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琴酒在夜幕降临之前来的。
他没有开那辆显眼的古董保时捷, 而是坐了地铁，并步行了一段距离。
东京的下班时间，哪怕琴酒穿着黑风衣戴着帽子也无人在意,倒不如说这一套看上去像是给人出殡的服装还挺符合上班的人的心理状态的——而黑色在日本并不属于“奇装异服” ,不少人看见琴酒的黑风衣只以为这是工作服（某种意义上也是对的）。
他在路上还去了一趟便利店。这次倒是没有买便利用品，只是买了些酒和安全用品。
扮作“冲矢昴”时赤井不抽烟,琴酒也有自己抽惯的品牌,因此便不常在便利店买烟——这么做时通常是其他目的。
他拎着便利店的袋子走进赤井的公寓，就闻见味噌汤的气味。
暖融融的,带着水汽的味道蔓延在屋子里时,屋子仿佛就多了一些古怪的温馨。
让别人来形容，大概是“家的味道”吧。
但琴酒不会这么想。
他会认为，这是个充满软弱, 懒散，并且容易让人失误的地方。
但人总是需要一个可以放松的地方，所以琴酒也不会像许多人以为的一样,对这种氛围充满警惕。许多人将他看作兵器，但他并不将自己看作兵器。他从来是人，所以可以有弱点,也可以有爱恨。
他将便利店的袋子放在餐桌上,瓶瓶罐罐碰撞发出不轻的声音。
赤井侧头看了一眼：“啤酒吗”
“嗯。”琴酒说。
“阵君应该不喜欢喝啤酒吧。在迁就我吗”赤井便笑道。
这种居家的对话倒是很符合“冲矢昴”的氛围,琴酒不算讨厌。他轻哼一声 ：“不是准备招待客人吗”
赤井大为惊奇。
琴酒居然会把波本当作客人吗
可能在和我玩扮家家酒游戏吧。
但说“真有童心”这种话，老大会生气。而且这也不是冲矢昴会说的话。
于是他眨了眨眼, 露出温柔的笑 ：“客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知道这是琴酒准备的东西，波本一定很“惊喜”。
这种略微矫揉造作的样子令琴酒想要冷笑 ，但赤井穿着围裙的样子又足够赏心悦目——这副样子，如果是原本的黑色长发就好了。
琴酒当然是喜欢长发的,否则他也不会自己将头发留起来。
赤井原本的头发还有些自然卷，虽然留得很长但和琴酒自己的头发有着完全不同的手感，更干涩一些，还有些硬，是个从头发手感就能够感觉到脾气的人。
琴酒有一段时间将长头发的赤井与“莱伊”和“玛格丽特”划等号，剪掉头发的赤井令他有种很难形容的微妙情绪，让他更清楚明白站在他面前的是赤井秀一而不再是莱伊和玛格丽特。不过，后来他也意识到，不管是什么身份，赤井秀一就是赤井秀一，他的情绪还是会因他而波动，他也没办法始终狠下心来，他的行事法则也会变化，他的占有欲和狩猎欲也只会愈演愈烈而不会削减。
现在他早已自洽，自然就更心安理得想要更符合他喜好的“赤井秀一”。
其他方面，比如立场问题，比如行事手段问题，赤井不会改变，但这种事……让他重新将头发留起来这种事，应该很好说服吧。琴酒想。
赤井不知道琴酒正惦记他的头发。
在扮演冲矢昴时，他总是会让自己的气场变得温柔一些。
他搅拌了一下锅里的味噌汤，想直接用半成品做出来的汤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就心安理得关了火，将汤盛出来。
旁边的鸡块也炖好了，用味淋酒稍稍腌过，加了照烧酱汁炖煮的，严格按照食谱来操作。
“差不多可以吃饭了哦，阵君。”赤井算了算，认为大功告成。
他将食物摆上桌，去翻琴酒带来的购物袋。
在啤酒里选了很适合用来配餐的果味啤酒，又在购物袋底端看到了准备好的安全用品。
他眨了眨眼：“今天能用得上吗”
“看客人会不会不礼貌地深夜来访了。”琴酒随意道，“但就算他深夜来我也不介意。”
赤井闻言眨了眨眼：“令人期待……不过客人大概率会早一些来访。”
他非常相信一点：波本很可能想要恶心他，但看他和琴酒缠绵伤害得大概率是波本而不是他们，为了避免看到不想看的东西，波本一定会选一个足够合适的时间的。
事情果然也像赤井预料的那样发展下去。
虽然做好了晚餐招待客人的准备，但到底还是只有两个人共享晚餐，所以只分享了果味啤酒和照烧鸡肉盖饭。味噌汤的味道一般，和外面的家庭餐厅，速食餐厅差不多，有一种用底料煮出来的半成品味。不过琴酒出任务时大多也是吃便利店的便当 ，还总选择冷餐避免中途有人下毒，便也不觉得赤井的手艺不好。
他评价：“日式餐饮还是比英国菜好一些。”
“英国菜需要融入文化氛围才能欣赏。”赤井说。
饭后将碗筷清洗完，赤井还在用干净的布擦手时，很细微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赤井将布折叠好摆放在料理台上，侧头：“阵君，迎接一下我们的客人如何”
这就是波本撬开门后正对着琴酒举起的枪口的理由。
“第二次。”琴酒冷声道，“这次是什么理由”
赤井这时候从厨房走出来，假惺惺道：“阵君是你的同事来拜访吗”
降谷零只觉得自己额头突突地跳。当然，当然，面对琴酒时他的雷达依然狂响，危险的气息刺激得他也想摸出后腰的枪和琴酒对峙。但是旁边某个“研究生”，你如果真是研究生，应该是这种看到枪也面不改色，还当作是普通人来拜访的反应吗
“我说，够了吧。”降谷零嘴角下撇，难得连波本惯用的微笑都露不出来，“是把我当作傻子吗”
“当然不是。”赤井说。
租住的公寓没有会客室，客厅也没怎么布置，没有沙发这种待客家具，最后谈话还是在餐桌上进行的。没有茶水，琴酒今天也没有磨咖啡，赤井就在降谷零面前摆了一罐啤酒。琴酒今天在便利店里挑了几罐看得顺眼的，大多是果啤，当作果汁带来赤井的公寓，降谷零面前就摆了一罐菠萝味的。
降谷零：“……琴酒，你现在是这种品位啊。”
是有一语双关意思的，也在讽刺琴酒择偶上的品位。
赤井从洗手间出来，已经将易容洗掉了，顺便换上了黑色系的衣服，表情也变得冷淡。他认为变回真面目算是一种诚意展示，没必要等波本喊破……不过显然降谷零并不认为这是一种“诚意”。
赤井在琴酒身边坐下。他听到了降谷零刚才说的话，平静道：“怎么不和苏格兰一起过来。二对二会公平一些吧。”
“怎么，已经自动将你和琴酒算在一边了吗”
“他确实已经算是和我一边的了。”赤井坦诚道。
琴酒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降谷零当然猜到琴酒在和官方合作，但没想到赤井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完全不信，但琴酒居然没有反驳
他的脑海里闪过自己经历过的一些组织的任务。如果理解为，琴酒早就和赤井有默契……不 ，本来就是如此吧。那来叶山上“用爆头的方式杀死赤井秀一”的做法，在组织里一度是琴酒冷酷无情的体现，但赤井还活着，就说明至少在那时候，琴酒就和赤井秀一有默契了。
可降谷零直觉是，这两个人的联系不止如此 ，还更深，更早。
比如，在美国的时候。
甚至是玛格丽特的假死……但琴酒将玛格丽特送进组织基地这件事不可能是假的，那么至少那时候，他们是绝对的敌对关系。
其实 ，将玛格丽特放在这两个人中间，就显得很古怪。降谷零认为自己应该指责赤井秀一介入自己妹妹和琴酒之间，但玛格丽特和琴酒好像又不是那种关系。
降谷零决定将自己脑海里对这三个人混乱关系的腹诽先放在一边。他来是为了谈正事的。而既然赤井秀一和玛格丽特都明确表明了“琴酒可以是自己人”的态度，那么他当然要确认这个情报的准确性。
不过，哪怕就坐在琴酒旁边，赤井也会说“太信任琴酒会出问题”这样的话。
琴酒则说：“我提供的情报，你倒是利用得很好。”
“判断你给的信息，预测可能会有的局势，适当应用情报和你的帮助，但做好对决的准备。这是最基本的吧”
降谷零大概明白了。
这是赤井的态度：琴酒可以合作，但立场不会改变。
真的想把这两个家伙一起抓起来……他想。
降谷零没有在赤井的公寓待太长时间。对他们来说，交换情报的效率一贯是很高的。而且降谷零本来也不会完全信任赤井和琴酒。他只询问他本来就有预设答案的一些问题：比如一些任务中琴酒是不是做了什么。
离开之前，他忍不住问道：“所以，赤井秀一，既然宫野姐妹是你的表妹，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找机会带走他们要让他们在组织里待那么久。”
“听起来你对我的能力很有信心。”赤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