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赵云澜看完信,似乎是早有所料,并未感到惊讶。
沈正阳绝对不会把户籍给沈老太爷,沈老太爷又已是一把年纪了,以后要靠着儿子过活,因此能为了他跟亲生儿子对起来吗?
他和沈正阳在沈老太爷心里,谁轻谁重,他是清楚的。
“父亲。”他说:“明儿我回府城一趟。”
赵富民:“你回去做什么?找沈正阳?”
赵云澜:“嗯!”
赵富民问他:“你觉得你去了,他会把户籍给你?”
赵云澜轻轻摇了一下头:“他会和我谈条件。”
赵富民闻言,立马看向他:“他想要香油的方子?”
不怪他会这么想,实在是沈正阳太过野心勃勃。
赵云澜道:“沈正阳心眼子小,当初我那般打他,他定是不愿那么轻易的就饶了我,可我已经跟他合离了,又从沈府搬了出来,他奈何不了我,他也知道我的软肋在哪里。”
“如今他还没对鸟鸟出手,不过是觉得我对他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还不用拿鸟鸟来做文章,可这香油还有那几个菜,单单在平阳镇,一月就赚了将近千来两,要是推到府城或是旁的几个比平阳镇要稍微富贵的地方,那能赚取的,一定更多,他不可能不动心,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把他打压下去而无动于衷,生意上若是对付不了我们,那他很有可能会拿鸟鸟来对我进行要挟。”
怎么要挟?
给沈鸟鸟随意指个人家,或是强行把沈鸟鸟带回去,赵云澜怕是就得妥协了。
赵富民道:“那你要给他?”
赵云澜摇摇头:“不给。这香油方子,并非是我一人的。”
“那你还去寻他?”
赵云澜抿着嘴。
不去那怎么办?总不能干坐着,也总不能真等到孩子出事的时候才着急。
赵富民哪能不晓得他在想什么:“你别指望那畜生会突然良心发现。”
“……”赵云澜叹了一声。
这事儿急不得,心里烦闷,脸上便带了些。
虽是极力掩饰,但蒋小一还是看出来了,这人眉宇间忧愁不减,应该是碰上事儿了。
蒋小一是个热心肠的,便问了一嘴,这事儿没什么好瞒的,赵云澜如实说了,然后蒋小一就懂了。
他晓得了,白子慕便也知道了。
晚上蒋小一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白子慕觉得他像在烙煎饼一样,往他肉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你今儿怎么了?不困吗?床上有针扎你了?翻来覆去的。”
“我在想鸟鸟的事。”蒋小一挤到他怀里,又枕着他的手臂,才愁道:“夫君,我们可不能让沈正阳把鸟鸟带走,那人黑心肝,鸟鸟要是被他带回去,肯定得见鬼。”
白子慕‘嗯’了一声。
沈鸟鸟最近猪粪铲得越发的厉害了,以前没什么力气,一铲子上头就只能铲拳头大的猪粪,再重的他就弄不了了。
可如却是不一样了,多吃了两个月的饭,孩子力气都大了许多,现在铲猪粪已经可以铲一盘那么多了。
假以时日,铲猪粪这活儿,他一个人估计就可以胜任了。
到时蒋小三就负责铲鸡圈。
他则负责监工,要是沈鸟鸟走了,铲猪粪这活儿,怕是就得他自己来了。
这怎么能行!!
这可是他辛辛苦苦培养的接班人,说什么都不能让沈家带走。
不过这事儿,确实是有些难搞。
毕竟沈正阳比赵家还富贵,缺的也是大钱,赵家若是想用银子‘讨好’他,让他把户籍交出来,可小银子他看不上,大银子他们又给不起。
这条路行不通。
再有一点,便是沈正阳想整死赵云澜,如此,赵云澜即使服软、道歉、下跪,他也绝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把户籍交出来。
迁户籍这种事儿,没有经验,也确实不晓得其中条例。
他现在现代混了那么多年,离婚法、税法他也是毛都不懂。
毕竟没离过,而且这方面的事儿,平日‘接触’不到,正常人,谁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打听这方面的事。
赵云澜不晓得,也正常。
要是早晓得……
好像也还是没法子。
可常言说的好,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人就没有让一泡尿憋死的道理。
问不给,那就不问。
总会有旁的法子。
不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隔天白子慕去到镇上,立马绕道去了趟赌馆,让人帮忙去府城那边打探一下消息。
沈家嫡出的汉子,就沈正阳一个,他底下还有几个庶弟庶妹,因为沈老太不喜姨娘、妾室生的孩子,因此那些庶妹早已嫁了人,而两个庶子,也已早早就分出去过了。
沈家老二木讷憨厚,老三嗜赌且很是不务正业。
这两人,都没什么经商的天赋,分家后,就守着几间铺子过活。
那过去调查沈家的小汉子是个机灵的,去了不过一天,沈家哪儿蚂蚁多,哪个小妾爱放屁,谁的腿毛多,他都可谓是了如指掌。
“沈正阳乃沈家老大,这人听说很会做生意,但为人比较阴毒。”小汉子把打听到的消息告知白子慕:
“听闻先头沈正阳想在和祥镇那边开家客栈,看中了一地儿,那楼主人家不愿卖,可后头不知咋的,那东家的儿子便被衙役抓了,听说是玷污了唐家的闺女。”
那小汉子说到这儿都笑了。
白子慕道:“那唐家不会和沈正阳有关系吧!”
小汉子一拍柜台:“哎呦,白掌柜你咋猜到的?”
白子慕笑出了声。
这并不难猜,前脚沈正阳想买人的屋子,人不愿,后脚人儿子就被抓了,这怎么看都觉有猫腻。
衙门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大概是收了银子。
那小汉子继续道:“那人晓得是沈家出手了,不敢硬碰硬,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把楼屋卖给沈家后,那人儿子隔天就从牢里出来了。”
白子慕点点头,然后就听那小汉子说完沈正阳,又说起他后院的妾室。
说完大妾室,又说二妾室。
白子慕:“……”
这些破消息真是一点蛋用都没有,但却可以打发时间。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沈正阳后院那些妾室为了争风吃醋,是一招接一招的出。
白子慕听得津津有味。
那小汉子絮絮叨叨说了半响,说完妾室,才说起沈家老二:
“这老二不行,虽为人老实,但没有做生意的脑子,接手的那几间铺子,听闻年年都得倒贴不少银子。”
“而沈家老三,整日就晓得吃喝玩乐,要是如此也就罢,这人还好赌,前几年家里的钱财全被他拿去赌光了,被人赌家门口要债,他便回沈府偷了五百多两银子出来,被沈家老大晓得后,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事儿外头人都不知道,大概是怕传出去丢人,我还是花了银子,搭上了沈府里头的人,才能晓得这件事儿。”
听到这,白子慕眼睛顿时一亮,问道:“你刚说沈家老三跑回沈家偷过银子?”
“嗯,听说是这样,那沈老三脑子虽是精一些,却不爱做生意,当初分家得的几间铺子,全让他给租出去了。”那小汉子喝了口茶,才又道:
“不过我前儿去打听消息的时候,听说沈家这老三,又赌了,欠了赌馆三百多两银子。”
“是吗?”白子慕眼眸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突然轻笑了一下,依着柜台,对那小汉子招了招手。
那小汉子靠过去,白子慕附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又进后院,拿了一张票子给他。
那小汉子略显疑惑,不明白他要那玩意儿干啥,但还是拍着胸脯,道:“白掌柜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话落,那小汉子便走了。
府洲。
晌午刚过,八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就提着棍子往西巷走。
见着他们气势汹汹,那棍子还又粗又长,路上行人皆是退避三分,就怕对方不讲道理,突然给他们来上一棍子。
有年轻妇人大概是没见过这阵仗,瞧着都害怕得脸色发白。
“嗨,没事儿,大家别怕。”有人说。
“婶子,这帮人干啥的啊?这是要打人吗?那棍子那么粗,会不会弄出人命。”
“他们不是去打人,这帮汉子都是赌馆里头的,这会儿估摸着是去沈老三家收债,不用怕。”
赌这玩意儿,向来是十有九输。
当初钱虎子赌了一次,差点家破人亡,沈老三虽是家未破,人未亡,但日子也委实是不好过。
收债的天天来催,拿不到银子就将他毒打一顿。
上次被打了一次,他躺床上躺了九天才好,今儿好不容易能下床了,正想叫媳妇去给他买点肉好好吃一顿,就听外头砰砰砰的响。
有人在踢他家的门。
“沈老三,出来。”
声音粗狂,是赌馆的人。
赌馆的人不好惹,话不投机就是一棍子。
沈老三媳妇吓得花容失色,哭着捶沈老三。
“人家又来了,咋办啊!你这死鬼,我早说了叫你别赌,叫你别赌,你偏的不听,现在好了,你说,这下该咋办?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沈老三正烦着呢,又听她哭哭啼啼,絮絮叨叨,脑瓜子一阵一阵的疼。
外头又催促了一声:“沈老三,你搁家里装死呢是不是,还不赶紧的开门。”
沈老三眼皮直跳,也有点怕:“你个婆娘懂得啥,这次老子赌输了,没准下次老子就赢了呢,哭哭哭,就知道哭,老子手气那么背,没准就是给你哭衰的。”
“你这话没良心啊,赌输了你就晓得怨我,你咋不说是你自个手臭呢……”
“沈老三,我知道你在家,你他娘的想躲里头不出来是不是?信不信我砸了你家的门。”
沈老三听见王大柱的声音,全身骨头就发疼。
这王八犊子下手最是狠,上次就是他一棍子朝他腿上去,让他直接下不来床。
沈老三可不想再被他打一顿,赶忙起身,叫媳妇扶他出去。
门一打开,王大柱立马推开沈老三夫妻,领人冲了进来。
“他娘的你小子,敢让老子在外头等这么久,又想吃棍子了是不是?”
“哎呦,王老大,小弟哪里敢啊!”沈老三指着腿,说他腿脚不便,因此才慢了些,不是故意不开门。
王大柱朝他腿看去,想起几天前自己朝他腿抡了一棍子……
事出有因,那便情有可原,王大柱缓了脾气,拍着沈老三的肩膀,问道:
“你知道今儿我们兄弟来干啥的吗?”
沈老三说知道,可:“王老大,你通融我几天行不行,我现在真的没有银子了,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去给你们筹。”
王大柱朝屋里看。
第一次来的时候,沈老三家里还摆满了东西,他虽是庶子,但沈老太爷也宠他,分了他不少东西。
如今空空荡荡,实在是‘干净’得厉害,似乎被土匪洗劫过了一样,老鼠路过他家门前,怕是都得朝他家扔点吃的。
就这了,沈老三还拿什么还?
不过人到底是他们赌馆的‘老顾客’,多少得给点情面,想到他上头还有一大哥,王大柱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他了,打厉害了,人躺床上起不来,那还怎么去给他们找银子?
反正沈老三都被他们收拾过几次了,打来打去,也委实是腻了。
王大柱道:“行,今儿我给你一个面子,明天不把银子拿来,你小子以后出门可就得当心了,我们馆子老大是谁,想必你早已清楚,上次有那想赖账的,如今天天吃香火,你要是嫌饭吃多了腻,想换换口味,大可一试。”
这他娘的谁敢试。
试试就逝世。
沈老三冷汗都要下来了:“明天?王老大,再多宽限我几日吧!”
王大柱瞪着一双虎眼:“明天就明天,你他娘的还想同我讲条件?”
见他又提起棍子,沈老三呐呐的不敢再说话。
等着赌馆的人走了,沈老三才颓然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方才他媳妇怕得没敢出半点声,这会儿人走了,她才狠狠的呼了口气,问沈老三,今儿又打算卖啥?
底下几个铺子的租金半月前刚交,也赌没了,如今家里除了一大铁森*晚*整*理锅,可没啥能卖的了。
沈老三说:“回家问姨娘要。”
他乃妾室所生,分家时,沈老太爷几个妾室都留在沈府里。
沈老三媳妇愁道:“姨娘以前存的银子不是全给你了吗?如今哪里还有银子?要我说,你肯定躲不了一顿打,方才还不如让王大柱打一顿算了,打完了,还能好好安心养伤,不然怕是要整日的提心吊胆。”
沈老三闻言,顿时怒道:“他娘的,那方才你又不说。”
“你还有脸怨起我来了?”
两人吵吵囔囔。
外头大门又突然被敲了一下。
沈老三心脏立时噗通一跳,不会是王大柱又来了吧?
刚虽是那么说,可他还是不想挨这一顿打。
敲门声再次响起,随之一起的,是一年轻汉子的声音。
“这是沈老三家吗?”
这声儿很陌生,并不是王大柱。
沈老三媳妇看了沈老三一眼,见他使了个眼色,这才去开门。
她只开了条缝,见外头站着个小汉子:“有事?”
“这是沈老三家吗?”见那妇人点点头,小汉子才道:“我找沈老三。”
见他个头小,没什么危险,沈老三媳妇退到一旁,开了门让他进来。
那小汉子前脚刚进门,后脚门砰的一声又被关上了。
那小汉子晓得缘由,笑了笑,跟她往正厅去。
见了沈老三,那小汉子也没废话,只说想让他帮忙办件事。
沈老三盯着他,警惕道:“什么事?”
“这事儿于你来讲,不算什么难事,只要你肯办,我可以给你这个数。”
那小汉子举起五根手指头。
沈老三一喜:“五十两?”
小汉子点点头:“嗯!”
沈老三虽说是沈家庶子,可并不受宠,沈老太不喜他们,每月给的银子自是不多,分家后,沈府便再没给过他们银子了。
沈老三这会儿缺银子缺得厉害,五十两他也是看重的,不过他到底不是傻的。
“你想让我帮你干什么?太难的我可做不了,杀人放火的事儿,我也不做啊!”
小汉子笑道:“我哪会叫你干那些事啊!”
沈老三疑惑不已,警惕的上下打量他一番:“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帮我把沈正阳的户籍偷出来,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那肯定是不难啊!
银子他都能偷得,区区一本户籍,完全不在话下。
沈老三也没多想,只当对方和沈正阳是对家啥的,最近南阳巷那边,有一铺面要出卖,听说那户人家儿子当官了,外放到了宁和县,前年生了个儿子,老两口想孙子,加上年纪大了,就想把铺子卖了,然后过去同儿子住。
外放的官,很少能调回故土,一般都是在外任职到老,宁和县离得远,以后估摸着是回不来了,铺子租出去,收金都困难,还不如直接卖了省事。
沈老三听说他那大哥,想把那铺子盘下来,不过那位置好,盯上的人很多。
那两老一直拿不定主意,不晓得该卖给谁,不过他们这几天就要走了,估摸着也就这几天会确定下来。
要是没了户籍,那铺子就过不了户。
沈正阳挣不挣钱的,其实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挣得再多,沈正阳也不会给他花一个铜板。
沈家老三也不怕被发现了。
上次偷银子被发现的时候,沈正阳只不痛不痒的骂了他几句,叫他滚,也没说报官啥的。
而且,家丑不可外扬,就算被发现了,沈正阳除了骂他几句,又能拿他怎么样呢?送他去牢房?那也不可能。
沈家要是出了个坐牢的,那名声多少是有点不好听。
他赌这事儿,最多就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富贵人家的子弟大多都如此,游手好闲比手脚不干净可好听多了。
沈正阳不敢报官,也更不可能宰了他。
毕竟沈正阳这人,好面子,又最是虚伪。要是背上手刃亲兄弟这么一事儿,以后谁还乐意同他做买卖?毕竟这人毒得连亲兄弟都敢下手,如此,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沈正阳只要脑子清醒,就绝不会动他,最多对他大骂一顿。
不过骂就骂呗,反正又不会掉块肉,还是银子重要。
沈家老三是有恃无恐。
这么一想,沈老三似乎怕对方反悔,立马应承了下来,说让那小汉子在家里等着,他去去就来。
沈正阳把东西放在哪里,他是清楚的。
沈老三到沈府的时候,沈正阳正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