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猜测非常天马行空, 但考虑到萩原研二明明从来没有接触过组织却能在柑曼怡和自己的身体里进行意识转移、还有那个至今没有找到的媒介、以及……他们曾经拿到的那个暗号。
[外来之物,寄形于身]
萩原研二抬手,银色的钥匙在空气中反射出一丝冷光。
他打开了面前的房门。
听见开门声, 站在玄关处的几名公安看了过来。
萩原研二朝他们微微点头, 他拿出证件,双方对接确认无误之后,他才说:“大家都先出去吧。”
等房间里的其他公安都离开之后,萩原研二才看向那个站在房间中央的中年男性。
拉弗格平静地看着他。
这明明是萩原研二“第一次”与拉弗格见面,但此时, 他们却都没有感觉到陌生人之间交流的那种生疏感。
“宫本君……对吧?”
萩原研二叫着他的名字, 往拉弗格那边走了几步。
拉弗格沉默了一瞬, 在萩原研二的注视下, 他平淡地说:“有什么事吗?这位警官。”
“啊,”
萩原研二似乎才想起了什么。
“忘记做自我介绍了, 我叫萩原研二,宫本君。”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一口一个“宫本君”地叫着对方,拉弗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咳。”
察觉到拉弗格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沉,萩原研二咳嗽了一声, 见好就收。
毕竟真相还没问出来,还是不要真的把人惹生气了比较好。
他说:“警方这边有一点事情想要问你, 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回答接下来的问题。”
拉弗格抬了抬眼,他看了萩原研二一会儿,视线短暂地扫过萩原研二左耳上的那枚耳麦。
“我这里有三井大辉及其附属势力的犯罪证据。”
拉弗格突然说。
萩原研二挑起眉。
早在几年前,萩原研二就调查过“宫本庆”。
宫本庆的资料被组织处理得非常干净, 再加上对方至少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加入了组织,就算有线索, 这么多年应该也剩不下什么了。
不过,萩原研二还是试着调查了一下。
考虑到宫本庆是一个科学家,就算研究所里的那些研究员说他能力不够,但宫本庆能够被组织看重,应该不至于在当时的科学界籍籍无名。
再加上宫本庆一直负责的是柑曼怡这边的实验,和组织的关系总的来说其实算不上紧密,更多的还是在为三井大辉做事。
于是,萩原研二把对宫本庆的调查和三井财团结合了起来。
“我记得宫本君加入那个组织以前……是在三井财团投资的研究所里工作的吧?”
萩原研二:“原来宫本君是通过三井财团加入的组织?”
“应该是的。”
拉弗格说。
“应该?”
萩原研二捕捉到了他话语里的漏洞。
为什么是“应该”?自己经历过的事,难道不应该是肯定的吗?
萩原研二眸光微闪。
拉弗格推了推眼镜,面不改色地说:“十多年前的事,我记不太清楚了。”
“……”
萩原研二:你猜我信不信?
虽然心里有一些猜测,不过萩原研二没有深入质疑下去,他换了个话题。
“我们来聊聊……柑曼怡的事情吧。”
萩原研二说。
–
“听说柑曼怡接受了组织的人体实验,而你是那个负责人?”
“是的。”
“组织对柑曼怡做了什么?你们在进行什么实验?”
“十几年前,三井大辉得了绝症。”
当时长泽信刚被三井大辉带入组织没有多久,他终日沉迷于自己的研究,就算知道他生理学上的父亲将要不久于世,也仍旧无动于衷。
而那个时候,在组织里负责监视、看管长泽信的,就是宫本庆。
“我发现了他在研究什么。”
拉弗格说:“然后,我告诉了三井大辉。”
“我还告诉他,”
拉弗格的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如果接受意识转移的人与被转移者有血缘关系,成功率很有可能会倍增。”
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已经感觉到死亡逼近的三井大辉采纳了拉弗格的提议,夺走了长泽信的实验计划书,并让长泽信成为了实验体。
“……”
萩原研二说:“血缘关系真的会提高实验的成功率吗?”
“不会。”
拉弗格毫不犹豫地说。
萩原研二:“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告诉三井大辉?”
“不知道。”
拉弗格平淡地说:“大概是因为嫉妒吧。”
也许是因为曾经的经历,他对恶意的感知十分敏锐。
不管是对人、还是对那个东西。
“嫉妒?你嫉妒柑曼怡吗?”
萩原研二反问之后,拉弗格却沉默不语。
“好吧,”萩原研二耸了耸肩,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组织进行的意识转移实验……”
萩原研二轻声说:“成功了吗?”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不管是房间里,还是耳麦对面,都有一瞬间的寂静。
拉弗格抬起眼皮,在萩原研二的注视下,他的表情有些冷淡。
“那种实验,怎么可能会成功?”
“那不是现在的科学技术能做到的事情。”
–
现在的科学技术不能做到……吗?
萩原研二眼神微闪,他问:“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实验不会成功?”
拉弗格:“没错。”
“……”
那为什么要把这个实验告诉三井大辉?甚至还让长泽信变成了实验体?
萩原研二想起了拉弗格刚才说的——嫉妒。
所以,因为嫉妒长泽信的能力,拉弗格利用了这个绝不可能完成的实验,陷害了长泽信?
而且,实验也不是没有可能成功吧?
“唔,也许是人不对?”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说:“你也说过,柑曼怡才是提出这个实验的人,也许他能完成这个实验呢?”
拉弗格摇了摇头。
“这个实验需要的基础知识和技术原理远超十年前、甚至是如今的科学水平。”
拉弗格看着萩原研二,一字一句地说:“除非有同样超越现在科学水平的存在提供支撑,这个实验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
这几乎是在明示了。
–
“所以,弄了半天……”
耳麦对面,松田阵平三个人待在一个房间里,听着萩原研二和拉弗格的对话。
松田阵平:“真的有外星人?系统?”
这是不是有点科幻了?
但想想萩原研二之前在两个身体里来回转移,联系到外星生物、超现代的科学技术的话,又觉得一切都可以理解了。
所以说到底果然还是科学的。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
降谷零皱眉说:“如果真的有外来生物,那个所谓的系统是怎么过来的?而且……真的只有那一个系统吗?”
降谷零开始担心外星生物会不会入侵他们的世界了。
而且那个系统,在完成所谓的“主线”,进行回收的时候,可是直接炸开了柑曼怡的头。
光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那个系统可绝对称不上友善。
甚至于,系统所在的群体对他们以及这个世界的态度也可见一斑。
“……”
降谷零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一个陌生的、真实存在的、且拥有远超他们世界科学水平的外星文明,甚至这个文明的个体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潜入了他们的世界。
而且,从以往种种、还有柑曼怡被爆头的情况看来,那个系统应该是存在于柑曼怡的大脑中。
或许,可以换个说法——它寄生于人类的大脑,且拥有回收自己、炸掉寄主的权利。
如果它、甚至是它们可以随意挑选自己的寄主,那人类在它们面前,还有抵抗的力量吗?
降谷零越想表情越严肃,身上的气息也变得凝重不已。
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诸伏景光拍了拍降谷零。
“zero,冷静一下。”
诸伏景光说:“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
松田阵平冷静地说:“如果真有你想象的那样恐怖,这十年我们不会一个系统都没遇上。”
而且那个存在于柑曼怡身体里的系统,这十多年来也都没有什么存在感,那个系统之所以突然跳出来,还是因为那个所谓的“主线已完成。”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弄清这个系统的来历、和那个所谓的主线。
松田阵平看向不远处的监控显示器。
他们很想坦白一点,直接询问整件事的真相——但不行。
还没有到那个时候、也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
而且在刚才的交流中,萩原研二就已经暗中试探过几次,拉弗格显然也没有将真相公之于众的想法。
拉弗格……这个人,他的立场究竟是什么?他和柑曼怡身体里的系统又有什么关系?
松田阵平看着屏幕里的那个中年男人,听着耳麦里萩原研二和拉弗格暗含试探的交锋,身上的气息沉冷了几分。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
“结束了?”
拉弗格看着萩原研二从对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萩原研二揉了揉脖颈,他朝拉弗格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明天再来。”
不问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萩原研二等人是不可能放弃的。
反正接下来有的是时间和拉弗格耗。
“……”
拉弗格面无表情地盯着萩原研二,好像察觉到了他的想法。
萩原研二没急着走。
拉弗格这个人很讨厌麻烦。
从之前求签的时候拉弗格让他把签文扔掉就能看出来,一旦拉弗格判断出一件事很大概率会在之后给他带来麻烦时,他就会提前采取措施,掐掉苗头。
因为对他来说,不管事情会不会发生,只要提前处理掉,麻烦就一定不会到来。
所以……萩原研二笑吟吟地看着拉弗格。
拉弗格叹了口气。
“你很烦。”
他抬头看了一眼监控。
“aptx4869a01asciicom……”
拉弗格说:“关于系统、还有意识转移的真相,我可以告诉你。”
“aptx4869a01asciicom”
拉弗格突然抛弃暗示,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系统”,让萩原研二和耳麦对面的三人都有些出乎意料。
而且。
萩原研二:“你为什么……”要在这句话的前后都说上那么长一串?
拉弗格打断了萩原研二,他重复了上面的操作,把他的话夹在了两串字符之间。
“因为这是注释。”
他说:“能够屏蔽所有剧情之外的人、只有与主线有关的人才能听见的,世界注释。”
–
萩原研二:“……”
耳麦对面的松田阵平三人:“……”
萩原研二干巴巴地“啊”了一声,他想要问点什么,在拉弗格的注视下,按照对方刚才的操作给自己的话加上了注释。
“呃,这样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会有世界注释这种东西啊?!
世界级别的语言加密?
拉弗格推了推眼镜。
这是他很早之前从系统那里拿到的加密手段。
系统消失之后,他用身边监视的警察简单做了个实验,发现这个加密方法仍然适用。
“你们可以随便叫一个警察过来试试。”
拉弗格说:“在注释语结束之前,世界会自动替换他们听见的内容。”
“顺带一提,唇语也没用。”
拉弗格平淡地说:“而且,这个注释只有与主线有关的人才能使用。”
因为他们与世界的联系比其他人更深、甚至从某方面来说会影响这个世界的未来。
又是与“主线有关的人”。
萩原研二眉头一皱。
“萩原。”
耳麦对面,降谷零声音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拉弗格说的是真的。”
他说。
在听见拉弗格说注释语只有与主线有关的人才能听见和使用之后,降谷零三人立刻从外面找来了一个公安。
然后他们发现,在他们耳中萩原研二和拉弗格明明在说注释语的问题,但这名公安复述出来的,却是其他的内容。
而且,在那段注释标语说完之前,这名公安还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在拉弗格说完之后,注释语似乎就生效了,而这名公安也当即忘记了他之前听到的内容。
三个人亲眼看见了这一幕,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
不是,这个世界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