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满屏激动的弹幕评论告诉他，没有听错。
方平没有睁开眼。
想说点什么掰回一局，可太震惊, 错过反唇相讥的最佳时机，只能恼羞成怒地假装没听见，假装在睡觉。
很快到了目的地，身旁的人离开了。
方平一下子睁开眼, 与八卦的司机保镖在后视镜里对上视线，很尴尬。
恶少方平气血翻滚，对“小妈”的厌恶达到顶峰。
很好。
从未有人这般嚣张地下他的面子，他记住了，郁琼。
方平躺在座椅上，玩味地勾唇。一只轻轻碾碎的蚂蚁而已, 真以为自己成了方家的主人了么。
他拨通方俊的号码，很快接通。
“爸, 我身体不太舒服。”
方俊刚刚见到郁琼，助理也刚刚带郁琼去试衣服。
他哭笑不得，方平声音中气十足, 一点儿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即使知道孩子在吃醋, 在无理取闹，他依旧立刻抛下男高与助理们，寻着定位找到了附近的车，敲了敲。
司机很有眼见力, 迅速放下车窗。
车后座处, 方平紧紧坐在另一侧，双手抱拳，一副不愉快的模样。
“把你的小情人一个人丢在商场里了么。”方平阴阳怪气, “他会哭的。”
方俊失笑。
坐进车里想摸方平，被方平烦躁的躲开。只能叹息着放下手，感慨孩子大了。
“他不是。”方俊已经不想再解释，也知道方平不想听，“想吃什么，爸爸带你去。”
方平毕竟刚刚痊愈，脸色依旧苍白。方俊心里不是滋味，也没心思考虑自己的情感与那种需求了。
命令司机开车回别墅，再打电话给某特助，联系产业下某家方平一直很喜欢的餐厅的主厨与副手，让他们尽快到别墅给孩子做饭。
情人么。
方俊轻轻握住方平的手，很安心。虽然孩子依旧有些别扭，但最后没有拒绝他，柔软地靠在他的怀里休息。
算不上情人，选中郁琼只是因为他是当下最合适的人。
没有背景，穷，家里有重病长辈，还是两个，极其易拿捏。
身世干净，圈子也干净——
几乎没有圈子，也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哪怕不小心让他消失了，也无所谓。
长得好看，年轻单纯，看上去挺可怜的，但极其坚韧。即使被同事那样对待，男高都没有动怒，平平静静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
方俊也有些好奇。
不知道郁琼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露出受伤的表情，会不再冷冷淡淡看旁人，眼眸中出现点别的东西。
手机屏幕亮起，方俊瞥了一眼后暗灭，抚摸了熟睡的方平的发旋，轻声下令让司机开慢一些。
助理发了信息告诉他，郁琼最后什么也没买，卡倒是收下了，直接转送给了他的爷爷奶奶，还去探望了两位已经住院治疗的两位老人。
离开医院后，便去了他兼职的杂货店搬货物——今天不想让方平不开心，因而方俊嘱咐秘书让郁琼明早前不要来别墅。
他抿唇。
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说服方平了。
他知道方平不可能那么快地接纳新成员的加入，只希望方平不要像那天那般生气。
而且无论如何他都会把方平放在第一位，只不过，他们的生活似乎需要新鲜血液的注入，他也需要有人能在他忙碌时照顾方平。
他不信任任何人，不想让别人接近自己单纯的孩子，然而自己与方平毕竟是父子，方平总爱隐瞒他一些事情。
传言总是特别快，已经有人在他耳边说起他为方平找了个小妈，还是男的。
方俊起初不屑一顾，但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是他想达成的目的。
方平比较任性，有时候脾气也大，如若真只将郁琼当作佣人，肯定很不听话。
而且……
方俊承认，他很享受方平的“吃醋”。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被方平重视过，也很久没有顺畅抱一抱自己的宝贝。
*
次日七点。
郁琼准时来到别墅。
管家轻轻颔首，看向郁琼的神色难免有几分怜悯。
郁琼和小少爷不同，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但他比其他人幸运，被方总看中了。
郁琼很聪明，平静地熟悉了管家的日常工作，且很有分寸，没有提任何不该提的问题，是个既懂礼貌又很好的孩子。
管家知道郁琼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家里老人，不由对其更同情了些。
“你知道为什么先生选了你么。”管家声音苍老，但有力。
他虽然上了年岁，可依旧能干活，绝不是为了换掉他而寻了这个年轻人。况且，他依旧是别墅管家，并没被辞退。
郁琼眼帘低垂，没有说话。
管家叹气，没有继续敲打。这是对方的选择，并且他们都知道郁琼走投无路。
即使未来的路无比坎坷，布满荆棘，他也不得不走下去。
他递给郁琼一份时间表，郁琼淡淡瞥了一眼，点了点头。
虽然他在读高中，不过是复读了，而且是下半学期，班里部分同学申请离校自行复习。
方家是他学校的资方之一，已经打点完毕，这几天有不少老师找到他，有的劝他不要自甘堕落，有的暗示他牢牢攀附方家，也有的希冀他能……
将其引荐给方平。
管家挑眉，没想到少年如此淡定。他无奈地暗示：“方少从小被宠到大，很任性。”
不仅方总宠他，身边的其他人也宠。
本来方总让方少接手方圆场是想磨砺磨砺孩子，结果那个什么经理对方平唯命是从，夸张点说，就差直接献身了。
时间表是方总定的，方总希望方平九点吃上早饭，可现实情况是，方少十二点都下不了床。
郁琼抿唇。
他掀起冷淡眼帘，轻轻望着二楼处。
他的工作似乎有些棘手。
要么规规矩矩完成方总的要求，可这样势必会得罪方平，让方平厌恶他。
要么随着方平的性子胡来，然而这样会让方总不高兴，他不傻，知道方俊是给他发工资的人。
狡猾的商人。
方俊不想因为这些琐事与方平关系僵化，故找了他。
郁琼平静地将纸折叠放入校服口袋，他接受。
已经决定把方平作为宠物好好饲养，他自然会担起责任。为了宠物的健康，他不得不忍受宠物的坏脾气。
七点半。
生活秘书与两个特助准时来到别墅，朝管家微微鞠躬。
看到郁琼时，神色古怪，但也礼貌问候：“郁先生。”
落座后，秘书递给郁琼一份文件，郁琼扫了一眼，大致是关于之后与方平以及方俊相处的方方面面。
别墅里，大部分时间将只有他与方平两人。他模模糊糊猜到方平隐瞒方俊的事情，大概率是与……那种事情有关。
郁琼咬唇，睫毛颤动。
他得一点点引导方平正确看待这种情况，如果有必要，小心帮忙缓解。
想到电梯里方平羞涩地依偎在他怀中的模样，郁琼耳廓染红。
很快他微微蹙眉，有些不理解部分内容。
他的精力只够养方平一个宠物，方俊那么老了怎么还瞎凑热闹，居然也想让他一起饲养。
郁琼心情复杂。
不行。
他只想养方平。
秘书等人不意外，知道男高不会立刻答应。
不过这由不得，合同已经签了，男高不得不在别墅里待上一段时间，他没有回头路。
大家有一点点羡慕，小小年纪找到了捷径，此后只需要乖乖听话。
不过也没有非常羡慕，他们知道郁琼是被迫的，也知道郁琼别无选择，可能会被方总，尤其是方少，欺负得很惨。
八点，方总风尘仆仆回来了。
昨晚哄方平哄了很久，一些工作与事务不得不一大早去处理。
秘书特助麻利离开，管家也很有眼见力地撤下了，只留下即将生出点情愫的方俊与他看上的男高。大家嘴角上翘，眼神八卦，但不得不散了。
空气凝固，方俊不想率先搭话，郁琼也没说话的意思。
就这样过了半晌，二楼某处的门突然开了。两人同时抬头，与有些懵的方平对上了视线。
方平愣了下，反应过来后重新进屋并将门反锁。
他冲到厕所里扶着墙壁，但没坚持多久再次胃里翻滚，吐了出来。
昨晚的东西经过一夜没有多少，最后只剩下胃酸。他由站着到跪着，狼狈且虚弱地努力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心里的痛楚大于身体的。
一想到刚才撞见的方俊与他的男高情人单独相会的画面，他就恶心得不得了。
恶心得他刚刚发觉的性向都要改变了。
他恨不得立刻出去约个人，疯狂得做点不可以做的事情，完完全全自甘堕落，麻痹他痛苦的神经。
但随着身体舒缓，理智回笼。他不放心外面的人，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取向。
方平轻轻喘息，喝了点水，好受了许多。
眼泪早已滑落，他漫不经心拂去，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没有人爱他。
也许是他想要的爱太难得，无人能够给予。方平知道方俊爱自己，可他始终不满足，也一直不太舒服。
母亲当年或许便是这么离开父亲的。
方平将眼泪再次擦干，敷衍地接了方俊电话说自己在洗澡，随意拧开喷头，直接在冷水里冲洗，冰得他难以忍受，可又懒得关，懒得调。
疲惫地躺在浴缸里，方平完全将自己浸入水中，感受着空气被一点点掠夺，心里的酸涩与肿胀终于缓解了许多。
突然水流静止，方平被无形的力量猛然拽了出来。
他狼狈地咳嗽着将水吐出，迷糊了一会儿才清醒，然而房间里空荡荡，除了他，没有旁人。
[没事，继续走剧情吧]
方平：“……”走个鬼。
他都疑似见鬼了，酝酿的情绪早就没了。
方平一下子老实，对男高与他爸的愤怒烟消云散。
他猜可能求生欲作祟，自己挣扎着出的浴缸。慢条斯理擦干自己，换上干净温暖的衣服后，方平给方俊发了信息，说已经收拾好，打算出去了。
拧开门把手的前一瞬，仿佛有什么心灵感应，他脊背发凉，转头看去，依旧什么都没有。方平松开手，逼着自己回到卧室，好在没发现什么。
他看着浴室的门，瑟缩了下。
[没事的，主播，冲]
[大不了白日见鬼]
[是的]
方平：“……”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明明是普通的都市世界，不可能有奇怪的元素。
@系统。
【没有鬼】
方平：“……”更不安心了。
人比鬼可怕。
难道他被什么变态盯上了。
小心翼翼打开浴室门，好在依旧虚惊一场。然而没等他放松警惕，被网友们提示去看镜子。
方平瞬间面无血色，僵硬地扭头，看到镜子所照之处，有一张熟悉的、小巧的卡纸。
——不要哭了。
方平鼻子一酸，流下眼泪。
他缓了一会儿，重新整理自己，这一次真的出了房门。
走下楼梯时，将原本想告诉方俊的电梯一事吞入腹中，也将自暴自弃想激怒方俊的自己的取向一事一并藏起。
方平渐渐冷静，厘清了目前的情况。
父亲已经将“小妈”带入别墅，赶人艰难。他也不可直接驱逐，会让父亲不高兴。不过，方平勾唇，他的手段有很多，会好好“招待”“男小妈”的。
他要让郁琼知难而退，自己求着离开别墅。也要让郁琼意识到，他惹的是什么人。
方平冷漠地走到桌前，无视了郁琼试探的目光，轻蔑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小笼包。
然后又夹了第二只。
第三只。
[主播（扶额）]
[还走不走剧情了]
[方总在一旁：（生无可恋）]
[哈哈哈哈哈]
方俊嘴角抽搐，这个男高真死板，让他给方平准备早饭，居然真的只准备方平一人的份。
肚子咕噜噜直叫，方平终于想起自己有个爹，给他留了一小口……面皮。
“……宝宝。”
方平虎躯一震。
方俊也虎躯一震，差点原地裂开。他讶异地看着郁琼，怀疑对方是不是听了什么传闻，会错了意。
无论如何，其他人都不可以这般叫他的儿子。
方俊脸阴沉得滴水：“不可以这么叫……”
“可以。”方平出声打断。
“爸爸，我想通了。”方平将最后一口粥喝掉，乖巧道，“为了我，你牺牲了自己的生活，这么多年辛苦了。”
他苦涩地笑了笑。
好像有点撑了。
[……]
[主播能不能别这样我入不了戏（抓狂）]
[想吃（哭哭）能不能开链接卖（哭哭）]
[下次一定要买一个可以吃东西的手机]
“方平。”方平看向郁琼，简单自我介绍，“以后……辛苦你了。”
他勾唇。
“我不太懂事，脾气也比较大。”方平不好意思笑了笑，继续道，“如果未来有所冒犯，还请原谅我。”
郁琼喉结滚动，不自在地悄悄在桌下将凌乱的衣袖整理好，身子坐直了些，白皙的脸染上浅浅粉色。
他抿唇，似乎做了一些心理建设后，才张开唇。
方平遮掩了眼中的轻蔑。真是没见过世面，只是和他说话就脸红。
“郁琼。”郁琼声音和他的一样冷清，但很好听。
他咬了下唇，过了半晌，继续道。
“未来你的……”
方平冷笑，只要郁琼说“小妈”，他估计自己会忍不住上手揍人。
郁琼满脸通红，莫名感觉有些羞耻。
但他觉得还是得在一开始就告诉方平，免得未来方平不认可他的管束，乱发脾气。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