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仲夏夜
盛星河就这样当起了闻亦的“半个助理”,因为他在市场部的职务没有撤销,闻亦这边没什么安排的时候,他还是会去市场部报道。
佘处面对盛星河,好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没说。
盛星河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且也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这种越级特调,很容易让人往某个方向联想。盛星河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在闻亦身边确实能了解到在市场看不到的东西,层高不同,看到的风景自然就不一样。
在市场部只能“窥一斑”,而在闻亦身边则可以“见全豹”。
现在的情况,对他未来的职业规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大部分时间里,盛星河都是一个理智清醒的人,他觉得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闻亦会交给他一些比较重要的工作,偶尔还会带他出席宴会和社交场合,给出的理由是他比刘助理伶俐。
这天,闻亦提前跟他说让他晚上陪自己去参加一个晚宴,还问他:“有喜欢的明星吗?”
盛星河:“我不追星。”
“哦。”闻亦眨了眨眼:“那今晚对你来说可能有点无聊。”
到场很多艺人,盛星河看着这些经常出现在电视里的面孔,难怪闻亦问他有没有喜欢的明星,这是近距离追星啊。不过如盛星河所说,他不追星。这些人他只看着眼熟,甚至很多叫不出名字就。
宴会主办人叫司澜沧,是全国最大的娱乐公司的老板,和闻亦私交不错。闻亦经常勾搭司澜沧公司的小艺人,司澜沧曾在闻亦面前调侃,说自己是闻亦的“供应商”。
宴会场地是近郊的一栋别墅,院子很大,又种满了绿植,盛夏时分的夜晚,晚风习习,绿荫随风而晃。
院子中间有一块下沉式圆形空地,是舞池,旁边有乐队演奏着舞曲。
盛星河穿着闻亦给他置办的西装,优越的长相和好气质让他频频被人误认为是哪个明星,找他搭讪的人很多。
闻亦见他一进来就没落单,和人交谈的时候有进退有度,便放心地忙自己的去了。
直到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光,闻亦才来找盛星河,邀请他:“跳舞吧。”
盛星河看向院子中间那个下沉式的舞池,不少人在里面翩翩起舞,畅快的舞姿和乐队精妙的探戈舞曲融合,还伴随着喧嚣的蝉鸣,树荫花影香鬓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他觉得这种热闹的场景似乎跟自己有壁,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不会。”
闻亦:“我教你。”
盛星河还是拒绝,他在玩乐的技艺上一向缺乏天赋,于是说:“我应该学不会。”
“学不会就学不会,又不让你参赛。”闻亦很随意,他的眼睛在月光下很亮,说:“借用某著名电影里的一句话:探戈不是人生,无所谓对错。跳错了也没关系,继续跳下去。”
闻亦的好脾气和随和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对他产生信任感。在这样的月光下,面对闻亦的邀约,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盛星河随着他走向舞池。
闻亦面对面和他一起站好,然后调整两人的姿势。
盛星河的手搭在闻亦肩上,看了看四周,突然说:“闻亦,这不对吧?”
“怎么不对”
“我为什么要学女步”
“……”
小兔崽子还挺警惕。
盛星河比他高小半个头,自己跳女步也不算委屈。于是闻亦抓起盛星河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自己将手搭在他肩上,说:“这样行了吧?”
闻亦一边教他一边嫌弃:“你这腿怎么跟今天刚长出来似的。”
那是怎么样的仲夏夜啊,清风拂过层层叠叠的屋顶,拂过木窗和爬藤。夜晚美极了,美得不真实,不真实到甚至可疑。
盛星河突然想跟闻亦多说说话,于是问:“刚你说那句话,是哪部电影里的?”
闻亦:“闻香识女人,你没看过吗?”
盛星河:“没有。”
闻亦:“其实,我还特别喜欢这个电影里的另一句台词。”
盛星河:“什么?”
闻亦:“Remember, when in doubt, f.u.c.k.”
(记住,当你有疑惑,就去作.爱。)
盛星河:“……”
闻亦低声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挺符合我的风格,我死后要把这句话刻到碑上当墓志铭。”
盛星河侧耳聆听着乐队正在演奏的舞曲,说:“这首曲子……听起来很奇怪。”
闻亦:“怎么奇怪?”
盛星河不知道怎么形容,说:“好像包含了很多东西,还有点绝望。”
闻亦:“Por Una Cabeza,西班牙语。这首曲子据说是作曲家赌马输了之后做的,直译是‘只差一个马头’,意思是他押的那匹马比冠军马只落后了一个马头的距离。在中文里,曲名被翻译成了《一步之遥》。”
“这首曲子将感情历程和赛马进程进行了拟合,有试探暧昧,有缠绵悱恻,还有激烈壮观,可不管是什么,映射到感情中,就是说最后总有差一点点的遗憾。”
“就像一场让人意犹未尽的舞蹈,永远都只差一步。”
闻亦又说:“你说的绝望,应该是那种距离胜利和圆满只差一步,却永远无法到达的遗憾。”
盛星河长了个理科脑子,并没有完全领会闻亦说的这些,但是他很喜欢听闻亦说话。他看着闻亦在那里滔滔不绝,眼里几乎看不到其他人。
他们在音乐中旋转,一会跳进月光中,一会儿旋转进夜色的树荫里。杂乱的树影在闻亦身上闪现又消失,他的眼睛在月光下看起来也有种柔软的光质。
他们都不再说话了,舞步起伏连绵,他们也随之升降、倾斜、摆荡。
远了,又近了。
拥抱了,又分开了。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停止,两人的呼吸定格,离得很近,盛星河的手还放在闻亦腰上。
他不想松手,觉得还差一步。
可是音乐已经停了。
盛星河从此以后,再没有在任何一支舞曲中感受到这样的悸动和张力。
这时,旁边有人喊闻亦。
闻亦转头回应了一声,又转回来看向盛星河,气氛暧昧到十分微妙,连盛星河都能感受到,更不用说闻亦了。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音乐,暧昧滋生得太容易,也太理所当然。
闻亦沉默片刻:“我过去一趟。”
顿了顿他又说:“你也别闲着,放松一点,可以跟人聊聊天喝喝酒,我今天带了司机。”
盛星河答应下来,然后看着闻亦转身往人群中去。他一离开自己身边,就又变回了一个花花公子。
叫闻亦过去的人正是宴会主人司澜沧,他坐在树下的露天沙发上,旁边还有几个认识的人,闻亦看到了赵言卿也在。
赵言卿也是个玩咖。
爱玩没什么,能力才是男人之间互相评分的标准。可赵言卿不仅是个玩咖,他还是个草包,就仗着有个好助理。
闻亦曾经开玩笑说要把赵言卿的助理撬过来,结果被赵言卿像条护食的狗一样吠了一脸。
从那之后,赵言卿每次看见闻亦,就跟防贼似的。妈的,闻亦感觉很憋屈啊,他差点怀疑自己当时说的不是撬他助理,而是偷他老婆。
脑子呢?我要是真打算撬,我还跟你说
从此,闻亦判断赵言卿也是个煞笔。
赵言卿看到闻亦,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
闻亦随便应了一声就没鸟他了,反倒是看到赵言卿的助理眼睛亮了亮:“孟助,好久不见啊。”
孟助理点了点头,客气地跟他聊了几句。
谈话间几人说到船王连丘,司澜沧:“听说还昏迷着,没醒。”
闻亦:“他要是再不醒,估计金融街又有人要跳楼了。”
司澜沧笑了笑:“已经有人跳了。”
闻亦惊讶:“真的假的?”
然后话题就朝着这个方向聊了起来。
而赵言卿见闻亦在场,不知道为什么就坐立不安,甚至准备提前离场,连着给司机打了两个电话催促。
司澜沧见状就说:“我找人定了一批特调的酒,你们走的时候一人带两瓶走啊。”
说的是桌上那堆酒,闻亦看了眼,粉红色的,看颜色就有点不正经,又是司澜沧手里出来的东西,想想就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了。
他嘴角抽了抽,没拒绝,反正拿回去怎么处理是他自己的事,没必要当面驳人面子。
闻亦又忍不住看向赵言卿的助理,想到自家的刘助理。
都是助理,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为什么自己这么能干,而刘助理却那么愚蠢?而赵言卿这个草包却能拥有这么优秀的助理
总裁和助理之间也存在什么互补定律吗?
盛星河在一旁,远远看到闻亦盯着赵言卿助理的眼神,在里面看到了明显的掠夺欲。
他皱了皱眉,眼眸深沉了下去。
这时赵言卿的司机来电话,说已经到门口了。赵言卿挂完电话瞪了闻亦一眼,然后就带着孟助理准备走,临走还是被司澜沧往手里塞了一瓶酒。
两人走后,闻亦转头看向司澜沧,吐槽:“老司,你说这赵言卿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病”
司澜沧笑道:“你眼睛都快贴到人家助理身上了。”
闻亦啧了一声。
又聊了一会儿,闻亦看时间不早也准备撤了,刚起身,司澜沧就开口提醒他:“酒。”
“……”闻亦只好拎起一瓶酒拿走。
闻亦拎着酒瓶找到盛星河,说:“可以走了。”
然后就给司机打电话,等他挂完司机的电话,盛星河突然问:“刚才那个戴眼镜的,也是你的宝贝吗?”
“嗯?”闻亦愣了下,戴眼镜的?刚才那波人戴眼镜的就只有司澜沧和孟助两个人。于是问:“你说哪个啊?”
盛星河:“就提前走的那个。”
提前走的,那就只能是孟助了,司澜沧现在还搁那坐着呢。
闻亦:“不是啊,他是那个赵草包的助理。”
盛星河也没问赵草包是谁,只是说:“你看他的眼神挺不一样的。”
强烈的掠夺欲,盛星河见闻亦跟那么多人调过情,却从来没见他对谁露出过那种眼神的,甚至对自己都没有。
闻亦叹了口气:“是啊,我好想把他撬过来给我干活啊。”
盛星河:“……干活我还以为,你看上他了。”
闻亦:“什么啊,我又不是见个人就想睡,孟助,嗯,虽然他是很不错。但是……”
盛星河:“但是什么?”
闻亦摊了摊手:“但是找个能睡的很容易,找个能干活的却很难。他要是真给我当助理,我根本就不舍得睡他好嘛。”
盛星河听了这话,闭了闭眼,心里有种很诡异的感觉,像一根突生出来的刺。
他听懂了闻亦这话背后的逻辑,同时也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工作能力还没有强到让闻亦“不舍得睡”的程度。
说白了,自己目前在闻亦眼里还是一个“睡价比”高于“工作价比”的人。
说话间,司机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到门口了。
然而临走前,闻亦又突然看到一个熟人,准备过去说几句话,于是他把手里的酒塞给盛星河:“帮我先拿一下,我过去说两句话。”
盛星河嗯了一声,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亦走出两步又返回来,他察觉到盛星河有点不开心,虽然不知道为啥。
他看了盛星河一会儿,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嘱咐自家小孩儿一样,说:“盛星河,多笑笑,你很招人喜欢,会交到很多好朋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