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排球是一项永远向上的运动。
因此，高度即是永恒。
身高、跳跃高度均能在空中占据优势，就连教练也往往会珍惜在这方面初中的球员。
高中后才开始打排球的大高个不在少数，但多为拦网的副攻手，像二传实在少见，因为短时间内很难练成技术上的娴熟，大多都是依赖身体本来的天赋。
可宫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碰到这种情况！
他预判的准确，起跳的时机也抓得很好，理应是一次完美的拦网，但是——
对方比他跳得比他想得还要高！
那双手从正面向下朝他袭来，而那本该是平软无力的二次球，则在触球的那一瞬间，被强力的扣了下来！
眼中的淡漠和无所谓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因为对方根本不惧怕他的拦网！
并非对方用了多大劲儿，而是高度和角度带着惯性使然。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在他面前，不，或者说头顶带着球扣下。
“砰。”球落地的声音非常沉闷，并不像暴力扣球时的那般短快。
明明起跳时间差不多，或许是因为跳得高一些，半泽雅纪反而落地慢了一拍。
16：11。
观众台上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大家都为这精彩的一球感到惊讶。
比起宫侑心中的郁闷，对面的金发少年并没有过多关注，只是隔着球网朝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就转身离去。
好像毫不在意。
宫侑看到那个性格“孤僻”又“古怪”的佐久早和对方击了掌，甚至还拍了拍背，似乎对这次的协作很是满意。
哈，青训的时候不是基本视所有人类为病菌么。
“好丢人啊，侑。”角名斜眼那双狐狸眼，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被对方从头上扣下来了。”
宫侑顿时成了炸毛的狐狸：“呀，闭嘴！”
“闭嘴也改变不了事实的。”宫治及时补刀，根本不会放过这个折腾自己兄弟的绝佳机会。
“不过那个二传跳的好高啊。”尾白阿兰伸出手比划了下半泽的身高，“是不是有188啊，感觉比我要高呢，比阿侑高一些。”
“188？没有吧。”
“但就是高了这么多啊。”阿兰伸出手比划了这么一截，“感觉和大耳差不多高，或许半泽会矮些吧。”
今年高二的大耳练已经189cm了。
“真是令人羡慕的身高啊。”角名语气平淡，和他说的话完全不同，并不见有半分羡慕，“怎么就去打二传了。”
二传是在球场上触球最多的人没错，也是整个团队的中心，指挥的司令塔，但在缺少身体极致天赋选手的日本来说，大多数教练都舍不得高个去当二传，而是会让他们去当选主攻手或副攻的位置。
188不去当攻手，真是太奢侈了。
“……”被“盖帽儿”的宫侑没有说话，仍旧紧盯着对面的动向。
半泽雅纪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了这股浓烈的视线，仍在和队友平静地交谈。
“那就看他当二传会不会浪费这个天赋了。”宫侑很快又把状态调整了过来，这种事并不会带给他困扰，只会激起他的斗志。
“第一二传只会是我。”
啊哦。
角名低下了头。
看来两个人是要对上了，虽然是宫侑单方面的。
网口争球的小插曲并不会影响到比赛的进程，双方球员的状态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半泽雅纪似乎并不在意被对面二传猜到自己的心思，而宫侑也没有因对方在力量和高度上的压倒性优势而感到气馁。
只是减少了二次进攻的意识，不过他本来擅长的也不是这方面。
随着比赛继续进行，井闼山顺利地拿下了第一局，谢尔顿教练并没有要换下他的意思，反而在第二局的站位名单上也写下了他的名字。
饭纲掌罕见地一直站在替补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饭纲他没事吧？”看台上有同学问。
毕竟谢尔顿教练的这个安排和昨天的比赛差别太大了。
“没事的吧，看起来他心情还挺好的？”
只是到了第二局，井闼山的优势就没有那么明显了，不仅前期被稻荷崎追得死死的，甚至还被对方反超，连下四分。
有人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人看出了些门道。
总不能是宫侑给自己兄弟大喊“不要偷懒、不准偷懒！”起作用了吧。
眼看着形势不妙，谢尔顿教练选择了换人。
饭纲掌终于再次西上场，这让井闼山的应援队精神一振，又是一阵短暂的敲锣打鼓。
“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么。”紧盯着球场，在半泽从他身边路过时，谢尔顿教练说。
头顶毛巾，将顶部光线和外界视线遮盖的一干二净，半泽雅纪重重点了点头：“明白了。”
渡真利雪晴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好有些紧张地递给了他一瓶水。
她和半泽雅纪都是在蜜糖里长大的孩子，但与她不同，自小后者就是出了名的小天才，事事如意，万事顺遂，成长的路上毫无风雨，根本没有经历过任何打击。
从小成功的天才能接受突然失败吗？
她也不确定。
但实际上，半泽雅纪的状态要比她猜的好很多很多，基本没什么负面情绪。
就像回答谢尔顿教练的那样，他更多在反思自己的问题。
“和宫侑真是完全相反啊。”他说。
旁边的大和田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什么？”
现在半泽雅纪没什么手上的技术问题，步子上的速度也不慢，有网球的基础在，在空中扭转腰腹改变传球方向更是手到擒来——不然也不会将菊亭比下去。
但如今和宫侑一比较，他才发现自己的问题是多么明显。
即使一传接得不漂亮，甚至很差劲，宫侑也会想尽办法在那瞬间快速移动到球下，扎实简洁的传球，且技术纯属而巧妙，能巧妙地视情况运用队上所有的攻手。
和饭纲很像，但饭纲的打法会更保守些，不如宫侑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
与之相反，半泽雅纪就没有那么好的适应不同一传，他似乎更依赖几个定式，面对比较“危险”的一传在处理上就不够老练。
虽然这和经验有关，但他觉得也有“拼劲”的缺失在。
“宫侑很拼。”他说。
他没有那种拼劲儿。
“……”大和田的眼神瞬间古怪起来，“你居然会说这种话——”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要眼睛长在脑袋上，根本看不到那些问题。”
大和田小时候开始“讨厌”半泽雅纪不是没有理由的。
虽然对方踏实认真，会坚持始终，不同于菊亭益木的散漫和三心二意，但归根到底还是有些天才的通病。
学习过快，想要的都会唾手可得，毫不费功夫，如此一来也就不懂得何为珍惜。
有人会为某个东西或事物拼尽全力，甚至拼命。
可对半泽雅纪来说，就算失败了还有其他更好的路可以选择。
但很多人不是这样的，就像很多球员，成绩上的失败会直接影响到学业，毕业后的归宿继而成为售卖自己廉价劳动力的辛苦工作者。
“刚刚有球你怎么不去接？”大和田问。
半泽雅纪低着头：“拼命跑过去也接不到吧，还会有受伤的风险，如果失分了下一球得回来就好了。”
“行吧。”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大和田没再纠结，“还发现别的问题了么。”
“过于依赖一些队友，或者说是不信任别人，被对面发现后完全成了攻击的弱点——现在早就不是以前小学的过家家了，这么多年你就一点没变么！”
大和田越说越激动，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姿态，教练和领队没管，替补去的其他人也是看天看地看别人，完全不敢插进他们的对话。
真要命，阿诚居然敢骂雅纪。
星野佑一想着，把自己的脖子缩了缩，恨不得把自己190的身高藏进地里。
“排球不是网球，你要是还那么独，打攻手都比二传强。”
半泽雅纪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点头。
“我明白了。”
他的话让大和田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想不到对方居然会承认这个错误。
“我没想到你一直以来闹别扭是因为那件事。”半泽雅纪说，“但你说得很对。”
这也是他和饭纲掌的差距所在。
对方总是能很好地调动起球员的积极性，激发大家的潜能，甚至能通过一记成功的扣球来调整一个攻手的状态。
但他似乎更依赖于评判当时攻手的状态。球会传给当下最容易得分、状态最好的人，却忽略了二传手本该有的调动作用。
而且自己也有些过于依赖熟悉的人了。
在难以判断的情况下总是下意识把球传给圣臣，长久下来也会给对方造成压力，更会被对手发现端倪。
“呃，不，我们当时和现在还是有区别的。”大和田干巴巴地说，忍不住低头看向了脚下，一边的星野佑一忍不住用脚踢了踢他的鞋边，示意他说话不要太冲。
可恶，他会是说话很冲的笨蛋吗？！
他继续说着：“能意识到问题就好，总之，也不要太往心里去。”
“经验问题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有的，多打打就好了。”
“而且打四二的话你也不用担心，其他的有饭纲在。”
半泽雅纪成为替补后打了这么短时间还存在这些问题，也有训练方式的原因在，谢尔顿教练所准备的新战术，也就是四二配备的阵容，在其中对他的进攻要求的更多。
“不，饭纲前辈总有毕业的那天，而且……”半泽雅纪一把抹下头上的毛巾，抬头向对场看去。
他指着对面颜色更深的金毛，眼中是大和田从未见过的战意。
“总不能到时候再输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