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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耽溺

第17章 耽溺
  十七、
  最先醒来的是沈成玦。
  他周身遍是寒意,拉扯被褥间,循着温暖而去。手上一片温热,他陡然睁眼——竟是一片光裸的胸膛。
  像是武人的身躯,虬劲结实。他头脑不清,第一反应便是水绘别苑的那两个下仆。
  他惊恐的猛一弹起,跌下床去。这才发觉自己不着片缕,遍身斑驳。
  冰冷的地板并不粗糙,平整光滑的触感让他一瞬失神。定睛一看,才发觉这是……
  顾琅的卧房。
  浑浑噩噩间回头,多宝格上仍旧是满满的书册。
  顾琅正熟睡,像是睡的颇安稳。哪怕旁边人都已跌下床了,他仍是未醒。
  低头看去。
  地上,沈成玦已然脏污的袍子,与顾琅衣料豪奢的锦服两相裹缠,凌乱不堪,一地狼藉。
  手边一凉,循着看过去,竟然是顾琅的发冠掉在那里,上面空着,头簪早已不知所踪。
  君子正衣冠。
  顾琅疯了?
  沈成玦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努力去帮他找簪子,顾不得自己身上光裸,就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阵翻找。先是把顾琅的锦服都挑出来,叠在旁边椅上,又继续挨着搜寻。
  他知道,顾琅一定也不稀罕这根簪子,但他莫名地替顾琅揪心。
  这种窸窸窣窣的动静,终于将顾琅吵醒。也许并不是因为声响,而是因为骤然空了的拔步床。
  顾琅睁眼,眸中满是失落。可当他一偏头,瞧见地上那人正光裸着在找东西,又是心头一暖,痴痴笑了。
  掀被下地,顾琅把人抱回了床上:“找什么,衣裳我让人拿一套新的给你。”
  沈成玦还未完全清醒,讷讷道:“你簪子没了。”
  顾琅一时没有听懂,眯起双眼,很困倦地问道:“啊?”
  “没什么。”
  沈成玦用空洞的眼神,瞧着地上凌乱的衣物,思绪一片混乱。
  自顾自的揣摩片刻,等看到椅子上堆叠了自己的衣物时,顾琅像是明白了沈成玦的意思。便说:“你刚才下地,是找簪子去了?”原以为沈成玦是穿衣要走人,可当他明白过来,沈成玦只是去找他的簪子时,顾琅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揪了一下,温存之余,莫名地生出些痛感。
  他在官场里一如疾风骤雨中的浮萍,沉浮皆不由己。无论下面人犯个错,或是上面人一句话,他就要为之奔走许久。
  而小瑶枝不过是陈秀找来拿捏他的戏子,却想替他正衣冠。他本该嘲笑这个戏子自不量力,可他此时,却有一种久经漂泊后归家的安宁。
  他从后面抱住了小瑶枝,先是轻柔的动作,既而有些偏执的发力箍住。
  像是动情了。
  沈成玦并不清楚他的想法,毒劲未退,只觉后背贴过来一片温热触感。笼罩在这暖意之中,很快,他眼皮再难抬起,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
  晌午时分,顾俊呈带着解药风尘仆仆回来。叩门后,房中传来顾琅飘忽的声音。他能咂摸出来,他家老爷今个很是愉悦。
  尽管顾俊呈心中已有些准备,但等他真的推开房门,看到屋中景象时,还是不由得两眼大睁。他先从怀里摸出鬼医刘喜给的解药,规矩搁到桌上。接着就看到了顾琅以手撑头,在床上横着。身边躺着熟睡的小瑶枝。顾琅此时正眯着眼,用凌厉的目光在扫看顾俊呈。
  顾俊呈纳闷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惶惶中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脚边正是那个小瑶枝的衣裳。
  他立即会意,蹲下去仔细地收拾起来。忙碌间他偷偷抬眼,见到顾琅目光中的怒意已经敛去,这才松了一口气,抱着衣裳出去找下仆浆洗。
  顾琅今日闲来无事,他一点不想从床上离开。趁着旁边这人沉睡之际,便在旁边打量起来。看他睡颜舒展,又恢复了平日的清浅神色。不由落寞地、独自回味着他昨夜妩媚冶艳的神情。
  一下就想起了温庭筠那句:“玉白兰芳不相顾,青楼一笑轻千金”。彼时只觉得矫情,可此般愈品味,感触愈深。
  昨日纠缠中沈城玦长发散乱,两人均没有顾及其他。此时顾琅突然发觉他脖颈间似是挂了什么东西。拨开如水的乌发来瞧。白皙的脖颈一露出来,入眼便是淫糜地吻痕,其上系了一条红绳,却仅坠着两颗极小巧的玉珠,光秃秃的有些古怪。
  饶是怎么看,都像是从前还有个什么坠子,后来取下了。
  顾琅的眼神立即森冷下来。
  会是谁送的?陈秀?
  可转念一想,陈秀绝不是有此等风雅喜好之人,断然不会送这些东西。
  难不成是从前的恩客?
  可他刚认识小瑶枝的时候,他分明还没开过张啊。
  暗自奇怪了一阵,也就放弃了——顾琅了然,他们之于彼此,都只是此生过客罢了。但他依旧心有不甘的止不住猜想,竟弄的比一个闺中妇人,还要辗转纠结!
  思及此处顾琅愤愤然坐起,可一回头,瞧见这人似乎是感到了一阵凉风灌入,像避雨的檐下燕一样缩了缩肩膀。他心头一软,又躺回去,把人抱住了。
  /
  沈成玦睁开眼的时候,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身后的顾琅显然是醒着的,从触感去猜,应当也正光裸。他实在不清楚,自己究竟该以什么心态来面对顾琅。
  正兀自地暗中纠结,顾琅清澈的嗓音便从头顶飘来:“吃点东西?”
  一刹间沈成玦遍身僵滞。他此刻到底该怎么称呼顾琅呢。他甚至有些荒唐地想,要是称一句侯爷,岂不是还要下地行礼?
  可他没穿衣服啊。
  思前想后,他突然一颤,他是不是应该像其他所有去承恩的戏子那样……
  他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一夜风流业已不能回头,沈成玦想了半晌,开口,干巴巴地说:“顾公子……”
  顾琅愣了一下,接着把眼睛斜过去,扑哧一下笑出来:“你这是病傻了?”
  沈成玦整张脸一下红透了,他不敢回头去看顾琅,只是呆滞望向远处的多宝格。
  顾琅心里也纳闷儿。要说小瑶枝是奉命来钓他吧,怎么瞧怎么也不像。要说不是,那他跟陈秀之间,还能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原因,能让陈秀看重一个戏子?
  除了以色侍人,他再想不到其他了。
  顾琅好奇起来,见他不好意思回头,也不勉强。脸上浮起笑意,问道:“怎么这么生分?哪怕是奉命行事,也可以赏我一个笑脸吧。”
  一个“赏”字,仿佛自己才是卑微的那一个。但顾琅此刻却耽于其中,乐得其所。
  沈成玦显然没有明白顾琅口中的“奉命行事”究竟在指什么。他思绪还在天际神游,整个人显得十分迟钝。
  “别回寒馆了,”顾琅漫不经心的言语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试探。
  “就住我府上吧。”
  春闱将尽,沈成玦明白陈秀不会轻而易举放过他。此时回寒馆,极有可能殃及他人。沈成玦与顾琅的盘算不同,他在暗中思忖着会试下场的事情。
  霎时房中一片死寂,呼吸可闻。
  直到沈成玦一声微不可闻的“嗯”说出来,房内空气才恢复了流动。顾琅闻声,很粲然地笑了。接着朝外喊:
  “顾俊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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