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囹圄18
秦昂跟着周小数往广场方向走去,两人假装一路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英语。周小数临出门的时候秦昂突然叫住周小数,“你确定将江白的底细全部查清楚了?”
周小数不解地看着自己副队长,本能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以为队长真的看上人家了,于是压低了声音劝慰,“哥,要我说你想追就追嘛,担心啥,人家虽然现在在坐牢,但也可能只是一时的失足,人家的思想方面还是不错的,你不要这么怕……”
“……”秦昂抬手打断了周小数,一把给推开,“周小数,是不是我太久没管你了,你胆子就肥了是吗?”
周小数嘿嘿地笑了几声,“哪有哪有。”
这时身后的铁门被人一下打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秦昂闻声望去,瞳孔倏地紧缩——
铁门那边,穿着狱警制服的邹志毫不避讳急忙忙地叫走广场上的刘泽,脸色青黑,一副出大事的表情。
——邹志不是得周一的时候才能回来的吗?为什么现在就回来了。是不是他知道货不见了?所以货不是他拿的?
秦昂按住周小数,“回去马上查监控,还有邹志的老人机数据恢复了一旦发现什么,马上申请逮捕令!”
未等周小数反应过来,秦昂已经脚步轻盈地快速跟上了邹志和刘泽的步伐。
广场一处角落里,由始至终都望着秦昂方向的江白眉梢轻轻压紧。
刘泽跟着邹志一路走到偏僻的角落里,这里夹在两堵墙的狭小过道里,少有人来往,不认真看的话压根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刘泽靠在墙壁上,转了一圈自己的脑袋,讥笑地看着邹志,“怎么了这是?货卖出去了?这次拿到的钱多了吧!”
邹志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拿个屁!你是不是说错藏货的地方了!老子昨天就叫人去的时候压根就没找到!”
刘泽霎时脸色巨变,一下站直了身子,“你说什么?!货丢了?!”
“对!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市局里那群人发什么疯,端了好几个地方,就包括你说的那些地方。”
“那是不是他们发现给拿走了?”
“我不知道!”邹志暴躁地抓了几下头发,“上次你那个拆家被抓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等一等等一等!你还偏要卖出去!现在好了,市局的人查上来了!怎么办?!”
“你特么给我闭嘴!”刘泽压着嗓子怒吼,他烦躁地捏住自己的脖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对,为什么警察会知道?是不是你这边给我拿完消息转头就去跟条子说了!”
“屁!我特么疯了吗?上赶着坐牢吗?”
刘泽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手按在了邹志手上,“那就是市局的人混进来了,一定是有人假装犯人进来了!是谁,会是谁?!”
一面墙壁后,秦昂后背紧紧地贴在了墙上,将刘泽和邹志的话原封不动地听了下来。
货不见了,市局的人没找到,也不是刘泽邹志取走的,所以还有第三方的人?会是什么人,七爷的人吗?
会不会是同样知道藏货地点背景干净的江白呢?
他到底是不是七爷的人?
这时脚步声再次响起,带着不可忽视的急躁和怒气,秦昂一个转身,借着角度,将自己整个人藏身在旁边的铁门后。
等到刘泽和邹志的脚步匆匆而过,他才慢吞吞地从大门走出,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只露出了往下压垂的眼尾,明亮的眸子里迸发出渗人的寒意。
晴朗许久的天终于有种要变天的趋势,空气逐渐变得粘稠起来,混合着远处植被的林木味,一切仿佛被调慢了速度,在这稠腻的空气里缓缓流动着。
秦昂回到了小广场,依旧人声鼎沸,踢球的踢球,互相挑衅的也不少,没人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什么。
他靠在南边的柱子上,唇线紧紧地抿着,紧皱的眉头下是一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一处虚空一动不动。
刘泽不在小广场里。
不仅他不在,李宏和王将也不在。
他们去哪了?
身旁有脚步声靠近,他侧头看着随意地靠在他身边铁丝网上的江白,眉梢轻轻一抬。
江白问,“出什么事了?李宏刚才被刘泽拖走了你知道吗?”
秦昂眉心一跳——果然!刘泽这样的老狐狸,既然知道将地点告诉过李宏,就一定会怀疑到李宏身上。
所以——
秦昂目视前方,“东西不见了,自然狗咬狗。”
江白朝他一瞥,“货不见了?你们搜走了?”
“有些警方缴获了,”秦昂终于将视线收回落在江白身上,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可是有个地方的货不见了。”
江白愣了愣,随后嘴角笑意漫开,“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身下,秦昂一把攥住江白的手腕,五指用力到江白难以挣脱开,“除了我,你也知道藏货地点所在,而刘泽邹志也没有拿到那批货。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够在警方动作之前就将货带走。”
“可我一直在监狱里,怎么可能传消息出去。”
“昨天郑尔出狱了。”秦昂压迫似的靠近江白,刀锋般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有刀剑从眼中射出直捣江白的心脏,“郑尔是你的人是不是?是不是他把消息传出去的,嗯?”
江白脸上虚假的笑意逐渐淡去,半响答非所问,“你弄疼我了秦昂。”
那只白皙纤细到一用力的手腕被秦昂紧紧地攥着,隐约中可以见到红印来。
秦昂依旧没有放手,两人的视线兀自对峙着,仿佛有万千的刀剑在交锋,空气中无形地迸发着火花,而后消散在半空。
这时,铁门被人用力地一下推开,撞在铁丝网上,发出一声拉长刺耳的响音。
秦昂和江白同时应声望去,看见刘泽一手拎着脸上带上伤的李宏一路拖着朝他们走来,身后跟了一帮人。
两个人的心同时重重地一沉。
江白咬着牙压低声音,“松手!现在可不是追究谁拿了那批货的时候!”
秦昂倏地松开手,眼睛由始至终都盯着带着火气朝他们走来的刘泽,“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刘泽在离他们两人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将手中的李宏用力地往前一掼,将人摔在了他们跟前。
李宏狼狈地坐在地上,一边脸肿得极高,嘴角带着鲜血,不知道这是被刘泽扇了几巴掌。
他一见到秦昂和江白仿佛一下子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立马扑腾着上去哀嚎。
江白好像早有预警,在那一刻往后退了一步。李宏只能审时度势地抱住秦昂的大腿。
秦昂,“……”
李宏死死地抱住秦昂的腿,眼泪鼻涕和鲜血齐流,“救我救我!你们说过你们要保护我的!!”
秦昂嫌恶地挣脱开李宏的手,抬眼看着刘泽,“这是做什么?狗咬狗还要祸及别人?”
刘泽阴鹜地盯着他们,狭小的眼眶装不下滔天的怒意,“你少在这给我装!这小子可是什么都交代了!你俩特么是不是个条子?!”
话音一落,四周霎时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是一片惊哗——
“艹!条子?!条子怎么在这?”
“条子进来干干吗?”
刘泽接过话头,阴恻恻地笑了一下,“还能干什么,查案抓人呗!”
“!”
众人喧哗,越来越多的人聚齐过来,这里的人都是警察亲手送进来的,哪一个拎出去都对警察深感痛恨,在这个时候被揭穿身份可不是什么好事。
“刘泽!”秦昂厉声呵斥,“说话要讲证据,你怎么证明我们是条子?”
刘泽笑,“还不承认是吧!齐海呢?齐海,给我过来!”
外围的人被挤开一个口子,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跌到刘泽跟前,唯唯应命,“刘哥。”
刘泽一把捏住齐海的后颈,“来,把你刚才和我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齐海缩了一下脖子,余光畏缩着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秦昂和江白,“我…我那天看到监狱长和他们两个在杂货间里待了很久。”
“!”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雷,惊吓住了所有人。所有人都知道,马钧一直和犯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怎么可能会和两个犯人在杂货间里一同待上很长时间,这这能说明,马钧和秦昂江白之间一定有着不可说明的关系在。
几乎那么一刻围在周围的人因着对警察的痛恨而狂愤暴怒,甚至有人立马挽起袖子要冲上来。
不只他们,秦昂和江白在刹那间也脸色巨变,他们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彼此间都看到了对方瞳孔里的震惊。他们完全没想到那天竟然还有人看到了马钧进杂货间里,更没有想到懦弱四处求着人保护的齐海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齐海低着头,垂下的目光看不清楚,可秦昂还是看到了他嘴角不自觉带起的笑容,阴冷可怕。
电光石火间,秦昂明白了他这是在报复,报复他们对他没有伸出援手。可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让别人伸手帮助?
他几乎是怒气填膺,紧紧地攥住拳头,额角青筋因为怒火而凸起。
他一下将江白拉至身后,冷若冰霜,“刘泽,你想干什么?这还是在监狱里,你会不会太嚣张?”
刘泽突然狂笑起来,脸上肥肉都挤在一起,显露出他近乎疯狂狰狞的面容,他恶狠狠地指着秦昂,“你知道那批货价值多少吗?你们条子一句话不说就给我端了!老子今天一定弄死你们两个!”
他大臂一挥,“还愣着干什么?条子到哪都追着你们,进监狱了还要进来查你们!这把你们当人看吗?!”
“说得对!”有人马上附和着,“条子太欺负人了!不要放过他们!”
局势突然失控,人头攒动,一个一个叫骂着脏话地朝他们冲了上来,一股你死我亡不要命的气势。而刘泽在人群中缓缓后退,一副坐山观虎斗的表情。
“艹!”秦昂看着拥挤上来愤恨的人群骂出了一句脏话,难怪刘泽能坐上中缅贩毒一带的一把椅子,煽动利用人群的力量果然不一般。
他拉过身后的江白,“能打不?”
江白突然抬脚,裹挟着厉风踹开迎面而来的人,“废话那么多,赶紧打!”
话音间,已经有不少人冲上来了,各个都膀阔腰圆的,肌肉贲张,走火入魔一般扑上来。
秦昂侧头避开一记拳头,快速地抬手攥住反手一扭,只听到“咔擦”一声,生生地将那人的手腕卸掉,动作干净利落。
他后退几步与江白背靠背,警惕地看着将他们围在中间的一群犯人,每个都想张牙舞爪的妖魔,双眼通红地想要上来撕咬他们。
秦昂一咬牙,沉声道,“我引开人,你找到机会就冲出去。”
“屁,”江白骂了一句,“这时候就不要发挥你那什么大爱精神了,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同一船上的人。”
秦昂竟然嗤笑一声,“后悔了吗?拉我上同一条船?”
迎面而来一股劲风,拳头应声而来,江白当空拧住,抬脚又快又狠地踹在了来人的胸上,一声闷响,伴随着惨叫声那人立即飞了出去,“在我这里,没有后悔两个字。”
“很好!”秦昂抬起右脚就是一个踹腿,劈头盖脸地朝面前一个小喽喽而去,正中小喽喽的面门,右脚方一落地左脚及时而起,又是一记扫腿,直接将那人横扫而出,压翻身后一拥而上的一群人。
广场外的狱警终于发现了里边的动静,连忙打开铁门拿着警棍涌上——
“干什么!住手!给我住手!”
“蹲下,听到没有!蹲下!”
然而这群人,亲手被警察抓进来,对警察的怨恨简直达到了一个难以估计的高度,现在条子就在眼前,他们浑身的细胞都叫嚣着激动和愤恨,哪里还会理睬狱警的话。
黑压压的天仿佛下一刻就要轰然而下,大风呼呼作响,顷刻间就淹没在这场嘶吼着的打斗中。
对方一群人一群人地压上来,而他们只有两个人,寡不敌众,就算他们是什么天兵神将,再这么下去也得被群殴死。
那边江白刚踹倒一个人,后背就避之不及地被人踹了一脚,他重心前倾,眼见就要与水泥地来个亲密接触了,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一个怀抱里。
秦昂抱着人躲开一拳,拉开人站好,“你行不行啊!”
江白一把推开秦昂,喘息着,“行个鬼,这么多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擒贼先擒王,刘泽人呢?”
秦昂放眼四周,一眼就看见刘泽站在人群的外围,目光向钉在了他们身上一样,笑容阴森。
他一拳揍到冲到跟前的人的脸上,顺势地捏住对方的脖子,用力地往前一推,“跟着我。”
说着他就往前冲,借着身高优势,一下撞开了人墙,有个人体盾牌挡在身前,脚下发力地往前冲,一路撞开不少人。
江白跟在他身后,顺势替他解决后边涌上来的人。
秦昂拉着人盾前进不少,最后将人狠狠地往前一掼,压倒一片人,接着一记狠拳往刘泽方向而去。
眼见着人就要到跟前,刘泽突然扯着嘴角阴鹜地笑起来,眼底显现出狠色,手高高地一抬,寒光毕现。
秦昂对这寒光始料不及,还没来得及动作的时候,后边有人一把将他推开。
!
秦昂瞳孔猛然一紧。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顷刻间鲜血喷涌,四溅的鲜血些许滴落在秦昂脸上。
他脸上一直以来戴着沉稳和偶尔漫不经心的面具顿时裂开缝隙,他疾步上前地扶住倒下的江白,“江白!江白,你没事吧!”
这时,砰!——
一声枪响下,周遭所有人的动作一顿,紧接着一声浑厚的声音在场外响起,“都给我住手!”
周围的人恐慌着蹲下身子抱头,只有刘泽孤身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淌着鲜血的匕首。他好像被这鲜血染红了眼睛,对那骇人的枪声也置之不顾,拿着刀子又要冲上来。
秦昂当机立断,将江白轻放在地上,冲上去就躲开刀锋,一记擒拿抓住刘泽举着刀的手。
刘泽动作一顿,脸上终于露出恐惧,下一秒就见秦昂屈膝顶中自己的胸骨,只听“咔擦”一声,手上一时脱力,刀子应声而落。
秦昂还攥着他的手不放,手上一用力,拧断地刘泽的腕骨,一个横劈将人砸向水泥地,鲜血顿时涌涌而出。
武装的狱警霎时从广场外鱼贯而入,警棍手起手落,毫不留情地砸在了犯人身上,逼得所有人都蹲下身子。
周围一片安静,只剩下北风呼啸着的声音。然而秦昂已经顾不上那些了,他箭步回到江白身边蹲下,手用力地按上了被刀锋扎中的伤口,源源不断的鲜血从手指缝隙里流出。
一瞬间,万千个思绪涌上心头,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他?他们只是短暂且毫不走心的合作关系,压根就不值当他来替自己挡上这一刀。
江白唇色尽失,面色苍白如纸张,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你这什么表情,死不了放心!”
“你特么地闭嘴!”秦昂低吼,“货是不是你拿的你还没说呢!还想死,想得美!”
江白有气无力地“啧”了一声,“还在怀疑我,货不是我拿的。”
黑云满布的天终于压着雨滴而下,一滴一滴地落在江白苍白的脸上。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一脸焦急担忧的秦昂,终是笑了笑。
“真不是我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