他,不愿想见。
齐麟把头探出背包外,抬头张望。身畔的青年沉稳又带着悲哀,没有缘由的,他沉迷上这种气质,愿意就这么一辈子的沉迷下去。堂堂神兽,就这么沉迷于一个人类,说出去都没人信。
坐班车会犯困,尤念习惯性的想睡觉,但毕竟不是自己熟悉的路线,怕睡过头,让王哥等着急。最关键的是,万一去晚了,餐厅里的菜供应不上了怎么办?只得强忍着,打起精神。
驶入高架后,外面的景色更是千篇一律的无聊,玩手机终于玩到没劲,隔壁坐的师傅似乎看到包里有什么,好奇的张望,就差过来问了。
尤念不愿让人看见,又说什么“你家狗真丑”之类的话。最近听得多了,连他自己的自尊心都受到严重伤害。按着小奶狗的头,让他缩回去,最后拉上拉链,两只拉链拉倒中间,留一个不足手掌宽的缝隙。
像观天的井底之蛙,一片漆黑,头顶荧光。
那眼神,实在不能说是一条狗。
齐麟安静的看着头顶那人,尤念始终不与他双目对视,分明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悠然想起一句不知哪里看来的话:“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也许他是觉察到了,知道了些什么。
车窗外,天空中电闪雷鸣,时不时轰隆一声传进耳朵里,浓重的乌云像是一套精制钢甲,浓得晦涩而壮得强烈。
车窗内,空调开到最适宜的温度,颠簸着,有人开始睡熟,外面沉重,里面也倦意十足。王哥发微信说他已经出发了,恭迎橘猫陛下的大驾光临!
尤念笑了笑,手机收回口袋,实在忍不了了,决定也眯上一会。
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17:30分整。王哥瞧着二郎腿坐在星巴克里,透过一面玻璃墙,看着商场里的人越来越多。
王哥已经喝光了一杯星冰乐,还咬着吸管继续吸着,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大概就是这个点了,尤念也估计会在这个时间到,人随时都会出现,要不要先去自助餐厅里坐上?
二十四寸的显示屏上,是实况直播。拿着摄像机的人分明就是没任何摄影经验,镜头晃晃悠悠的,看得人头晕眼花。身在明孝陵的那群人似乎有了发现,正进行到关键时候。
有人敲门,临时成立的监视组组长进来,老老实实的汇报,监事人员没有看见尤念从班车上下来,特来请示。
陈辰并不在意:“王哥呢。”
“万达广场的自助餐厅里。”
“拿吃的了没有?”
监视组长配着蓝牙耳机,转接到现场人员,答案是没有。
“他在等人,”陈辰并没有大惊小怪,“应该是在等尤念,估计今天坐的是别的路线。你安排一个人到下车点去看看,等会再说。”
跟着王哥的只有两人,得了上司的命令后,一个人继续盯着,另一个人立刻出发去外面打听班车下车点。
巧的是,班车在在万达广场确实有个下车点,工作人员敬了根京烟,就从停车场保安口中打听到了。
“应该已经到了,”保安亭里,保安滔滔不绝,“下雨可能会晚一会,不过还没下,应该不会迟,小伙子,等女朋友?”
工作人员只得讪笑,假装是在等女朋友。
坐在广场外的大理石挡车球上,工作人员已经抽了三根烟。这是他顶头上司吩咐的事,不敢不重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怕挨雨淋,行人步履匆忙,恨不得一步就跨入商场内。广场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
二十分钟后,工作人员汇报了一次。
又过去十分钟,车子依旧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