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山里草多,那坟头都被野草给盖住了,稍不留神就找不着了,而且旁边的树木,时常的有人来砍了当柴火烧,环境变化大,一年一个样,荒山野岭的,谁还能记得哪跟哪。
远的地儿还好,大家不跑远地方砍柴,只要记得坟旁边长的啥树,或是有什么大石头,下次就容易寻着了。
蒋小一还记得正事,给阿奶烧纸钱的时候是嘀嘀咕咕,一下说保佑他生两个闺女,一下又说让他们去府城那边看看沈正阳。
白子慕看他絮絮叨叨的,无奈道:“你烧二十来个铜板的纸钱,却许上亿两的愿,这不是为难阿奶吗?真是太不孝了,让我来。”
他蹲下来跟着蒋小一烧了几张。
“阿奶。”他说:“你在那边保佑保佑我,我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你保佑我以后能出息一些,一个月能赚它个几千两的就行了。”
蒋小一:“……”
蒋小一锤了他一拳:“你还说我,你这才是为难阿奶。”
白子慕笑起来:“哎呀,我也就是随便说说,等下还去不去找刺泡了?”
蒋小一立马道:“去。”
“那赶紧烧,要是摘得多,回家我给你做果酱吃。”白子慕又拍了一下跪在一旁鬼哭狼嚎的三个小家伙:“行了,省点力,等会还要找吃的呢!”
蒋小三一抹鼻涕:“对头啊!二哥、弟弟,不要哭了,哭了累累的,等下都没力气找野果子了。”
蒋小二和赵鸟鸟闻言眼泪立马一收,从地上爬了起来,笑嘻嘻道:“是的咧,哭丧真是个力气活呢!哥夫,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刺泡啊!这个刺泡好好吃了。”
这扫墓,不是说把草除干净了,祭品一摆,香烛一插就行。
起码得等老祖宗吃完了才能走,寻常都是香火烧过半就能撤了。
蒋小一见香已经燃了大半,就想装东西走人了。
这个时节,山里鸟语花香,不说野菜多,就是野果子也随处可见。
村里孩子平日没什么零嘴,每年最开心的日子莫过于这个时节,因为山里到处都是吃的。
孩子们这几天天天的往山里蹿,刺泡、山莓、野枇杷、三月泡、桑葚是随处可见,红彤彤的,点缀在绿叶间,瞧着十分喜人。
晌午都没吃饭,一直忙着找阿奶,阿奶拜完了,那鸡也能吃了。
白子慕直接撕成小块,沾着盐巴吃。
大概是饿得很,又或许是野外就餐别有一番风味,几人吃得津津有味,蒋小一还捏了个糯米团,然后一口鸡肉一口糯米。
看他们吃得香,赵云澜都没忍住,也啃了一翅膀。
把鸡干完了,炮竹一点,这墓算是扫好了。
几人东西一收拾,拿了麻袋就想往山里蹿。
蒋父没跟他们去,这个家,总得有个靠谱的:“你们小心些,这时节山里蛇多,今儿天气又有些热,记得看蛇,别被咬着了。”
“蛇?”白子慕一插腰,傲得不得了:“怕个求,见着了我立马让它吃不了兜着走。”
蒋小二认真的点点头:“就是就是,哥夫可是一个抓过过山风的男人,才不会怕呢!”
白子慕:“可不是,见了就盘它。”
蒋父哽了一下:“……那我先回去煮饭。”
蒋小一:“嗯,赵叔,你要一起吗?”
赵云澜点点头:“我跟你们一道去。”
西山坡那边刺泡最是多,到了地儿,众人立马就摘了起来。
刺泡树有刺,会扎人,蒋小一摘得很小心,想到方才的白子慕的话,他舔了一下嘴唇,扭头问白子慕:“夫君,什么是果酱?这果酱好不好吃?”
白子慕道:“我觉得好吃,抹在面包上,那味道绝了。”
蒋小一和几个小的一听这话,那就不得了了,摘起野果子来那速度瞬间杠杠的。
也不单只摘刺泡,反正是能吃的他们就摘。
六个人土匪进村一样,所到之处,堪称片甲不留。
西山坡这儿离村里稍微远了一些,草也多,孩子不咋的跑这儿摘,野果子到是挺多的,摘到傍晚,几乎装了半个麻袋。
眼看天色不早,清明各路鬼神都跑出来吃香火,天黑了很容易见鬼。
白子慕说先回去。
结果一行人刚到晒谷场,就听见前头林家的和陆家老婆子在吵。
白子慕和蒋小一赶忙跑过去,刚挤进人群,就看见林氏插着腰,气得面红耳赤,陆老婆子手里还拿着扫帚,蒋小一赶忙问黄阿叔这是咋的了?
黄阿叔笑呵呵的:“林家的今儿扫错了墓。”
林家的墓和陆家的墓挨得近,埋的都是老老老祖宗,那墓碑风吹雨淋,上头刻的字都已经模糊了,加上林家的小汉子不识字,今儿去扫墓的时候,记错了,扫错了墓。
下午唐家汉子和两闺女去山顶扫墓回来时路过林家的墓,看见林家的墓还没扫,回来后就问了一嘴。
林氏说不可能啊!他家小儿子今儿早上就去扫了。
唐家汉子蹙着眉头:“扫了?那你家那坟头上的杂草咋的还三米高?没除草啊?”
没除草那还能叫扫墓?
林氏立即喊来小儿子,一问,完了,白白给人扫墓了。
这一个坟头一把香,蜡烛两根,白幡一条,还有那纸钱,肉就不说了,祭拜完了还能拿回来自个吃,可光是香烛这些,都得去三十几文。
林氏觉得亏了,就跑来陆家,喊陆家的去给他家扫。
陆家的也不愿,凭啥啊?又不是我喊你扫的我家墓,自个扫错了怨谁?
两家就这么吵起来了,双方各持己见,掰扯了快两时辰。
赵云澜也听了一耳朵。
蒋父说蒋小一和白子慕不靠谱,其实也不然,起码这两人只是没寻着墓,林家那汉子才是不靠谱,自家的坟头竟然都不认得。
刚这么想,黄阿叔又笑着同蒋小一说,既然回来了,那就赶紧回家帮你父亲煮煮饭吧!他刚走,想来一个人忙不过来。
蒋小一愣了下:“啊?我父亲老早就回来了啊!”
饭不可能还没煮得啊!
黄阿叔笑起来:“你父亲刚刚看热闹看迷糊了,方才才想起来回家做饭,走得火急火燎的。”
白子慕:“……”
蒋小一:“……”
赵云澜:“……”
蒋小一想说不可能,他父亲一向不爱凑这种热闹,可回到家,他父亲刚洗好米。
蒋小一呐呐的。
要不是凑热闹去了,他父亲回来整整一个多时辰,咋的怎么可能还在洗米,除非一粒一粒的洗。
赵云澜叹了口气。
蒋父总说蒋小一不靠谱,其实他好像……也没有资格这么说。
今儿晚饭到底是晚了,不过大伯娘几人一起过来帮忙,人多,饭菜整的到也快。
鸡已经杀好了,肉也都煮熟了,只要切了,再炒一炒加点盐巴蒜头啥的提个香也就行了。
两家人吃得热热闹闹。
吃过晚饭,蒋小一就急吼吼的催着白子慕给他做果酱。
刺泡、山莓摘的时候都是分开装的,白子慕找了几个簸箕将果子全倒了出来,一一清洗。
刺泡、桑葚这种类型的野果子里头最容易有虫子,因为熟透了的时候很甜,蚊虫蚂蚁最是喜欢,而且这些野果子都很软,不能用力揉搓,只能拿盐水泡。
果酱不难做,蒋小一帮着把锅洗干净了,又生了火。
洗好了白子慕直接把山莓倒入锅中,中小火搅拌,待着要熟了,他才用铲子把山莓按烂,再放入白糖。
前段时间蒋小二几个小家伙在山里摘了一些柠檬回来,这玩意儿酸得要命,村里没什么吃,白子慕便让他们摘些回来泡着,以后可以拿来做柠檬鸭,可这几天一直忙,那柠檬都还没能泡,白子慕切了一个,然后往锅里摁了不少柠檬汁。
山莓煮至粘稠就差不多了,不过为了防止粘锅,期间得不停的搅拌。
蒋小一见他撤了火,就晓得是要好了,赶忙把洗净的盘子递过去。
白子慕盛了递给他,让他凉了再尝,他还要继续做桑葚酱。
煮熟了的山莓酱看着颜色并不是太好看,而且粘粘稠稠,蒋小一仔细闻了闻,嗅到了一股子甜香味。
蒋小二几个小的坐凳子上,看着桌中央放着的果酱,眼巴巴。
“大哥,这个果酱闻着好甜好甜,小二快要流口水了。”
赵鸟鸟吸溜了一下:“鸟鸟都想吃了。”
“小三也想呢!”
蒋小一也忍不住:“那我们先浅尝两口?”
“好啊好啊。”
白子慕最喜欢把果酱涂在面包上吃,桑葚酱熬到一半,想着山莓酱应该快要凉了,空间袋里还有几袋干面包,他还想问蒋小一要不要,结果一扭头,一大盘的山莓酱竟只剩了个盘子。
也不知道这几个是怎么刮的,盘子上头还干干净净,活像舔过了一般。
白子慕:“……”
山莓酱酸酸甜甜,口感清新爽滑,除了白砂糖和柠檬汁再没添加旁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纯天然的食品,既不齁甜,也半点不腻,蒋小一只觉越吃越美。
赵云澜表情虽是未变,但他一直捏着勺子,看着锅里还没炒好的桑葚酱。
蒋小二几个更是喜欢得摇头晃脑。
蒋小三舔着小木勺子,高兴得目光灼灼:“大哥,这个果酱太好吃了哇。”
“就是就是。”赵鸟鸟跳下板凳,一把冲到灶台边抱住白子慕的腿:“哥夫哥夫,鸟鸟还想吃。”
白子慕无奈的拍了他一下,看向蒋小一:“你们这么吃,都不腻的吗?”
白砂糖他可是放了许多。
蒋小一道:“怎么会腻?那么好吃的。”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这话说的没毛病,他又看向赵云澜:“赵叔,你觉得腻吗?”
赵云澜摇摇头。
蒋小一又看向三个小家伙:“你们觉得呢?”
蒋小二意正言辞:“腻是不可能腻的,那么好吃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腻啊!”
蒋小三瞎起哄:“就是就是,吃再多都不会腻,小三都还想再吃多多。”
“鸟鸟也想呢!”赵鸟鸟踮着脚,趴着灶台伸着脖子往锅里看:“哥夫,这个桑葚酱要做好了吗?鸟鸟都等不及了呢!”
我呢你屁股!
白子慕:“……吸一下你的口水,回去等着。”
“好。”
山莓、刺泡虽是摘的多,可熬成酱其实也没有多少。
几盘的刺泡才能熬小半盘的刺泡酱
白子慕是熬一锅就□□一锅,蒋父在后院忙完进来,也跟着吃了一些,不过他到底是个汉子,不那么嗜甜,觉得这果酱涂馒头上吃好像更香一些,然后他干了三个馒头。
这会儿天气有些热,加上新鲜劲过去了,铁板豆腐的生意没当初那么好了,但一天下来也能赚个上百文。
蒋小一自觉如今是个有身家的人了,于是隔天他都不想出摊了,想领着几个小的去摘野果子。
这玩意儿也就这时节能吃,而且就这么半个月,过了四月,再想吃就得等下一年了,他想着摘一些,做成果酱卖。
不过这些野果子摘了留不得久,只搁一宿就能坏了。
但是白子慕有空间袋,可以放里头,有空了再慢慢做,他在镇上摆摊这么几个月,也认得很多妇人、夫郎。
平日要是不忙的时候,也会和他们聊过几句,妇人、夫郎大多都喜甜,要是做这果酱拿去卖,肯定能卖得好。
而且反季的果子,还能卖得更贵,像他们这边大多数杏子成熟的时间大约是五月至六月,过了六月就没得吃了,可外头种的杏子却是在夏末秋初成熟,时间大约为六月至八月,其中七月份是成熟的高峰期。
每年七月下旬,总有商贩坐着船去外头运些杏子来卖,这个时候,那杏子一斤能比平时贵上三至四文。
这果酱镇上都没见人卖过,物以稀为贵,加上是反季的野果子做的,到时这果酱他拿竹筒大的小罐子装,做个几百罐,一罐卖它个一两百文,那他可就发了。
蒋小一躺床上,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
白子慕看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像傻了一样,不由戳了戳他:“你傻笑什么啊?”
蒋小一把自个的打算说了,白子慕十分赞同。
不过刺泡、山莓小,摘起来也麻烦,蒋小二几个矮,高的地儿又摘不着,时常在桑葚树下望着上头的桑葚果子急得转圈圈。
四人在山里摘了一整天,就摘了两背篓。
回来时柳哥儿见他们摘得多,还纳闷,说摘这么多干啥呢?怕是吃不完哦。
蒋小一摆摆手:“怎么会吃不完?这么一点都不够吃呢!”
半背篓的野果子,熬成果酱其实也没有多少。
柳哥儿看看搁地上的那两背篓野刺泡,又看了看蒋小一几个。
蒋小一头上还落了几片小枯叶,应该是钻草丛里摘野果的时候掉头上的,几个小家伙头发也被树枝勾得乱糟糟,好像被人揪过一样,又像搁外头要了十几年饭的乞丐似的。
要是搁之前,他们早从山里蹿回来梳头了,不过果酱太好吃了,发型什么的,乱就乱吧!摘果子要紧。
柳哥儿目光在他们几人身上穿梭片刻,最后落到了那两筐野果子上。
这四个吃野果子这么厉害的吗?两大背篓竟还不够吃?
蒋小一坐门栏上,有些愁。
自己都不够吃,还怎么拿去卖?
还是得请人啊!晚上他同白子慕商量,白子慕觉得请人也行。
他们住村里的,和村里人处得好,以后日子才能过得舒坦。
于是隔天村里人就收到消息了——蒋家收野果子了。
还一斤两文钱!!
这可不得了啊!
这刺泡,桑葚竟然也能卖银子了?那还等啥啊!
“老婆子,快,把背篓给我拿来。”
“干啥啊?”
“我要去摘三月泡。”
“啊?你昨儿不是喊腿疼?说受不住了,要死了,还让我去给你煎鸡蛋吃,说吃饱了好上路吗?咋的,现在不疼了?”
还疼什么疼?
摘野果子要紧。
村里是不管老的还是小的,拿了篮子就往山里跑。
但第一天去的人少,因为大家也不晓得真假,只当是村里那几个嘴碎的乱传。
毕竟刺泡、山莓这些野果子不值钱,村里人家想吃跑路边一摘就行了,没谁会花那银子买这玩意儿。
镇上的,买这玩意儿的那也是少,人家要是想解解馋,跑镇外头摘了就是了,这些野果子又不似山犁和山桃子那般少有。
少有的稀罕,稀罕的才能卖得动,因此大家不信蒋家会收这玩意儿,蒋家又不是傻的。
加上忙着补种和割猪草,大家也没跑蒋家去问。
直到晚上孩子回来,高高兴兴的,黄阿叔先头还以为自家大儿是跑出去玩了,一整天都不见人影,都八/九岁了,也不懂得帮家里干些活儿,整天就晓得在外头浪,一看孩子衣裳,还他娘的被扯坏了,又想到蒋家那三个小家伙勤快得很,天天的割猪草……
黄阿叔再看自家娃儿从进门后就一直笑,还笑得傻不愣登,瞬间是火冒三丈,二话不说抄了根两指粗的棍子就朝他屁股抽过去。
黄家小汉子捂着屁股就叫,见黄阿叔还要打,赶忙想跑。
黄阿叔收拾他多了,早有准备,黄家小汉子腿都还没能动,就被黄阿叔一把揪住了衣领,黄家小汉子被抽了几下,痛得又蹦又跳。
哐啷一声,十二个铜板掉到了地上。
黄阿叔一看,耳朵瞬间直接要喷气:“这银子哪里来的?你是不是偷偷进我房里拿的?上次你偷偷炒了玉米吃,你父亲打了你一顿,我以为你已经学好了,没想到现在竟还偷银子?反了天了。”
黄家小汉子气呼呼:“我没偷,我没偷,这是我今天和狗子去山里摘三月泡换的,爹不信,大可去问问小一哥,这银子可是小一哥给我的,我才没有偷。”
黄阿叔啊了一森*晚*整*理声,都顿住了:“这……这野果子还真能换钱啊?”
“咋的不能?”黄家小汉子说:“小一哥今天还说我厉害,一个人就摘了六斤,还说我明儿要是还摘,得了就送他那里去,他还收。”
“这样啊。”黄阿叔捡了银子直接搁自个口袋里:“那明儿爹爹和你一到去。”
黄家小汉子迟疑道:“爹,那是我的银子。”
黄阿叔瞪着他:“什么你的我的?你是我儿子,你的就是我的。”
黄家小汉子见他说得理直气壮,眼都瞪大了。
被打了一顿就不说了,银子还被收走了。
这人心咋的那么险恶呢?
家家户户见着自家娃儿、公爹都赚了银子,晓得这事儿是真的,于是第二天立马的也往山里跑。
摘野果子的人多了,白子慕回来的时候,就见着自家外头排了老大一长队,蒋小一和蒋父在一旁称,几个小家伙负责给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