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说时迟那时快，只觉迎面一股掌风，苏若言一立剑身，将将接住这一掌，下一刻，他便脚尖轻点，若闪电般撤出数丈之外。
我眯起眼，好一会子才捕捉到来人行迹，那人貌似身着白衫，远远看去仿若一抹白色的影子，他轻功极俊，身形着了着地面，又唰地一跃而起，眨眼便朝苏若言那边飞去。
苏若言连翻几个跟头躲过，抬手一个劈掌炸起一排带着内力的尘土向他攻去，那白影几个利落的飘移便轻松化解，我仔细一瞧，那行迹几乎无迹可寻，当真是上乘的轻功，厉害得紧。
苏若言见状，不甘示弱，又是一个劈掌连盖下去，可那白影几乎毫不在意，只眨眼的功夫，便又化解。
来回几趟你攻我防，苏若言这边已略微吃紧。这也不怪他，那白衫人所运轻功实属上上之乘，起承转合间几乎无迹可寻，化解苏若言那几招根本不在话下。
苏若言见状面色一凛，他屏气凝神望着前方，又几个翻身撤出数丈之外，这才稍稍给自己留了半刻喘气之机。
微风四起，落叶在空中飘零，旋转而下。
苏若言立在原地不动，那白影此刻也似乎没有进攻的意思。
我凝神观察这一幕，脑中忽然电光一闪，发觉方才虽然是苏若言主动进攻，但招式却一一被对方招架，反而被逼出数丈之外。想到这里我心中不免一紧，这来人绝非等闲。
四周静的出奇，几乎能听见细针落地。
二人离着数丈之远，皆是敌不动，我不动。
我本以为这局面会一直僵持下去，哪晓得那立在不远处的白影此时竟微微一侧身，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带着内力传来，震得树叶沙沙作响：“江湖上能接下老夫方才那一招“排山掌”的人实占少数，我见少侠你年纪尚轻，却能在起承转合间轻松招架，实属不易，想必一定武功高强身手不凡，”那人慢慢转过身来，我这才看清他的样子，长白胡子身姿挺拔，他捻着胡须继续道：“只不过少侠你年轻气盛心思浮躁，这趟造访云霄山境，还未见人便已剑身出鞘，杀念太重，”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该，不该。”
苏若言闻言一愣，皱起眉道：“在下听闻若要过这云霄玄关，必要先过二位长老的玄空阵。”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身后突然迎背排来一阵力风，我回头一望，又一个白色身影带着朗笑烟也似的飞了过来，将将立在那位长须长老身旁，将肩上铁锤往地上一放：“这位小兄弟有意思得紧，老朽见过无数打此处过的武林人士，不说话就拔剑相向的……”他抬手一点苏若言：“你是头一个。”
温亦之在旁边观察良久，见两位长老均已现身，于是走上前去，朗声道：“规矩是你们定的，我们急待神医看诊，若破不了你们的玄空阵如何上得了山？既然如此，那便该做甚么做甚么，破的了玄空阵，这山路便由着我们想怎么上怎么上，若破不了，便是天意，我朋友不多时日将沦为废人，当怎么过活便怎么过活。”
扛锤子的长老闻言转过身来，弯着眼睛上下打量温亦之，一脸颇有兴趣：“哦？你还要破我们二人的玄空阵？”
温亦之慢慢勾起嘴角，一脸成竹在胸：“正是。”言罢，一个翻身唰地一声抽出腰间佩剑，脚底轻功运起，便不由分说地向前方袭去。
扛锤子的老人见状轻轻一抬手臂，铁锤顿时在地上划出一道凹痕，带着内力，狠狠拿下温亦之这一攻势。
温亦之见状，立马一点脚尖，速速退出数丈开外，他皱起眉头，眼神忽然一闪，只见一道剑气划破天空，温亦之竟举着长剑狠狠劈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老者临空一个翻身，横手将铁锤一扫，“锵——”地一声，只见上空双方兵器狠狠相交，带着内力，空中浮现出一片扭曲的光景，火花四溢。
那铁锤老者被逼出十步开外，将将接住这一剑势，他稳稳站定，半响后突然露出一丝微笑：“有意思……”
我被温亦之这一招惊住，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这一刻我能很明显的感到体内内力浮动，血液激荡。
这大约是灵剑感应到熟悉内力而产生的反应。
我眯起眼，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危险的念头，是否要趁此时化回原形，让温亦之驾驭于我，破他们的玄空阵？
可如果此刻在光天化日之下现出原形，那么是否也会给温亦之他们招来杀身之祸呢？
就在我思虑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当心！”，只见一把长剑横空而出，带着剑气将向我这边汹涌而来的铁锤截下。
我惊魂未定，愣愣看着兵刃相交溅起的一滩尘土，此刻温亦之稳稳落在我跟前，扶起我道：“你还好吧？”
我摆摆手，目光延向他背后，刚好望见那个铁锤老者此时也落在了他身后，那人越过温亦之，眼神直直杀过来道：“你这个毛头小子！没见我跟你朋友在打架么？！离那么近作甚？不想找死就快些滚开！”
温亦之皱眉，对我道：“你还是到边上去，免得沾火星。”
我看了看温亦之脸上的表情，三分担心七分浮躁，我只好皱起眉，点了点头。
我退到数丈开外，两边形式一目了然。
面对铁锤长老，温亦之上来就使出了一招“拨云见月”，我一惊，发觉这一招乃是“映雪心经”第四层所记载的招式，这一招重在以气运剑，剑气相融。
那铁锤老者见此招也是一惊，抬手想要挡住攻势，哪晓得这招威力十足，内力融剑身，内力可凭空增强数倍。
只听“锵——”地一声巨响，剑风越过铁锤，愣是将那铁锤老者逼出数丈之外，那老者站定，肩头突然落下一缕白发，他惊诧地站在原地，沉默半响不语，半响后他开口道：“英雄出少年。”
温亦之不为所动，继续向铁锤老者攻去，那铁锤老者来回间不知不觉又退出了数丈。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温亦之的计。若是他与长须长老分离在两处缠斗于温苏二人，那么玄空阵又怎么摆的出？
反应过后他一跃而起，腾空对长须长老喊道：“玄空阵！”
说时迟那时快，苏若言抢在那长须长老之前反应过来，直直向长须长老袭去，不让他与铁锤长老配合。
长须长老微微一愣，一个翻身撤出数丈，接着一运内力，狠狠拍出一掌。苏若言见状猛地一个流云步险险躲过，那长老又是一掌劈下，将苏若言逼至十步开外，之后便翻手一个“排山掌”向苏若言拍去。
接连几个来回让苏若言应接不暇，这“排山掌”一出，苏若言边又想以剑气招架，哪晓得这一掌内力不凡，他连竖起剑身的机会都没，直直被拍出数丈之外。
“若言！”温亦之隔空喊了一声，哪晓得那铁锤长老一个横扫，又把温亦之拉入战局。
苏若言撑在地面呕出一口干血，我赶紧过去扶起：“你怎么样？！”
他推开我道：“无甚大碍。”伸手擦去嘴角鲜血，他转头向那长胡子长老道：“早闻排山掌威力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望向苏若言，只见他撑着剑身站起来，抬手抱拳向那长须长老继续道：“前辈请赐教。”
那长老闻言一愣，一双眼睛望着苏若言一动不动，半响后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捻着胡须一脸兴趣十足：“我见你年纪轻轻，好大的口气！”
苏若言抱剑立在原地，面色水波不兴：“在下也是逼不得已，若无法得到神医相助，不过多久，我这身上仅剩的三成功力也会渐渐散尽。”
那长须长老闻言一愣，才反应过来：“你只用了三成功力便接下了我的排山掌？”
苏若言点头：“那也是老前辈您方才所出的‘排山掌’只用了两成功力的缘故，若是使出十成，怕是我早已成为肉泥。”
那长须长老眯起眼：“方才听你朋友所言，少侠中的莫不是武林中臭名昭著的化功掌？”
苏若言颔首。
那长老闻言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苏若言半响后再次抱起拳头：“请赐教。”
那长老眯起眼，微风吹起他那又白又长的胡子，半天一动不动。
苏若言皱起眉：“老前辈？”
长老沉吟良久，启步向前，他站定在苏若言面前，眼珠子盯着苏若言一动不动：“我见少侠吃了化功掌仍然身手不凡，想必未中掌前，定是位内力深厚的绝顶高手，”他望了苏若言一眼：“少侠你年纪轻轻却在武学上有如此造诣，实属不易。”言毕他抿了抿嘴，貌似不再想往下说。
此时突然一把铁锤飞出，直直向苏若言击去，苏若言不待反应，几个流云步撤出数丈开外。
“哈哈哈哈！！”
我一抬头，只见那扛锤长老一个翻身稳稳落在苏若言面前，伸手将那长须长老推到一边，冲苏若言龇牙一笑：“小兄弟我同你说，你少跟这木鱼老东西搭腔，这老木鱼老掉牙啦口舌不太利索，他的意思本大爷替他传达，”说着，便斜了一眼长须长老，接着道：“这老木鱼见你年纪轻轻武功高强，拖着三成的功力还能接下他的排山掌，于是心生恻隐，不想你变成废人，要不是我在这儿，说不定这老木鱼真会放你上山呢！”
苏若言闻言一愣，此时温亦之也将将落到他跟前，抬手一把将剑归入剑鞘，转身对那扛锤长老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放我们过去？”
“白白放你们过？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温亦之眯起眼，那长老又道：“虽然我也不想见着这么一根好苗子沦为废物，但凡是讲个规矩，我若放你们上山，那往后兹要是个年轻的江湖角色，是不是本大爷都要毫无怨言，放他过去？”
温亦之一时答不上话，只皱眉盯着他。我抿抿嘴，理了理思绪准备说点什么，哪晓得此时沉默许久的苏若言开了口，他走到长须长老面前，神色沉静：“眼下我吃了化功掌，三成功力若要破你们玄空阵乃难如登天，不如这样，我徒手接你三掌，若三掌内我败下阵来，这云霄山在下便不再入足半步，若我接下了你这三掌，你便放我们三人上山，如何？”
长须长老哈哈大笑道：“接三掌就放你们上山？那是不是但凡能接下老夫三掌的人老夫都要放他们上山？”
苏若言拧起眉头答不上话来，四周陷入一片沉默。
正待此时，一个书本似的物什箭也似地飞出，长须长老临空一个翻身接下，我回头，正看见温亦之站在原地一脸兴趣盎然地望着这边：“前朝翰林学士的林本，不知前辈要，还是不要？”
我一惊，回头一望，看见长须长老此时手中的书卷，正是之前苏若言在镇上买给温亦之的《瞿阳杂录》半分也不假。
温亦之继续道：“江湖上相传这《瞿阳杂录》的内容乃是参透各大武学秘籍而来，其携意隐晦，难以理解。前朝翰林学士林怀恩才高八斗，灵性通透，将将才能把此书读解一半，我听闻空意长老曾与那写批语的林学士是故交，故人已去，这本《瞿阳杂录》便是您对故人最后的念想了。”说着，温亦之眼睛直勾勾地望了一眼长须长老手中的书卷，继续道：“晚辈留着也没什么用，不过是个仿本也值不了几个钱，索性再拿到江湖上卖了，换个酒钱。”
长须长老握着书卷的手一抖，此时，我扭头，眼角扫到了一个细节，一个不仔细看就难以发觉的细节。
铁锤长老在边上颤了一下，就那么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这位小兄弟明知我这木鱼朋友好林怀恩的诗词，现又将这带着林怀恩批注的《瞿阳杂录》送到他跟前，”铁锤长老大笑道，言罢，他转身拿胳膊一拐身边的长须长老，眼色一挑：“喂，老木鱼，这可是你老情人批注过的本子呢，你还不赶快答应他们的要求，让他们把这本子当谢礼送给你？”
长须长老闻言一愣，狠狠甩开铁锤长老，一脸不自在道：“哼，一派胡言，老夫几时认得那个姓林的了？！”
铁锤长老有一瞬间失神，之后便又笑嘻嘻道：“那这本书你别要，给我！”说着，伸出手。
长须长老闻言一愣，站在原地死死盯着铁锤长老良久没有吭气。铁锤长老不动声色挑起眉头：“被我说中了？”
长须长老半天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派胡言……”
铁锤长老闻言，不知为何，竟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不枉我陪着你等在这山下多年，哈哈哈哈……”
言罢，他突然收敛起眉目，一点苏若言：“接三掌就放你们上山这主意是你出的？”
苏若言愣了一下，颔首。
“那不管你接没接住，这书，都归我们了？”
苏若言望了一眼温亦之，转过头来顿了一顿，点头。
铁锤长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凝神抡起锤子往地上一放，一抹精光在他眼里闪过：“那行，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