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家里背篓和箩筐不多,装不了那么多野果子,蒋小一便拿了晒谷子用的竹席铺在地上,把野果子分门别类倒在了上头,刺泡倒一堆,桑葚倒一堆,没混一起。
傍晚众人见着白子慕回来,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白小子,下工回来了?”
“嗯!”白子慕进了院子,想了想,说:“我家不止收野果子,蕨菜也收,大家要是摘着了,也可拿我家来,一斤照旧是两文钱给你们。”
“啊?蕨菜也收啊?那马齿菜这些收不收?”有人激动的问。
白子慕摇摇头:“不要,就要蕨菜,要是有雷笋和甜笋,这两我们也收。”
蒋小一看了他一眼,没有说旁的话。
白子慕爱吃笋,可他当熊的时候是小小个,吃得了多少,收购回来,肯定是想做什么好吃的。
雷笋和田笋都小,最大的也就胳膊粗,不像拿来编箩筐、背篓的竹子,那竹子发的笋,能大腿一般粗,有时一两根就能有好几斤重。
不过山里雷笋和田笋也多,四月正巧是它们发的时候。
陆家的今儿和两个闺女摘了满满一背篓的桑葚,刚称完,领了五十多文钱,捧着银子的时候手都哆嗦。
我的乖乖。
只一天竟就赚了这么多。
真真是跟做梦一样。
她笑眯了眼,看着白子慕,问道:“那雷笋这些一斤也是两文钱?
“没有。”白子慕说。
“哦。”陆氏也没觉得沮丧,这季节野菜多,啥菜都便宜,拿去镇上卖,都不一定能卖得动,新鲜笋子压称,便宜些也正常,她还以为几斤一文钱,就听白子慕说:“两斤三文钱。”
陆氏瞬间就呼吸粗重了。
后头排着队的也高兴得紧。
若是如此,那这个月勤快一些,没准的都能赚个二三两银子。
大家称完,赶忙的跑回了家。
这会儿理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呢!去山里逛逛,摘个几斤蕨菜或掰点笋,就又能几十文入口袋了。
陆家的收了银子还没走,等着人走光了,她才上前来。
蒋小一看了看她:“陆婶有事啊?是银子没给对吗?”
“没有没有。”陆氏摇摇头,搅着衣角,略带拘谨的道:“我就是想问问,我娘家那边山里雷笋子多,如今也没前儿那么忙了,要是我娘家几个小弟掰来,你们收不收?”
蒋小一朝白子慕看去。
“收啊!”白子慕道:“又不是外村的笋不能吃,只要是蕨菜和雷笋,我都收的。”
“那行行行,我回去跟我娘家小弟说一声。”陆氏笑得一脸褶皱,急急忙忙跑了。
今儿收了将近五百斤的野果子。加上昨儿的,共八百斤。
这么多,肯定得拿大铁铲来炒。
蒋小一和蒋父干得哼哧哼哧的,一个洗铁铲,一个洗大铁锅。
赵云澜和几个小的也没闲着,蹲院子里帮着洗果子。
大家忙忙碌碌。
不过……
蒋父干到一半,不知想到什么,非常疑惑:“昨儿收的那三百来斤野果子呢?”
赵云澜:“……”
蒋父反应也是够迟钝,昨儿那一堆野果子都不见了一整天了,他竟是到现在才发现吗?
昨儿白子慕回来压根就没做果酱,怕野果子坏,白子慕就给收空间袋里去。
蒋小一没敢说实话,眼珠子转悠悠,驴起老父亲来也是半点不手软,他说:
“我吃光了。”
蒋父:“……”
蒋父看了他一眼,当场恨不得跳起来朝他脑袋扇一个大嘴巴子。
驴人是这么驴的吗?
这种话,说了谁信啊?
三百斤的果子,喂猪猪都不能一天就吃完。
白子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夫郎,驴起老父亲来竟是一点都不走心,就跟驴弟弟一样,当父亲也是傻的吗?
蒋小三闻言‘哇’了一声,立马蹿到蒋小一身边,抱着他的腿,仰着头,目露崇拜:
“大哥,那你胃口很好啊!昨天小三吃了两盘,肚子就涨死了,那么大一堆,大哥你竟然一个人就能吃完了,大哥真是厉害,小三都崇拜你了。”
“大哥肯定是厉害啊!”赵鸟鸟一脸认真:“大哥不厉害,怎么能做我们的大哥?一般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才能做大哥。”
蒋小二点点头:“是了是了。”
蒋小一笑眯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蒋父:“……”
赵云澜:“……”
白子慕看了三个小的一眼,叹了一声,挨个摸了下他们的小脑袋:“你们乖,明儿写一个时辰的课业才能出去,知道吗?”
“啊?”三个小家伙立刻目瞪口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像被人照头打了一棍子,简直不敢置信:
“哥夫,咋的了?怎么好端端的,你要这样啊?太残忍了啊!我们要是做错了什么,你打我们一顿吧!不要这样。”
他们这些时日,为了多割点猪草,多摘点刺泡,写课业的时候脑子都要转冒烟了,丝毫不敢开小猜,就这,课业都多得他们写半个时辰都写不完。
现在要写一个时辰,那课业岂不是很多?
这真是要人命了啊!
白子慕很认真:“读书可以明智明理,你们不好好读书,以后怎么办?并不是谁都像我一样,拥有一张可以吃软饭的脸。”
蒋小一看三个孩子一副愁眉苦脸,又泪汪汪,死了大哥似的样,也是心有不忍。
毕竟孩子还小呢!何苦给他们这么大的压力,压力过重,把他们脑瓜整秃了,也不好。
他每天也得抽空认些字,这动脑子,有时候他觉得比干活还要累人。
“夫君,算了,慢慢来吧!”蒋小一叹了声说:“其实吃软饭也不好,男儿当自强。”
白子慕:“……”
这小哥儿真是讨打的。
他这么严肃的在教育孩子,他竟然公然跟他唱反调,这像话吗?
今儿回屋了收拾他一顿才行。
晚上做了八锅果酱,看着天色不早了,明儿还要忙活,白子慕便让大家先洗洗睡,几个小的刚吃了果酱,被白子慕盯着拿柳枝刷了牙才被放回屋。
蒋小一洗漱完刚进到房里,就被白子慕给强行摁住了。
他终是没能逃过一顿‘打’,小肉屁股都被捏红了。
他气喘吁吁,趴在白子慕胸膛上,食指在他精瘦的胸膛上画着圈:
“夫君,你今儿说要收购蕨菜和笋子,你是想买了干什么使啊?”
“后头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了,铁板豆腐肯定不咋的好卖,我们可以拌点凉菜卖。”白子慕说。
凉拌蕨菜确实是好吃,不仅可以当送饭菜,还可以当零嘴。
白子慕做的凉拌蕨菜味道好极了,蒋小一自个就非常喜欢:“做凉拌蕨菜,肯定好卖。但甜笋和雷笋,夫君想做什么?”
白子慕看他舔着嘴角,就知道他是想吃的了,他略微靠近他:“我想做……”
蒋小一眨了眨,看着他,满脸期待。
白子慕却是轻笑了一声,痞痞道:“不告诉你。”
“啊!夫君,你这样吊人胃口很不好啊!”
“不好就不好,要好多干什么?”
“夫君,告诉一下我嘛!”
“就是不告诉嘛!”
“那等下我打你。”
“放马过来。”
两人又在床上闹成一团。
隔天起来,搁厨房里的野果子又不见了,蒋父是纳闷得不得了,赶忙去叫白子慕。
白子慕打着哈欠:“我让人运走了。”
“运走了?”蒋父朝院子外头看:“什么时候?”
白子慕眼都不眨一下:“半夜。”
蒋父:“你是卖了吗?”
“嗯!”白子慕道:“我认识几个府城那边的,他们说府城那边没有这玩意儿卖,想从我这里进一些带到府城那边去卖。”
府城是大地方,到处的青砖瓦墙,哪里会像乡下,听说那里的人,不爱吃肉,就爱吃些野菜野味,这野果子想来也爱吃。
蒋父信了大半:“那人咋的是半夜来啊!黑灯瞎火的,走夜路多少是不安全。”
白子慕一边揉着面团子,一边道:“他们白天在府城做买卖,傍晚行船回来,到镇上已是半夜,野果子留不得久,他们想明儿早上就买出去,只能一下船了就来拿货,然后立马的运回去。”
蒋父:“哦,原来这样,小一那破瓜娃子,不跟我说真话也就罢了,竟还想驴我,真真是不像话。”
“可不是。”白子慕和他同仇敌忾:“父亲,你下次得好好训他一顿才行啊!今天敢驴你,明儿还不得上天啊!”
蒋父想起蒋小一昨儿那般糊弄他,也有些气,撸了袖子道:“你这话挺有道理的,他起了没?我去教育教育他,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赵云澜本要进厨房打点水洗漱,闻言看了蒋父一眼,神色难辨。
蒋小一像谁?
摆明了是像父亲。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父子俩有时候精得很,可有时候却又好像很好驴的样子,像两个无忧无虑的大傻子。
早上做的是云吞,云吞皮白子慕弄的薄,里头肉馅又放了点虾仁,鲜得不得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吃多了,吃饱了,才能一整天都有力气,满满一大锅,却是差点都不够吃。
吃完朝食,白子慕便去上工了。
赵云澜同着他一道去,他想回去寻赵富民,商量商量药铺的事儿该咋的办。
药商迟迟找不着,他难免的有些着急。
蒋小一没出摊,和蒋父去了七里屯,那边有个瓦片匠,专门烧瓦和做一些陶瓷以及罐子。
果酱做好了得放罐子里,白子慕还想要三个大瓦缸,家里先头有两个腌酸菜的大缸子,之前酸菜吃完了,蒋小一又腌了一缸,还有一缸,前几月被白子慕拿去腌辣椒了。
蒋小一也不晓得他要干什么,毕竟村里人每年种的辣椒吃不赢,要么拿去卖,要么就是晒干了留着,蒋小一见人腌过白菜,腌过芥菜,腌过豇豆,腌过萝卜,就是没见人腌辣椒的。
那辣椒还青着,他夫君就摘了,也不晓得腌的辣椒好不好吃,又是啥个味。
这次他想再买三口大缸,去镇上买肯定要贵好些。
七里屯那瓦匠以前跑外头跟人做了几年学徒,学了一半就跑回来了。
虽说做的罐子外头没雕啥花样,也糙一些,但这玩意儿就是搁厨房里头的,农家人天天都要烧柴火,厨房里头烟尘多,再好看的东西摆里头久了,也要黑不溜秋,因此好看多也没用,实用才是硬道理。
村里人要是买大缸子,都会来七里屯这边买,那瓦匠卖得便宜,一样大的,他卖得比镇上便宜二十多文,因此大家都乐意来这边。
蒋小一同瓦匠定了一百多个小罐子和三口大缸,又讲了半天价,因为要的多,那瓦匠给的也便宜,一共去了一两多将近二两银子,数量多,估摸要烧四天才能全做出来。
瓦匠说烧好了再亲自给他们送过去。
回去半道,蒋父想起蒋小一说买大缸时比划的样,不由道:“买这么大的缸,人送来了搁哪儿啊?咱家厨房那么小,要是再摆三口缸,咱们几个在里头走怕是都得屁股碰屁股。”
蒋小一被逗笑了:“碰不着,我都想好了,放后院屋檐下,不搁厨房里。”
“那也行。”蒋父也笑起来:“不过要是搁后院,夜里得警醒些,咱家那竹篱笆防狗都防不了,要是人家进来把缸摸走了,可得完犊子。”
“也是啊!”蒋小一挠挠头:“家里小到底是不方便,父亲,你说咱啥时候起新房啊!”
蒋父:“银子存得多少了?”
蒋小一:“有……”
“嘘!”蒋父食指抵在唇边,做贼似的左右瞄了一眼,见着没什么人,才道:“你小小声,财不外露,被人听见了不好。”
蒋小一也左右看了看,立马压低声音,凑到蒋父跟旁,一手掩着嘴,说道:“父亲,现在咱家存了一千三百多两了。”
“一千三百两?”蒋父闻言都忍不住惊呼一声:“你没驴我?”
蒋小一拍着胸脯:“那哪能啊!你是我父亲,我驴谁也不会驴你啊!”
蒋父想想,今儿早上他刚教育过蒋小一,蒋小一想来也不敢再驴他,于是他呼吸都重了,只觉得好像一块大石头砰的一声突然从天上掉下来,把他砸得晕乎乎的,可双腿却又像踩在棉花上,有股不真实感。
家里赚了多少银子,他不怎么过问,只晓得前段时间做了好些香油,怕是赚了不少,加上先头存的,怕是能有个四五百两,可没成竟是这般多。
一千多两,哎呦喂啊!真是要吓死个人了,不行不行,腿软,走不动道了,得搁路边歇两下,再笑半个钟才行啊!
难得来了笔大生意,方才激动,那瓦匠忘了蒋小一哪个村的,蒋小一说时他也没记清,怕搞错了银子赚不着,他着急忙慌的追了上来。
结果追到半道,就见方才找他做罐子的两父子正蹲在路边,不知道咋的了,搁阳光底下一直嘿嘿笑,那牙齿还白得反光,因此乍然一看,活像脑子突然抽风了一样。
那瓦匠见此都懵了,不敢靠过去。
也不怪蒋父和蒋小一高兴,村里人,谁家存个五六十两的,都得竖个大拇指。
这父子两以前是兜里比脸干净,如今不过一年就赚了一千多两,可不得乐呵。
可如今是乐了,后头穷得差点要当亵裤时,父子俩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
这个时节蕨菜,甜笋山里多了去了。
往年大家也会摘些拿镇上卖,不过卖的人多,因此也不太好卖,有时带着一背篓去,结果就能卖出两三把。
因此大家摘的也不多,就是弄些回来晒干了留着自个吃。
但今年大家几乎是抢着摘,有些甚至是天不亮就背着背篓往山里去。
一背篓的蕨菜二十多差不多三十斤,一斤两文,那便是四十多文钱。
出去给人干一天工,差不多五个时辰,也就能赚个二十来文,一背篓蕨菜摘个两三个时辰就能摘满了,这不比上工好?
黄阿叔几个猫着腰在山坡处摘蕨菜。
冬日时蕨草都枯死了,但春日一到,它们便疯狂的冒出来,长得整个山坡到处都是。
今儿来得早,这里的蕨菜还没有被人摘。
几人高高兴兴,爬坡辛苦,但大家也顾不得歇,气都没喘匀就开始摘。
毕竟这玩意儿现在在他们眼里,便是白花花的银子,多摘些,就能多赚些。
刚开始山坡上只听见蕨菜被掰断时的脆耳的声音,可后头气喘匀了,大家便开始手忙嘴也忙。
摘着摘着,唐婶子就纳闷的问:“你们说,白小子收这么多蕨菜干啥使?”
有人想了想:“是不是想拿去客栈卖?不然总不可能是留着自个家吃。”
自个吃能吃多少?最近家家户户都来摘这野菜,时不时的就有人背着往蒋家送,蒋家一天只蕨菜最少都能收几百斤。
这么多蕨菜,哪里能吃得完。
而且这玩意儿也不好放,摘了后很容易老。
“可客栈里头能用这么多吗?”几百斤蕨菜,能炒多少盘了?
那些客人总不可能把蕨菜当饭吃吧
“谁晓得,还有收那么多刺泡、桑葚,这两天也没见他们挑去卖,想来是拿来做旁的使。”黄阿叔说:
“反正这不关咱的事,白小子瞧着不像脑子有问题的,他定是觉得有用了才收,咱啊趁着这个月,多赚些才是硬道理。”
“可不是,要是勤快些,没准还能赚个一二两银子呢!”
大家一听这话心就热了。
一天几十来文,一个月下来,赚它个一二两的,还真不是梦。
大家是高高兴兴,林婶子正巧的背着一筐猪草从山顶下来,有个年轻媳妇见着了,还喊了一声,问她咋的还打猪草?不赚银子了?
这几天大家都急着掰笋子,摘刺泡,家里的猪都喂得少了,一天就一顿。
毕竟饿几天的,也瘦不了多少。
林氏一听,脚步一停,立马呛声道:“要你个小妮子管,你个多嘴烂舌的。”
那年轻媳妇都怔了:“哎你这人咋回事儿啊?我好端端的问个话,又不是尿你家锅里头了,咋说话呢!”
旁人几人笑了起来,都晓得林氏为啥子气。
林氏本就不好受,听见他们笑,又骂了起来。
“几个眼皮子浅的玩意儿,人给扔块骨头就巴巴的舔上去,呸……”
“你说啥?”黄阿叔几人刚笑了两声,一听她这么说,当场就发飙了:“你再说一遍,你是欠骂了是不是?”
林氏心里郁闷,晓得他们几个是一伙的,真吵起来,双拳难敌四手,于是她瞪了那新媳妇一眼就背着猪草走了。
那新媳妇是莫名其妙:“黄阿叔,你们笑啥啊?林婶子这是咋的了今天?”
有人道:“你不晓得林婶子和蒋家有过节啊?”
那新媳妇闻言一拍脑袋:“我的娘咧,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她表情呐呐:“难怪方才林婶子会生气,她估摸着以为我是故意刺她,才这么问的。”
这几天村里家家户户都赚了些银子,就林家和陆家,黄家,还有孙家没赚着。
到不是不想赚,而是拉不下那个脸,可见大家都有银子进口袋,就他们没有,除了眼红,心里肯定多少都有些不好受。
黄阿叔道:“黄家那个和林家的,要我说也是心眼子小。”
黄氏先头打过蒋小二,要是懂理,去蒋家道个歉,那如今哪需要眼红。
“可不是,李家那夫郎先头不也和蒋小一闹过么,可是人晓得理亏了,也肯服软,蒋小一也不是那等记着仇的,你看现在,李家夫郎赚的不知道有多香。”
李夫郎勤快,这两天刺泡甜笋都弄了不少,虽不晓得他具体赚了多少,但一两百文肯定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