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撒谎
收到货的掌柜看着信的手都抖了, 当天是哪都不敢去,亲自点货,亲自盯着几个小二把银霜炭送到货房, 又亲自给货房上了两把锁, 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当晚更是直接守在店铺里。
没办法, 这不是其他货, 这可是银霜炭啊!
掌柜姓齐, 乃是齐家不知隔了多远的亲戚,被家主分派到云润店铺时,齐掌柜没什么意见,对他来说, 他就是一块砖,是齐家的人,那么自然的, 齐家的店铺, 哪里有需要, 他就出现在哪。
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很好奇, 这云润店铺的东家到底同齐家有什么关系, 卖的又是个啥, 为啥他签的契书还有保密条款?
直到见到这批货时, 齐掌柜悟了。
果然,能同齐家交好的, 必定不是什么普通人物,看看,人家可有本事了, 居然能提前收到这么多银霜炭,这得费多少功夫?
往年,齐家不是没想过收购银霜炭,但懂得烧炭的那几家,估计技术也不咋地,能不能烧出银霜炭全靠运气,因此这银霜炭的产量自然不高。
收购木炭的生意,不仅齐家做,其他世家也在做,哪怕齐家是皇商,每年收购到的银霜炭也不到两千斤啊!
这两千斤,听着好像很多,但用起来是一点不多,单单是送进宫都不够,更不用说剩余。
如今运来的银霜炭,四千斤都是有的,齐家都收不到的数,可新东家就做到,你就说这人厉不厉害吧!
新东家有手段有人脉,齐掌柜自然高兴,第二天亲自将木炭送到四府上。
秦润之所以把银霜炭送到四府上,倒不是他为了巴结人,而是谢柏洲三人从齐修泽口中得知秦润要运一批银霜炭到京城一世后,三人就激动了,一个个找到秦润,都想从他手里买一点给家里人。
没办法,不先下手为强,到时候,只怕家里人还不晓得银霜炭一事,这些货就被抢光了。
他们四家在京城虽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但京城有头有脸的家族少吗?
自然是不少的。
好不容易碰上有这么多银霜炭卖,前头买到的人,定然是要买个几百上千斤,哪怕今年烧不完,留到明年总可以吧,反正这玩意留个几年都不会坏,没准到时候自家人抢不到呢?
有秦润这层关系在,谢柏洲几人自然想先买上一批再说。
他们认识秦润,又同他们夫夫交好,直接走个近路不是爽歪歪?
秦润将这事同许云帆说了,“云帆,我的想法是,这木炭,咱就送他们了,不能真卖。”
投桃报李,有的情,不是可以用银子来衡量的。
对此,许云帆能有什么意见,人情世故方面,他不如秦润懂的多,“我听你的,你说的对,他们四个帮了我们很多忙,既然他们想给家里买,你让掌柜送过去就行了,到时候就说是他们已经付了银子就成。”
于是第二天,秦润同他们说了,“你们就不用买了,到时候我直接让掌柜送到府上就成,先送一袋吧,等天气凉了他们可以先用着,我那批银霜炭估计不会上市那么快,这玩意都是我们自己烧的,到时候你们有需要了吭一声就成,说什么买不买的,伤感情。”
谢柏洲四人听到秦润的话后,那个激动哟。
秦润这话,他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以后他们随时都有银霜炭可用了?
他娘的,这种不用跟人争,开口就有人把东西送上门的感觉贼爽。
齐远洋在书房内核查账本时,管家过来了,“老爷,齐掌柜来了。”
核查了两本账本,齐远洋疲惫的揉揉眉心,头晕脑胀的同时,眼睛也酸涩的厉害,“你让他等会。”
管家在齐府任职几十年了,可以说是府上的一把手,平时一些日常事务以及无关紧要的事,不用汇报他便有权处理,也只有较为重要的事,管家才会来请示。
要是事事都需要齐远洋出面,这管家莫不是个摆设?
很多府上都是如此,因此,别看管家只是个管家,但这群人还是很受人敬重,轻易得罪不得。
管家回到前院,齐掌柜原本还惬意的喝着茶水,见到人来了,赶忙站起来,“怎么样,齐大人呢?”
齐远洋虽是皇商,但也有官职在身,喊声大人倒也要得,当然,平时同齐远洋谈生意的商人更愿意称呼他为齐老爷。
管家同齐掌柜认识已久,“你急什么,坐着等会就是了,你这究竟是带的什么玩意?”
在老爷没点头前,齐掌柜带来的东西,管家断不敢擅作主张收了。
齐掌柜虽还是他们齐家的掌柜,但别忘了,这人如今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东家。
那东家大抵是有点来头,否则老爷不会把店铺让出去。
这人让齐掌柜带东西来,谁知道对方是要报答还是要巴结老爷呢?
他人送的礼,可不是什么都能收的。
不过从齐掌柜的那声“大人”来看,今儿他来,怕不是为了谈生意。
管家一下子就门清了,看来这人还是懂得感恩的。
齐掌柜可不知管家一下子就想了那么多:“等大人来了你不就知道了吗?”
话音方落,外头便传来了脚步声。
“老齐,怎么过来了?莫不是新店铺出了什么事?”齐远洋一坐下,直接开口问道。
齐掌柜:“新店尚且还在重新装修当中,能有什么问题,大人,我今儿过来是奉了小少爷的吩咐把东西带回来了。”
“哦,那臭小子有什么东西还得让你特意送回来?”齐远洋目光落在齐掌柜脚边黑色的大麻袋上,“就是这东西?”
“是的。”
齐远洋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立马会意,上前将麻袋竖起来,再把绳子给解开。
待看清麻袋里的东西后,管家哎哟了一声,“老爷,您过来瞧瞧,小少爷居然给咱们送了这么多银霜炭回来呢。”
身为齐府管家,哪怕没用过,见肯定是见过银霜炭的。
“银霜炭?”齐远洋嚯的起身,几步过去,管家特意扒开袋口让齐远洋看的更清楚,“老爷,您看,这是不是银霜炭?老奴没看错吧。”
一大袋的银霜炭出现在面前,齐远洋眼都直了。
也许在管家看来,他们只看到了一袋银霜炭,可他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层东西。
据他所知,沂平府并无人会烧炭这门手艺,齐修泽又常在书院,他认识的人,有哪一个是齐远洋不知道的?
毕竟齐修泽自小生活在京城,去清风书院才几年?加上受蒋岚方的特别关照,那小子,不说离开沂平府了,就是清陵县以外其他地方只怕都没怎么出去过,如此,他哪来的人脉能搞到这么多银霜炭?
在从齐掌柜口中得知,这是秦润让送过来的银霜炭后,齐远洋当即明白了。
这个许云帆,当真是小看他了。
原以为会做蜡烛,会制纸就很了不得了,没成想,这家伙居然连银霜炭都会烧,看来这人是真的有本事在身上的。
齐远洋想了想,吩咐管家把银霜炭收到货房去后,回书房立马书信一封。
另外三家并不知晓许云帆此人的存在,齐掌柜只告诉他们,这些银霜炭是贵府少爷买好的,他只负责送货,其他一概不知。
虽吃惊于自家儿子能买到这么多银霜炭,但三家人并未多想,只猜测,可能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是遇上炭老板了。
……
眼看秦润的生日越来越近,许云帆最近忙的屁股同椅子亲热的时间都没有。
秦润不知道许云帆到底在忙什么,但家里的变化,他眼不瞎,自然看出来了,院子小道被打理整装过,房檐下也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每天他从镇上回来,许云帆在柴房里,他洗漱好了,许云帆还在柴房里,秦润问他都干了什么,许云帆面不改色:“当然是看书了,二月份我就要参加科举了,还有明年三月份的夫子大比,我答应蒋院长要参加了,最近自然是要多看点书的。”
撒谎!
许云帆在撒谎!
秦润不是傻子,平时他对许云帆的事,比对自己的事还要上心。
蒋岚方所说的夫子大比一事,秦润知道,也知道许云帆答应了参加,可蒋岚方并未给过于许云帆半本书。
按照蒋岚方的意思,许云帆这人是什么尿性,不说了解的一清二楚,至少也看出个七七八八。
许云帆就是懒,回到家了,只怕不会看什么书,他可是亲眼所见,也观察了许久,许云帆没事干的时候,宁可蹲在外头同学子侃大山也不愿待在夫子课室里多吸收一点知识。
蒋岚方干脆没给许云帆半本书,他打算等他回来了亲自监督。
秦润不知这些事,但家里的银子几乎都在自己手里,镇上卖的书,一本就得几两银子起步,许云帆说他在看书?
柴房里除了他皮箱里出现的书之外,大晏朝的书,他是一本都没有,所以,他看个锤子的书。
明知道许云帆在说谎,秦润并没有拆穿,只道:“看书固然好,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要累着自己了。”
许云帆不走心的点点头,“知道了,对了,最近榨油厂的事你记得跟进,先把秦大右他们喊过去干活吧。”
“人我都找好了,对了,云帆,我可以同孙木家合作吗?”
许云帆对孙、李两氏的部分人并没有太大的好感,秦润要同孙木合作,想了想,还是要问过许云帆一声。
“你先跟我说说,你要同他们合作什么事?”
“就是地里的事。”
方猎户最近忙的往山上跑,地里的活基本顾不上了。
玉米地还好些,前期除草后,玉米高了再除些草就可以了,可几亩红薯地却不能不管。
红薯不翻藤,产量少一半。
秦润昨儿去大棚那边看了一下,从柳大娘口中得知,小秦家的一亩红薯藤被李慧同她婆婆一起翻了,就是长出来的杂草都除的干干净净。
秦氏这边的大部分人,年轻汉子几乎被许云帆征用了,就是那些闲在家的,也被秦润赶过来剥茶油果,总之,能用的没剩几个了,大家伙都忙,地里的事自然都顾不上。
有一次柳大娘见着李慧两人去了小秦家的红薯地干活,这才寻思着将这事跟秦润说说。
几亩红薯地,种都种了,不照顾好岂不是浪费了?
“李慧嫂子他们念恩,这才帮我们打理红薯地,要不是柳大娘说,我都不知道,咱们家的红薯地不少,翻藤怎么也得翻个两到三次,所以我想,要不干脆请他们帮忙算了。”
许云帆赞同道:“你说的是,虽然我做的那些事,在他们看来很重,但对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没道理让人给我们白干活,这家人倒是个懂事的,你看着来吧,孙氏那边的人,有的还是不错的,如果人手不够了,你可以去孙氏看看。”
解决完这事,秦润又同许云帆说起关于大清村水果罐头处理方案。
对此,许云帆一点意见都没有,“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吧,润哥儿,做生意其实就跟博弈一样,有时候靠的就是一个机遇、运气、眼光,胆量,有的人可能发现了商机,看准市场后敢于及时出击,所以他挣大钱了,但有的人也有可能为此背负债务,你不要怕,大胆去做,你只要记得,不管成败与否,你身后还有我,所以,你且大胆的放手去做就好了。”
“好。”秦润搂着许云帆的双手力道大了两分。
能够遇上许云帆,他是何其有幸!
许云帆说过的话,秦润从未质疑过,随着同许云帆相处,他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第二天,许云帆起来时,秦润已经出门了。
许云帆吃过朝食便继续钻柴房里忙活,尚未到晌午时,村长的大嗓门从院门外传来,“孟大夫,许小子就是住这了,你们且等等,我喊人开门,许小子在家吗?”
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到了抽噎声。
“在。”
许云帆先应了一声,跑出去把院门开了。
院门外除了村长与孟大夫外,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夫郎以及一个汉子,许云帆垂眸往下,哦,还有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
许云帆只是随意的打量一番,视线落在村长身上,“怎么了,村长你们找我有事啊?”
“许大夫,这事我实在解决不了了,只能来找你,你给这个孩子看看吧。”不等村长道明来意,孟大夫已抢先一步。
连孟大夫都没有办法,只能带他们来找许大夫,可见这许大夫医术是远在孟大夫身上的。
虽然这位许大夫很年轻,看着不过十几岁,可如今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人身上了。
那夫郎上前一步,拉着一直牵着他手的孩子就给许云帆跪下,“许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孩子。”
“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许云帆一脸的茫然。
孟大夫这才把情况同许云帆说了,“这孩子是患有长虫病了,这位夫郎也说过孩子曾吐过一条长虫出来的情况,这长虫病我是没办法了,不知许大夫可有办法?”
说实话,这种情况,孟大夫也是束手无策。
长虫病,其实也就是蛔虫病,在现代,其实都是小事,吃颗黄色小金塔下去就能解决的事,可在大晏朝不一样。
嘴里吐出虫子?
许云帆浑身一抖,强忍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的欲望,他都不敢想,一个孩子是怎么能把蛔虫吐出来的,对怕虫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恐怖如斯。
许云帆将瘦小的孩子拉起来,同孩子小爹仔细询问情况过后,这才摸了摸孩子的肚子,还让孟大夫也跟着摸了几下。
好家伙,这孩子肚子里的蛔虫估计不少。
其实,在这里,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有的孩子不懂讲究卫生,大人也没有这个意识,有蛔虫很正常。
许云帆对孟大夫道:“要判断孩子是否得了长虫病,等孩子吐虫方可判定,那是不行的,一般肚里有长虫的孩子,多数会脐腹疼痛、腹泻,久而久之,孩子自然会消瘦,你看看这孩子瘦的,差点皮包骨了。还有,判断长虫病,你们还可以留意其他方面,平时他们的情绪会较为烦躁易怒,晚间睡觉会磨牙、精神不安等等,孩子腹胀腹痛,几天不大便,腹部可摸出软包块,则说明孩子肠中蛔虫数量较多,被扰后缠结成团,形成虫瘕……这些判定孩子肚子是否有长虫的方法,你回去后可以记下来,待日后我再同你说说如何预防长虫病吧。”
“许大夫,长虫病还可以预防?”孟大夫是真的震惊了。
许云帆淡定道:“那当然,你不知道病从口入吗,这长虫病,其实就是平时不注意饮食卫生,咱们老百姓种的瓜果蔬菜,使用的又都是最天然的原始肥料,就是粪水浇灌,平时洗不干净就吃了,自然就会有长虫了。”
“许大夫,那我孩子……”孩子的爹娘问着话,紧张的不行。
听许云帆说了那么多,他们听懂了,许云帆所说的那些个症状,他家孩子全都占了。
本来夫夫两人是不知道孩子肚子有长虫的事的,但最近半个月孩子脾气不太好,不时吼叫也就算了,这肚子还不时的疼起来,他们一开始还以为孩子是在被训后,故意装作肚子疼以此来逃避责罚,可两次后,看孩子不似作假,他们把孩子带去医馆,孩子却又不痛了,大夫也没看出啥问题来,可回到家,连续几天孩子都会肚子疼,还拉肚子了,但几天后又啥也不拉。
看着孩子越来越瘦,夫夫两人哪里睡得着,一睡不着,孩子磨牙的事便被他们发现了。
没办法,他们平时干活累,一趟床上沾上枕头就能立马入睡,谁还会注意听孩子磨不磨牙。
那晚,孩子磨牙发出的划拉声,听得夫夫两人是彻夜不眠。
他们带孩子又去看了大夫,结果自然是没看出啥问题来,待孩子吐了一条长虫出来,夫夫两人吓坏了,同孟大夫一说,孟大夫才知道,孩子肚子里有长虫。
孩子的这些事,他们跟孟大夫说过,可孟大夫在见到许大夫时,并未说过这些,许云帆大夫却把症状全部说对了。
可见这个许大夫是真的有本事。
夫夫两很是激动,他们在许云帆身上看到了希望,“许大夫,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家孩子睡觉时确实会磨牙,以前也很听话懂事,可自从他不舒服后,脾气就大了,许大夫,你可能救救我家孩子?无论多少钱,哪怕倾家荡产我们也愿意。”
“你们快起来,这都是小事了,不至于倾家荡产,你们回去找些南瓜子,这南瓜子你们可生吃或者炒制、熬制后再吃都行,要是生吃,你们把它加入放凉的开水中碾磨成糊状……待孩子把蛔虫拉出来后就好了,如果有的孩子得了长虫病久了,还可以开些滋养补身的药。”
后面这句话,许云帆明显是对孟大夫说的,孟大夫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出一个本子还有一只毛笔立马就开始记。
太神奇了!
令他们感到束手无策的长虫病,到了许云帆这里,居然只需要家家户户长见的南瓜子就可以解决了?
换做其他人这么说,孟大夫他们指不定要开喷,但这话从许云帆口中说出来,他们信了。
夫夫两人对许云帆千谢万谢一通后,这才带着孩子走了。
离开时村长还恍恍惚惚的,仿佛方才所见所闻都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