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背过身, 装作听不见，拿起电话，开始让人调查那个搞事的男人。
到了下午, 加里就上门了。
“埃德加，还记得当年接手俱乐部，你的第一个大动作是什么吗？”
“买人？”
“告人！”
乌云瞬间拨开，埃德加心里顿时一片雪亮！
他曾经将“黑曲线”告上法庭！
作为世界上最受欢迎的团体运动, 足球同时满足了“激情对抗”和“多人集会”两个概念, 最受极端主义狂徒的青睐。
他们向来是打着球迷的幌子, 做着流氓的事。埃德加对这些人深痛恶觉, 直到现在, “黑曲线”的成员仍然在维尔德的黑名单上，不允许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购票。
“这么说, 他是‘黑曲线’的成员？”
“是, 还是里面的骨干。而且, 我们还查到更多有意思的事……”加里的牙齿在胡子里闪闪发亮，这个笑带着其他意味，让埃德加莫名想起某人。
毕竟是老板，加里很快又收敛了笑，“这些天煽动闹事的, 全是“黑曲线”的成员！”
翻出萝卜带出泥，他把躲在后面的人全都查了个底朝天。
“只是一群混混流氓，他们没有这么大的手腕。”埃德加皱眉，“是不是背后还有人？”
“你猜对了。他们的背后有集团出资, 是冲着你的姓氏来的, 我已经通知了塞斯科尔。”加里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鼓鼓的信封，“资料都在U盘里面。”
放在膝上的手指才动了动, 埃德加就看到了上面的密封条，没有伸手，他垂下了眼帘，“我不感兴趣，你直接交给塞斯吧。”
“好的。”很快，加里又塞了回去。
两人对坐无言。
“想走就走吧，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着急。”
“不着急，我是你的助理。”
两人眼神接触，加里纹风不动，埃德加却笑了，“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吗，加里？”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不在意地摆摆手，“放心，我没有那么矫情，不会怪你。这么多年了，你的演技一直都挺烂的，我一开始就知道塞斯才是你心中的上司。”
“其实，塞斯科尔只是想保障你的安全，我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
“我相信你们。或许你会觉得我和他的相处模式有点冷淡，但事实就是……”他晒然一笑，“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相信他。”
“对了，见到塞斯的时候，帮我转告他，我希望他能活得更幸福。”
加里不解，“这么美好的祝愿，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
“因为他会觉得我的脑子有问题。”
“……”
“表情应该和你现在差不多。”
“再见，埃德加。”
离开的加里，与葡萄牙人在楼梯上相遇了。
两人同时僵了一下。
加里很庆幸，大半张脸都隐藏在络腮胡下。
连胡茬都没留下的克里斯扯扯嘴角，与对方点头示意，然后同手同脚地错身上楼。
直到推开门，看到窗台前的背影，他忽然放松下来，“世界上最聪明、最有智慧的埃迪，现在你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埃德加回头，瞥了他一眼。
“都是足球流氓干的好事，‘黑曲线’的人在趁机报复我。”
“哈哈哈哈！这次你真的是自找烦恼，白白躲了那么久！”
被嘲笑到现在……
看着得意的葡萄牙人，他绷着脸，“快回你家，今晚我不做饭，自己解决！明天自己开车去基地！”
“这里就是我家！”嘴角都快笑裂了，克里斯还腆着脸顶嘴。
看得心梗，不愿再看。
他又把视线放回楼下，与抬头的加里挥手。
克里斯不依不饶地贴过来，笑嘻嘻地扒在他肩头，“埃迪，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蠢事来呢？根本不像你……你看看，明明只要想查，几个小时就可以搞清楚！”
埃德加叹了口气，转身靠在玻璃窗，把人搂进怀里，低声，“看我犯错，能让你这么开心吗？嗯？”
光线暗下来，男孩的瞳仁变成了深色，却闪动着奇异的光，“你不懂！”
“我比你想象的更懂你。”
他梗着脖子，一脸挑衅，“那你说说看啊！”
“你就是喜欢看我失态。”
“……胡说。”
“啧，上次在酒吧让我吃醋，过后是不是在心里偷笑？”
“……”
“说不定还经常拿出来回味。”
“我，我只是觉得……你也有那么笨的时候。居然一听到有人反对就装病，哈哈哈……”一开始，克里斯还有点难为情，越说下去气焰就越盛，到最后干脆用食指点他的鼻子，“你这回做的事真的太蠢了，还敢说我蠢……没错！我听出来了！不要以为你对着鱼说，我就听不出来……”
为什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呢？
埃德加复盘了一下，觉得症结还真的被小孩说对了——他太悲观了。
明明每次主场的氛围都那么好，还是迅速接受大量球迷反对自己这件事，甚至从头到尾都深信不疑。
好像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男孩笑得嚣张极了，看着看着，埃德加忽然把人拉近，随后一手按头一手环腰，力气大得不容拒绝。
克里斯想抬头，可是脸被死死按在他的颈窝。
“埃迪？”
“让我抱抱……”
静静地拥抱了许久，直到克里斯的脖子都有些僵，不适地动了动。
埃德加终于开口了，声音竟然有点苦恼，“克里斯，为什么我会觉得不真实？哪怕是到现在，还是觉得不真实。”
“是什么让你觉得不真实？”
“这一切变化得太快了，一切都太完美了。”
环在背上的双手蓦地收紧，揪住了他的衣服，“一直都是这样的，埃迪，一直都有许多人支持你，只是从前你不愿去看而已……你想想，就像是两个人吵架，如果只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是吵不起来的。”
“只有反对的声音，就不会出现争论的声音？”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球迷都很喜欢你，这就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没想到，埃德加吞吞吐吐，“实际上……这根本不在我的计划内，我不怕反对的声音。反而是这些支持者，如果他们将来变了立场，处理起来会更……嘶！”
背后的手毫不留情地挠下来，声音也气急败坏，“你先让我抬头！”
等后脑勺的大手松开后，他迫不及待地瞪过来，“俱乐部就算了，难道你还想将一生都献给球迷？”
“什么？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想……”话还没说完，埃德加的衣领就被揪住了，“克里斯？？”
“没有最好，不用想！球迷属于俱乐部，不是属于你，你不用对他们负责，他们和你没关系。”克里斯越说凑越近，直到和埃德加的鼻息相闻。
埃德加一直在看着他，里面倒映出了他的脸。
受不了紧盯的视线，他放开那皱巴巴的衣领，慢慢抚平痕迹，“埃迪，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管你在外面怎么说，但是你要记住，不是你属于卡尔斯鲁厄，而是卡尔斯鲁厄属于你。”
“好，这样很好。”埃德加一口答应，然后笑眯眯地低头看他。
眼神专注又新奇，让他的手指一下子乱了，开始在衣领上无意识的划拉着，声音干巴巴，“干什么？”
“我发现另一个了不得的回报，有人比我想象的还要懂我。”
两人视线交接，克里斯立刻别过了脸，咬住嘴角，拼命忍住笑。
眼看忍不住了，他牵起埃德加的手就走，在前头笑得肆无忌惮，“走走走！快给我做点好吃，肚子都饿了。”
……
虽然做了晚餐，但是第二天，埃德加还是坚守了最后倔强，让克里斯自己开车去基地。
现在已经不是时刻想黏在一起的阶段，葡萄牙人不仅不在乎，还潇洒地给了一个飞吻。
“那我走了，在基地等你！”促狭地挤眉弄眼，“今天你应该不会躲在家里了吧？”
埃德加转身就走。
等他驱车来到基地，被门卫老山姆叫住，“先生，你总算回来了！这几天收到很多信件……”
看着那个满满的纸箱，埃德加惊住了，“全是给我的？”
“是啊！”老山姆乐呵呵地，“你不在的这几天，还有球迷会来门口等呢。”
他一脸复杂地接过，“……谢谢，如果今天还有球迷来的话，叫他们不要等了。”
下车之后，路上碰到不同的工作人员，全都说着相同的话，“欢迎回来，老板！”
埃德加的脸都笑僵了，好不容易到了办公室外，秘书琳达也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老板，早上好！欢迎回来！”
“早上好……谢谢……琳达。”他有点迟钝，重新扯起嘴角，朝她点头。
“等等，老板！”琳达一脸不好意思，拿出一张纸，“这是我女儿画的一张画，她昨晚画好的，硬是要我送给你……”
那是一张潦草的素写，画的正是昨晚的闹剧，几个球员簇拥在埃德加身边，与一个男人对峙，上面还有大大的一句话，“踩扁老鼠！”
老实说，这画画水平还不如埃德加，而且夹带私货，球员和主教练个个都是美男子，唯独那个男人丑得像老鼠。
“画得真好，帮我转告她，我非常喜欢。”他郑重地收起来，“琳达，帮我准备一个相框，我要挂起来。对了，还要再准备一些小礼物，交给老山姆，让他给门口的球迷每人发一份，顺便让他帮我转达谢意。”
“好的！没问题！”
琳达非常高兴，尤其是听到埃德加的下一句话。
“不要忘了多准备一份，给你的女儿。”
等办公室门一关，他仰着头，靠着门板，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又低头看着满怀的信和画，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