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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毫无余温的残霞经窗入屋,媒婆的笑脸被染上点橘黄。

第186章

毫无余温的残霞经窗入屋,媒婆的笑脸被染上点橘黄。
她就那么扬着薄唇,文侪也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明知那人绝不可能是苗嫂,他还是尽可能自然地摆出笑脸。

“妈,儿子被蛇咬了,身上疼,想自个儿待一阵子。”他攥着一角红被,并不避开媒婆那对乌黑的瞳子,“舒服些了便自个儿回屋去。”

那媒婆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依旧用腹部发著古怪的叫声,乍听去好似野狐的嗥叫声。

过去城中村夜里,文侪常能听见那般野物在哀哀叫唤,听起来很是可怜,他爷爷却总嗤鼻说那类奸诈畜生最是讨人嫌,深更半夜一叫唤,令人骨头都寒了。

媒婆笑起来,阴恻恻地歪在文侪的床头,显然不欲听他讲话。她垂涎三尺,像是饿极了。

文侪等不了太长时间,一发觉自个儿的手脚能如常动了,默数了十秒,便猛地掀开被子下床,推开屋门跑出那间屋子。那媒婆涂满甲油的手在他颈后捞了个空,继而发出野鸭似的哑鸣。

许是受此处声音惊动,文侪没跑几步便栽进个高大男人的怀里。他本能性抬手要把那人推开,嘴上顺应着郑槐的身份,叠声道歉起来。

可他没能把那人推开,后来受那香味蛊惑,干脆栽去那男人胸膛上大口地喘气,还问他:“你午时去哪了?”

戚檐只是把文侪紧紧拥着,一面将他的手翻来翻去检查有无伤口,一面安抚他说:“没事了……没事了……”

“够了。”文侪把他推开,“肉麻得紧。”

气也不换又问:“有翻到有用的消息么?”

戚檐点头:“翻到你我两情相悦的证据。”

文侪一愣,秒回神:“你的原身当真毫无伦理道德观。所以郑槐这是出轨么?他之前不是也冲薛有山表示出较大的好感吗?总该不会是因为薛有山太久没回家,他就不爱了吧?那也太渣了……”

戚檐笑了笑,把手搭上文侪的肩:“还有更渣的法子呢!——我怀疑郑槐他一下爱俩。”

戚檐说罢,从口袋里抽出两封书信,说:“假设郑槐在同薛有山和我的原身写信时都没有说谎,那么他曾在同一日相继给兄弟俩写过情书。”

“哈哈,特么的……‘我’都寄人篱下怎么还有闲工夫谈情说爱呢?这被发现了,可不就是棍子敲的都是外人骨?”

大概都是男人的缘故,即便他俩走在一块也没什么人盯着他俩瞧。他俩不好在走廊上狂奔,只在没人时候偷摸着小跑几段。文侪是奔着那花弘的房间去的,那花少爷自打当初发疯咬人给抓了去就再没出现过,他总觉得那人身上一定藏着点什么。

恰绕过回廊,碰着俩一面扫雪一面闲谈的下人。

一矮胖仆从先开口说:“那土匪作怪,可真真是要拿刀抹脖子的!你是没在闹匪患的村里呆过!自然不知道那土匪饿极了能活剥人肉吃呢!”

“呵!”瘦高个的仆从将脸拖得很长,“可、可我听说昨儿门没关紧,说不准咱们薛宅早偷跑进了好些土匪哩!今天护院找了老半天都没找着人影。你说那类人和躲在黑巷里头的大耗子有啥子区别?不当心给人鼻子都咬掉!”

“耗子要人命啊?我听那村口的婆子说之前有土匪深更半夜入屋给人把四肢砍了呢!夜里睡可千万闭紧门窗,尽量别起夜了,省得撞见什么不干净……”

戚文俩人正欲仔细听,怎料忽然传来一声爆响,一时间整座宅子都好似晃动起来。戚檐下意识就把文侪往自个儿怀里圈,叫差些窒息的文侪想起了第一局委托时在精神病院地下室的场面。当初戚檐也曾这般做过,但那会儿他俩就如炮仗碰炸药似的,说多几句,戚檐要炸,他也要炸。

今夕就不会这样。

不,或许该说是亲昵得有些过了。

“我们亲爱的身上好香。”戚檐的手不安分地在文侪脊背上下抚动。

“哦,可能是刚刚苗嫂沾我身上的,应该是她身上比较香。”文侪回答得很迅速。

戚檐笑而不语。

爆炸声响起后,浓雾顷刻便充斥了整座宅邸,在伸出手连指头在哪儿都看不清的情况下,戚檐忽然拽住文侪的手跑了起来。

文侪并不问他要带自己往哪儿去,只默默同他一块跑。

“感觉怎么样?”戚檐冷不丁问。

“什么怎么样?雾大,看不清路,差评?”文侪难以跟上戚檐的脑回路。

“什么呀!我说——和我私奔的滋味!”戚檐忘了这会儿雾大瞧不清人脸,只回头冲文侪甜甜一笑。

“我看你是忘了大哥整治小弟的销魂滋味了……”文侪冷笑一声,咬牙切齿的模样却很可惜地没能传到戚檐眼里。

戚檐是朝着雾最浓的地儿跑的,哪曾想他会猛然刹住脚步,文侪倏然向前倒去,戚檐伸长手臂将他抱入怀里。

坠落。

从高处跌落的强烈失重感照常来说会很清晰,但戚檐将他抱得太紧,以至于当他和戚檐躺在坑底时,他良久才反应过来他俩从某处摔了下去。

“我没事,一点事儿没有。”戚檐比文侪先一步开口,他放肆地揉了揉文侪后脑勺的卷发,“我们大哥要是猫的话,毛色应该很漂亮吧?”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文侪见戚檐一副乐呵呵的模样,知道戚檐人没事后便开始打量周遭,眼下雾散得差不多了,因而可以清晰地看见俩人正身处一大土坑中,坑不算太深,但宽度不算太窄。

“哟,还有个倒霉兄弟也摔下来了啊?”戚檐坐起身,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一个模糊的人影,“您是?”

那人没回答,文侪后知后觉地将戚檐的手扯回去——慢了。

大雾散尽,露出那倚靠着土墙的东西。

“靠。”

戚檐脸上的笑容倏忽收了回去,他将文侪摁在他的胸膛中,不让他挣扎出去。

“别看。恶心。”戚檐又起了犟劲。

“我不怕。”文侪力气本来也不算小,一把便将戚檐给推了开,仰首便瞧见了那玩意。

那是具生着两个脑袋的尸体,就好若肿大的颈子忽然生出了两个巨大的囊肿,显得很是诡异。可两个脑袋共合于一颈一身,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和谐感。

“这是什么东西……是要暗示什么吗?”文侪伸了伸手,想去触碰那东西,哪曾想忽然被坑顶的人给呵斥了。

“别乱摸!快上来!”

文侪仰首,看见了坑沿无数张神色紧张甚至于恐惧的脸,那薛母咬着唇,眼睛瞪得铜铃似的,可劲乱晃。

“这就上来!”戚檐毫不犹豫握了那朝文侪伸手的薛有山的手,见他神色一变,却还是厚着脸皮借力爬出去,完事后还道了声谢。

文侪是握着戚檐的手爬出来的,他俩都能感觉到旁边薛有山好似要将他俩扎成刺猬一般的目光。但由于戚文二人对他们与薛有山的混乱关系心知肚明,便也自然地将他的不善神情忽略了。

没有人讲清这儿为什么发生了爆炸,也没人讲明那坑底的双头尸是怎么回事,那东西还没腐烂,应该还没死多久,可要说他先前一直住在宅子里,是刚被炸死的,倒也不现实。

俩人出来后,单了解到一个事实——那声爆炸除却掀了草皮,作弄出个大坑外,还差些将薛家的祠堂给轰塌了。

起初这坑边闹得像是下一刻便要放起鞭炮摆桌吃席,可还没过几分钟这儿除了填埋深坑的下人,其余重要NPC都喊着困回了屋。

戚檐二话不说便扯着文侪往祠堂里跑,却只见那灰扑扑的墙皮上裸露出一大块创口,活像是人遭了挫伤,旧皮起了卷缩在尾端。

文侪将两只手猛地一拍,下一刻便将手伸向了惨不忍睹的墙皮。

戚檐拿根长棍把他的手拦下,说:“创口红白相间,创面有水泡,是烧伤,这‘墙肉’指不定还烫着呢——我来。”

言罢戚檐便将那木棍子戳进隐隐约约呈现出皮革制硬化的创口当中,戳弄了半晌,木棍头焦黑一片,好在它在完全变作一摊灰烬前先帮着从里头扫出了两只形制相似的手镯、一顶乌纱帽与一顶凤冠。

“把婚礼用饰品封进石墙里,这又是啥习俗?”文侪的脑袋似乎要炸开了,只将自个儿那一年四季总发凉的手放在脑袋上降温。

戚檐瞅着可爱,便跟在他后头走,边走边说:“眼下从墙里掏出来的几样饰品皆具有常见的男女风格区分,显然是男女结亲时用的。就是不清楚薛有山和郑槐成亲时,他俩都是男性打扮,还是其中一方照女子模样装扮。”

“说起来,前些日子凤梅她哥不是结婚么,你说这墙中的玩意有没有可能是她哥和她嫂子的?”

“你说死在仓库那位?”戚檐耸耸肩,“有可能,当时凤梅他哥不是穿着一身大红喜服么,我记得他的帽子和首饰都不在身上。可假若是凤梅杀了她哥,那么她将那些遗物藏在祠堂里仅仅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杀人嫌疑?”

“不对。”文侪甩了甩脑袋,“恐怕这思路太过于现实化。毕竟凤梅她哥死在仓库早都发臭了,而仓库人来人往,时至今日却还是无人发现,说明已不能用正常逻辑去解释了——凤梅他哥的婚礼与郑槐的婚礼必定有共通之处……眼下我们还是得尽快厘清把婚礼用具封在墙里的隐喻究竟是什么……”

戚檐掰出三个手指:“墙封帽冠镯链:一、以小见大,展示这禄双村婚礼流程的诡异;二、借物喻人,墙封住的表面是新娘新郎的东西,实际封住的是新郎新娘……大概是想用以展示什么东西停滞了么;三、同样是借物喻人,只是将那些东西皆看作踞高墙的薛有山与郑槐对于薛家诸事的厌烦态度,因厌烦而袖手不理,而作壁上观。”

文侪正欲细细思索戚檐设想的三种可能性,忽闻神龛后传来不小的动静,那般动静极难形容,像是什么东西相互摩擦窸窸簌簌地闹着,然后落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文侪的心跳急速跳动起来,一瞬反应过来,在撒开腿的同时猝然揪住的戚檐的袖口。

“跑——跑!土匪来了!”

戚檐极力地朝前飞奔,连头也不回,可一柄飞旋的尖刀还是猛然插上了他的后颈。

他头破血流,双腿不受控制地跪下去。

脑袋磕下去,正正磕在门槛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