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这场凌辱长达整整三个小时,袁知幸印象最深刻的却不是身体遭受的痛楚,而是这几个朝夕相处的室友脸上那些恶毒的快意笑容,和眼里毫不加以遮掩的直白恶意。
恍惚中,她听见她们欢呼着喊道:“掐死她,掐死她!”
在一片笑闹的声音中。
袁知幸不记得是谁的手掐在了自己脖子上。
她只隐约记得当时阳台外面有雪被吹进来,落在她额头上,有点凉。
“我以为我死了。她们可能也以为我死了,便把我抛尸了。
“但我醒了过来,我还活着。
“不过,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只知道周围很黑,我摸遍了四周,都没有找到出口在哪,然后便来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袁知幸的回忆就已经到了尾声。
她此时全身都在颤抖,显然这份经历给她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但她并没有流泪,只是有些疑惑,她偏着头,盯着杯子里的水,也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江炘遥。
“我不明白,我明明没有招惹过她们任何人,为什么她们会对我产生如此大的恶意?难道,我真的做错什么了?”
店铺里安静下来,只有博古架上的钟摆声在有规律地摆动着。
江炘遥目光落在少女颤抖的双肩上,缓缓开口,“在一堆粉色的花朵中,突然开出了一朵红色的花,还开得如此艳丽,那它在粉色花朵心中,便是有罪,这与它本身对错无关。所以,不必怀疑自己。”
把江炘遥这番话在脑海里转了一圈,袁知幸突然释怀了。
是的。
她没有错。
错的是姚棠棠的嫉妒成性,偏执无理,邵青扬的谎话连篇,邹婧的为虎作伥,其他人的助纣为虐。
所以,都是别人的错误,她没有因此必要怀疑自己。
想明白后,她的身体终于也放松下来,不再发抖,萦绕在她身上的沉重气氛也散去不少,她弯起眼睛朝江炘遥笑,“我知道了,谢谢老板,你真会安慰人。”
袁知幸是个漂亮的女孩,哪怕现在满身狼狈,笑起来也格外好看。
江炘遥微微点头,“不客气,客人,你想买什么呢?”
思考了几秒钟,袁知幸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我想从现在的地方安全出去,还想要所有伤害过我的人受到报应,最好能把我受到的伤害同等返还回去。”
光是让他们负法律责任,那样太便宜姚棠棠了。
她所遭遇的这些,只是几年牢狱之灾,根本不足以平复她心中的愤恨。
袁知幸不是睚眦必报的人,甚至她大多时候对人都是宽容以待,但她这一次是真的有了要报复一个人的想法。
闻言,江炘遥收回落在金乌羽毛上的手,抬眼看向袁知幸,“根据客人需求,本店建议客人购买的商品为:困境救援服务,厄运反噬符。”
江炘遥说出商品名称时,它们的注解自动出现在袁知幸脑海中。
前者不必多说,但后者却着实令她新奇又震惊。
厄运反噬符,顾名思义,能够把之前他人加诸在使用者身上的厄运全部返还回去,整个过程为期十天。
居然真的有这样完全脱离了科学范畴的东西,完美附和她提出的要求。
袁知幸眼里闪烁着兴奋的色泽,随后又变得忐忑,“这个,不会死人吧?”
江炘遥:“具体效果根据被作用者对使用者曾造成的伤害程度决定,而且你作为使用者,可以随时叫停。”
那就是不会死人了,毕竟她自己没有死,袁知幸放心下来,“那就买这个。”
“客人所需商品:困境救援服务,厄运反噬符。价格:六年寿命。”江炘遥说道,“若客人确认商品无误,请在交易书右下角签字。”
袁知幸拿起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摸了摸还在作痛的肚子,问道:“我想问问,我的身体,如果要你们治好的话,需要付出什么?”
“按照客人当前身体损伤程度,完全恢复受伤前的状态需要十年寿命。”
听到这个价格,袁知幸犹豫了一下,“那如果我平安出去,找外面的医生治疗的话,也能恢复健康吗?”
江炘遥说道:“有一半的几率失去生育能力。”
袁知幸垂眸细想了一会,干脆利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她不认为自己今后能够成为一个好母亲。
况且,用十年寿命换一半成为母亲的机会,她不愿意。
“交易成立,商品将在客人离开店铺后送达,承蒙惠顾。”
送走袁知幸,江炘遥朝苏漪点了点头,苏漪紧跟着消失在店铺内。
金乌侧头看向江炘遥,“店主,我以为您会劝阻她。”它觉得江炘遥不是那种会看着别人冤冤相报的那种性格啊。
“嗯?”江炘遥低头望向金乌黑漆漆的眼睛,“按照规则,店主应当尽量满足客人的合理商品需求,若是我拒绝提供商品,岂不是违规了?你这是想让我违规?”
金乌被他这个反问给噎住了。
说得好有道理。
“对不起,店主,我错了。”
它就不该多这个嘴!
再次回到那个黑洞洞的空间,冰冷的空气瞬间袭来,袁知幸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手里的符纸提醒她,之前的交易不是错觉。
她捏了捏符纸,按照说明在心中默念使用,随后手心里的符纸便突然消失了。
还没来得及惊讶,袁知幸又突然听到“吱嘎”一声,头顶有一束光亮突然照进这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内。
光线不算明亮,但袁知幸还是被刺得闭上了眼睛。
原来出口竟然在头顶,难怪她摸遍了四周墙壁也没有找到出路。
过了一会,她渐渐适应了光亮,朝上面喊道:“有人吗?有人在外面吗?”
没有得到响应。
所以,应该是那个店铺帮忙打开的出口。
袁知幸嗓子疼得慌,没有再试图呼救。
但是她应该怎么出去?
袁知幸盯着距离自己将近三米的出口发愁。
不过她并未惊慌,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交易是困境救援,而现在,她还处于困境之中呢。
很快她冷静下来,借着头顶投射进来的光线仔细观察四周。
这是一间破败的地下室,整个空间充斥着一股不知是死老鼠还是什么的腐臭味和灰尘味道。
四四方方的空间中,堆积着不少杂物,它们都被堆在中间,之前她一直沿着墙壁摸索,因此并没有摸到杂物。
袁知幸很快眼尖地发现杂物堆里面有一架木梯。
袁知幸现在头昏脑涨,身上又冷又疼,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但她还是伸出手,试图把梯子从那堆东西里扒出来。
只是虽然在做这个动作,袁知幸却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把它弄出来。
但离奇的是,她根本没有使劲,那个梯子就好像轻飘飘的一样,轻而易举被她弄了出来。
梯子长度刚刚好够探出洞口,袁知幸把它放好之后,还惊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随后她便没管那么多,抬腿朝出口外爬去。
出来之后,她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她所住的宿舍楼后面的林地里,旁边是学校废弃的老教学楼,平常根本没有人来。
而她身后的废弃地下室,它的门竟然是一块严丝合缝的石板,合拢后完全看不出这里有个能藏人的地方。
所以姚棠棠她们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袁知幸有些疑惑。
不过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找人求救,然后报警。
看天色现在应该是下午,这一整天都在下大雪,此时地面上的雪早已经没过脚踝。
袁知幸从昨晚就一直冻着,醒来后也全程绷着神经,加上身体上受的伤害,其实早已不堪重负,此时终于从那个漆黑的地方逃出来,神经自然松弛下来,结果就是,没走出几步,眼前就突然一黑。
失去意识前,她似乎看到有人一瘸一拐朝自己奔跑过来。
那是……
“爸爸。”
她于脑海中无声喊道,随后倒了下去。
再次醒过来时,袁知幸首先闻到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然后便看到头上雪白的天花板。
她侧过头,看到床边靠着一个人。
是徐韫玉,她的妈妈。
袁知幸花了好一会才认出徐韫玉来。
此时的徐韫玉丝毫不见往日在她面前的强势优雅,她没有形象地趴在床边,前不久才染了的头发发根多了很多白发,没有化妆的眼角是深深的皱纹,看起来又疲惫又苍老。
她好像一夜之间,从那个保养甚好,看起来四十来岁的知性女人,变成接近六十的老人了。
袁知幸动了动喉咙,想要叫她,但嗓子里好似塞了刀片,痛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只得伸出没有打吊针的手,轻轻勾了勾徐韫玉的手指。
被轻轻一触碰,徐韫玉便猛然惊醒,她眼里满是惊恐,看到袁知幸的瞬间,泪水便啪嗒啪嗒往外流,“呜呜呜……幸幸,你终于醒了!对不起,是妈妈错了,我不该不听你说话,要是早点知道你在学校挨欺负,我肯定给你做主的,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让你受苦了。”
这时袁知幸才发现徐韫玉的两只眼睛都是又红又肿,显然是之前就哭过很久。
袁知幸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露出疑惑的眼神。
“医生说你被掐得太狠,声带受损,需要过几天才能说话。不过你放心,身体咱们都检查过了,能够完全恢复的,不会留后遗症。”徐韫玉抽泣着说道,“你别担心,爸妈会为你讨回公道,你寝室那些杀人凶手,我们一个也不会放过!”
说到后面,徐韫玉的声音里满是恨意。
听到徐韫玉这么说,袁知幸就知道她在骗她,那家神秘杂货铺老板都说了她可能会有后遗症,况且肚子里的疼痛也告诉她,事情没有徐韫玉说得这么轻松。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拆穿徐韫玉,只是眨了眨眼睛,朝她勾了勾唇角。
哪知徐韫玉见她笑,又悲从中来,再次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和她说对不起。
袁知幸都给她哭无奈了,这时候更应该哭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好在没过多久,袁天和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律师的女人,以及两名前来做笔录的警察。
警察语气很和善,“袁同学,请问现在方便做笔录吗?”
袁知幸抬起手,比了个可以的手势,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现在不能说话,不过可以写字。
徐韫玉止住哭声,给袁知幸把床升起来,又给她背后垫了靠枕,让她舒服一点,然后又给她把小桌板放好,方便她写字。
袁知幸慢慢将前因后果写了一遍,最后省掉自己和店铺交易的过程,写到自己如何从那个地下室逃出来时结束。
她的字很清秀,文字表述能力和语言表述一样清晰,每一个人都能清楚看懂。
随着她的叙述,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展露出愤怒的情绪。
徐韫玉趴在袁天和的怀里哭得几近昏厥,袁天和黑沉着脸,眼里满是阴霾。
在此之前,天真的老两口都认为学校是最单纯的地方,没想到自己女儿竟然会遭遇如此恶毒之人,经历如此惨烈之事,还险些丢了性命。
袁知幸做完笔录,便再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栋小别墅的客厅里,女人拿着手帕,一边哭一边朝男人说道:“我不管,你必须把女儿救出来。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舍得让她受那样的苦吗?”
男人眉头紧皱,“这事我管不着,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她这样品行不端,睚眦必报,善妒成性,屡教不改的恶毒性子,就该得到教训。”
“姚复祥!棠棠是你女儿啊!”方书娅突然站起来大声吼道,“你怎么能够这样说她?!”
“我当然知道她是我女儿,但我的女儿是女儿,别人的女儿就不是了吗?”姚复祥揉了揉眉心,“上个月那孩子还给我打电话,说姚棠棠对她实施校园暴力,我当时还信誓旦旦和她保证我会处理好,结果呢?”
说到这里,他满面颓然,“怪我,是我对她了解太少了,以为她答应不再欺负别人就会做到,没想到她竟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你这是怪我没有教育好她吗?”方书娅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是,我教出来的孩子言而无信品行不端,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教过她?你成天就是忙忙忙,连过年都看不到个人影,现在孩子惹事了,就开始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姚复祥,你真是好样的!
“我再问一句,你到底救不救她?”
姚复祥额头青筋直跳,“你要我怎么救?她犯罪已经是事实,为今之计只能认罚。还有,我什么时候怪你没教好她了,我……”
方书娅根本不听他说完,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就朝姚复祥扔过去,“你滚!给我滚出去!”
见她如此激动,姚复祥看了看表,拿起外套朝门外走去。
看到姚复祥竟然真的走了,方书娅更为愤怒。
“行,你不救是吧!我自己来!”
她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声音里满是哭腔,“哥,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袁知幸住院的第三天,因为怕她无聊,徐韫玉给她买了个新手机。
她登上班级群,便看到原本应该被关在看守所的姚棠棠竟然在群里发了个红包。
她被放出来了?
正当袁知幸疑惑之际,又听到徐韫玉在门外打电话的声音,她很愤怒,甚至忘了控制音量。
“杀人未遂也是杀人!她凭什么被放出去?”
“什么?精神病?这样荒谬的理由警察也信?我看这小畜生就是为了逃脱责罚!”
“要是她真有精神病,那也应该送去精神病院,谁让他们放出去的?!”
“取保候审也不行!凭什么啊!我姑娘还在住院呢!”
徐韫玉显然气得够呛,袁知幸都有些担心她气出心脏病来,毕竟年纪这么大了。
这几天下来,袁知幸和徐韫玉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之前母女间的隔阂也消散得差不多了,此刻也是真心实意担心她的身体。
不过。
精神病?
没想到姚棠棠家里还有这样的手段,这就是特权吗?
袁知幸有些意外的同时又有点生气。
难道那个厄运符还没有生效?
不对,生效了的。
她紧紧盯着群里的聊天记录。
里面同学们正在讨论邵青扬的海王翻车现场,以及他是如何从楼梯上摔下去,恰好摔断第三条腿的场景。
与此同时,还有不少同学在抱怨这两天倒霉,诸事不顺,喝口凉水都塞牙。
袁知幸记得他们,都是前不久欺负过自己的人。
那几个还在看守所的室友们就不说了,姚棠棠,她有些期待她的下场。
且说姚棠棠从看守所出来后,本来还挺高兴,然后便看到群里讨论的邵青扬的事情,顿时觉得头上绿光冲天。
她当即找了个平日比较要好的同学,问出了邵青扬住院的医院,开车就冲了出去。
结果闯了几个红灯,好几次差点追尾后,匆匆赶到病房,却看到隔壁班一个女生坐在邵青扬的病床前,两人拿着个苹果,你侬我侬玩着你一口我一口的游戏。
姚棠棠当场气炸了,她二话不说,上前抬手就给那女生一巴掌。
岂料那女生也不是好相与的,揪着她头发就还了她两巴掌。
姚棠棠怎么受得了这个,当场和那个女生打了起来,但那个女生是个练过的,她根本不是对手,还被打得鼻青脸肿。
这事吸引了不少人来观看,有人还发上了微博。
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为了一个男生打架,这种热闹大家都爱看,没一会儿便被顶上了热搜。
那女孩反应非常迅速,飞快发了公告,声明自己是邵青扬的正牌未婚妻,两家人早有婚约的,而姚棠棠是个不要脸的小三。
一时间,姚棠棠迅速被推上风口浪尖,引来无数围观网友谩骂。
[看着长得眉清目秀的,没想到是个小三,真不要脸!]
[我就说这人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被打!]
[这要放在古代,小三是要被浸猪笼的!]
[知道人家有未婚妻还往上凑,贱不贱吶!]
姚棠棠反应过来的时候,网上的言论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从来都是她利用舆论攻击别人,自己哪里见过这阵仗,看着微博上满屏的谩骂声和恶毒诅咒,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间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
她试图解释自己是被骗了,并不是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但根本没有人听她说话,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任由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后来姚棠棠想要把热搜压下去,但根本没有用。
她有钱有势,邵青扬的未婚妻也不是善茬。
而就在这时,姚棠棠霸凌同学,故意伤害致人休克,以为对方已死还进行“抛尸”的信息不知被谁发了出来。
这条微博将过程描述得很详细,甚至还提供了一些袁知幸被抬上担架的照片,虽然马赛克打得非常严实,但也很好的加重了事情的可信性。
一石激起千层浪,姚棠棠原本就不好的形象又染上了一层黑。
看到这个消息,姚棠棠眼前一阵昏花。
而此时,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已经炸开了锅。
[我他妈这辈子最讨厌校园暴力!这是恶魔吧?把人掐得休克以为死掉了,还敢抛尸!以为自己是社会新闻主角呢?]
[楼上有失偏颇,她现在已经是社会新闻主角了。玛德,杀人凶手怎么还在医院和别人干架?不是应该在监狱吗?]
[她家有钱呗!指不定又是个什么精神病,明儿就无罪释放了。可怜被欺负的小姐姐,这辈子都得有阴影了。]
[我知道她是谁,某某姚姓局长的女儿,啧啧,难怪这么嚣张。]
他们知道她是谁了。
看到越来越多指出自己身份的评论,姚棠棠崩溃了,事情闹得这么大,她肯定又得被抓进监狱里去。
她再也不想去那个光秃秃的看守所了!
逃。
她要赶紧逃!
注意看,这个女人叫小晚。
寒风凛冽的夜晚,她独自行走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冻得瑟瑟发抖。
有谁愿意收留无家可归的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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