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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White moon 16

第173章 White moon 16
“送葬吧。”

小米将鸭舌帽往下按了按, 把自己的双目挡在阴影下。

她顺着指引,站在陈念因失血而死的尸体旁边,冷冷地注视着面前那些挡在道路中间, 交错着翩翩飞舞, 抖下致命粉末的——原本属于她的血红蝴蝶。

这回不再是一只, 而是一群,显然浸饱了污染, 它们被诱饵吸引,吃掉了陈念的鲜血,群聚着振翅而飞。

小米打开手,那些蝴蝶便立即回应了召唤。

一只接一只, 缩回到她的掌心之中。

小米定了会儿,随后垂眼轻轻一攥。

彻底掐死了诅咒。

数只血红色的蝴蝶,就这么扑簌簌地从她手中洒落, 变成灰烬,再无效果。

静说:“这么珍贵的东西,你随随便便就不要了?”

血红蝴蝶, 诡物图鉴002号, 诅咒类诡物。

它们的生命力虽然顽强, 可繁殖能力其实极弱,只有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能分裂,生长。因为出现的条件极其严苛, 能到手一只已经无比难得。

这么多蝴蝶里,只有一只是真正的诅咒, 其他都是利用污染,以假乱真捏的。

这是小米的东西,小米自然能够分辨其中真假。

但就算如此, 她也不想把这蝴蝶继续留住。

然而小米并不觉得心疼:“我的东西被别人碰过,动了手脚。”

“那干脆都别要了。”

她弯腰,抽出刀刃,削铁如泥,轻易地断掉陈念的手指。

陈念的血已经干涸,手指如枯萎的竹节,切面干干净净。小米用塑料薄膜包好,利用“送葬人”的身份,将陈念的灵魂盛于其中。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盛安桐就在附近的树后。

他蜷住身体,睁着猩红的一双眼,死死盯着小米。

被诡物注视的阴冷感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他。

继盛天原死在盛安桐的面前后,他又眼睁睁看着陈念的小指被人带走,连全尸都留不住。

可他不说能做什么,甚至连一句话都讲不上来。

仇恨,无力感。

“你也感受到了吧?”

那声音又来了。

十七年前,川流不息的车道上,陈念牵着男孩的手,等待着红灯转绿。

男孩抱着一只皮球,百无聊赖,在陈念拨打电话的间隙,把球一下一下往地上拍。

接着,他一个失手。皮球失去控制,滚向马路中间。

男孩要去捡,但陈念看到了,她拉着他,没让他去追。

一个皮球而已,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随后,一辆电瓶车被皮球绊倒,连人带车摔在马路中央。

旁边的车辆为避让,狂打方向盘后追了前车的尾。

连环车祸发生了。

车辆撞上护栏,车盖熊熊燃烧,后面的车主及时刹住,不少热心路人赶忙去边上的店铺借来灭火器。

在吵闹声里,喷出的干粉如滚滚白烟。

陈念抱着男孩,站在路边。

她神情平静,面对这种情况还分外淡定,冷漠地立在路边,观望着这场因他们而起的骚乱。

而救护车在后面,警笛有如悲鸣。

路白月的话语在盛安桐的耳边徘徊:

“你知道吗,我母亲的心脏一直不好,平时都干不了太苦太累的活,挣不上几个钱。”

“为了省钱,她的药一片一片地买。”

“在我父亲因你而死的那天,她听到消息一激动,突发急病,去了。”

“其实她本来有救的,在意识彻底模糊之前,她给自己叫了救护车。”

“不幸,在送医的路上,她被连环车祸拖了时间,堵掉了最后的生路。”

盛安桐的眼前忽然漆黑一片,双目如被针扎一般疼。他叫出了声,慌忙摸到树干,张口,又被诡物的声音堵住咽喉。

“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母亲的死亡,与我无关。”

“还有你父亲,我也没有插手。”

“是人为的死亡,是那些你信任的朋友,是你父母信任的合作伙伴,亲手将他们送葬。”

“为了存活下去,大家无所不用其极。”

盛安桐看不见,恐惧与慌乱终于一齐冲上脑门,拼命往声音的来源处一抓,连眼睛的疼痛都不再顾。

他扑了个空,还从坡上摔了出来,跌倒在地。

小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她早知道自己在被人看。

小米向来不想多花心思揣测窥视者的用意,何况她讨厌如此,干脆在自己身上留下了一个持续注视三十秒便会令人目盲的,不可逆转的诅咒。

如果对方没有察觉,继续盯她,就再不可能再见光明。

转身和静走向花园。

*

“真可怜。”

林寄雪坐在社区医院的窗口上,看完了全程,摇头用可惜的语调,如此评价。

在黑巫女和引渡人带着祭品前去花田的同时,范意等人也已经进了不远处的社区医院。

从白粥布置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在里面观望。

包括白粥为迷惑人,使用了一些让血红蝴蝶的数目看似增多的小伎俩;也包括谢桐在被拦路后放弃,他将陈念放下来,听她低语遗言。

叶玫向范意简单介绍了一下谢桐。

陈念死后,谢桐谁也没管,直接离开了。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范意说,“过一会儿,我们会收到‘终场演出完成进度2/4’的提示。”

信息很明显了。

【带着鲜花与露水,告慰在沙土与钢筋中坠落的魂灵。】

【听到车辆的呼啸,灼热的火花疯狂燃烧,烟火又阻拦了谁跃动的心跳。】

路白月要拿活人的生命当祭品。

说是自由发挥,实际铁了心要他们死。

终场演出不是完成怪谈的必要条件,路白月这样大张旗鼓地全怪谈通报,就是要利用误导,借刀杀人。

……那这医院能是什么救人的地方?

“来都来了,”范意说,“调查一下吧。”

叶玫比了个“OK”,林寄雪没动。

这社区医院太不像样,有几间病房空空如也,连张床都没有。

各类器材倒是配置完整。

范意戴上手套,隔着白纱,在工具上压了两下。

他蹙了蹙眉,抬眸转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医院贴墙的香薰机上,停了一会儿,转身打开药品库房的门。

里边是一排排架子。

每一种药物按标签分类,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

谢桐方才应该就是来找这些的。

范意走进库房,略过那些盒装药,径直找到那些瓶瓶罐罐的液体药物,挑了几瓶开罐检查。

比起诡物用污染创造的东西,这些药更像是路白月生前的库存。

范意对了一会儿瓶身上的标签,忽然扭头,看向库房外面的通道,沉默片刻,把那东西放回原位:“不行。”

“就算那个人到了医院,这些东西也救不了她。”

叶玫闻言进来。

他从边上随手挑了一罐,撬开药瓶的塞子,用手扇着嗅了嗅:“里头的药不都是真品吗?这玩意咱店里有的是。”

有快速止血,填补伤口的效果。

“是真的,”范意说,“但也是陷阱。”

他用手指掠过这些药物的瓶身,从缝隙里抽出一张产品说明书:“每一瓶,每一盒,这种东西对通灵者而言效果显著,全部由灵鬼的血液浸泡而成。”

“我从以前就很在意这个使用说明,这些事陈零知道,路白月也想要揭示。”

专门供给通灵者的药物,无一例外会在产品说明书的底部,添一句加粗提示:

请不要在使用污染类灵异道具的同时服下该药品。

范意拿着药瓶走出库房,踮脚去戳挂在医院天花板底下的悬挂式香薰机。

香薰机持续性往外散发着好闻的香气,意图掩住这里刺鼻的消毒水味。

但气味掩不干净,两种味道混在一块,闻着格外奇怪。

“灵鬼的血最容易被污染了。”范意说。

香薰机的开关像是卡死了一般,怎么戳都没有动静,关不掉。

微弱的污染掺在香气里,含着其中最致命的,能将灵鬼的灵异值转变为致命污染的因子,侵占了整座医院。

这些药物,会在医院的环境下发生微妙的转换,被改变特性,诞生非灵鬼不可逆转的副作用。

从通灵者的救命稻草,变成害人的毒。

被污染过的药物下场最多让通灵者难受几天,可命悬一线的刹那,很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片棉花。

就连止血贴、纱布和镊子这类器具,也被路白月动了微妙的手脚。

“所以……”

范意说:“她的死亡是注定的。”

医院的存在,仿佛只是为了给那些濒死的通灵者一些并不存在的希望。

然后在他们使用药物的时候,用死亡嘲笑他们,不过都是痴心妄想。

非常诡物的思维。

叶玫双手环在身前:“路白月当人的时候,就没把人命当回事,如今做了鬼,哪可能这么好心。”

“他要是心生怜悯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带这么多无辜之人进入怪谈。”

你好意思说别人吗?

有人都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范意不置可否:“再看看别的地方吧。”

叶玫扯扯嘴角,推开旁边办公室的门。

里面收拾得干净整洁,空无一人。

旁边放置各类文件的柜子上了锁。

桌上还摆着一份手写在草稿纸上,还没来得及记录的复诊单。

时间是十六年前的夏天,08年7月28日。

患者姓名:杨昼。

边上还有一行字。

心因性精神障碍:急性应激反应严重,创伤后应

戛然而止。

不知为何,“应”字的最后一笔被拖出了长长的一道,延伸到草稿本的外部,后面的部分没能写完。

叶玫自顾自将这句信息补充完整:“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的目光在地面上扫了一圈,躬身捡起了掉在桌脚边上的黑色水笔。

是灵异道具。

叶玫立即判断出来,上边还沾着少许残存的灵异值。

他下意识想把线索藏进兜里,留待之后调查。然而手抬到一半,叶玫就像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了。

随后,他冲外头叫了一句:“橘子。”

范意过来:“有什么发现?”

叶玫:“看看这个。”

他把水笔递给范意:“有没有觉得上边附着的灵异值很熟悉?”

范意把笔攥到手里,感知了一会儿:“是路白月。”

“路白月的灵异值。”

范意初见到路白月时,对方已然是个诡物,从六年前“不存在的人”结束起,他身上就只剩污染。

那点干净纯粹的灵异值,来自于路白月承载灵魂的宝石。

他早已经死去,不是一个月前,而是六年前。

所触及过的一切物品,都该成为带着憎怨的污染。

而在这里,在一家有香薰机影响的社区医院里,掉落着一支被路白月的灵异值保护完好的黑色水笔。

像是等待着谁去发现,静静地待在桌角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