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将所知道来,老姜急速把床借予我,再至药箱取一小瓶,倒出一丹药,递来道:“把它吃了,好好睡一觉,老夫这就请三殿下。”
想必是安眠药,我毫不犹豫咽下,一觉醒来,老姜坐榻旁替我诊脉,还道知已入大寒,我居然睡了大半个月。我迷迷糊糊躺着,见老姜收手方道:“我怎么睡那么久?”
“长老的毒掌太猛,中蛊毒后没及时封住穴道,也难怪那日黑了一大块,也因此进入昏迷。”老姜再递丹药,我咽下,喝口水再问:“三殿下没追查魔罗吗?”
老姜点头,将药罐收回柜子道:“三殿下在学着操控圣灵,一旦成功,无论魔罗在哪,他都能找到。好在他愿意即刻下来施救,想必也看在那几日师徒份上,何况你也曾救过他。”
“我曾……救过他?”我回忆一阵,只知是我先找到他的转世,但这不算救,老姜行至我跟前道:“确实啊……若不是你,恐怕三殿下还流落凡间,被魔罗玩弄于掌心呢!”
没想到三殿下还惦记着,但这确实是他的性子,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何况确实有那本事。升个懒腰活动筋骨,确实不疼了,却惦记白狐姐姐伤势。追问老姜,他摇头道:“失忆了,似个木头人,被她姐姐带回青丘静养了。”
我震惊下床,盯着老姜道:“长老呢?那日导师们继续追,结果呢?”
老姜再次摇头,叹息移开视线,边行至书房边道:“功力惊人,凡人打不过是理所当然,但神仙亦难敌,自己受伤了还能伤你和白狐妹,恐怕将成为一股新势力。”
然而,这不是我最担心的,白狐姐姐何时能恢复记忆才是关键,得赶紧到青丘一趟。霸占老姜的床近大半个月,难免有些不好意思,整理好便告退。
方踏出门槛,老姜唤道:“别去了……”我疑惑止步,他至我跟前,续道:“青丘还在气头上,去了也是白去,不如换件衣裳,待会儿随老夫到大殿公布点事。”
老姜先行,我追上道:“何事?”
“自长老逃回魔界,七界开始不安宁,就连过去魔界王爷掌管的凡魔界也出现乱象,毕竟那王位本是魔罗的,相信不久后将被夺回。”老姜严肃边行边解,我顿半晌道:“不是说凡魔界已经归顺天界了吗?魔罗居然没对王爷出手?”
“毕竟是亲兄弟。”
话题至此打住,我速归院长府换件衣裳,老姜陪同,还在书房等着,坚持要我与他同行,顺道发出召集众弟子令,相信待我换了衣裳,弟子尚未聚齐大殿。
神机妙算的老姜淡定候着,耐心十足,我最后整好髮冠,插上簪子,老姜便知我已了事,淡淡道:“走罢,省得弟子们久等。”
匆匆忙忙来到大殿,连喘息机会都不给,总觉得老姜今儿有点过分。但仔细想来,我已经有大半个月的喘息机会,上任院长也没几日就出事,把修道院大小事务丢一旁,还霸占他的床位,说人家过分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说不定今日是向弟子宣布卸下我院长一职。
来到大殿,我沾老姜的风头,众弟子上千双目盯着,我也没多理会。院长通常站老姜隔壁,当离院长该站的位置越近,我始犹豫,趁未登台,企图插入三师姐隔壁,那是以前我的位置,但没地方钻。欲站导师隔壁,但我有什么资格站他们隔壁?
想着想着,老姜已登坐,我也不知不觉上去了,待回神已是进退两难,唯硬着头皮,咬紧牙关站好,全程严肃淡定,专注老姜发表的字字句句。结果,只是派众弟子明日下山斩妖除魔,分组镇守四面八方及商议魔罗将出没的地点。
散会,待众弟子离开大殿,我方朝老姜道:“前院长之事已了结,我应该没什么用处了,何时能卸下院长一职?”
老姜顿半晌道:“待大殿下出关。”
我自震惊转失望道:“那得呆到猴年马月啊?何况大殿下是在天界闭关,若是百日,凡间都过了百年,这不耍我吗?”
“你以为自己安全了吗?”老姜淡淡盯着,我略疑惑,老姜续解:“之前说了,魔罗以为你是“不该出生”的人,想利用你乱世间,这不还有用处吗?你有新任务,别急着卸任。”
我仍不服道:“那和院长一职有何关系?做回普通弟子不也能引他出洞吗?”
“差别可大了。”老姜玩弄胡子,笑道:“你出众,魔罗就跟到哪,说不定还有眼线。”
老姜瞄大殿门口,我心寒一阵,瞬移前去研究,竟是大师兄和二、三师姐。稍松口气,他们心虚傻笑半晌,不过好奇心过重。老姜行来,将他仨打量一番道:“你仨,斩妖除魔就不用去了,留下来帮帮院长罢。”
言毕,他一道灵光去,我亦将他仨打量一番,叹笑道:“有你们在,真好。”
他仨乐凑来,同我返院长府。途中,大师兄说我昏迷大半个月,老姜不让任何弟子接近,仿佛把我捧在掌心,生怕再次受到伤害似的。
其实,老姜是怕我若死了,难向主人交代,但想必老姜也在自责,发生此事,心里也不好受,特别是白狐姐姐。一位神机妙算者失算是何等耻辱,表面坚强淡定,究竟是碍于面子,还是不让他人操心?
今日再见二师姐,没了嫉妒少脾气,想必看开了。她亦凑近,朝我背瞄一眼道:“那日听老君说你伤得不轻,命在旦夕,把我们吓一跳。真是的,开那么大玩笑……”
“老君没开玩笑啊……”大师兄打岔,二师姐瞪他道:“你怎么知道?”
“悄悄闯入来着……”三师姐亦参上,大师兄傻笑半晌道:“才诊会儿脉就被老君发现,结果被赶出来,所幸看在我真心实意的探访才没责罚。”
“怎么有疑心病了?”我止步,但大寒天不能在外逗留太久,他仨是凡人,总要体谅。续返府,二师姐调低音调道:“一朝被蛇咬啊……”
“那是!”三师姐再道:“但老君不该失算,这会否有玄机?”
大师兄双眉微蹙,盯着三师姐道:“拿两条命开玩笑吗?什么道理?”
不觉回到院长府,他仨急速入屋取暖。然而,视着满桌公文,我傻了。没想到我昏迷这段期间没人愿意代理,他仨确实那么悠闲。我抽阅一文,那是别的仙派比武邀请涵,但是半个月前的。第二文,山下住户请求增派弟子斩妖除魔,可日子已遥驻于后。
“干什么呢?”大师兄凑来,瞄一眼我手上公文,既而夺去搁回桌上,笑道:“别看了,老君已经帮你全应付了,也好在是老君化成你的模样出席比武大赛。”
“怎么说?”我的好奇心在打转,大师兄忽一副诡异,严肃凑得更近道:“有人袭击你。”
我略震惊,但此刻证明老姜并没有失算,而是早有预料,包括那日擒前院长和长老,说不定我与白狐姐姐是死劫,老姜则用许多方式扭转局势,方助我俩捡回一命。
“谁?”我亦严肃盯着,大师兄顿半晌道:“魔罗。”
“你们聊什么呢?”三师姐凑来,二师姐亦道:“如今更重要的是如何当诱饵罢?”
气氛忽然比外头还冷,难进入状态,总得找回热血。但魔罗怎会不知我就在修道院?凭他的本事,捉一个人易如反掌,此时东躲西藏,无非有伤在身没能力再战强者罢了,也证明此刻正是捉他的好时机,难怪老姜急着给新任务。
我等进入沉思状态,许久,大师兄先道:“找老君指点一二罢?”
三师姐亦道:“按理说,窝在修道院不可能有结果,走出去才是上策。此逢众弟子下山斩妖除魔,我等理应帮忙,虽然老君说我等不用去,但不代表我等就不用斩妖除魔,而是把斩妖除魔列为次任,主要是引魔罗。”
这分析也不无道理,翌日,我等浩浩荡荡出发,然而,第一站竟是我第一世的城镇,这一去,兴许会遇上曦曦。那日前院长说她前世不为我殉情,而我已不对任何人上心,还是在不知不觉断了情,甚至不知情为何物,仿佛吃错药了。
记得三殿下也是断情者,不为任何一位姑娘动心,意志坚定得连魔罗都无法动摇。我努力回忆,记得正是此生少了儿女私情,渐渐的如今彻底丢失,究竟是老姜动了手脚,还是被三殿下洗脑,完全没任何证据能证明此事的根源,甚至没直接关联。
☆、第 91 章
兴许,是神仙就该如此,凡尘俗事,沾边了就得负责,或许要我不沾为妙。前世的情意绵绵,今生的分道扬镳,好一个不该出生,许诺还得看因果。
想着想着,这就碰上了,楚扬没在她身边,我俩的世界稍微定格了。身后师兄姐齐咳一声,把我俩唤回神,曦曦尴尬道:“抱歉,好似又认错人,差点就要破口大骂。”
相信迁觅此生也不好过,为了修仙,阻碍重重,过妻关,止母宫,兴许再也修不了。为确认是否对她还有感情,我直接与她对视,半刻,一刻,真没了感觉。
收神,我淡淡道:“楚扬公子哪敢做出抛妻弃母之事?”
“想来也是……但”曦曦尴尬笑了笑,好似有难言之隐,再瞄他仨道:“对了,他们是……?”
我将他仨介绍予她,只说斩妖除魔,她忽打个抖,面略显恐惧道:“最近楚扬很奇怪,时不时不知去向,半夜三更也忽然不见,恳请各位相助查明真相。”
曦曦抱拳敬礼,我回视他仨求意见,一致点头便随曦曦归去,但我心里清楚,楚扬是魔罗所造,还是自我这复刻出去的,如今不知是我还是魔罗上钩,老姜既要我做诱饵,想必就在后方观察情况,但愿魔罗能尽快现身,我的任务就能告一段落归位去。
途中,师姐俩在前方和曦曦打交道,大师兄凑近我,用诡异笑容细声道:“怎么认识的?”
“别想歪。”我淡淡瞄一眼前方,大师兄续诡异笑道:“她连同床共枕的相公都误认成你,话说,你和那个楚公子有多像啊?”
“简直一个板子印出来的。”我依旧淡定,待会看他仨的惊讶足矣。
前方姑娘仨止步,楚府就在眼前,我以“奇妙的相象者”为由拜访,即不难为曦曦,也有借口查看楚扬是否着魔。老夫人自第一次见我就很欢喜,认为捡了个宝,今儿我带了几位“友人”,还被邀请享午膳。
趁楚扬未归,老夫人也道知楚扬近半个月不妥,要我等留宿观察,正合我意,速答应。
时到,楚扬归来,见我等挤满大厅,略震惊,还显得慌,欲退一步,又上前两步,即刻恢复淡定,尴尬笑道:“什么日子?好热闹……”
师兄姐顿住,震惊面孔如预期,看看我,再看看他,老夫人见状,恢复笑颜道:“好了好了,扬儿归来,开饭罢!”
往膳房,我特意行于他侧,相隔两人间,发现他双目显露杀意,瞪着婆媳俩,越看越心寒。我绕他身后,轻拍他肩,他显然吓一跳,我笑道:“怎么了?”
视着相象之人且无血缘关系,他自然别扭,移开视线,假意观赏四周道:“没事,只是家里许久没这么热闹了,何况向来低调,忽然来了这么多人,有点不习惯。”
借口倒是配上真实,我顿半晌道:“那你平日在店铺忙活,客人那么多,也是热闹罢?”
“那可不一样……”他叹息,再道:“家里能清静,悠闲的歇息……”
“哎呀……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大师兄忽高调对老夫人敬礼方坐下,老夫人笑道:“不碍事不碍事,都坐下来吃罢,当作自己家!”
这句“来得不是时候”说的正是时候,楚扬顿了一顿,沉默许久,整桌有吃有笑,师兄姐们特与他攀关系,我负责观其色探究他的异样是否与心魔有关。他先沉住气,既而略显不耐烦,但瞬间又恢复笑颜,真是虚伪。
入夜,我与大师兄住一室,二、三师姐在隔壁客房,我等提高戒备,随时观察楚扬动向。然而,今日我等唐突拜访,楚扬定会提高戒备而安分。我把想法道来,他仨亦认同,且近距离太近,对方若真心虚反而无果,除非明日假意道别,夜里继续隐身监视。
暗中与老夫人商量,即刻得许可,隔夜便登檐上树,高处好监督。子时,入睡佳期,梦魇编梦,师兄姐们是凡躯,难免会睏,加上光天为策划收集楚扬勾结魔罗证据及突发事件的应对措施,自然没时间补觉。任他仨眯一会儿,毕竟引魔罗本是我的职责,把他们拖下水就算了,还得陪我应付和四处奔波,难免过意不去,何况魔罗乃天界惹出来的,殃及凡间是几个意思?
夜阑人静,又是大寒,好在他仨穿得厚。方要发呆,无意往下扫过,楚扬终于鬼鬼祟祟出门,穿着一身整齐,邪里侠气。我速唤醒他仨,既而悄悄跟上。
不觉跟至镇后,他止步江边,记得那是夏凉大江,忽一团黑云烟飞至他旁道:“走罢。”
是个熟悉的男声,边跟边回忆,不是长老,更不是魔罗,会是谁?
黑云烟把楚扬引到树林,既而化出原貌,竟是盍青龙!
还原因果前,他把三殿下害惨了,今儿再次出现,说不定三殿下还是要遇上穆云海。虽然没了少年失踪案,但大殿下正是为了不让三殿下遇上孽缘才还原因果,如今看来,恐怕真是白费功夫。
我震惊捉紧树皮,带恨瞪盍青龙,那些回忆不断浮现,险些窒息,真替大殿下不值。
“尚玄,你没事罢?”二师姐细声凑耳旁,三师姐亦道:“你的眼神好恐怖,这专注法夸张了。还有,自方才就发现你的气息不稳,可是伤势未愈?”
大师兄欲捉我腕诊脉,我速将手藏紧,交叉抱胸前,将他仨打量一番,顿半晌,续盯盍青龙道:“真没事,听听楚扬和他说什么罢。”
我等望去,盍青龙欲见识楚扬功力,便在原地切磋。原以为楚扬刚入行,没多大本事,未料还真有两下子,身手敏捷,多次挡下盍青龙的偷袭。记得前院长也曾挥武这些招数,如今证明楚扬已经勾搭魔罗,又或者误信他人言,若此时打断他们,不知会否打草惊蛇。
此切磋,打成平手,剑架对方脖子便收息,大师兄凑近我,再细声道:“要不……捉了?”
以我现在的能力,捉他俩确实简单,就怕盍青龙为安全起见,带了同党,而我等只有四人。此趟目的就为确认,不为出手,相信楚扬将来与魔罗接触得更频繁,以后生擒有的是机会,还是先禀报老姜再做进一步打算。
我等瞬移赶返修道院,但三更半夜,不宜打扰老姜,决定明日再禀。一觉到天亮,齐聚老姜书房,并将昨日所见一一道来。我装作不认识盍青龙,即便说了,他们也想不起,何况从未见过,顶多碰上了再重新认识,但不知该不该告诉大殿下。
禀明一切,欲随师兄姐们去,未踏出门口,日常被老姜留住和布隔音结界。他仨带着好奇回首止步,一里三外,随便望望便离去。
“哮天犬,过来。”老姜忽用唤孩子的语气,我怀着可疑心,谨慎前去,老姜忽捉我腕,替诊脉,我略惊讶,他沉默半晌,松手续道:“虽然蛊毒已解,但内伤不算痊愈,楚扬的事交于老夫及你的师兄姐们即可,今后好好静养,再不就闭关。”
我顿半晌道:“可……三殿下和您的药方不包括疗愈吗?”
老姜叹笑,摇头道:“太迟治疗,没落病根就该庆幸了。伤能慢慢治,毒要及时除,老夫也不好意思要求三殿下太多,何况他自己也肩负重任,所以你的伤就由老夫处理。”
闭关就无需操烦太多,断去七情六欲,整个人都轻松了,相信日后能更专心追捕魔罗。盍青龙也好,穆云海也罢,以三殿下如今的能力与意志,不过鸡毛蒜皮的事。至于是否提醒大殿下,还得待他出关,若找玉帝商量,定会人为这是给三殿下磨炼的机会。只是有些好奇,千年来从未见过天后,三位殿下究竟打哪冒出来?
稍微八卦,老姜淡定将我瞄了又瞄,方道:“三位殿下其实是玉帝用修为捏造而来,然而,三殿下身上的圣灵纯属意料之外,玉帝自己也没想到圣灵会选择三殿下。此事乃玉帝亲口道知老夫的,但老夫总觉得并不单纯,相信玉帝也晓得老夫已猜到一二。”
“何事?”我略期待回应,老姜却沉默许久道:“兴许玉帝与圣灵立下契约。”
真魔觉醒,圣灵相克,其实圣灵也有意识,护佑苍生乃职责本分,只是没了身体,若三殿下与之立下契约与誓言,必定很快便能操控它,并与它融为一体。
之后,我接受闭关,待出关又是一个春节,听大师兄说,楚扬的事已经办妥,还与盍青龙断关系和去魔功,安分的当个普通生意人。知错能改,何况他的心魔与欲望不算深,尚有回头余地。而魔罗原本想利用楚扬引我出洞,却把老姜引来,魔罗之前元气大伤,这就成了过街老鼠,若三殿下能参与任务就再好不过。
起初,楚扬还责备老姜赶走他的恩师,当得知那是魔界派来的,还被利用,瞬间清醒。而老姜当时以我的样子出没,楚扬私下还找他无理取闹,说我也看上曦曦,斩妖除魔不过给婆媳俩留好印象,老姜这就气得化出原貌,把他吓一跳,还多了礼貌。
☆、第 92 章
大师兄还笑说,我与楚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性子却差远了,显然要有修养。提及修养,我也惧谈自己有多好,平日对老姜的态度略没大没小,总不能因熟悉就没礼貌,好歹是长辈,连主人都得敬他三分,何况我只是神兽。
由于闭关,春节没回家,老姜贴心,又化我样代看望,真是难为他了,也兴许都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心甘情愿。记得白狐姐姐和二姐是闺密,她返青丘,恐怕二姐从此找不到她。
鸟语花香归大地,恰逢疗伤无处去,呆在院长府,不失风度。自上任院长,许多衣裳都如仙般飘逸,修为略增,无需动武,点出指头便能迎战。今日绿白,回忆几世,绿了两回,喜欢的随别人跑了,也难怪不再对儿女私情上心。
大师兄说,我在后山石洞闭关时,老姜派弟子清空桌上的旧公文,就连院长府室内屋外也一尘不染。闻言,略过意不去,向来不惯被服侍,就算前几世大小事都尽量自己做,虽说是老姜请我转世,请我上山,请我相助,这些待遇是应有的,但院长府是我在用,就算脏了也是我的事。矛盾想知,何得何能拥有这样的待遇?
若非大师兄到访,院长府怕是更加冷清,错过除夕团圆,庆幸还赶得及元宵,但每年元宵都在修道院过,何况老姜已化我貌回过家,留恋凡间亲戚朋友,死后要懂得放下才好。
打消念头,安分守在院长府,只是不知魔罗还要不要引。送走大师兄,再登老姜府寻对策,老姜顿半晌道:“稍安勿躁,之前魔罗落荒而逃,学会戒备,恐怕同一方式不管用了。而且,他现在要的是疗伤与变强,兴许会针对高修为的神仙,一来先下手为强,二来除去天界支柱,日后方便进攻,一统七界。”
显然,魔罗已经转移目标,我虽安全,但他们却危险了。莫名担心三殿下,即便魔罗不知他身怀圣灵,可他过去与魔罗对决的功力,足以给魔罗带来威胁。
数百年来,我熟悉且常打交道的高修为者还有大、二殿下,始终是玉帝打造出来的儿子,修为自然在众神将之上,只是大殿下正处在闭关状态,若魔罗企图偷袭,危险度非常高。至于二殿下,白狐姐姐却与之较好,原始天尊的首徒,平日不出众,相信也很善战,谅魔罗在未确定他实力前不敢轻举妄动。
之前以为三殿下是最低调的,自与之相处,却不见得,反而是二殿下,兴许少来往和不同派的关系,何况只在医治三殿下时见过几面,只记得他是阳光大哥型武将。仔细想来,与其担心他们,还不如关心主人,一旦天界“支柱”坍塌,世间将彻底陷入黑暗。
我认真盯着老姜道:“既然他要先下手为强,我们岂能坐以待毙?”
老姜饮口茶,玩弄胡子道:“那就要看三殿下作甚准备了……”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略着急,决定下山散心,山下却有熟悉身影来,仔细一看,是楚扬。他止步,速敬礼,我亦回礼道:“多日未见,楚兄别来无恙?”
楚扬点头,淡淡道:“多谢院长关心。”
忽然冷场,我速补一句:“来找老君吗?”
他盯着我,摇头道:“找院长的。”
“那……进去聊罢。”我摆邀请手势,他又摇头道:“既然偶遇,就不麻烦了,在这说也一样。其实楚某今日来是想知道,院长可还对曦曦有感情?”
这问题来得真突然,肯定是魔界那几个对他胡言乱语。我严肃盯着他,目光坚定道:“不管你打哪听来的,但我踏入的是修道院,坐上这个职位,总不能为情抛弃天下苍生,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干涉你的家务事。”
他明显松口气,既而略尴尬道:“不瞒院长,那人曾说,院长和曦曦前世有缘,今生有再续的可能。但既然院长已经明确否认,楚某也没必要再追问,叨扰了,告辞。”
四周冷清了,春季本该配鸟语,现如今还不见鸟影,真是莫名其妙。我愣半晌,盯着楚扬远去的背影,傻笑了。已分不清这场相遇是冥冥中安排,还是魔罗动手脚,但清楚知道,前世已清,今生说白了,与我何干?
春风吹响竹林,仿佛集体沙吼,不知是赶我还是楚扬。没心情下山,转到后山,众弟子日常晨练,当真热闹,就我独自。身后传足声,回首望去,二、三师姐和大师兄一如既往齐出没,倒成了修道院的经典,可惜郇秀瑶和卢瑾轩不在,不晓他俩过得如何了。
他仨笑颜迎我,真羡慕他们还能笑得那么纯真灿烂。大师兄先凑近我,如往勾肩搭背,但这次却朝我眉心摁上两指道:“别老蹙眉,财神爷都赶跑了!”
我已不知何时蹙眉,这种淡淡忧伤本不该出现,二师姐接着道:“对呀!跟历尽沧桑似的,才几岁人啊!还有,别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总会有转机的,邪不胜正嘛……”
大师兄续提拉我眉心,视线略被遮挡,但还能透过指尖细缝看见三师姐凑来道:“这年头,谁没烦恼?我们都是凡人,既然有缘进入修道院,就好好修炼,有领悟不到的事就找老君开导,何况还有那么多导师,独自默默承受不是办法呀……”
我捉住大师兄在我眉心晃来摇去的指尖,轻轻舍弃,淡淡道:“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突如其来的忧伤和他们的关心,有点好奇今儿是什么日子。方才与楚扬见过,那些话都牵涉到前世,何况那几世的记忆还算清晰,若说没有沧桑感是骗人的。
“真有事啊?”大师兄略惊讶盯着,我这才领悟他们是在套话,唯淡定摇头道:“你们光看我的神色就随意做出判断,这可不好玩。怎不想想我其实饿了?”
他仨顿住,相觑半晌就笑了,突然就终止这话题,相约到食堂悠闲一顿。膳后下山探望卢师弟和郇师妹,小两口过的悠闲,未有子嗣,三师姐问为何,郇师妹就哀叹道:“魔罗乱世,不能让孩子在这时候出生陪我们受苦受难,这是身为父母该做的。”
思想倒是成熟不少,但视着他们的小窝,让我想起之前和故人搭建的秘密基地,自玉兔哥哥和白狐姐姐出事后,再也没去过。此时,心里难免惦记着,说不定此刻去了,会遇见灵牛兄和玉兔哥哥。
我立身,大伙盯着,说笑声消失。虽然难敌他们目光,但总得找个适当接口。顿半晌,严肃道:“魔罗非杀不可,我想尽快和老君商量对策,你们先聊,改日再叙。”
我抱拳,既而匆匆离去,身后三师姐和大师兄齐唤了数声,但我没回头,隐约闻郇师妹淡定叹息道:“院长师兄真不容易,该不会提起魔罗他都蹙眉罢?”
蹙眉?
我边行边抚眉心,真的又是不知不觉。不知怎的,每当我蹙眉就比别人更显哀愁,看似柔情好接近,说起话来却是粗糙的重音,难怪一开始化人躯时连衣服都不搭,因为主人早知道我什么都不配,干脆随意挑件颜色也不费脑筋。
如今衣裳仙般飘逸,我不过莽夫,想来也是不配,不过为任务而伪装,兴许侠气武装更适合我。来到秘密基地,真的遇见他俩,灵牛兄见我这身“仙装”,忍不住打量一番,惊讶又赞叹半晌,回视我的样子,自言自语在我四周转:“配是配,但看不惯……”
虽是意料之外回应,但此时前来不为评价穿着。玉兔哥哥的气色好多了,我松口气道:“抱歉,这些天事太多,没去广寒宫看望你。”
玉兔哥哥饮口茶,心平气和道:“没关系的,我听灵牛兄说了,你也伤得不轻。”
这个“也”字表明他已经知道白狐姐姐的事,那日的自责再次涌出,灵牛兄轻拍我肩膀道:“不是你的错,是长老太过分!今后见他,必定杀个片甲不留!”
玉兔哥哥忽叹息道:“青丘在气头上,气自己没能看好白狐妹,听说二殿下看在白大姐面子上愿意施救,但大姐却拒绝了,兴许碍于旧情和面子。”
“旧情?”我回忆一阵道:“白大姐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玉兔哥哥摇头道:“之前二殿下喝得醉醺醺在三殿下寝宫说的那些都是表面真相,所谓的她和他,其实是小两口吵架后,白大姐随意找个男人气他罢了,没想到二殿下用情不浅,上当了。然而,白大姐也成功趁机试探他一番。”
既然二殿下能救,想必其他高修为神仙也可以,我略高兴道:“虽然白大姐拒绝二殿下,但想必其他高修为神仙也能救罢?”
灵牛兄忽笑道:“恐怕没你想像的简单,二殿下为展现能力,居然暗中拦截想施救的神仙,心机倒是比女人还深,人命……不对,狐命关天,居然拿白狐妹开玩笑……”
☆、第 93 章
玉兔哥哥邀我同席,斟满另一杯茶道:“主要按时服药,多让她看看过去的人事物,定会恢复的。”
兴许白狐姐姐注定有此劫,何况老姜已尽力替我俩避开死劫,我算幸运,即便死也是凡躯在历劫,顶多归位。此生年龄与前几世差不远,却是经历满满不平凡,难怪楚扬渴望当仙侠,热血在燃烧青春,轰轰烈烈的战一场,殇亦无悔,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灵牛兄凑近玉兔哥哥道:“难不成你已经配出什么药方替她诊治?不怕二殿下半路拦截?”
玉兔哥哥笑了笑道:“我与他略有交情,他会放行的。”
“你有借口?”灵牛兄凑得更近,玉兔哥哥饮口茶道:“他最在乎白大姐,若我说白大姐已经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想必会放行,而且以他的性子,药方功劳归他总可以了罢?”
听来像一笔交易,但白大姐宁可找神农都不要二殿下的功劳,玉兔哥哥怕是白费心机了,何况只要提及二殿下,白大姐定不会接受。我把想法道来,玉兔哥哥自叹病坏了脑子,但在我看来是为情所困,为见得白狐姐姐,他其实心急了。
聊得投入,竹篱传怪声,我仨出外一探,什么也没有,却有熟悉的气息。我瞬移追去,在转角处逮到师兄姐仨,一如既往心虚的笑容。玉兔哥哥与灵牛兄追来,他仨急速请安,灵牛兄将他们打量一番,眨眼又返玉兔哥哥身旁,保持沉默。
他仨的窃听方式依旧老套,久而久之习惯了,问也费口水。然而,玉兔哥哥忽严肃盯着他仨道:“三位在竹篱外可有看见其他人?”
突如其来的疑问,他仨愣半晌再摇头,我回视玉兔哥哥道:“哪不对劲吗?”
灵牛兄助答:“确实不对劲,而且非常奇怪,那里残留的不是阳人的气息。”
他仨倒吸口气,开始互相怀疑,震惊许久,我兴许方才急着追他仨,没留意那气息。玉兔哥哥见状,笑道:“放心,不在你们之中。”
松口气,齐回望竹篱,大师兄淡淡道:“既非阳,定是阴,孤魂野鬼?”
二师姐轻拍他胳膊一掌,细声道:“此处神君聚集,孤魂野鬼怎敢靠近?莫非魔界?”
种种猜忌,但孤魂野鬼跑得快,想必有一定修为。记得有情报说,魔罗在凡间捣乱,企图利用凡人心魔一统七界,除非连孤魂野鬼也不放过,恐怕是另类的乱世之计。
“对了,院长师弟不是说找老君寻对策抗魔吗?怎跑到这……?”三师姐参上,我严肃盯着道:“当时师兄姐在外,应该听清楚来着?”
他仨再次心虚,结果向玉兔哥哥和灵牛兄道歉,但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何况他们也知道白狐姐姐的现况。玉兔哥哥温婉一笑,好声好气道:“没关系,也不是秘密。”
又是“没关系”,玉兔哥哥当真好脾气,有休养,确实好,但总会有底线。视着方才诡异景象,大伙开始重视魔罗存在,此时真得找老君寻对策,他仨却想上街上逛一逛,玉兔哥哥与灵牛兄欲随,施法将各自髮色正常化方出发。
他们选择步行,说能强身建体,街上一如既往传来买卖声,客套送迎客人,途经凤凰姑姑茶楼,我等毫不犹豫转进去。说到凤凰姑姑,想起凤凰族,再联想道前院长假冒白狐姐姐时所言。但师兄姐们在,不便开口,好在他仨没打算歇脚,顶多待会儿在这会合。
入楼上座,我盯着玉兔哥哥与灵牛兄讨真相,他俩先震惊,忽被小二打断,叫了点心,送走小二继续震惊,我不动神色道:“真相可是如此?”
玉兔哥哥叹息点头,灵牛兄今日很安静,兴许遇见二师姐的关系,至于前院长透露真相,兴许要我与凤凰族反目,好在早被三殿下影响,断了儿女私情,放下曦曦。今日追问,不过解好奇心,却害他俩陷入心虚与歉疚。
我尴尬咳一声道:“前院长多半是听命行事,魔罗狡猾,即便真相如此,我也不再执着于曦曦,何况大战魔罗在即,我不能有任何牵挂。”
他俩惊讶回视,这次就连小二上点心也打不断,却是隔壁桌大叔大婶的谈话。仔细一听,大婶恐惧道:“这个春节过得跟中元似的,阴森森,没想到现在的妖魔鬼怪如此胆大包天,仙山脚下这么神圣的地方都敢闯,不晓是地府玩忽职守,还是要变天了。”
大叔接道:“我还听闻别座城也不安宁,且还是玉帝镇守的地方,莫非天地两界闹翻了,相互耍心机罢?若真如此,岂不殃及无辜?他们修什么道啊?”
第二个大叔略震惊道:“唉,莫胡言乱语,当心身边皆有鬼神出没。正因有修养方能登天,说不定哪些妖魔企图陷害天地两界呢?要我说,他们是神手不足罢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都说众神万能,当神遇见修为之上,显然也自身难保,所以莫怨天地了。”
第三个大叔唉叹道:“我等一介凡夫,即便有人说求神不如靠己,修来顶多能讲讲道理,但妖魔鬼怪不吃这一套,最后我等只能靠众神的法术逃难啊……”
这茶楼改成情报楼得了,但老姜肯定早知道这消息,就为此事等三殿下的决定。与另仨会合,我等急速归山寻老姜,岂知早派部分弟子下山追查。我这个院长真不称职,老姜却说我的职责只是引魔罗,何况对方不过暂且转移目标。
老姜执意要我随三殿下行动,如今我只能等。别人做院长忙忙碌碌,我这个院长当真挂牌而已,虽然师兄姐们好奇魔罗为何只针对我,但始终不敢过问,哮天犬的传闻再次飞扬。
自闭关静养,觉得坐禅确实不错,还能镇住急性子防止冲动。虽然一开始非常抗拒,坐不到小半刻就跑了,但我就是活蹦乱跳的属性,今日能继续静守已经很不错。老姜为了不让外人以为我是挂牌的,便吩咐弟子将小事转予我即可,若我难做决定的大事方呈交上去。
打起精神忙活,师兄姐仨被老姜派往各个严重地区镇守,我这换成玉兔哥哥辅助,老姜为此还特地知会嫦娥娘娘。任务刚开始,自然没多少战报,出去打听消息的弟子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结果,我与玉兔哥哥趁机偷闲,省得待会儿忙得不可开交。
玉兔哥哥随意抽阅一册,边道:“记得那人曾说,必定除去世间恶魔劣妖,当年的浑身热血已冷却,换来今日魂飞魄散,你认为他死前后悔过吗?”
念旧。我在心里叨叨,既而回视他,淡淡道:“我不是他,所以不能替他想。若硬要一个答案,我认为他不曾后悔。”
“为何?”玉兔哥哥惊讶盯着,我续道:“他若有心加入魔罗,须做好必死的准备,何况加入后不能退出,完全没后悔的余地。哥还那么在乎他,莫非认为他还能回头?”
玉兔哥哥摇头,略蹙眉显疑惑道:“未免死得简单了些?”
我略震惊道:“哥是怀疑他没死?可老君总不会搞错罢?”
“但愿是我多心了……”玉兔哥哥转淡定,续道:“纯属推测,若魔罗想让他看清老君势必杀他而化出替身,这个可能性有多大?还有,他明知接近修道院会惹来杀身之祸,却纯粹为了把你捉回去而冒险,而且大可增强功力再出来,这其中必有文章。”
“若真有文章,老君会知道的。哥,即便他还活着,也没法回头了。”我轻拍他胳膊,至他后方书柜寻书卷,他却在我身后道:“活着就还有希望。”
我越觉这话题很厌烦,略不耐烦把他请入和室,摁他坐下,边斟茶边道:“哥,稍坐歇息,是不是希望,他说了算,愿不愿意回头,也是他说了算,要不要投靠魔罗,还是他说了算。现在我们有任务,别因此为院长府就联想到他。物是人非,许多事轮不到我们管,忘了罢。”
他终安分,我松口气回书桌,发现他今日不太对,平日的稳重在大病一场就消失了?未免消耗太快了?悄悄瞄一眼,他一直朝我这瞧,我干脆回视道:“哥,别想了。”
我坐在书房随时待命,他倒好,思念一个叛徒知己,也不想想知己都晓得彼此弱点,万一真碰上,难免又被拐骗。之前崇拜他的淡定,处事不惊更是值得钦佩,但没想到面对事实是那么纠结,甚至没想象中轻易放下。记得他还赠人家一记耳光,且说是最后一次以恩人的身份相劝,这不是最后一次罢?
我再使疑惑目光瞄向他,忽然安分的阅读,我不得不多瞄两眼,看似纤瘦的身影,其实藏着发达的肌肉,看似温顺,发脾气却很惊人。我识得的家伙中,他竟与三殿下颇为相似,记得三殿下曾为穆云海执着,那时类似此幕。
☆、第 94 章
往往劝人回头不简单,何况自己还在兜圈圈,待从圈中出来,那人却不知何处去,加上过去劝到口水都干,前院长又是个聪明人,当时不听,如今更是白费,或许魔罗给出的利益条件吸引人,前院长经不起诱惑才一头栽入,但世间白吃的午饭总要付出代价。
玉兔哥哥应该明白这些道理,何况天下何处无知己,何必执着于一个天界叛徒?若老姜执意说前院长已死,也是为了避免他去找寻,这算是保护罢。
思至此,再朝和室瞄一眼,他托着半边脑袋闭目养神了。或许,他是恨前院长,说不定想报仇。想必身上那些伤疤尚未消去,劝不动人家,还白碍魔罗几刀,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但他那么有修养,应该不会想着报仇,也难怪执意要前院长回头。佛祖不会放弃尚有机会回头的生灵,教训里藏着慈悲,相信其他仙友前辈亦是如此,包括玉兔哥哥和三殿下。大家都是修行者,该舍弃什么,该做什么,都清清楚楚列在使命,相信这就是玉兔哥哥不得不救前院长的理由。
愣盯着玉兔哥哥之际,忽被白色物体挡住,是老姜。我稍提神,淡淡道:“何事?”
“有事。”老姜细声回应,瞄一眼沉睡的玉兔哥哥,既而指向门口道:“出去谈。”
乖乖跟上前院,入了亭,老姜布隔音结界方道:“怀疑他没死吗?”
我顿半晌方道:“老君以为呢?”
“心死了。”
简直出乎意料的回答,但前院长没死的事早在老姜意料之中,不道来,可避免众弟子提心吊胆或顶着压力去杀他,就让一切暂告一段落。
老姜目光朝左边扫一眼,那是书房门口,兴许提醒玉兔哥哥在窃听。我微点头示明了,老姜挥手解开结界道:“魔罗的事就这样罢,其余的,三殿下说明日下来再议。”
原来,前院长真的没死,玉兔哥哥不在场还能把事情看仔细,不愧是我崇拜的前辈之一。送走老姜,我假装无力坐下,露焦虑不安神色自寻烦恼,仿佛畏惧面对任务,让玉兔哥哥以为老姜找我就为那番抗魔机密。
须臾,他行来,我续显担忧道:“哥,我们吵到你了吗?”
玉兔哥哥笑道:“没有啊!迷迷糊糊,方想起有任务在身,顿时精神。倒是你,老君不断给你任务,必定会有压力,稍微放松一下罢,深呼吸舒展筋骨也好。”
“释放压力?”我连忙补上一句,玉兔哥哥顿半晌道:“如今情报弟子随时会送消息,除了歇息待命,你还想怎么释放?”
前院宽阔,想必前院长偶尔也在这练剑,上前探究,那几棵树身多半有被乱剑划过的新旧痕迹,也证明他时常心情不好。我抚过那些剑痕,边道:“剑于此出鞘,树立原地任被宰割,企图逃走,却只能连根拔起。明明可以短痛一了白了,却宁可受苦,让伤口慢慢愈合,坚持等待懂得珍惜他的人。前者拿棵树发泄,但树也有生命,那他还有什么资格说不伤害无辜?”
我略激动回视玉兔哥哥,那是一种怜惜,他就如那些被前院长千刀万剐的树,不值得为伤害自己的人费脑筋。玉兔哥哥明我意,同抚树身剑痕,心平气和,叹息道:“他们被千刀万剐,伤痕累累,不管气候炎寒,依旧坚强活着,但愿你就是珍惜它们的新主人。”
视着它们高大粗壮的杆,茂盛的树叶被春风缓缓吹起,瞬间感受到它们这些年的坚强与毅力,不觉令我哀叹:“我……还剩多少凡年能珍惜它们呢?”
玉兔哥哥凑近,露出温暖笑颜道:“至少你曾让它们幸福过。”
凡而不俗,它们有缘在修道院扎根,但愿有一天也能成仙,比山下的同类领悟得快,经历得更多。抗魔压力不假,但居然不费力气,而是靠这些树释放,未免太神奇?
欲回屋,二师姐忽急匆奔来道:“不好了,山下四面八方忽然出现很多孤魂野鬼,且肉眼凡胎都能看见,想必有一定修为。村民慌乱而逃,有的不幸伤亡,弟子人手不足,开始控制不住局势了,赶紧下令增援罢!”
人手一定要增,但孤魂野鬼是杀了,还是寻求地府相助?
我瞄玉兔哥哥求意见,他淡定道:“万一孤魂野鬼只是被魔罗利用,岂不无辜?事太紧急又不能随意开杀,先增援困住孤魂野鬼,我们这就请老君下去把地兵叫来。”
二师姐接过我的令牌就匆匆忙活,我与玉兔哥哥找老姜,未料方踏出门,玉兔哥哥却扶着门框,一脸难受甩了两下头,蹙眉挤眼似晕厥。欲治,他却赶我找老姜,称歇会便无碍。为确保不亏待他,先扶入屋让他躺着再出发。
再次踏出门口又止步,这次是老姜,非常淡定道:“进屋治疗玉兔罢。”
“孤魂野鬼呢?”我略着急,老姜依然淡定入屋道:“早知会地府了,估计现在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