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志不在此
大梨村乃至清河镇上的百姓都知道孟大夫的医术有多厉害, 可就是这么厉害的人,方才被许云帆带进屋后,不仅对许云帆弯腰作揖, 一把年纪了还情真意切的请求许云帆收他为徒。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孟大夫医术那般厉害, 在许云帆面前居然自认不如,还要拜许云帆为师?
更令人震惊的还是许云帆打死都不愿收孟大夫为徒, 无论孟大夫怎么央求, 他还是一个劲的摇头。
村长已经傻了。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 之前许云帆可是说过了,对医术,他只看过一些医书,只能算是略懂, 算不得是大夫。
结果……
村长第一次发现,可能他对略懂这个词与许云帆的理解不同。
许云帆才不会收徒,他的目标是当官, 不是当御医, 而且他也有自知之明, “拜师就不用了,日后你要是遇上什么疑难杂症, 咱们可以相互交流共同进步, 我这人你也看到了, 世间少见的集聚善良、爱心、智慧、美貌于一体的完美男人, 但凡我知道的,肯定会告诉你的, 所以,拜师就不用了。”
集聚善良、爱心、智慧、美貌于一体的完美男人?!?
不知为何,孟大夫感觉屁股有点臊, 突然就感觉,好像不拜许云帆为师也挺好。
许云帆给孟大夫倒了一杯水,“喝口水润润嗓子吧,说起来,这长虫病,不是什么罕见的病,咱们这的孩子肚子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你看能不能这样,回去后,你以济世堂的名头派药童等人去村里宣传宣传,让大人们注意些,我看镇上有不少的小乞丐,我这儿正好有不少的南瓜子,你按照我的方法将这些南瓜子处理了,让药童给那些孩子送去。”
孟大夫确实口干了,一口气就喝了半杯水,闻言,眼睛顿时就红了,“好,许大夫有如此胸怀,是孩子之幸,我在这替孩子们谢过许大夫了。”
许云帆摆摆手,难得不好意思了,“哎呀,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不过就是出点南瓜子还有几句话的事而已,你等着,我给你拿南瓜子去。”
偏房里放了不少南瓜,许云帆之前还愁怎么处理,后来南瓜饼不够卖了,秦大左他们去收购红薯时,还得顺带收购南瓜,为此,家里的南瓜子确实是存了很多。
孟大夫走后,许云帆看时间已到下午,顿时有点愁,看来这活,今儿只怕是忙不完了。
许云帆不知,孟大夫回去后,又给京城那边的东家书信一封。
之前因为一封信,东家已经被院史盯上了,特意派人留意孟府,因此,在孟大夫的书信一到京城,信还没到东家手里呢,反而先到了院史手里。
院史将信翻来覆去的看,又命人誊写几份,这才命人把原信送往孟大人手上。
这孟大人,祖上乃是杏林世家,孟大人乃是孟大夫的东家,正四品官员。
孟家到了孟如春这一代,这家伙就不是学医的料,只能走科举之道,饶是如此,孟家其他人依旧遵从祖训,自小学医,学医的其他子嗣并不是当家主的料,孟如春只能当上孟家的掌舵者,孟家医馆下的事,其他不归孟如春管,毕竟他对医术不甚了解,但有关决策大事,孟如春不管不行。
之前孟大夫来信,希望孟如春将许云帆所教导的医术推行下去,哪怕没学过医,孟如春在看过信后也能知道孟大夫所说的所谓“人工呼吸”、“胎位转正”、蛇毒解法有多了不得,孟如春立即吩咐下去,孟家各大医馆抽取一到两位大夫着重学习这些救人之法,孟家医馆突然“休息”了那么多大夫,加之孟家医馆的名声之大,引起重视是必然的。
院史拦截了孟大夫的信,这事,是他做的不对,必然要事先同孟如春说一声,孟如春只是摆摆手,“院史大人严重了,这是利民的好事,若是有院史大人相助,明日本官再启奏圣上,此事应当可行。”
“好,我御医院的御医随时都可配合。”院史想,这等利国利民的事,没时间都得抽时间去执行。
第二天一早,顶着一对黑眼圈的缚青雩满心疲惫来上朝了。
昨晚缚青雩同齐远洋谈了半宿这才把人放回去,后半夜,他是越想越激动,激动的都睡不着,只能起来又批了两个时辰奏折。
齐远洋的大舅子就是清陵县县令,他特意给周县令去信,询问有关许云帆的事。
许云帆这人当真是有点本事,不仅会做蜡烛,居然还会制纸、烧炭……
齐远洋的大舅子来信说,许云帆这小子,不仅让齐修泽买了几十头牛,还把附近十里八村的红薯收购一空,以前只能拿来吃或者喂猪的红薯,被许云帆的人收购后被加工成了红薯粉,这玩意贼好吃了,还有滞销的水果,这家伙直接让人在大清村盖了棚子,说是水果厂,被加工后的水果叫做水果罐头、水果干,这些玩意如今都被他夫郎拿去卖了,并且一度引起轰动,没办法,这玩意根本满足不了市场需求,有些人为了抢购还都打起来了。
周县令最近就忙着处理这些纠纷之事,在信上,他对齐远洋这个姐夫说了,齐修泽能同许云帆交好,百利无害,等着吧,许云帆这小子,日后成就只怕不会低,加上这人他见过,确实不是一般人。
齐远洋之前因为蜡烛一事对许云帆印象不浅,周县令这么一说,他更觉得这家伙只怕不仅仅只会这些。
但周县令在信上说了,许云帆请的那帮工人嘴巴含金,紧得很,压根打听不出一点消息。
周县令不是没好奇过,毕竟许云帆做生意的同时,也在间接的提升了村民的收入,解决了令他头疼的大事。
最近听说许云帆又开始“搞事”了,他让人在附近十里八村收购小猪仔,负责盯着许云帆的衙役记录的清清楚楚,好家伙,许云帆居然买了一百头小猪仔。
这不是一只,不是十只,而是一百只啊!
一百只猪仔,那是什么概念?
许云帆让人把猪仔买了,但衙役发现,负责喂养猪仔的村民并没有天天出去打猪草,而是提着一桶一桶不知是啥东西的玩意往猪槽里一倒,这帮猪仔便蜂涌而上,吃的猪耳朵上都是猪食。
衙役故作经过询问喂猪的村民,可话没问完呢,那村民上下打量了他一顿,直接喊人过来把他轰出村。
这衙役已经露面了,周县令只能派其他衙役前往,结果那衙役回来又说了,许云帆让人建了一个大木房,那帮工人又是下地抱稻草又是扎堆干活的,总之就是忙,一个个对外人很是戒备,根本不给他多问多看的机会。
那些上山砍柴的,负责搬运竹子的,齐远洋大概猜到,这是为烧炭、制纸做准备,但其他事,周县令都打听不到,更不用说他这个远在京城的人了。
齐远洋来找缚青雩不为别的,就为让缚青雩知道许云帆的事,如果可以,他们得把这人带到京城来。
对此,缚青雩却摇头:“不行,他要来京,必须凭借本事来,朕能拉他一把,却不能护他一世。”
只有有真本事的人才能在朝堂上立足。
虽说如今不再存在什么士农工商的阶级划分,但不可否认的是,官依旧凌驾于首位。
齐远洋沉默了。
他们齐家,若是没有他,没有宫中的贵妃,生意不可能做的这么顺。
而许云帆他什么都没有。
“如果许云帆不打算走科举,就这般一辈子窝在村里,满足于现状……”齐远洋想,那就是浪费人才了。
缚青雩是既高兴出现了许云帆这样的人才,但又愁于不知许云帆此人究竟想走哪条路。
哪怕一宿没睡,缚青雩心神具疲,坐姿依旧霸气,端端正正,“众爱卿可有事启奏?”
无事可就退朝了!
孟如春赶忙站了出来,“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爱卿请说。”
“微臣昨儿得了一封来自医馆的建议信……孟大夫已按照该大夫所说,将南瓜子给孩子服下,当天那孩子便将肚中长虫排出体外,该大夫还说了,按照咱们大晏朝的种植方式,村里孩子肚中多多少少都会有长虫,而且该大夫还告知了预防之法,臣以为,可派人进行全国预防,并派遣大夫随行……”
孟大夫话音一落,霎时,其他大臣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院史往前一站,“陛下,臣认为孟大人说的不错,很多疾病,的确重在预防,如果能够提前预防,大晏朝每年孩童夭折的数量至少可减少大半以上。”
“陛下,微臣以为,此行不妥,一个山野村夫的话,不可轻信,此举,消耗的人力物力皆是不少,这不是救治一个百个孩童,大晏境内的孩子,那是成千上万的人数,这将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右相身为元老,这番话一出,其他大臣顿时噎了。
其他大臣不敢驳右相,左相却是不惧的,他们一左一右,皆是百官之长,谁也不比谁低一等。
左相往右边走了两步,站在正中同右则前头的右相相对,“陛下,微臣认为孟大人与院史所言其实具有一定的可行性,若是能够提前预防,这对百姓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哪怕不能解决每一位孩子的长虫病,但提前预防,的确可以解决一些根本性问题。”
院史赶忙道:“陛下,此事微臣之所以认为可行,一是长虫病在我等大夫看来乃是棘手之症,往日身患长虫病的孩子,不说御医,就是其他大夫只能从孩子吐虫与否去判断,这些年,我等搜集民间各大夫的笔录,关于长虫病的症状,每位大夫的记录皆不同,但孟大夫来信上所说的症状,微臣连同其他几位御医连夜查阅各类医书,发现孟大夫信上所述的症状,与他接触过长虫病的大夫所记录皆是一样的,只是他们记录的不如孟大夫所说的那般详细全面。”
孟大夫在信上写了长虫病的各类症状以及不断阶段患有长虫病的孩子又会出现何等症状,以及如何医治等方方面面全部记录的清清楚楚。
而这些不同阶段的症状,他们太医院御医都在其他医籍上看到有关记载。
以前他们不清楚,为什么有关长虫病的症状,每位大夫所记录的症状会有所不同,孟大夫那封信可谓是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院史又道:“此事,微臣与孟大夫之所以认为可行,其一,此行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是不假,但却不需要花费大量的财力。”
右相鼻孔哼了一声,没等院史说完,冷哼一声,“院史大人说的可真轻松,众所周知,老百姓平时常见的发热之症,少则花个百文便能解决,可多时,那可不是数个铜板的事,这长虫病,你们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大夫所言,到时候花费那般大的财力,最后还是无用功,这个后果,是你们来承担?”
说来说去,这右相不过是不相信院史、孟大夫口中所说的“那位大夫”,一方面又不想花银子罢了。
院史拳头差点硬了,这老头子,当真是糊涂了。
一个国家能够存在,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百姓。
国以民为根本,而每一个孩子都是这个国家的未来,再说了,什么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国库中的部分钱是怎么来的?
如今将这笔银子用到百姓身上有何不对?
更何况,此举压根就不需要多少银子。
孟大夫:“陛下,此位大夫虽籍籍无名,但其医术却是有目共睹之事,早前林夫人胎位不正,太医院之所以能把孩子转过来,便是因为学了该大夫所授之法,另,有关医治长虫病一事,并不需要什么昂贵药材,只需用到南瓜子便可,南瓜子此物,可谓是家家户户具备的东西,因此,可以说,此事只需付出人力,财力却是可省的,既然不需大量的财力,为什么这等利民利国的事不去做呢?”
“哦,治疗长虫病居然只需要用到一把南瓜子?”缚青雩显然来了兴趣,眼睛都亮了,方才的疲惫,听几个大臣各执己见的烦闷顿时一扫而空。
孟大夫所说的这位大夫,缚青雩不知对方是何人,但对他的事却是有所耳闻。
右相被孟大人的话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散朝后,得知皇上把孟知春与院史留下后,心中更是不悦。
右相乃是权富世家出身,当年科举改革等对世家不利一事,右相之父最是反对,受其父影响,右相更是看不起寒门出身之人,他认为,只有出身权、富之家的子弟接受到的才是正统的教育,像那种山野村夫,不过是善于投机取巧之辈,真本事压根就没几分。
为此,他才会这般反对那等平明百姓出身之人出人头地,一个平明百姓,怎可同他们这群世家之人站在同一高度?
他们配吗?
孟大夫可不管右相怎么想,这会,陛下正问他,此大夫究竟是何人,对方居然有这等本事,可否能招进太医院?
关于招揽一事,孟大夫乃至院史不是没想过,毕竟此人是有本事的,但孟大夫在来信上说了,此人志不在此,之所以会医,不过是闲暇之余多看了几本医术罢了。
之前京城传的有关林夫人一事,以及孟大夫来信一事,缚青雩有所耳闻,却不知该大夫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只以为这人是孟家的大夫,如今孟知春一言,缚青雩方知,此人不是孟家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