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陆离这回把目光,又移向了御宵旁边的明崇。
御宵治军严明,那几人自然是被他杀一儆百。
处理完这件事后没多久,落阳坡一战便敲响了战鼓,御宵辉煌而短暂的一生很快迎来了终点。
攻下柳城之后的几天,御宵都在等着援军,可没等来援军,却等来皇城来的人。
有人来报时,御宵正和明崇下棋,闻言皱眉:“皇城的人干嘛来?”
“兴许是国君有什么命令。”明崇不慌不忙,给御宵到了杯酒,“特意给将军留的新酿,尝一杯再走也不迟。”
御宵接过一饮而尽:“果然好酒……我先去了,棋盘留着,别收,回来继续。”
御宵进门,入目便是一名国都使者和一名将领,身旁还跟着一批侍卫。
那名将领御宵见过,曾经是他爹的旧部之一。
御宵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见对方这么大阵仗,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面上还是带着笑::“使者大人,李将军,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使者答非所问:“将军这是攻下柳城了?”
“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上报,这会儿信使快马加鞭已经在路上了,拿下陈国指日可待。”
“不错,这事以后就交给李将军吧。”使者摆手,命随从呈上来一把剑,对御宵笑得不怀好意:“御将军,我这回是带了诛杀令来,您是自己来,还是我们动手?”
御宵脸上那点笑缓缓拉了下来,沉声道:“这是做什么?”
“就是这样。”使者脸上永远都是一个表情,叫人琢磨不透他的意思,“王上的命令。”
御宵一时间只觉头晕脑胀,有些站不稳。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艰难地道:“为什么?”
“王上的命令,岂是我等可以揣测的呢?”
对方把剑递到御宵面前,御宵眼神阴沉:“滚,我要见王上。”
“王上远在国都,您如此,难道是要反抗诛杀令,反抗王上不成?”使者拔高了音量,见御宵不动,便又拿出一块令牌,可号令沂国所有军队。
使者将令牌放到御宵眼前:“御将军,请吧?”
御宵脑袋一阵发晕,眼前的令牌也模糊起来。
对方丝毫没有认命的意思,使者只好把剑给身旁的将领:“劳烦李将军了。”
李将军没犹豫着接,似乎是不忍心。
使者幽幽地道:“难道连您也想反抗王上的命令吗,这罪名可不小。”
李将军深深叹了口气,喃喃道:“御宵,你可不要怪我,我这也是迫不得已……”
李将军提起剑往御宵胸口刺去,一旁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喝:“将军!”
一个人影冲了出来挡在御宵身前,李将军硬生生止住了动作,使者“嘁”了一声,示意侍卫将来人制住。
两个人联手将对方压跪在地上,手往后制住,对方扔不停挣扎:“将军!放开!你们这群人要干什么!”
御宵终于是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对方叫喊一声一声地与他渐渐昏沉的意识做着斗争:“伍……邵……”
“真是吵闹。”使者揉着眉心,对李将军:“还不快动手?”
李将军只好逼近御宵,伍邵猛地爆发出一股力量,挣脱了对方想要冲向御宵,却被人从身后一剑穿过了胸膛。
侍卫面无表情地抽回刀,血迹顺着刀身在地上划过一到痕迹。
伍邵倒在地上,两双无神的眼睛到最后还在看着御宵,“将军”二字终是掩埋在了他的喉咙里。
“喂……伍邵!”御宵的眼睛聚焦了片刻,想要起身,最终还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这一倒,黑暗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再也抵挡不住。
他曾经给自己想过很多种结局。有儿孙满堂寿终正寝,也有抛头颅撒热血祭先祖,抑或是死在强敌手里,死得其所……但他却偏偏没想过自己是死在一道诛杀令上。
他这么多年刀尖舔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天上不知何时已乌云压顶,狂风吹入屋内,门窗啪啪作响,和着风声发出悲鸣。
心口传来的剧痛让御宵清明了一瞬,无意识地呕出一口血,生前最后一秒隐约看见的,是明崇那缓缓靠近的,被风卷起的灰色衣摆。
……
两千年多后的鹿鸣在下沉过程中对着眼前虚虚地抓了一把,似是要抓住那两千多年前衣摆。
鹿鸣苦笑:“原来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快乐
劳动最光荣,我要双更了,二更在下午
☆、千钧 (五)
五个小的刚从镇上回来,郭颂和秦钦两人手里提的全是零食。
“也不知道冯老师鹿老师还有仙君尉迟老师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苏萱萱脸上鼓起小包子,“想吃冯老师做的饭了。”
秦钦也跟着叹气:“我也想。”
他们不大需要吃食,因此在之前更别说有一日三餐的习惯了,可自从鹿鸣来了之后,便天天吃冯陆离做的菜,嘴巴都养刁了。
“这样啊,那今天我们吃饭,我来做。手艺是没有大人好,别嫌弃就成。”姬渊关上门,挽起袖子往厨房走,顺道招呼这几人里还算靠谱的冯旭佑,“旭佑,来帮把手。秦钦小颂萱萱,先把东西放了,再收拾一下房子,大人要是回来又要挨骂了。”
“哎。”
众人都应了一声,各忙各的去。
冯旭佑把土豆削皮之后放在砧板上,拿着菜刀比划着,思量着该怎么下手。
半天也没拿定主意,便问:“渊哥,切丝还是切片?”
半天也没等到对方回答,冯旭佑转头:“渊哥?”
冯旭佑一转头便见姬渊正背对着他站在煤气灶前,一动也不动。火一直开着,锅里的东西都发出焦糊味了。
冯旭佑赶紧上前关了火:“你……”
话音刚落,原本站着不动的姬渊突然以手为刃劈向冯旭佑的脖子,冯旭佑赶紧往后一仰,对方陡然伸长的指甲还是割破了他的喉咙。
冯旭佑浑然不在意脖子的伤口,抬手用手里拿着的刀抵挡住姬渊的第二下攻击,锋利坚硬的指甲与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冯旭佑的脖子没有冒出血来,只是一团黑子源源不断地冒出,消散在空气中。
“渊哥!”冯旭佑见姬渊眼神空洞,便知道出了事,“醒醒!”
对方呆呆地看着冯旭佑的伤口,像是被针扎似得瞳孔一缩,一瞬间恢复了神采,下一秒又表情痛苦,似是在挣扎。
姬渊伸出的手又艰难地缩了回去,似是要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快走……”
“哼。”姬渊闷哼一声,一拳打碎厨房的大理石板,转身往门外跑去。
“鬼见愁!”
秦钦喊了一声,他们三个此时听到动静也都趴在二楼楼梯那往下望,见到眼前这个情景也是不解。
冯旭佑捂住脖子:“拦住他!”
秦钦率先反应过来,化为原型展翅飞到姬渊眼前:“渊哥你这是干嘛?”
“小心,傻鸟!”
姬渊忍不住出声提醒,秦钦赶紧扑腾着翅膀往上飞,躲过了姬渊的一爪子,一瞬间大鸟嗓又蹦了出来:“我的妈!什么情况!”
姬渊铁了心要走,郭颂立刻跟上,几番打斗之后却被对方一时制住。
在即将要郭颂置之死地的那一刻,姬渊理智回笼了片刻,费尽力气才抢夺回自己一只手的控制权,把青面獠牙面貌可怖的厉鬼往一旁一抛。
苏萱萱扑上去用自己的尾巴给郭颂当垫子,在郭颂摔下来后疼的嗷嗷直叫:“疼疼疼疼疼!我尾巴要断啦!”
郭颂的头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哎呀头甩掉了!”
秦旭落地化成人形,背上倏然长出巨大的火翅,拢到身前想要去抵挡姬渊,被冯旭佑以怨气为链,拴住腰拖了回来。
冯旭佑接住对方,冲着他的耳朵就吼:“你还想和姬渊硬碰硬,不要命了!”
秦钦耳朵嗡嗡响,觉着自己耳朵怕不是要被吼聋了,不过鬼见愁动那么大气也是第一次见,直觉这个时候还是别惹对方为妙:“消消气消消气,我这不是也想拦着他嘛。”
姬渊开了门往外走,还在试图找回自己的意志,断断续续地留下最后的讯息:“别过来……去……找……大人……告诉他,是……当年的施咒者。”
郭颂摸索着把头装回去,还要往前,被冯旭佑叫住:“别去,回来!”
苏萱萱攥着手机:“冯老师和鹿老师的电话打不通。”
冯旭佑喘了两口气,竭力保持镇定:“打给仙君和尉迟老师,别哭。”
“嗯。”苏萱萱把眼泪憋回去,试着拨通号码。
“你受伤了?!”秦钦凑近,透过冯旭佑指缝看到那个伤口时吓了一跳。
“没事,小伤……”
冯旭佑还没说完,对方便火急火燎地跑没影了,不一会儿从楼上飞下来,手里头抱了好一些瓶瓶罐罐:“手拿开,上药。”
这些药再好也对冯旭佑没用,这些伤去地府逛一圈沾点怨气便好,但是秦钦非要给他抹上,冯旭佑也对他没法子,只好坐在地上任由他折腾。
……
那边白信棂到狐族的时候,就觉得没了尉迟渡他们和那几个小朋友在身边叽叽喳喳,正经挺无聊。
待踏入狐族的结界,白信棂就被眼前的大阵仗吓了一跳。只见族长带着狐族全员杵在大门口,活像站军姿。
白信棂一出现,一群人一激灵,也不知道哪个丢人现眼地打了个拍子:“三、二、一。”
“一”一数完,齐刷刷开始跪下行大礼:“恭迎仙君。”
就差喊“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紧接着,白信棂身前就被放了两个大礼炮,亮晶晶的彩纸撒了一地。
白信棂:“……”老了,还真受不了现在年轻人的花样。
白信棂无力地摆摆手:“都起来吧,该干嘛干嘛去。”
顿了顿,诚恳地道:“以后好好修炼。”别吃饱了撑的整这些有的没的。
仙君都发话了,族长也只好催促那些人:“走走走,散了散了。”
几个狐狸精一步三回头,光这一会儿功夫白信棂已经收到了好几个媚眼。
“别啊,我还想跟仙君合张照呢……不愧是仙君啊,比女明星还好看。”
“想什么呢,仙君岂是你想照就能照的。”
“我想要签名……”
“我也想,你们谁跟我一起去?”
“咳咳。”族长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干什么,还不快走?”
几个年轻的狐狸对视了一眼,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族长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仙君见笑了,我让他们来迎接,这些小辈非要给您整个惊喜……”
于是就有了这么个“中西合璧”的一出。白信棂也是哭笑不得。
族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仙君,萱萱……最近还好吗?长高了没?”
白信棂没心没肺的话到了嘴边,瞧着族长苍老又怀着希冀的样子,难得裹了层人情味:“好,长高了,也漂亮,一定很像她妈妈。”
“是,像她妈妈……从小就像,尤其是那机灵劲……”族长苦笑,“可惜我和苏辛都造孽。”
“哎,对了,这个。”族长拿了本破旧的古书给白信棂,“苏辛房里找到的,被他藏在墙缝的机关里,料想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这书被人动了手脚,特意用来长期保存,千万年不腐,因此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书……还想请仙君看看。”
即使被人特意保存过,这本书还是很破旧,想来少说也有上千年。
白信棂翻了几页,摇头,又对着它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后道:“我也不认识,但看起来是七国之前的文字,我回去找陆离君问问。”
白信棂想了想,还是把书拿过来:“我先拿去看看。”
族长:“仙君尽管看。”
白信棂到了以后才知道这什么“妖界交流大会”在三天后,自己来早了。反正都来了,索性留在狐族住几天,顺道指点一下小辈。
但这届小辈不太行,一个个都不是找他指点的,而是找他拍照的,毕竟谁都不想错过跟美人合影的机会。
不过看在照得还挺好看的份上,白信棂大度地表示大人不记小人过。
和小辈变着花样折腾了三天,大会也要开始了。
这“妖界交流大会”十分与时代接轨,秉着创新发展的精神,立足于社会实践。一群妖怪围坐在大圆桌旁十分正经严肃地提出各项政策。
白信棂支着脑袋听了一耳朵的“加强思想教育”、“建设和谐妖界”、“取其精华弃其糟粕,推陈出新革故鼎新进行传承”……成功昏昏欲睡,心里茫然地想: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白信棂从头到尾背着五吨重的偶像包袱,一举一动都含着优雅和强势,让人难以移开视线。别看他如此,其实困得要死,但要是在这睡着实在是太没面子。
白信棂强打起精神,索性翻开族长给的那本书钻研起来。
那是一种很古老的文字,起码得是七国之乱以前的,但那会儿压根没有纸墨,这书更像是后人描摹上去的。
跟七国时期的文字进行比较,有几个字形相似的,加上白信棂半蒙半猜,也只知道是讲一个大荒时期的传说,具体讲了些什么,他还真无能为力。
“仙君。”其中一位带着眼镜,一副精英相的代表突然开口问道,“如今妖族日渐衰落,诞下子嗣愈发艰,且不论灵气也愈来愈稀薄,人间针对妖怪的相关的组织也压了我们一头,长此以往,我们该如何自处呢?”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竖起耳朵等着白信棂的回答。
他们本就具有先天优势,又有谁甘愿在社会夹缝里生存呢?
白信棂只是淡淡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掩在桌子底下的手对着门外的木头桩子一弹,一只小白狐狸无声无息地卧在木桩上。
白信棂道:“万事自有其规律,妖族最终会如何岂是你我可以置喙的。从古至今的那些教训希望你们能记牢,加强一下思想道德建设,至于传承方面,也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一下,有些东西还是别传下来为好。”
白信棂语气温柔又强硬,现学现卖的几句话算是给了他们一个警告——安分点,别动歪心思。
一声手机铃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白信棂神态自若地接起来:“喂,萱萱?”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白信棂脸上的笑敛去:“我马上回来。”
白信棂挂了电话,复又轻笑一声,抬眼睨了一眼正拿着法器对着他的那些代表们,双手抱胸往椅背上一靠:“哟,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毕
☆、千钧 (六)
“大老远把我骗到这儿,真是辛苦诸位了。”白信棂道,“借你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怎么,有备而来?”
狐族族长显然被惊呆了,随后也反应过来,拍案而起:“你们要干什么!”
难怪让他一定要把白信棂带来,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除了白信棂和狐族族长以外的所有人都退到了门外,之前那位眼镜精英男回身朝里拱手:“我等宵小岂敢对仙君不利,不过是想请仙君在这里待上几天罢了。”
“哦,原来是想拖住我,看来小僵尸的事也是跟你们有关了?”
“这得二三十个族了吧,都凑一块了,古往今来也没见你们这些妖族这么团结过,这回可真是让我开了眼。”不同于狐族族长的气急败坏,白信棂可以说是悠闲,换只手撑脑袋,轻蔑不屑的神情晃人眼:“往届你们这大会,是谁代表的狐族?”
狐族族长意识到对方在跟自己说话,忙道:“我之前便想将族长之位传给下一代,渐渐交接族中事物,这以往都是苏辛负责。”
“果然,原来很早之前便是一伙儿的,看来那搞邪教的正经挺厉害,他的信徒不只藏在狐族,还渗透妖界各族啊。前前后后埋了这么多棋子,很累吧。”
白信棂依旧坐着没动,一团幽蓝的狐火在身侧形成,如炮弹似得砸向大门,却像是遇到了什么障碍,迸开一串火花。
狐族族长被火光晃了眼,下意识眯起眼睛。那狐火跟无形的屏障像是较劲似得,最终还是狐火最先消散。
族长都急得冒汗了,白信棂却一点都不急,眉毛一挑,仿佛极有兴趣:“这是什么东西?”
“一小块盘古斧碎片,让仙君见笑了。”
“居然拿上古神物困我,大手笔。”
对方推了推眼镜,恭顺却不失傲慢:“否则又怎能困住您呢?”
“你是鸦族的小崽子吧。”白信棂一眼看破他的真身,“你的长辈有没有告诉过你,你们曾经有任族长的毛是谁拔光的?”
对方突然寒毛一竖。
白信棂悠悠地叹了口气:“你们鸦族啊,一千多年了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就是爱自作聪明,自找麻烦,这怕不是你们族的传统。”
说话间,白信棂的身影像雾一般化开,所有人大惊,拿着法器警戒起来。
一旁一只白狐狸从木桩上跃起,眼睛红光一闪,化成白信棂的模样,下一秒众人便被数不清的狐火包围。
白信棂轻盈地落到树枝上,像一只红色的蝴蝶。令人移不开眼的面容上是令人胆寒的残忍的笑:“我可真是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
促使狐族对红眼造孽从而日渐落没的罪魁祸首同党就在这里,还妄图困住他带走小僵尸,自他成仙以来那么多年还真没谁这么大胆过!
这些人捏着法器想冲出去,身上一沾到狐火,整个人便燎了起来,怎么也灭不了,痛苦地满地打滚。
所有人都咽了口唾沫,尤其是那眼镜男,看着自己正在被灼烧的胳膊心里叫苦不迭。注意到天上逐渐积聚的乌云,选择继续作死:“仙君这么做,难道想再闭关一回不成?”
白信棂嗤笑:“我啊,生气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
白信棂伸手,眼镜男就飞了起来,直冲白信棂所在地,被对方掐住脖子,悬在半空。
白信棂掐着对方脖子的手用力,眼镜男脸涨得发紫,手脚无力地挣扎,白信棂头上的雷劫也正在形成。
手机铃声响起,白信棂愣了一秒,生怕苏萱萱他们又出了什么事,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人后,犹豫了一会儿,摁掉。
对方锲而不舍,被挂了电话还是打过来,白信棂这回倒是没挂,接起来等着对方开口。
“仙君?”电话另一头是尉迟渡随性又低沉的声音,“我怎么听到了雷声,你那边打雷了吗?”
白信棂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有事?”
对方语气生硬,尉迟渡似有所感,突然道:“天下第一好看的美人,赏脸捎我一程回小学吗?”
白信棂垂下眼眸,终是松开了手,眼睛男摔到地上,不住地咳嗽,白信棂一跃而下一脚踩住他胸口,背靠在树干上,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了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笑意:“马屁精。”
“我说的明明就是大实话,要是有半分虚假就天上落雷。”
白信棂看了看头顶,突然笑出了声,挂了电话后双手一挥,狐火纷纷熄灭,指着之前被包围的那几个都倒在地上对赶过来的狐族道:“在门外找找盘古斧碎片,抠下来就行,放你们族长出来压压惊。这几个躺地上的毛拔了鳞片刮了打哪来送回哪里去,记得告诉他们当家人这几个心怀不轨的事。”
有人壮着胆子搭话:“那仙君呢?”
“有事,我先走了。”
尉迟渡站在狐族的大门口叼着支烟,仰头看着那雷劫一点点散去,松了口气。
刚到狐族就看到雷劫,料想是白信棂出事了,便赶紧打了个电话,幸好自己没晚一步。
收回目光,便见迎面“飞来”的白信棂。
尉迟渡对他吹了声口哨:“天下第一好看的美人,看这里!”
尉迟渡对他招手,白信棂落到他身边:“你怎么来了。”
“本来想顺路来狐族找仙君一道,刚到就接到了萱萱的电话。”尉迟渡知道白信棂闻烟味,便掐了,“跟着仙君也不用坐交通工具,方便又快捷。”
被当马使的白信棂破天荒没计较,细长白皙的手搭上尉迟渡的肩膀提起他:“走。”
……
正沉入忘川的鹿鸣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漆黑一片,一双手突然出现紧紧地搂住他,将他抱在怀里。
鹿鸣眯着眼睛,勉强透过微光能看清一个熟悉的脸。
鹿鸣本想说些什么,但在水下发不出声音,只好无奈放弃,心里却忐忑。
冯陆离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找他的呢?
他又不免想要知道,自己在冯陆离心里又有多少分量,毕竟那个可是陆离君,他曾经一度认为他一直一个人才不奇怪。
鹿鸣正出神,却觉自己离开了水,冯陆离正半搂着自己往下坠,下面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入眼的都是石块,荒芜又毫无生气。
冯陆离抱着他落到一处悬崖上,两人坐在地上相顾无言。
“陆离啊,我……”
鹿鸣刚起了头,还没说完,自己的脖子就被对方咬住。
冯陆离又气又急,却又不怕弄疼他,因此只是用牙齿轻轻磨了两下。
鹿鸣任他咬,伸手搂紧对方,安抚似得轻轻拍着他的背。
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冯陆离这狂跳不安的心,可算是安稳了下来。他之前曾认为尤那金想让爱人复活是痴心妄想,可一旦对方是鹿鸣,他蓦然发现自己也是一样,这个时候哪怕是痴心妄想,也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待冯陆离松开,鹿鸣便捧起冯陆离的脸,摩挲了两下,道:“我没事,你别担心也别生气。”
冯陆离握住他的手:“我在气我自己。”
“干嘛跟自己过不去……那下不为例,以后可要把我看牢了。”鹿鸣道,“再说,现在这样也挺好,不用受人身的限制,刷boss也能加点输出……我的青川在你这吧?”
青川是一把刀,是御宵祖上传下,陪伴他走过一生,也是他镇守鬼门关斩过百鬼的刀。
鹿鸣记得自己入轮回的时候总不能带着把刀,便把这刀交给了冯陆离。那会儿他还认为他们两个的交情是君子之交,可谁知又会是今天这般。
冯陆离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缓缓点头:“在。”
鹿鸣记得前世的事,冯陆离和孟婆一样,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右手一挥,远处一把长刀蓦地飞来,直插入地里。
鹿鸣轻而易举地将刀□□,出鞘一小节,古刀发出威鸣,带出了来自远古的杀伐气,剑身“御”字清晰可辨。
鹿鸣像是看一个老朋友,双手抚过刀身后将他拿在手里:“上次在绍云县那会儿我便想起来了,一直瞒着你,后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也一直瞒着你我第一眼见到你便认出你是御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