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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是黄金萝卜

第19章 是黄金萝卜
隔壁那一大家子来了以后,病房变得非常吵闹。

罗贝很快知道了那个受伤的男孩小名叫泡泡。

中年妇女和老妇人每过十多分钟,就会问一句“泡泡要不要喝水”“泡泡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拿个枕头垫一下啊泡泡”“泡泡你饿吗”“床摇起来一点会不会舒服点”“别总是看手机啊”。

不只罗贝,泡泡本人明显也非常受不了,崩溃地喊了好几次“烦死了”。

每当他出声抱怨,一旁大多数时候都保持沉默的中年男人就会开口,批评他“什么态度”“好好说话”。

罗贝不得不戴上耳机,奈何中年妇女又主动向他搭话。

得知了罗贝也是髋臼关节骨折,她忙不迭地问了一堆问题。罗贝不懂怎么拒绝,硬着头皮在手机上打了一大堆的字。

他告诉对方,涂医生技术非常好,手术后第三天就可以尝试着下地走动。如今术后不到两周,他已经差不多可以做到生活自理。至于疼痛,麻药退去后当晚会有点儿难捱,但第三天左右就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刀口会稍微有点儿痒。

一番交流后,中年妇女放心了不少。

向罗贝表示过谢意后,她又问罗贝,怎么没看到他的家人。

罗贝尴尬地打字:他们不方便。

中年妇女很热情,让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开口。过了会儿,又主动给他削了个橙子,塞到他枕头边上要他一定尝尝。

罗贝拒绝不了,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嗦着橙子的汁水,又听中年妇女冲着儿子嚷嚷:“你看看人家,跟你差不多大,能一个人住院。你呢,你还要那么多人伺候。”

泡泡崩溃大喊:“谁让你们来的啊!”

罗贝有点想笑。

躺着吃这类汁水丰富的水果很不方便,一不小心果汁就会沿着面颊流下来。中年妇女留意到了,赶忙替他抽了张纸巾。

罗贝点头表示感谢。

虽然确实很吵,也有点烦人,但他并不讨厌他们。

还隐隐有些羡慕。

晚餐前,涂白棠终于久违地出现在了病房里。

见到朝思暮想的可爱兔兔脑袋,罗贝立刻激动起来,下意识就想坐起身。

可惜涂白棠只是同他简单点了个头作为招呼,接着便径直走向了隔壁床,交代起了第二天的手术相关事项。

这一家子都是第一次见到涂白棠,但就如罗贝所预料中的那样,没有任何人对涂白棠的外型表现出应有的惊讶。

“是不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胡萝卜别针突然开口。

罗贝愣了愣,摇了下头,在心中回答它:不会啊,习惯了。可能我才是大惊小怪的那个人。

涂白棠和他们沟通完毕,转过身来。

罗贝立刻高度紧张。

“怎么还一直躺着,”涂白棠走到他床边,低下头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呆不住。”

罗贝刚才是想要坐起来的,但很快便打消了念头。

他拿起手机,然后打字:也不是很能动,还是得躺着。

“哦?”涂白棠说,“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就在几个小时前,罗贝刚在花园里得意自拍并且播报过喜讯。

罗贝抿着嘴唇,不甘心地打字,之后把屏幕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遮住半张脸:以为好多了,其实没有。

涂白棠挑了下眉。

应该是在挑眉吧,罗贝在心中暗暗猜测。

毕竟兔子根本没有眉毛。

他有点儿心虚,还有点儿委屈,翻转手机,忍着难受打字:你要赶我走吗?

涂白棠哭笑不得。

“你现在基本可以自理了吧?”他问罗贝。

罗贝毫不犹豫地摇头。

一旁的中年妇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毕竟罗贝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夸赞涂白棠的高超医术,说自己已经基本行动自如。

罗贝有点儿尴尬。

他现在可以坐,可以借住工具适当走动,没有工具也能短时间站立。穿衣洗漱之类的基本操作不再需要别人帮忙。

但那不代表他能完全独立生活。

他在手机上打字:我一个人住,出院了就真的没人管我了。

把屏幕转给涂白棠看的同时,他的眼眶红了。

涂白棠沉默的同时,一旁中年妇女伸长脖子瞄了一眼,接着立刻说道:“呀,那肯定是不行的。医院里再怎么还有护工和护士在。他一个人在家,万一不小心又摔一跤,那可怎么办呀。太危险了。”

罗贝感激地看了中年妇女一眼,之后忐忑地把视线转向了涂白棠。

涂白棠浅浅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罗贝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我想想办法。”涂白棠说。

罗贝此刻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并不是涂白棠希望他出院,而是按照既定规则,他现在必须得出院了。

他顿时有点惭愧,又打字: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说什么呢。”涂白棠伸出手来,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把,“你等我一会儿,晚点我再联系你。”

罗贝按住了自己略微凌乱的头发。

他还没能摸上毛茸茸的兔子脑袋,怎么反被对方摸了好几次。

涂白棠走后,中年妇女又来同他搭话。

“你就一个人住?你父母呢?不能让他们来照顾你吗?”她问。

这样的关心让罗贝有点难受。

他干巴巴地回复:不方便。

中年妇女还想再问些什么,被一旁的男人皱着眉拍了一下,闭嘴了。

罗贝假装没有察觉,默默地玩起了手机。

“他们在同情你。”胡萝卜别针说。

罗贝心想,我也没有很可怜吧。

一个小时前,张燕刚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是不是要出院了,需不需要过来帮忙。谌早这两天时常陪他聊天,还约好了放假回家之前会再来看他一次。

涂白棠也很关心他,虽然为难,但还是说会帮他想办法。

他是被关心被在乎的。

只不过是出院回家以后会有点不方便罢了。

他想着想着,眼眶又有点热,不知不觉地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相册。

相册里有很多很多比特的照片。

到了晚饭时间,隔壁的中年男子主动去替他领来了盒饭,中年妇女帮着替他摇起了床铺。

这些原本都是需要等护工过来才能做的。

罗贝说不了什么,只能对他们微笑表示感谢。

他听见中年妇女与自己的先生低声感叹:“明明和泡泡差不多的年纪。”

罗贝在心里对着安静了很久的胡萝卜别针说:你看,我很幸运吧。

就连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对他很好。

吃过了饭,隔壁还是吵吵嚷嚷的。护士过来提醒探视时间即将结束,表示晚上只可以留下一个人陪床。

三位家长开始商量,罗贝默默下了床,打算再出去溜一圈。

他躺太久了,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确实是闲不住。

才刚走出病房,迎面看见了一颗无敌可爱兔兔头。

“又跑出来啦?”涂白棠已经换下了白大褂,穿着一身便装,“不是说没好吗?”

罗贝心虚地傻笑了一下。

“来,跟你说事儿。”涂白棠对他招了招手,之后便站在了原地,抱着胸看着他挪动。

他们之间只剩六七米的距离,对涂白棠而言走过来只需要几秒钟。

罗贝挪了几步,偷偷怀疑涂白棠会不会是故意的。

自己是不是该假装走得更困难一些?

他心里有鬼,磨磨蹭蹭终于到了涂白棠跟前,小心翼翼地抬头。

“挺稳当的嘛,”涂白棠说,“恢复得很好啊。”

罗贝惊讶,难道是自己装得还不够?

涂白棠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心理活动,继续说道:“现在有两个方案。方案一比较简单,但是呢……”

见他欲言又止,罗贝歪了下头。

“有点贵。”涂白棠说,“我本来是想让你先办理出院,然后再去康复科挂号,住到他们那边去。但我刚才问了一下,那边也全满了,只有特需病房还有空位。一天一千四,不能走医保。”

罗贝当即用力点头。

“……可以?”涂白棠略显惊讶,“不会有负担吗?”

罗贝迅速转为摇头。

他当着涂白棠的面掏出手机,点开了和罗昌盛的聊天窗口,发了一条消息。

——我没钱了。

“这是……?”涂白棠问。

罗贝切换到笔记本:我爸。

他们的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罗贝入院当天。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父亲一次也没有来关心过他的状况。

涂白棠没有多问什么,缓缓舒了口气:“所以,你没有经济方面的压力对吧?”

他话音刚落,罗贝的手机响了。

反应那么迅速,倒是很少见。

罗贝蹙着眉头按下接听,对面传来了罗昌盛的声音:“还不到半个月吧,这么快就把钱用完了?”

其实没有。手术和住院费用的自费部分并不是很高,加上请护工的钱,也才花了一半。

罗贝回不了话,也不想跟他细说,用手指甲刮了两下手机制造了一点噪音,然后切断了通话。

他给罗昌盛发消息。

——我还是说不了话。

“要我帮忙沟通吗?”涂白棠问。

罗贝摇头。

屏幕上弹出了一个视频邀请。按下同意后,他久违地见到了自己父亲的面孔。

罗昌盛在屏幕那一端满脸狐疑:“是本人吧?没骗我吧?”

罗贝点头,同时伸手拉远了镜头,展示了自己的病号服和身前的助行器,还有医院的走廊。

“怎么了啊,问题很严重吗?”罗昌盛问。

罗贝摇了摇头,切断了通话,继续打字。

——我要钱。

片刻后,他手机传来了收到转账的提示音效。

罗昌盛又给他打了三万块。

罗贝舒了口气,抬头看向涂白棠,原本沉着的脸重新露出笑容。

涂白棠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说:

涂医生对他的同情-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