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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京城外, 这一个月来也不太平。

第193章

京城外, 这一个月来也不太平。
白冠文身死,二皇子亦为赤月教所困,朝阳公主亲自带兵南下,和林蒙恩将军汇合, 一并剿匪。

容大将军的女儿亦是位巾帼英雄, 跟随朝阳公主南下, 听闻还是她找到了二皇子,立了大功,深受公主器重, 二皇子也对她感激不尽。

容楚岚却不好受。

公主特地把找到二皇子的消息放出去,却没有说出来,二皇子陷入昏迷中,长眠不醒。

公主拨了人去照顾,周围人都封了口, 绝不允许外传。即便每日给二皇子喂药喂汤水,二皇子还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他若再不醒,恐怕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公主知道二皇子的昏迷有鬼祟作祟的因素,她本想着叫容楚岚来, 可容楚岚在收鬼后不久就进了死劫, 至今未归。

容楚岚的那一面山海镜,也被她命手下放好了, 任何人不得靠近。

不是山海镜的主人,拿着它只会招祸。可即便公主防范的这样小心,她依旧察觉到了有什么不一样的气氛, 在他们暂住的官衙内弥漫。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氛围。

朝阳公主身边一直围着许多人, 每日围着她说话,逗她开心。至于如何寻找赤月教余孽一事, 自有当地官府和林蒙恩去做。

为了让她在父皇面前说好话,他们是绝对绝对不会违抗自己的命令的。

朝阳公主日日去探望二皇子,自己也跟着憔悴起来。

她很明显地开始不安。

她感觉到,这地方阴气渐重,有什么东西在看她。她能察觉到那种无时不刻不在的目光,可无论她怎么回头去看,却都看不见。她有时闭上眼,就会想象到有一样很尖锐的东西从天而降,直接将自己劈开两半,她站在水塘边时,又会幻想池边有一只手突然抓住自己的脚把她拽下去。

她知道那些都是假的,都是自己的臆想。公主知道,自己根本不会这样臆想的,都是那些阴气影响了她,可她依旧无法遏制住。到最后,甚至闭上眼,就能看见眼前有个血淋淋扭曲爬动的尸体。

公主也和二皇子一样,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

她想回京城,京里有众多持镜人,很安全。

可她不能回。

贸然带着昏迷不醒的二皇子回去,陛下一定会厌弃了二哥,说不定还会厌弃上她。她只能小心地藏着消息,一边让林将军去逮捕余孽。

要是在二哥醒来前,林蒙恩能够抓住赤月教余孽,最好是抓住那个教主,到那时她再回京,便可万无一失了。

朝阳公主不是没发现,自己已经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她日复一日担惊受怕,整个人战战兢兢,可她根本没法不怕。即便是吃饭喝水,有时随手端起的茶杯里往里看去也会看见里头装着的不是茶而是血,再看过去,却又只是一盏清茶而已。

她开始害怕独处,夜里也要点许多灯,拿不透风的纱罩笼着,摆了一圈儿在屋里。六月的天,还在屋里点那么多盏灯,难免酷热,又不得不摆放许多冰盆。夜里一进屋,就是冰盆融化后湿淋淋的水汽和许多烛火聚在一起散发出的热气,夹杂在一起慢慢侵来,令人不适。

容楚岚依旧没有回来。

这一天,公主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眼前景象又一次变得模糊,好像一张画被撕碎后又泡了水揉皱似的。再睁眼看去,眼前正在吹拉弹唱的女子们皆笑意盈盈看来。

她们的容貌是那样清丽,身段柔软,明眸含秋水,抚琴、吹箫、吹笙,丝竹之声靡靡,一旁有女子翩翩起舞,水袖翩跹。

公主却有那么一瞬间,将眼前歌舞美景幻想成了狰狞惨白的鬼怪。

她依旧听见了那古怪的声音。

好像就在耳边,像有什么东西在抓挠似的。

很熟悉,刺耳又难听。

硬要说的话,像是长指甲划过粗糙的木板、钝了生锈的刀刮擦过石面,那种叫人浑身发毛的不舒服的声音,时不时的,在公主耳边响起。

清晰又微弱。

左看右看,没有人发出奇怪动静。

唱歌的,奏乐的,跳舞的,端茶倒水的……都在安静地做自己的事儿。

可她就是听见了!

“是谁!”朝阳公主原本安安静静靠在美人榻上闭目小憩,不知梦见了什么,猛地惊醒,左看右看后,忽然大叫起来。

执扇侍女惊得往后坐倒,连忙起身跪在榻下:“公主,怎么了?可是奴奴伺候得不好?”

其余正奏乐起舞的歌伎舞女们亦被公主下了一跳,立刻停下动作战战兢兢跪下,乞求公主原谅。

公主没有理她们,还在不断张望,目光冷厉:“刚才是谁在吵?”

吵?

可明明没有人说话。

也是公主自己说要听乐的。

几个歌女心里叫苦不迭,依旧膝行着爬上来,连连磕头:“公主饶命,是奴伺候得不好。”

“是奴的粗鄙乐声扰了公主……”

“不是你们!闭嘴!”朝阳公主胸膛剧烈起伏着,仍旧不断往四周去看。

不会错的,她又听到了。

没有人发出动静,底下的人都跪的好好的,她们的手指甲都很漂亮,没有人往地上挠。

那她听见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又是那些东西吗?

是谁?

为什么不出来!

公主站在原地,死死地咬着嘴唇,神情恍惚。

底下人一动不敢动,都等着公主发落。

半晌,公主的贴身侍女小心翼翼问:“公主?”

朝阳公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梦里有许多她似乎见过又忘了的情景。

她梦见自己的幼时,父皇牵着她的手去见了一个什么人,她听到了那个人说的预言。

她是知道预言的,她也知道,她的大哥能够成为太子,正和这预言有关,并非因为他嫡长子的身份。

奇怪,他们都知道这个预言,为什么她却忘了做出预言的人是谁,也忘了这预言是什么。

她心里想着,一旦违背这预言一定会遭到报应,可她却根本不知道这预言说了什么。

梦里,薄汗如瀑,打湿绸衫。

浑身黏腻得不舒服,仍在出汗,侍女们替她擦身,擦过一次又一次,大夫说公主是受了惊吓,心悸昏倒。这段时日,公主的异常她们看在眼里,可她们却根本没感觉到有什么可怕的,不明白公主在害怕什么。

夜深了,公主的呼吸平稳下来。

朝阳公主的梦渡过得飞快,还没等她响起什么预言,又看见自己站在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前,她好像自上往下俯视着自己。在镜子里,还有一个自己,这样一来,就有三个朝阳公主了。

可镜子里的朝阳公主,面上平滑一片,没有五官。

她看见镜外的朝阳公主摇摇欲坠,一头扎进去。

而后,她也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中,不断下坠……下坠……

她猛地醒来。

屋内点了灯,亮堂堂,又热又冷,身上再次出了一声冷汗,发髻被拆下了,长发湿淋淋地黏在脸侧。

屋内守了两个侍女,一个趴在床边,一个睡在床边塌上。即便她醒来了,这两人也没醒,面朝下,静静睡着。

“水……”朝阳公主只觉喉咙如火烧,艰难开口。

没有人回应,没有人理她。

她只觉得自己身子愈发沉重起来,身上薄被捂出了一身汗,可被窝里却冷得厉害。

“水——”朝阳公主挣扎着要起来,可不论她怎么动,都动弹不得。被窝冷浸浸,好似泡在了水里,两条腿冻得发僵。

她又听见了古怪的抓挠声。

像是有东西藏在床下,用指甲挠床板。

“来人!”朝阳公主不断地大口喘气,“快……来人……”

她不去想那抓挠的声音从哪里传来,她已动不了了,只能徒劳地叫着,渐渐的,她瞪大了眼睛。

盖在身上的薄被渐渐鼓起。

身上压得更沉,湿冷冰寒,一股水腥味儿从被窝里传来,她死死地盯着被窝鼓起的地方,她想移开眼睛,或是闭上眼不去看,可她又不知为什么仍旧死盯着看,不敢移开。

被窝隆起。

露出漆黑的发顶。

朝阳能感觉到那个东西脑袋以下的躯体又湿又冷,绵软的,像一只绵冷的鱼在被窝里古怪诡异地扭动。慢慢的,那颗脑袋一点点从被窝里爬出。

它仰起头,对朝阳公主笑了笑。

它的脸还在往下滴水,脸上好似没有肉,只有一层僵白的皮包住了头骨,眼眶黑洞洞,湿嗒嗒黏腻好似还带着水草的漆黑长发蜿蜒爬下。

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赫赫”声。

朝阳公主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想要尖叫出来,想逃跑,可她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东西趴在自己身上,仰着头冲自己笑。

不……

不要……

救我……

谁来救救我!

“砰——”

朝阳公主近乎绝望之际,大门被用力推开,面上犹带憔悴之色的容楚岚直接闯了进来。她还带着些微喘,手里拿了面镜子。

在她身后,跟着十来个侍女。

容楚岚推开门的一刹那,趴在她身上的那东西便犹如一道轻烟般消失了。

薄被轻飘飘重新落在她身上,她心有余悸往门口看去,因眼里冷色未散,容易叫人以为她因被吵醒了要发怒。

容楚岚才从镜里出来,加之侍女们和她说过这几天公主的诡异之处,她依言去拜见公主。可她几次敲门都没动静,这才决定强闯。

“公主。”容楚岚抿抿唇,跪下请罪,“遵公主命,小女出来后便直奔公主所在,扰了公主安眠,还望恕罪。”

“进来吧。”公主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方才,她真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儿。

她说:“你做得很好,进来吧,陪我睡会儿。”

至于那两个侍女……

她们仍旧一动不动,面朝下趴着。

公主坐起身,对门外十几个侍女吩咐:“把她们带出去。”

侍女们接连进入,当中一个先扶起趴在脚踏边的女子,心里就是一慌。

这人的手怎么这么冷?

把那女子翻过来,其余人一愣,紧接着便是尖叫。

无他,这两女的脸都好似被虫蛀了般,翻过身后,竟是镂空的一张脸。

“闭嘴!把她们拉出去,烧了。”公主声音虚弱却依旧带着威严,“一个字都不准往外透露,违命者,死。”

那些侍女们不敢叫了,满脸惊恐,她们害怕这两具古怪的尸体,可又不能不听公主的命令,只得忍住恶心和恐惧先拿了帕子绑住尸体的脸,再一起抬出去。

容楚岚在暗中用镜子照了照那两个死去的侍女,没说话。

她没照出什么来,想必不会有事。

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群人出去,待她们走后,才微微拧眉。

走在最后的侍女,为什么她走路的姿态有点古怪?

僵硬地一摆一摆,活像个被吊着走的木偶。

待最后一人踏出门槛,容楚岚低头看了眼她的脚,才发现问题。

走在最后穿粉色衫子的那个侍女,她的脚跟自始至终都没有落过地。

“等一等!”容楚岚冲过去,手里镜子直接扣上那张脸。那侍女顿时干瘪下去,轻飘飘落地。

变成了一张没有脸的小像剪纸。

容楚岚心跳得很快,那群离开的侍女们以为是在叫她们,顿住等吩咐。容楚岚这回不敢大意,把那群人都照过一遍,才放她们离开。

她回到公主床边坐下。

朝阳公主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回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的古怪,感叹:“还好有你在。”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不能让容楚岚再多收鬼。

收鬼越多,入镜越频繁。今日要是容楚岚没及时回来,她岂不是会落得和那两个侍女一样的下场?

容楚岚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恨意。

面上恭顺道:“公主抬爱了。”

她知道公主想要什么,她也听侍女们说过,道:“若公主不嫌弃,明日,我再去看看二皇子。”

“去吧,能解决最好。”朝阳公主叹息一声,“我也只能做这些了。”

……

荃州,丁家村。

洛妄不需打扮,他就是个乞丐,有手有脚的高大乞丐,花光了钱,沿途偷摸着进了丁家村。

丁家村里没人发现他,他一直藏在外面的树林子里,靠鸟蛋和生蛇充饥。

他拿过颗麦芽糖哄村里出来的一个小孩儿,知道村里大概有多少人,那丁阿婆住处的大致方位后,决定今晚就动手。

虽然村里的土楼本就是为了抵御外敌设计,门一关,从里面探出各种□□,立刻就能变成一座堡,可洛妄还是想试试。

是夜,他在地上又滚了几圈。

浑身黑漆漆、脏兮兮,悄悄潜进了丁家村。

同样一个夜晚。

黎三娘和九公子换上夜行衣,同样悄悄潜入了丁家村,往村中丁阿婆住的土楼方向去。

村里很安静。

人和狗都睡了,只有树上蝉鸣聒噪得吵人。

洛妄走得比另外几人快些,他一路在普通砖瓦房顶上奔跑,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他很快找到了小孩儿说的土楼,最大的那座。外面门紧闭着,数丈高环形的围墙,墙面砌得整整齐齐根本没有落脚处,难以攀爬。

这却难不倒洛妄。

他悄悄往上爬,一直爬到墙顶后,探头往里面看。

院子里,八角井边,坐了一个黑衣服的女人。

太怪了,竟然让女人守夜?也不是过年啊。

洛妄想不通,但他不打算因为一个人就放弃。他悄悄从身边捏下一块小石头,抬手一掷——

石头带着轻微破空声击穿了女人的脑袋。

她软软倒下。

洛妄这才翻进来,踩在屋檐顶,翻进二楼的围栏内。

他有点犯难。

这里这么多屋子,就算姜遗光和他说了丁阿婆住哪一间,也难找着。

洛妄正在思索,回想着姜遗光的话。

“……井不在正中,有一点偏斜,离井最近的二楼,旁边有一条窄楼梯,那道门比其他人住的房门矮一半……”

井?

洛妄站在走廊里,向那口井看去。

月光下,那口八角井封死了盖,的确更靠近一边。

洛妄察觉到了不对劲。

刚才被他杀了的黑衣女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