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分化后的第一次易感期，李云屿高烧不退，请了一周假，待在家里，没有同意林知乐的探望请求。
他从药店里买了几支最便宜的抑制剂，药效很一般，本来S级Alpha一两天就能恢复正常，他却硬生生拖了一周。副作用倒是很强，他蜷缩在床上，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林知乐的衣服被他压在身下，他把脸埋进去，努力汲取上面残留的气味，借此缓解身体的疼痛和内心的焦躁。
生理课上老师有讲过，这种行为叫作筑巢，Alpha会在易感期时用伴侣的衣服给自己做窝。
林知乐不是他的伴侣，目前还不是，以后说不准。
李云屿很轻易地接受了自己喜欢上好朋友的事实，他一边昏昏沉沉地吸气，一边自暴自弃地抚慰自己。等欲望释放出来，他抱着林知乐的衣服，想很多关于林知乐的事。
他幻想了以后，等他们两个再长大一点，他就去对林知乐告白，他们一定会像父母那样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他不在乎林知乐的第二性别是什么，即使是Beta，只要林知乐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可以一辈子使用抑制剂，或者在科技发达后去摘除腺体。
可是等真的长大一点，事情却没能像李云屿预想的这样发展。
个子长高后，李云屿为了给家里省钱，把他爸的衣服拿出来穿。那些衣服他爸穿了很多年，已经被洗得褪色，变得单薄。他对自己的穿着打扮没什么追求，只是偶尔和林知乐走在一起，路过能照出人影的玻璃，看到站在干净明亮的林知乐旁边的自己，还是生出一些配不上他的想法。
小时候笃定只要两个人相互喜欢就能在一起，长大了却发现还需要填满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父亲仍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开销越来越大，母亲不肯放弃，开始找别人借钱。
李云屿把林知乐送他的贵重礼物收纳好，把想快点和林知乐在一起的心思也收纳好。他决定再等一等，等到他拥有赚很多钱的能力，既能负担起父亲的医药费，又能保证林知乐脱离家庭后的生活。
到那时候如果林知乐还是不懂情爱，他就先骗他和自己在一起，再慢慢教会他。
为了早日达成目标，从高考结束的暑假起，李云屿开启了忙碌的兼职生活。
他高考考得不错，顺利进入本地最好的大学。林知乐也超常发挥，被一所很不错的学校录取，离李云屿学校有接近一小时的车程。
虽然隔得有点远，林知乐依然每天都来找他。像暑假那样，在他打工的咖啡店里找个角落坐下，点几杯喝的，一边抱着平板画画，一边等他下班。
林知乐成年后，长得愈发好看，全神贯注画画时，浓密的睫毛洒下扇形的阴影，嘴被抿得很红，经常被店里的其他客人误认成Omega。
李云屿不想再给其他人提供搭讪林知乐的机会，更不想林知乐每天把空闲时间浪费在等待上。有次下班后和林知乐吃饭，李云屿狠下心对他说：“以后不要过来找我了。”
林知乐放下筷子，停止咀嚼，他睁大眼睛，像只突然受到惊吓的仓鼠。
他跟林知乐解释：“你每天往返两个小时太累，而且等这么久，就只能在一起吃顿饭，我等下还有另一个兼职。”
“太晚了你回去也不安全，我又不能送你到学校。”
“等我有空了，”李云屿用手背碰了下他鼓起来的脸颊，“我来找你，好不好？”
林知乐垂下眼，看起来不想答应。李云屿想了想，说：“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陪你聊天，怎么样？”
他看了李云屿一眼，很轻微地点了下头，重新拿起筷子吃饭，没吃多少就说吃不下了。李云屿没说什么，揉了揉他的头发，送他去公交车站。
路过甜品店，李云屿进去买了块巧克力蛋糕，递给林知乐，让他晚点饿了吃。林知乐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低头看着李云屿手里提的东西，没有动。
过去这些年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见面，即将很久见不到人，李云屿心里也很不舍。他想安慰林知乐，装出轻松的语气说：“别难过了，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
林知乐突然往前走了一点，双手环上李云屿的腰，侧脸习惯性靠到他的肩膀上，喊道：“李云屿。”
他喊李云屿名字的时候，尾音总是会无意识地拖很长，像在撒娇一样。李云屿一只手揽住他，一只手放到他脑后，轻轻捻他的发尾。
“嗯？”
“我会想你的。”林知乐转过头，下巴抵到李云屿的衣领上方，抬眼看向他，眼睛湿漉漉的，像只以为自己要被抛弃的小动物。
他的眼神一和李云屿对上，就开始躲闪，睫毛迅速眨动，嘴唇微微分开，像是在无声地邀请。李云屿抬起林知乐想要退回去的脸，拇指停留在嘴角，在不管不顾地亲下去之前，他问：“为什么这么舍不得我？”
“因为……因为我只有你一个好朋友，不能和你一起，会很孤单。”
“而且我哥就是因为太忙，才和我疏远，你可不能这样。”
“也不知道我哥现在在哪里……”
李云屿的理智早已回笼，他把林知乐的头按回到肩膀，抱着他，沉默地听他说些越跑越偏的话。
这样类似的自作多情的时刻有很多，李云屿有时以为林知乐这么依赖他，是出于喜欢。有时又怀疑林知乐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依赖他也只是因为他把对亲情的渴望转移到了他身上。
“有了，”林知乐挣开他的怀抱，抓住他的手，带他往前走，“我们去买个新手机。”
李云屿用的还是他妈以前的旧手机，内存很少，装不了什么软件，基本上只能接打电话和收发短信。林知乐买了两部一模一样的手机，送给他一部，要求他必须使用，还帮他注册好社交账号，说：“这样我们就可以打视频了。”
他们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林知乐喊饿，拆开蛋糕的包装，叉了一块，先喂给李云屿。
奶油在嘴里融化，李云屿一边摩挲手机边角，一边想，没关系，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他都在林知乐的心里占据很重要的位置。
在车到站之前，李云屿再一次拥抱了林知乐。林知乐的耳朵被风吹得很红，李云屿忍住想咬一口的冲动，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
“林知乐，你等我。”
李云屿大学过得很忙，要兼顾学业和赚钱，还要参加竞赛等活动。每天只有睡前能挤出一点时间，站在宿舍顶楼的楼梯间，和林知乐打半个小时视频。
他说有空去找林知乐，一个月却只勉强空得出一两天。林知乐很听话，让他别来就真的没有再来，李云屿大多数时候只能隔着屏幕，听他分享他的大学生活。
听他说学校食堂哪几个窗口比较好吃，说哪些课好难哪些课无聊，说他路过社团迎新被学姐抓进去，说学长学姐们对他很友好，说社团活动还挺好玩的。
他的世界逐渐变得广阔，嘴里开始出现不同的人名，今天这个约他一起吃饭，明天那个约他一起去玩。李云屿很想说不准去，不准认识别人，不准和别人说话，不准和别人待在一起。但他也知道这些话太无理，只能压到心底，等晚上做梦时再出来叫嚣。
李云屿在梦里强势，在现实沉默。他不能干涉林知乐的正常社交，也没办法去干涉。
他从前害怕黑夜，现在又害怕起白天，他怕在新的一天里，林知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认识一个新的人。那个人代替李云屿，陪在林知乐身边，抢先一步让他开窍，和他恋爱。
他变得像一根绷紧的弦，在每个月和林知乐见面时短暂地放松，分开后立马重新绷紧。
林知乐很快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在他学校附近的公园里，他捧着李云屿的脸，一脸担心地问：“你怎么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是不是太累了啊？”
他的手指抚过李云屿眼下的乌青，语气很焦急：“我有钱，李云屿，我有很多存款，用不完的，我借给你，你以后工作了再还，你不要再这么辛苦了。”
李云屿抬手摸他的眼角，习惯性撒谎：“最近要考试，复习太晚了而已。”
“又在骗我。”林知乐推开他，转身要走，李云屿赶紧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扯进怀里。
他的头埋进林知乐的颈窝，闻到很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是李云屿母亲最常买，李云屿一直都在用的那款。
李云屿放空大脑，安静地抱了他一会儿，林知乐把手放在他脑后，很轻地揉他的头。
累是当然的，他又不是什么超人，没有无限的精力，也没有乐观的心态。他不愿意喊累，怕张开口会被疲惫淹没，只能沉默地抱紧林知乐。
要是林知乐能变成一只独属于他的玩偶就好了，可以随身装进口袋，累的时候拿出来亲两下，不会离李云屿超过一米远，除了李云屿以外谁都不准碰。
但还是活生生的人更好，李云屿的鼻尖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他开口安慰林知乐，也安慰自己：“没事的，等毕业就好了。”
等毕业就好了。
临近毕业，李云屿进入行业一线企业实习，未来转正后薪资很可观，比他以前每个月打几份工赚的钱还要多。他把大部分工资转到他妈卡里，拿剩下的钱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很便宜的房子。
刚进公司，可能因为他是Alpha，又没什么背景，每天都会被安排很多工作，要加班到很晚才能下班。
他开着手机的手电筒，穿过昏暗的小巷，爬过漆黑的楼梯，回到狭小的出租屋，点开和林知乐的对话框，看他发来的消息。
林知乐没想好未来的职业，前段时间受到认识的学姐邀请，打算一起办个美术馆。 那个学姐是个Alpha，已经有终生标记对象，李云屿也帮忙看过策划书，觉得没什么问题，可以放心让林知乐去。
他们的工作室位置离林知乐家比较近，筹备阶段忙，林知乐暂时回家住，仍然和李云屿相隔很远。但偶尔，李云屿加完班回到出租屋，会看到床头的灯亮着，林知乐出现在床上，裹着沾满他信息素的被子，脸埋在里面睡得正香。
每当这个时候，李云屿会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摸他的脸，把他弄醒，听他迷迷糊糊地说一句：“你回来了？”
等洗完澡，他挤上床，背对着林知乐，决定等转正后，就去租一套大一点、体面一点，适合两个人一起住的房子。
尽管林知乐不一定会搬进来，但可以让李云屿假装他们已经同居。
在一个普通的星期五，母亲突然打来电话，很激动地告诉李云屿：“你爸爸刚刚手指动了！”
“我跟他说话，我问他被子盖着冷不冷，他手指突然就动了一下。医生说要再观察，可能意识慢慢就清醒了。”
“云屿，你爸爸终于要醒了……”她在那头泣不成声，李云屿也说不出一句话，望着窗外的天空，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他从那一刻起好像就脱离了现实，漂浮在空中，到了晚上部门聚餐，领导劝他喝酒，他一杯接一杯，不知道喝了多少。领导都来夸他，说他能力好，加油干，公司一定会好好提拔他。
他没有喝醉，只是漂浮得更高，走路踩不到实处，回到出租屋，又很幸运地看见了林知乐。
李云屿脱掉外套，像往常一样站在床边摸他的脸。林知乐睁开眼一瞬，很快闭上，他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了句什么，双手抓住李云屿的手不动，翻了个身压在上面，又陷入沉睡。
他的脸颊柔软地贴在李云屿手心，李云屿舔了舔牙尖，正准备俯身咬一口，突然想起还没有拍照。他拿出手机，对准林知乐熟睡的侧脸，拍了很多张，只有一张没有因为手抖模糊。
他把这张照片上传到云盘，把手机丢到一边，上了床，从后面隔着被子抱住林知乐。
周围信息素味道很浓，都是他一个人的，如果林知乐是个Omega，现在说不定已经被他诱导发情。李云屿把额头抵到他光滑的后颈上，想，现在一切都在变好，爸爸要醒了，工作也算顺利，林知乐仍然在他身边。
虽然还没有赚到很多钱，但不久后的将来一定会有。他不想再等了，他现在就要抱林知乐，亲林知乐，标记林知乐，让林知乐亲口说喜欢他，只属于他。
但酒劲上来，天旋地转。李云屿闭上眼睛，牢牢地抱紧林知乐，准备等醒来，立刻和他告白。他预想了很多表白时要说的话，想出来又都觉得不够好，想来想去，大脑转动得越来越慢。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李云屿最终拍板，要趁林知乐刚睁开眼，还没有清醒的时候，很简单地问他一句：
“林知乐，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呃啊，终于写出来了（晕倒）
本来想攒够咸鱼改个名再解开马甲，没想到咸鱼这么难攒，就还是用原来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