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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吴琛2021年10月27日书,渭止老城时见丹枫】

第175章

【吴琛2021年10月27日书,渭止老城时见丹枫】
***

我名吴琛,1976年早春生。

原是归乡大学生,生前遗失了一段记忆,现在都想起来了。

我自杀于1994年,善恶有报,杀人偿命而已。

***

打记事时起,我就知道自己有个双胞胎弟弟。

至于为什么后来双生子里只剩了我一个,大人们都说是意外。

直到九岁那年,我才从醉酒的父亲口里听说,是他觉得养俩孩子太费钱,便任凭那刚从娘胎中抱出来的弟弟窒息死了。

我没见过那弟弟,不至于为他痛心。

多张嘴,是要多分走一份饭的。

硬要说那弟弟活着对我有什么好处的话,大概是至少能为我和妈分走些拳打脚踢吧。

爹他从没把我和我妈当人,他的拳头不要钱,落在我俩身上像雨点。

醉的时候神志不清地挥拳,清醒的时候更是揍得明明白白。

妈和我谁都没能还手。

顶多抱在一块哭。

***

渔村生,渔村长,极闭塞的地方,十几年来没有进过外来人,我本也是个一字不识的文盲。

1987年,我十一岁。

村里来了个年轻男人,他在村里办了所学校,占的地是村里一荒废的破庙。

村里人思想保守,觉着干活学本事比认字要重要得多。那年轻男人费了好大劲才终于说服村里人将学龄儿童送过去。

我爷爷是村长,好面子,我不识字丢他脸了,所以我也去“上学”了。

那男人自此成了我的老师,也是我一辈子的恩师。

***

我喜欢上课,喜欢老师总念的“科学”思想。

——没有菩萨,没有佛祖的思想。

我其实一直都不迷信。

爹和爷上香拜神的时候,我一直心不在焉。

佛祖从没怜悯过我和我妈,我俩被爹打得快死了的时候,他们也从没来过。

同年,爹带我和我同龄的朋友二麻子一块儿去找村里老道士算命,算出两条贱命。

二麻子他克全村人,我不一样。

我的范围小一点,只克我爹。

爹回家后一面打我,一面说当初就该让我和我弟一块死的。

我觉得我弟他真可怜,只有这时候才会被提到。

我还觉得爹他很可笑。

他就是说说而已。

他和爷一样面子薄,舍不得断子绝孙的。

***

1989年,我十三了。

我唯一的朋友二麻子下雨天走山路没当心给摔死了。

因为我和他是一样的命,村里人更嫌我晦气。

我爹也更恨我。

他骂的难听,打的也重。

我总去找老师,因为只有他不会觉得我和二麻子是煞星。

其实我也知道,老师过得并不比我好。

村里人排外,也讨厌他的“异端邪说”。

年末,不知怎么,村里传起了妈和老师的谣言。妈因此被人骂不检点,被爸关在家里一顿揍。

我知道,他们只是老乡。

仅此而已。

***

1990年,我无意中得知妈是被家里人卖到这渔村来的。

那时我却只有一个想法,自私地希望她能留下来陪着我。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面对爸,我好像活不下去。

我觉得只要有妈在,我就还有家。

所以看见妈偷偷收拾东西要走的时候,我跪在她面前哭。

妈不走了。

***

妈留下来后精神状态不大好,大概是为了能喘口气,又和老师偷摸着见了几次面。

我陪着她去的,他们聊的仅仅是水乡旧忆,没有别的了。

可爸知道后还是大发雷霆。

这回他揍的不是妈了,他把老师打了个半死。

妈看到老师血淋淋的样子受了刺激,疯疯癫癫跳了海。

***

妈死后,村里人彻底不把我当人了。

大人都千叮咛万嘱咐,不让自家孩子搭理我。

没人和我讲话。

所以我和村里的疯子阿九做朋友。

我觉得我和阿九越来越像了。

***

又一年过去,我15岁。

老师说我学东西快,很聪明,建议我离开渔村去外地上学。

爸不同意。

他要留我在村里干活。

***

渔村边上有一条河,大概是在下游的缘故,上游的东西总被冲过来,包括死尸。

偶尔会来人喊村里男丁帮忙捞尸。

爸总是在这事上很勤快,我原以为是他信佛,也想干点善事。

清明节那天,我原是想去说服爸放我走,没曾想竟亲眼看见爸蹲在死尸边上掏人口袋。

我这才意识到他一直在挣死人的钱。

我吓了一跳,爸却对我挥刀说再乱叫连我一块杀了。

自打妈死后,我精神状态就不好,再加上和阿九混得久了,更是不正常。

我起初还在同爸好好说,希望爸能让我上学去。

爸他不听,反倒扔下尸体把我揍了个鼻青脸肿。

我流着血躺在石滩上,想到了被他逼死的妈,想到了被他羞辱的老师。

想到我要一辈子被困在这渔村里任他打骂。

他一直在骂我,骂我畜生,骂我该死。

恍恍惚惚,我捡了他放在身后的刀,冲着他胸口捅过去。

我看他流了很多血,没了呼吸,觉得我这辈子完了。

碰巧那会儿开始下暴雨,潮涨得厉害。

爸捂着胸口,拔刀出来要捅我。

他追了好远,最后跌倒在海滩上。

我没去扶,我只顾着跑。

从河滩延至海滩上的血很快便被暴雨冲走了。

我浑浑噩噩地跑回家,在门前栽了个大跟头,伤着了脑袋。

***

我烧了几日,睁眼时看见一群人哭哭啼啼围着我。

他们告诉我,爸死了。

我一方面觉得高兴,一方面又有些害怕杀人犯。

我什么都忘了,只知道那天我在家睡了一整日。

***

不死心的警察三番五次来找我,他们说爸胸口有刀伤,是意外的可能性不高。

他们盘问我的时候,我的回答却很坚定。

我骂他们说我都没妈了,又怎么会杀了自己的爸?

遗忘了自己杀人的事实已是灾难。

更可怕的是,我当时满心以为湛三爷是真凶。

为什么,因为他对警察撒谎说那夜我们在一起。

对于自认自个在家睡觉的我来说,湛三爷当然是在给自己洗罪。

他利用了我作不在场证明,我却只能顺着他的话来说。

理由很简单,他对我一直不差,且我爸确实不是好人。

可是他的虚伪嘴脸总得有人揭穿。

所以,当警察走后,我当着熟人的面将他痛骂了一顿。

三爷的脸色不好看,围观的姚姨和汪婆子更连连摆手。

我觉得他们都只在乎自己,根本不管没爹没娘的我的死活。

***

爸死后,没人拦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愧疚,三爷和老师一齐凑了一笔钱让我出去上学。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

再回到渔村已是三年后,我成功考上了大学。

回来是为了给村里人报喜,也是为了点模糊不清的东西。

自打离开渔村后,我一直在做噩梦。

我总能看见爸死在我面前。

我甚至开始臆想,是我那没活过一日的双胞胎弟弟杀了人。

清醒时也不如何清醒,我觉得那大概是爸在惩罚我不经他同意便离开了村子,或许我回一趟家,就能除掉那梦魇。

可回来亲眼瞧见那片海与石滩,我的幻觉却更严重了。

我开始做亲手拿刀捅死爸的噩梦。

那梦真实到让我动摇。

如果真的是我杀了爸呢?

***

大家夥见我回来都高兴,聚一块给我做了一桌饭。

我觉得一切都过去了。

三爷他杀了个恶人,罪不至此。

可是为了心里头那点不着边际的幻想,我决定放手试一回。于是我装醉拍桌起身,骂起三爷杀人。

三爷还是不说话,倒是喝醉酒的汪婆子哭起来,说我没良心。

她醉醺醺的,指着我说我才是杀人犯。

三爷登时便伸手捂了她的嘴。

我看看三爷,又看看姚姨,心情却比想像中的要更平静。

大概是我从某一刻起,就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才是真凶。

我不想让大家夥担心。

所以同他们说没事,我早知道了。

他们大概是觉得我的记忆早就恢复了,暗暗松了口气。

大家都在安慰我,说事情都过去了,要向前看。

我向前看,向前看,看到的只有黑黢黢的海。

我是个亲手杀了父亲的杀人犯,

也是个间接逼死母亲的不孝子。

我把恩人认作杀人犯恨了三年,也辜负了老师对我的信任。

我一事无成,我摆脱不了儿时的阴影。

更重要的是,我早就说过,我和唯一的朋友阿九越来越像了。

在往海深处走去时,我还在思考。

如今想来不过垂死挣扎。

我想,我的记忆还没有恢复,那么失忆前的我杀了人,为何要失忆后的我偿命?

没来得及想清楚,海水已经淹没了我的口鼻。

我就这般带着苦痛死去了。

***

【1994年渔村返乡青年自杀案知情人采访集统编】

①姚姨(化名)

问者:吴琛和你是什么关系?

姚姨:嗳、阿琛他是我邻居的小孩儿。

问者:据知情人透露,你是吴琛弑父的目击者?

姚姨:……这……没错。

问者:听闻你近来精神不济,这与吴琛跳海自杀一事有关吗?

姚姨:怎、怎么可能无关呢?你觉着我这么些年,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都是因为谁?!我……我一个女人家好容易把阿琛他杀人的事瞒下来,我觉得我救了人……

姚姨:可他、他竟然跳海死了!他怎么能?!!

———

[姚姨(化名)自述]

我是个信佛的女人家,是土生土长的万意村人。起先一切都很好,直到我老公死于海难,村里一阿公在他的葬礼上给我算了一卦,说是我把他克死的。

从那时起,我从姚家女儿变成了“克夫女”。

那之后,村里人总避着我走,只有几个年纪轻的小孩儿和婆子翠姐三哥他们还待我如常。

我性子直,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翠姐和阿琛对我好,我自然也拿真心待他们。

我知道吴哥一直在打翠姐,可是我没办法,吴哥发起疯来连别家男人女人都会揪着打,他爸是村长,没有人敢动他,村里人常叫他太子,叫村长皇上。

我是邵笔头来村后才懂写几个字,我知道他们不是“皇上”也不是“太子”,他俩是一个东西,是“恶霸”。

可是村里人一点儿都不讨厌恶霸,他们讨厌外来货,比如翠姐和邵笔头。他们总用难听话骂她,骂他,骂他们,譬如贱、譬如脏,譬如狗男女……

在翠姐多次帮助邵笔头后,村里的闲话更多了起来,翠姐晚上被吴哥打的日子也多了。姐他不怎么哭,可一旦阿琛慌里慌张地躲来我家,我便知道吴哥又动棍子了。

吴哥不仅打翠姐,还打邵笔头。

翠姐不以为意,邵笔头亦然。

翠姐跳河死的那天,我才知道,原来翠姐她是在意的。

所以你……你知道么……那夜我看见阿琛捅了吴哥他一刀时,我先觉得畅快,然后才觉得害怕。

你知道吗?我先觉得坏东西终于死了,后来才意识到阿琛他是个杀人犯。

那夜雨很大,我原是去找落在石滩上的一条外套的,可是后来我连外套也顾不得捡,慌慌张张便跑了。那夜我缩在屋子里睡不着,合上眼皆是吴哥的脸。

我站起来乱走,镜子里也会显现出吴哥的脸。我吓得魂没了一半,后来拿布把镜子给盖了,再没靠近过那梳妆台。

第二天,我听村里人说昨儿雨大,阿琛摔在门前,给石头磕到了脑袋,记不得好些东西。

还有,吴大不知哪儿去了。

我近乎崩溃。

我怕阿琛他知道我看到了他杀人,可我更怕就连他也忘了自个儿杀了人,这世上只有我一人知道有人杀了人,知道咱们村里有个杀人犯。

我去村医家里看望阿琛,问他昨夜在干嘛,阿琛眼睛睁得老大,说昨晚他在家里睡觉啊。

许是见我失魂落魄的,汪婆子和三哥他俩怕有人欺负我,很快便一块儿找来我家。他们问我怎么了,起先我一点儿不想说,后来实在忍不住便哭着告诉他们阿琛杀了他爹。

我从不说谎,他们都知道。

婆子摸着胸脯好久不说话,三哥起身抽了根菸,抽完一根才对我说,我做的对,这事必须瞒着阿琛。

后来吴哥的尸体给人捞上来了,村长给报了警,因为发现他胸口有刀伤。

好在有三哥作证,阿琛他很快就脱离了嫌疑,不久后那案子便以吴哥他执刀不慎跌海定案。

我们仨松了口气,直到阿琛把我们几个召来,指着三哥鼻子说他是杀人犯。

三哥啥也没说,既没应下来,也并不否认,哪怕他这副样子明显就是认了罪。

再之后,三哥说他和笔头攒了点钱,想送阿琛出去上学,我以为阿琛不会答应,但几日后,他说他要去,他要走。

他一走便是三年。

再回来时,他已经变了模样,他阳光,开朗,谈吐都和村里人不大一样。我们都很高兴啊,觉得当年把他送出去是对的,我那没有一日停止的噩梦的悲惨日子似乎也得到了补偿。

事情开始发生变化,是从一次喝酒开始的,那会儿阿琛忽而性情大变,将三哥臭骂一顿,外头学的什么难听词都冒出来了。

婆子人老了啊,又吃了点酒,一下便来了情绪。她见不得好孩子受委屈,便哭着说分明是阿琛他杀的人,为了保护他,三哥又给钱又小心捧着的,他怎么这么没良心。

阿琛那会儿忽而安静下来,说怪不得,他最近总做个梦,梦里他在海边捅了他爹。

阿琛他很平静。

那会儿我还觉得松了口气你知道吗?我觉得阿琛他想起来了,我不是唯一一个记得那恐怖场面的人了!

谁料第二日,阿琛他跳海死了。

汪婆子哭得很惨,三哥把他的尸体从海里捞上来。

我只是站在一边,就站在那片石滩上,好像回到了过去。

***

②湛三爷(化名)

问者:吴琛和你是什么关系?

湛三爷:阿琛他是我从前兄弟的儿子。

问者:从前?

湛三爷:我和他爸好多年前闹掰了,就……啧……就不在一块儿玩了。

问者:原因是什么呢?

湛三爷:他……哎呦……你知道我们村里男人经常帮人捞尸吧?那吴大竟然偷拿尸体上的东西拿去卖!真是……

问者:你先前被吴琛骂作杀人犯时,有想过同他解释或是坦白吗?

湛三爷:没有。我只觉得这样挺好的,这样阿琛就不会对我给钱送他上学感到愧疚了。

问者:对于吴琛自杀,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湛三爷:后悔,我后悔得要死啊!

———

[湛三爷(化名)自述]

我性情爽快,村里人也都挺喜欢我的,至于为什么讨不到媳妇,我也不清楚,大概是还不够好吧。

我家老头说是因为我不信鬼神,惹神爷发了火。

我和吴大从小到大都一块儿玩,我家在这村子里算得上数一数二,所以能和村长的小孩玩,所以村长允许他的小孩和我玩。

吴大性格忒霸道,啥东西都要最好的。我五大三粗,但是性格软一点,也都让着他,谁知他后来会长歪成那样!

当时我俩才十六呢,同村里人一块下河去帮人捞尸,那也是我和吴大头回捞着人。

因为从前见多了大人把死人捞到岸上的场面,所以我也不怕。只是后来把尸体交给家属时,我发现那死人身上的项链和手镯都没了。

那天傍晚我去吴大家玩,看到他抽屉的木头湿得一块深一块浅,于是把抽屉拉开,看到了那个死人的东西。

我很生气,问吴大为什么偷东西。

吴大立马揍了我一拳头,警告我说要是敢告诉其他人,我就死定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告诉别人,我只是想他改邪归正。但他揍了我,我也就不解释了,那之后我们再没一块儿玩过。

可是在旁人眼里,不知怎么的都还觉得我俩关系不错。

阿琛和翠姐挨打的事我知道,可是我家老人不许我管,生怕坏了与村长的交情。所以我从没阻拦过他动手打他们家的女人和孩子,我能做的只有要他别再打不属于他们家的邵笔头。

翠姐跳河的时候,我忘了是什么心情了,总之那天我家老头把我关在屋里吃饭,压根不让我谈关于她的事。我学着他们骂小姚的话,说了句——“她是被吴大克死的”,就差些被老头打断腿。

我妈不打我,她只是哭,说都怪她把我教坏了。

原来我这样算是坏了。

他们从没说过吴大那样是坏了。

吴大死后,我见阿琛没有爹娘养,说要把他接过来一块住,给我家俩老人吓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后来他们让了步,说只能给钱养,不能接过来住。

我当时还挺开心的,突然看见小姚耷拉着脸,便和婆子一块儿去她那儿问她怎么了。那之后你知道的,她把阿琛杀他爸的事情告诉了我们。

我当时听后什么心情?

我竖了个大拇指,说阿琛小小年纪却很牛。

婆子把我打了,说,再怎么样也不能杀人。

我想了想,那确实。

后来警察来了嘛,我怕阿琛给人发现,就说阿琛当时跟我待在一块儿,我没想到几天后阿琛竟然会说我是杀人犯。

但我同时又觉得阿琛对我还挺好,他都觉得我杀了他爹,竟然没告诉警察。可能是纵然他忘了很多东西,也依旧觉得他爸该死吧。

我还听说阿琛他捅的那刀不致命,要命的是那吴大为了抓他儿子,不当心跌了一跤,叫海卷走了。

这是我从姚姨的描述和警察的言论中自个儿总结出来的。

阿琛不是杀人犯吧?是吗?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不好说。

我希望不是。

后来阿琛好多年没回来,钱都是我托靠谱的兄弟送过去的,

我们村里人都喜欢做人情买卖,很少用票子,钱没太大用处,留着也就是一堆纸。

阿琛用得着,那便给他吧。

阿琛回来那天,我带着婆子、小姚、笔头一块儿去吴大家做饭吃,满满一桌像是过年一样。

阿琛他喝了点酒,情绪一下便激动起来,他开始乱吼乱骂,嘴里吐出来的也不是什么新奇的,单在说我是杀人犯,好在左邻右舍是婆子和小姚家,不大引人注意。

笔头是头一回听说那事,但他也见怪不怪,只是摘了眼镜抹去镜片上沾的油。

婆子喝高了变得多愁善感,开始骂阿琛他没良心。我意识到大事不妙时,她已将阿琛杀父的事说了出去。

我忙去看阿琛的脸色,却发现那孩子还挺平静的。

他告诉我们,他已经隐隐预料到了。

没事儿,都没事儿。

那事早过去了。

第三天,我歪在床上睡,给笔头跑来揪醒,他说不好了,阿琛跳海了。

我一下便从床上跳起来,后来赶去海边时便见不远处的礁石上躺着个人。

我游过去把他扯回来,可是那时他的身子已经凉透了。

我是从哪一步开始做错的?不知道了。

阿琛他为什么要死呢?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由于因缘果报躲不过吧。

哦,我没说吗?我现在开始信佛了。

***

【死亡实况代理人日记】

《委托陆·1994年万意村返乡青年跳海自杀案》

日记记录人:戚檐(死亡实况代理人二号)

日期:2021年10月27日夜

天气:阴

吴琛被逼到那地步,难免会产生冲动。我当然不赞成任何理由的冲动杀人行为,只是觉得他也算是个可怜人。

“九郎”吴琛以命偿命,就算他赎罪了罢。至于其他的,我便不妄自评判了。

这次的阴梦机制同样很惹人讨厌,只要我一秒记忆不共通,我都觉得和哥相处的不是我,嫉妒得就快死了

希望下次别再玩这种鬼把戏了,呵呵。

此外,关于莫名其妙出现的的789局的我们,薛无平说是阴梦的平行时空扭曲机制。尽管我们在第6局就结束了委托,但789局里的文侪和戚檐也的的确确是我们。

我不愿去细究,阴梦一向古怪,但——差评,下回请放过我俩的记忆^^。

(圆珠笔字迹:文侪洗好澡了,我要去给文侪暖床啦~~~)

(马克笔字迹:祝岑昀明年金榜题名^^。)

(彩铅涂鸦:彩色爱心x10,蓝色猫咪头x6,橙色狐狸头x6)

(粉色水彩笔大字:文侪我爱你!!!)

(鬼画符:每回都是你乱涂乱画,能不能换文侪来写……)

(鬼画符:已阅)

***

【死亡实况代理人·日记附录】

整理人:戚檐

*

[被遗漏或是未经解释的线索]

一、姚姨床上出现过两回字,一次是“看”,一次是“望”。“看”指的是她为目击者,而“望”既有暗示她是目击者的意思,亦有同音“忘”的含义,暗示凶手失忆。

二、背上刺有“慷慨”二字的男尸:指吴琛胞弟,他因慷慨的反义“吝啬”而死,暗示吴大为了节省养儿支出,害死了自己的二儿子。

三、村里有两个杀人犯、两个帮凶和五个死人。杀人犯杀了死人,死人也杀了死人:

①两个杀人犯:吴琛和吴大。

②两个帮凶:指帮助姚姨隐瞒真相的两人,即汪婆子和湛三爷。

③五个死人:吴琛、吴大、吴琛胞弟、二麻子、翠妈。

④杀人犯杀了死人:吴琛杀了吴大。

⑤死人也杀了死人:吴大杀了吴琛胞弟。

*

[被阴梦扭曲的三大事实]

一、除吴大外的村中人的恶行,皆出于吴大自身,阴梦进行了平均分配,如湛三爷的贪婪、汪婆子的迷信、姚姨的淡漠、邵笔头的好色、翠妈的情绪化。

二、捞尸并非万意村用以谋生的行为,仅仅是出于善意和传统。

三、吴大死亡案最终以意外事故结案,湛三爷从未自首,也无人向警局举报吴琛杀人。

*

[吴琛生平经历时间表]

1976 【吴琛出生,吴琛胞弟死亡】

1987 【邵笔头来到万意村】+【吴琛被算命的说克父】

1989 【好友二麻子意外身亡】+【翠妈和邵笔头的谣言飞传】

1990 【了解到母亲的悲惨经历】+【吴大因谣言殴打邵笔头】+【翠妈跳海】+【丧母后被排挤】+【与疯子阿九成为朋友】

1991 【与吴大因去向发生争执】+【发现吴大捞尸变卖死者遗物】+【捅伤吴大】+【吴大死亡】+【失忆】+【离村】

1994 【回村】+【跳海自杀】

———委托陆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