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但是,没必要。
郑时熠在二楼酒吧找到季与淮时,他正坐在卡座沙发上跟Stephen还有另外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聊天,还好,不是什么二人世界。
郑时熠放下心来,走过去加入他们。
Stephen抬起头,笑着说:“Adam,你来了?”又往他身后看了看,“你们那位工程师呢?”
“他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Stephen关心道:“不舒服?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可能睡一觉就好了。”郑时熠大马金刀地挨着季与淮坐下,撞了下他腿:“聊什么呢你们?”
Stephen宛如季与淮的代言人,笑着回答他:“苏总最近看上一家做云游戏的公司,想投资,正在问Leo发展前景。”
郑时熠立马道:“云游戏这块我们时越也有涉足,苏总要投投我们啊。”
苏总哈哈大笑,”郑公子开什么玩笑,你们家青杉资本实力雄厚,还在乎我们这仨瓜俩枣的?”
“那是我爸的,又不是我的。”
“早晚都是你的咯。”
又聊了一会儿,季与淮将最后一口红酒饮尽,抬腕看表,“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开会,苏总,失陪。”
看出他兴趣索然,苏总也没再挽留,只摆摆手道:“行吧,回头再聊。”
Stephen跟着起身,“那我也先走了,苏总,您慢慢玩。”
苏总直摇头,“啧,我还在兴头上,你们年轻人倒先撤了……”
三人出了宴会厅大门,站在电梯口等电梯,Stephen又对季与淮道:“才九点多,去我房间再喝一杯?”
季与淮看他一眼,“说好了只喝一杯。”
Stephen轻笑,“你什么时候在我面前这么有原则了?”
郑时熠听不下去,喂喂两声,“你们两个,我这么大一电灯泡杵这儿,存在感这么低的吗?”
Stephen扭脸冲他歉意地笑,“Sorry,Adam,我跟Leo好久不见,大家平时工作都忙,难得有个机会能叙叙旧。”
郑时熠道:“你跟我也好久不见,说起来,当初还是我先认识的你,难道就没有旧要叙?”
Stephen也是聪明人,看出郑时熠在有意阻挠自己跟季与淮单独待在一起。
当初两人分手是他先提出来的,一大半原因是基于对当时自己的职业发展考虑,他承认这么做是自私了点,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季与淮也很平静地接受了,甚至没有挽留,他也就心安理得地认为,这样的结果对彼此都好。
现在看来,跟自己分手这件事,或许真的伤到了季与淮的心,才让身为好友的郑时熠愤慨到现在。
那是不是说明,季与淮很在乎他,复合也还是有希望的。
这样想着,Stephen也就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了。
三人上了电梯,Stephen的房间跟他们不在同一层,到了之后先行告辞,没再提让季与淮去他房间的事。
门合上,轿厢内,郑时熠扭头看向身旁:“不会只有我一个人看出来Stephen在钓你吧?”
季与淮反应平淡,像在聊着别人的事:“下午见面的时候,他确实问过我现在是不是单身。”
“靠,真让我猜中了。”
电梯抵达,俩人一同走出,郑时熠追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实话实说。”
“干吗?你还真想给他机会?”
季与淮沉默,两人很快走到郑时熠那套房门口,他停下脚步,转而问道:“汤珈树哪里不舒服?”
郑时熠一脸哟吼的表情,边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房卡边道:“这么关心,你亲自问问他呗。”
滴滴两声刷开,郑时熠摁下把手刚将门推开一道缝,就听耳畔响起:“不用了。”
季与淮转身离开的背影,有种冥顽不灵的倔强。
翌日是峰会的主议程,时间排得满当当,季与淮上午有个主场演讲,下午还要参加圆桌讨论,其余时间基本上也都被各个与会公司的这总那总拉着聊当下形势以及未来发展。
汤珈树坐在底下观众席,注视着台上那个人,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十年前高考失利自暴自弃的季与淮,十年后站在聚光灯下万众瞩目逆风翻盘的季与淮,如果说,汤珈树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奇迹,季与淮就是那个奇迹。
一天繁忙的主议程结束,晚上还有场饭局,由主办方牵头,在酒店顶层的中餐厅摆了几桌,菜是国宴规格,人也都是重量级,要么行业大佬,要么科技新贵,季与淮和郑时熠代表时越科技出席,汤珈树自然够不上,结束后独自去酒店自助餐厅随便对付两口,就直接回了房间。
一直到夜里将近十二点整,郑时熠还没回来,那就意味着酒局仍未结束,汤珈树每隔一段时间看一次表,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绪难安,整整五个小时过去,有那么多酒要喝吗?
还是说,酒局其实早就散了,郑时熠另有安排,而季与淮……
汤珈树回忆起昨晚宴会上那个Stephen屡次主动同季与淮示好,以及郑时熠半真半假的调侃,不久前他还曾跟孟蕾自嘲,说自己实在卑鄙,竟妄图再去打搅对方生活。
他是真的怕得要死,战战兢兢如履春冰,怕每近一步反而让季与淮离他越远,怕说错做错更加惹人厌烦,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季与淮跟别人蜜里调油你侬我侬,他又办不到。
一咬牙一跺脚,汤珈树箭步冲到玄关处,抓起衣架上的大衣边往身上套边破罐子破摔地想,不管了,顶层餐厅是吧,他倒要去看看,这饭为什么能吃这么久?
结果人刚走到电梯口,兜里手机就响了,电话那头,郑时熠的声音在这一刻宛如天籁,“小汤,谢天谢地你还没睡,那什么,Leo喝得有点醉,我怕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他,你上来帮个忙。”
他声儿抬得有点高,像是刻意说给旁边的谁听似的,汤珈树一点就通,是Stephen。
“好,我马上就来。”
通话挂断,电梯也到了,汤珈树抬脚进轿厢,门合上,头顶数字攀升,他盯着看,心急如焚。
顶层餐厅豪华包厢内,人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满屋子残留的酒气和呛人烟味儿,像兵荒马乱后的战场。
季与淮被扶着坐在了旁边沙发上,他今晚喝得确实有点多,主要是红的白的混在一起,再好的酒量也扛不住这么灌。
但酒品很好,不吵不闹不撒酒疯,只安安静静靠坐在那里,双目微阖状似假寐,酒意燥人,领结不知何时被他扯松,衬衫纽扣也开了几颗,沿着突起的喉结往下延伸,露出小片皮肤,像冷玉,胸肌匀称又漂亮,被质地精良的布料包裹着,平添了几分与往日他身上那种持重内敛截然相反的倜傥与性感。
Stephen目光从季与淮胸前收回,发现郑时熠正瞅着自己,防贼似的,大大方方地朝他笑了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要不,我跟你一起扶Leo回房间?”
“那倒不麻烦,小汤马上就来。”
话音落,包厢门推开,汤珈树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先跟Stephen打了个照面。
“来得还挺快。”Stephen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很快就恢复了淡定自若。
汤珈树只冲他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快步走到沙发前,垂下眼帘去看季与淮。
“喝这么多,明天该难受了……”他轻声咕哝一句,又情不自禁探下身去,伸手想去触碰那张脸,半道倏而停住,人也回过神来,自己这动作未免惹人非议。
郑时熠适时递来一条热毛巾,化解了这份尴尬:“给他擦擦脸吧。”
汤珈树接过毛巾,小心翼翼地沿着额头眉骨,再到鼻梁脸颊,一点一点细致地擦拭下去,像对待一尊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给季与淮擦完脸,汤珈树直起身,余光瞥到身侧,发现Stephen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接住他投来的疑问眼神,郑时熠道:“你都来了,他还在这儿干什么?”
这话说得刻意,但汤珈树听得舒心,冲他笑了一下,露出颊边两颗清浅酒窝。
–
“慢点,小心脚……”
两人一左一右架着膀子将季与淮扶回房间,放倒在主卧大床上,他今天穿的是经典英伦三件套,西装衬衫马甲一应俱全,汤珈树怕他睡得难受,将上半身扶起来,剥掉外套后,又开始解马甲纽扣。
郑时熠喘了口粗气,坐在床尾凳上感慨:“这家伙看着瘦,还挺沉,我摸着肌肉硬邦邦的……”
汤珈树正扶着季与淮重新躺下,闻言瞥过来一眼。
郑时熠被这一眼看得脊背发凉,回过神来才发觉是自己说错话,一边在心里感叹汤组长还真是身怀绝技,这眼刀跟点穴似地隔空打牛,一边抓了抓头发起身:“啊……那什么,我喝得也有点晕,就先回去了,要么你留下来照顾Leo?他醉成这样,晚上身边没个人不行。”
汤珈树说好,手却莫名颤了颤,一颗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郑时熠成人之美,感觉自己像是渡了金身,散发着普度众生的佛光,双手往裤兜一插,转身意满离。
结果还没走到卧室门口,身后就响起一道低沉不悦的嗓音,裹着醉意,但字句清晰:“你怎么在这儿?”
他回过头去,被眼前一幕吓得一愣。
汤珈树弯腰站在床畔,面色微微发白,右手手腕被扣住,下一秒甩了开来,季与淮撑身坐起,阴沉着脸冷冷道:“出去。”
汤珈树僵在那里,浑身血液一瞬间冷却,脸颊却烧得发烫,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耳朵里嗡嗡作响,讲不清楚是难受多一点,还是难堪多一点。
郑时熠暗道一声坏了,扭身折返回去。
“Leo,你这家伙,醉迷糊了?这是小汤啊。”
季与淮拧着眉,酒劲儿还在,脑袋昏昏沉沉,但还没到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地步,睁开眼看到面前那张脸时,他神智就陡地清醒过来,又或者说,强迫自己清醒。
“让他该回哪儿回哪儿,别在我这儿待着。”
这话属实过分了点,连郑时熠都变了脸色,在他的记忆里,自己这位好友从来都是温和持重有礼有节,风度翩翩进退有据,可打从汤珈树出现后,就好像变了个人,成了一块终年不化的坚冰,甚至带了点不可理喻。
“哪儿有你这样?小汤辛辛苦苦扶你回来,你一句感谢话不说,怎么还赶人呢?”
季与淮翻身下床,双脚踩在地毯上躬身坐着,抹了把脸,手撑着床沿。
郑时熠控诉的话响起在耳畔,他知道,汤珈树对自己怀着负罪感,重逢后的第一面起,他就看出来了,之后的一系列接触,目的是那样的明确,为了赎罪,为了忏悔……
但是,没必要。
让一个“铁骨铮铮”的直男如此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地照顾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他都不需要。
于他而言,这像某种变相的施舍。
面对季与淮的沉默,郑时熠还在义愤填膺地批斗着,而一旁,汤珈树眨了眨发酸的眼,后退两步,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等郑时熠数落完,扭头找了一圈不见人影,“小汤人呢?”
“走了。”
季与淮不带情绪道,起身步履虚浮地往洗手间走,丢给他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背影:“你也回吧。”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在明年,提前预祝看文的宝宝们新年快乐!让我们明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