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孤独的巨兽
牧遥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最难受的是，他也不能找人讨论，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身边有谁是可信的。幼崽们还小，他们也不了解帝国的情况，问他们也没有用。
最后，牧遥只能把他对老元帅的观察再回忆一遍，一遍又一遍，每一个细节都不错过。
他发现，除了阿奇之外，老元帅也很“看重”阿维老师，当然，老元帅看重的是帝国准将阿维。
他说阿维是天之骄子，言语之中，似乎隐隐透露出阿维的出身也不同寻常的意思。牧遥想起老元帅是平民出身，难道他是在嫉妒阿维吗？可是又不像。牧遥总觉得与其说是嫉妒，不如说是一种“淡漠”——老元帅夸赞阿维的天资，说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浪费自己的天赋，每一天都在锤炼自己的时候，他就像是在说一个“死物”。
牧遥突然明白为什么阿奇那么讨厌老元帅了！
因为老元帅看阿奇的眼神也一样！
阿奇是孤儿……是罗宾逊夫妇带来的……可是，他不是罗宾逊夫妇从萨克岛带来的。
阿金说，罗宾逊夫妇和阿金他们一样，在萨克岛出生。后来他们是几岁了，要找工作，有的去当了海盗，比如说米娅。
有的去当了工匠学徒，比如说阿金。
有的，去了巴巴里安西半球，比如说罗宾逊夫妇。
牧遥突然觉得都连起来了。
……
他站在跨星球通讯器前，操作员帮他接上了阿维那边的信号。
——巴巴里安原本是没有信号站的，但是最近龙首部队里有一支通讯兵在巴巴里安建造了临时信号站，所以巴巴里安也算是第一次进入了“高科技时代”。当然，现在的信号站都是军用的，还不能民用。
可想而知的是，如果帝国成功打败了萨克岛，能够建设巴巴里安的话——以后会有更多民用的信号站。
军用临时信号站很朴素，牧遥看到了一张没有美颜过的，灰扑扑的脸。他听说巴巴里安西半球环境不好，萨克岛不知道在那里搞了什么，污染很严重，阿维和其他战士们潜伏进去之后，为了不引起注意也不能戴护具，所以身上脸上都变得脏兮兮的。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吸入被污染的空气……
他并没有明知故问，也没像那个信使小哥以为的那样，对着阿维嘘寒问暖，他只是仔细的看着阿维，阿维的脸上没有伤口，这是好事。他的眼神还是明亮有力，真好。他好像变瘦了很多，巴巴里安西半球的战斗一定很艰难……
阿维也在盯着牧遥看。
他们有段时间没见面了，自从牧遥离开巴巴里安之后。
那天，阿维本来是想把牧遥直接送到帝国的，他已经汇报好了，却没想到牧遥和学生们全都被送去了萨克岛。
萨克岛是个什么地方？就连阿维也没有亲眼看到过，他只看过萨克岛的影响，那是一个混乱危险的地方。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后来，他听说牧老师在萨克岛也收了不少学生，居然还和月巫族搭上线，后来又有帝国的帮助，于是顺利被月鲛海盗团带走了。
那真是他最高兴的一天！和这比起来，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帝国第一军校都不算什么了！
那之后他每天都盼着牧老师师生被送回帝国。
可是，他们还是没有对话的机会。
他想知道牧老师在帝国生活的怎么样——一开始，他认为这是感情用事，因此默默按捺着心中的冲动。可是这段时间，他在巴巴里安西半球发现了一系列疑点……
巴巴里安西半球有很多工厂，其中大部分都是用来加工魔金的。这里还有个矿，每天源源不断地生产魔金以及各种其他矿石。工厂粗加工出来的魔金良品率并不高，这里的工人每天愁眉苦脸，怨声载道，当然不会有什么动力去提高劳动效率。但萨克岛人也不在意这些，他们并不是企业家，工厂主，而是土匪强盗，土匪强盗天生就会糟蹋东西，一点也不珍惜。
至于所谓的会吃人的工厂，阿维也大概弄明白了——有时候因为没有受过培训的缘故，工人们操作不当，有时候会出现事故，被机器绞伤，绞死的，不小心掉进熔炉的常有。有些人当场死亡了，尸体也只是草草埋进“垃圾场”，还有些人没有死，只是受伤了，不能劳动，萨克岛的海盗怎么会心疼这些人？在他们看来，坏掉的工具换一个就是了，人和工具又有什么区别？
这段时间，阿维和他的队员们已经逐渐替代了很多小队，还有些队员去扮演工人。戴上□□之后，他们又花了点时间学习这里的人的行为——这里的人喜欢佝偻着身躯走路，还总是咳嗽，这是因为空气太污浊，时间长了人的身体也受到了伤害的缘故。让阿维感慨的是，不仅工人是毫无防护的，就连巡逻小队，乃至小队长也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就这样暴露在污染之下。
那位泰格老大，他也见到了，泰格老大是这里面色最红润的人，他平时也不戴口罩等物，但他说，每过半年他就会回到萨克岛“洗肺”。
洗肺是一项比较昂贵的手术，在帝国，一些长期抽烟的人最终就要去洗肺，阿维也决定在他和队员们凯旋之后，一定要去洗一次肺——鬼知道他们在这呼吸了些什么东西！
他们执行任务的，或者是由于特殊行业导致必须洗肺的，费用都可以报销，如果是自己抽烟或者是“冒险”导致的，一次性的账单大概也有四五万。这个价格对于大部分帝国平民而言，都是一年的工资了，有些比较严重的人甚至要做个两三次才能彻底痊愈，有不少人看到账单就发誓再也不抽烟了。说明这对于帝国普通老百姓而言，是多么昂贵的支出。
可是这样的手术，对于泰格老大而言，却只能算是半年一次的消费。
这里的普通工人，巡逻队员们呢？洗肺对于他们而言就不是什么昂贵消费了，而是不可能得到的赏赐。
所以即使没有任何操作失误，一直不受伤，这里的工人也很少有活到五十岁以上的。
有任务在身，阿维等人只能平静地接受这一切，不过他们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他们发现，有些受重伤的工人，会被送去实验室。
这里有不少实验室，可是和工厂不同，实验室就没那么容易进入了。阿维花了很多心思，最终他观察到，每过一周，实验室的研究员都会捕捉一些魔兽送进实验室，而而等到魔兽出来的时候，一般就只剩下骨头了，研究员们会把这些骨头也扔进垃圾场。
阿维等人去垃圾场翻找，查看，发现这些骨头上有啃食的牙印，甚至有些骨头上还有牙齿的碎屑。
这些牙印是属于大型魔兽的，不过他们不是魔兽学家，无法从牙印辨别魔兽的种类。只能看出实验室里大概养了不止一头魔兽——因为牙印明显有区别，并不是同一只的。
这些魔兽都食肉，性格暴躁，所以它们啃食的痕迹很杂乱、粗糙。
研究员似乎有意识地在保留这些魔兽的凶性，因为从骨骼能看出来，这些魔兽吃的是生食，而且在给魔兽食用之前，猎物并没有被切割。
有时候，研究员偏爱巨大的猎物，他们猎到了一头巨型野牛，这头野牛有六七米高，普通人看了估计会双腿发软。可是阿维却知道，他们的机会到了。
野牛的脖颈、腹部都被研究员割开，已经死了，阿维见状便和另一个士兵两人从野牛的腹部钻进去，两人忍着腥臭，戴上呼吸器，甚至还带了一小包偷到的研究员穿的衣服，以便之后脱身。在研究员们的“欢声笑语”中他们成功混进了实验室！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很快，他们和这头野牛一起被送进了一个漆黑的巨大坑洞里。周围响起了咆哮声，阿维爬出来，就看到面前有一双血红色的巨大的眼睛！
这双红灯笼一样的眼睛瞪着阿维，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似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阿维突然能够“理解”这个大家伙的感受：他很痛苦。
他谨慎地摊开双手，给大家伙看自己的手中没有武器，大家伙的脑袋凑过来，其他的脑袋凑过来了。
阿维僵住了。
即使是他……也没办法理解自己看到的景象。
三颗脑袋，一起拱过来，围住了阿维，也围住了刚刚才从野牛肚子里爬出来的小战士。小战士被臭得干呕两声，一抬头就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三颗脑袋！连在一个身体上！
小战士：“啊——呜呜呜呜！”
是阿维捂住了他的嘴！
——只在神话传说中出现的怪物，居然在现实中看到了！
可是这并不是传说中的地狱三头犬——这三颗脑袋，一颗是地龙的，一颗是有翼龙的，还有一颗……好像是狮子的？
这是社么合成兽吗？
合成兽的身上有不少伤痕，除了龙头的两只眼睛完好，其他的眼睛或是流眼泪，或是已经化脓了只能半闭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阿维一开始只看到了两只眼睛。
它似乎很饿，一直在流口水，但阿维摸了一下它的牙齿，发现它完全没有攻击的欲望，流口水也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它的牙齿里卡进了一根巨大的骨头，它的嘴巴合不上了。
它很痛苦。
不仅仅是因为牙齿被卡住的原因，不过阿维还是把这根骨头拔掉了。
阿维给他“整牙”的过程看起来很惊悚，因为这头巨兽比巨型野牛更大，一张嘴几乎就能把阿维包裹进去了，所以外人看来，就像是它把阿维给吃了。
和阿维一起来的士兵看起来就要被吓晕了——
但巨兽却一直很“友好”，在阿维把它嘴巴里的骨头拔出来之后，它更加摇头晃脑地想要亲近阿维。它是两种龙兽和金狮兽“合成”的，估计还没成年吧，所以对阿维这个龙族兽人有种天然的亲近。
虽然还没有成年，也没有被“亲生父母”教育过，但它毕竟是高等魔兽，天生具有一些智慧，此刻努力低吼着，对阿维，这个它心目中的“同族”诉说自己的痛苦。
“很痛……他们……割伤我……抽血……”
“每天都……吃不饱……”
“哥哥死了……姐姐也死了……”
阿维心里一沉——这里还有其他的，和这头魔兽一样的“试验品”，只不过其他试验品已经死了，它们就是巨兽口中的哥哥姐姐。
他摸摸巨兽中间的那颗龙头：“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
巨兽呜咽着，以它的智慧，其实是很难说清楚的，不过阿维还是能脑补明白：“过段时间……他们会带我出去……”
“吃石头……很痛……”
石头？难道是让它进食魔金半成品？
萨克岛人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实验？
巨兽还在说：“快到了……马上就要去吃石头……”
阿维说：“帮我个忙，好吗？带我们一起去，我们是他们的敌人。”
他想说，等把他们打败了，就带你走；又想说以后都给你吃饱，不抽血，也不让你吃石头，但是还没等他说，巨兽就懵懵懂懂地低吼着蹭过来：“好……好……”
“你的味道……和哥哥姐姐一样……”
阿维摸摸它的巨大脑袋，一颗热热的眼泪顺着阿维的手留下来，最后砸在肮脏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