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听说你有了个小妈。”朱闻收起手,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坐在沙发上。
方平立刻坐起，不敢再躺着, 头脑一瞬间有些眩晕，胃里翻涌。
他死死咬唇，脸色惨白，可不敢动弹, 怕自己的失态被发觉。
不行……
他必须撑住。
坐上车的那刹那便会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但他依旧来了。他要为了自己拼命守护的东西努力，哪怕牺牲……身体。
方平心里一滞，眼泪差点落下。
他已经被郁琼给草过了。
他的自尊与心在几天前被完全草碎，还能黏起来么。
方平逼自己主动去接近男人，可他……做不到。
也许郁琼真的是特殊的。
因为他是局外人, 自己才能毫无忌惮地和他亲吻，做, 甚至主动坐上去，抛开一切包袱与尊严。
方平盯着地板，心里苦涩。
几天前么。
不是。
他清晰地知道, 在郁琼上他的时候, 他并没有太抗拒，甚至有在迎合，还嫌弃人家笨。
真正令他不堪与破碎的，依旧是那个时候。
他的三观与认知被粉碎地彻彻底底, 他的心也稀碎, 碎到他都可以平静地去回忆那些，碎到无法拼凑。
“你应该知道。”朱闻轻轻将手搭在方平的肩上，落下的一瞬间差点失控。
“这是早晚的事。”
找情人什么的, 再普通不过。
“没什么好担心的。”朱闻若无其事道，“只是个男高而已，愚蠢单纯，妄想往上爬的贱人罢了。”
见方平望过来，他勾唇。
“而且他又怀不了孕生不了孩子。”
方平咬唇，眼帘低垂。
“你的爸爸很爱你。”朱闻喉结滚动，盯着方平的眼睛，“这就足够了。”
没有明说，但方平懂。
所有人都知道方俊爱他，财产肯定是他的。但是……
方平眼泪流下。
他不甘心，也不死心……
他不是个好孩子。
朱闻轻轻擦拭方平的眼泪，想触碰唇却被躲开。他没恼，也肯定了心中猜测，故进攻，“你想要更多么。”
方平眼眸中带了些愠怒，但依旧沉默。
“想和你的父亲，发生些情人之前的事情……”
“啪！”
方平手生疼，但他顾不上了。
朱闻怔住，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被打的半边脸，神情诡异。
看来真的失忆了。
只有将那些全部忘记了的方平才敢这么做。
不过，他很有耐心，时间依旧很多，可以重新调教一遍。
即便因为创伤而连带着将他们的过去忘记了，但有些东西已经刻入骨髓，无法磨灭。
“被我说中了么。”
朱闻笑得令人毛骨悚然，方平攥紧手心仓惶站起，可却无处躲藏，他径直跑到大门处，与数年前一样，门早就被锁得死死的——
电闪雷鸣。
“你忘了，但是我没有忘。”
朱闻扬起手机，界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封信。
内容似乎不多，寥寥数语，距离不近看不分明，然而在看到它的那一刹那，支离破碎的记忆与倾盆大雨一起袭来。
方平脸色煞白，泪流满面。
是那封永远也给不出去的……
情书。
“如果我发给方俊。”朱闻笑容扩大，“你猜他会怎么做？”
“你想要什么。”
方平紧紧盯着朱闻，声音颤抖。
“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人一步一步走来，方平下意识想跑，可浑身无力，眼泪一直涌出，胃里翻江倒海。
扑通一声方平失控地跌坐在地，用力攥着地毯，心如刀割。
六年，很长，但他没有成长一点点。
依旧和年幼的自己那样容易受惊，依旧和当初的自己那般被这个恶心的男人威胁，依旧被人撕开伤口与心底悸动的秘密，将他本就一无是处的自尊心践踏得粉碎。
他想嚎啕大哭，可是太丢人，也没有用，只会让旁人看他的笑话，轻视他，轻贱他。
“我是什么人。”
朱闻轻轻蹲在方平身旁。
“你不可以忘记我。”他的心也很痛。
他爱方平，拿着一切去爱方平，甚至甘心付出生命。
可他爱的人太贱，背着他偷偷勾引了其他男人，甚至还在努力勾引他的父亲，不知羞耻，不顾伦理。
朱闻如愿以偿抚摸到了方平的面颊，喉结不住滚动。
“告诉我。”他用力摩挲方平的唇，眼神逐渐恐怖，“吃过多少男人的东西，嗯？”
方平紧紧抓住男人的手腕，哭着摇头，拼命咬紧牙关，不想被侵犯。
手机铃声响起。
朱闻和方平都怔住。
方平趁机悄悄错开，小口小口呼吸，但很快僵住。
缥缈的铃声混在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仿佛要将人拉回到那个雨夜。
耳边撕心裂肺的尖叫与喊声一点点将方平割碎。
然而最令他心梗的是。
不是……朱闻。
朱闻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惧。
方平咬唇，逐渐找回了力气。
不可能。
肯定是朱闻这个变态。
他恼怒起身用力踹了朱闻一脚，冷笑：“你在装什么？每次暴雨都给我打电话。”
他已经快要免疫了，即使心底依旧会深深恐惧，仿佛是来自最最原始的记忆。
但很快，方平面无血色。似乎的确不是朱闻。
“你再说一遍。”朱闻声音沙哑，解开手机，并未显示在通话。
方平怔住。
一个恐怖的猜想浮现在脑海里，他不愿意相信。他重新坐在地上抓乱了朱闻的西装，刚要说话，朱闻轻轻摇头。
周遭的猛鱼悄无声息潜藏在巨型玻璃缸的角落里，静静张着嘴巴，小巧灵动的游鱼嬉戏着，周围忽然黑暗，就这么平静地被吞吃入腹了。
朱闻视线落在方平的小腹，忽然苦笑。
这难道就是奇妙的命运。
方平惊愕地看着朱闻，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低头看手机，轻轻蹙眉。
以前朱闻控制他打来的电话都会有显示，可这一次，怎么是一片空白。
不对。
方平吞咽了下。
似乎声音……不太一样。
[你们看那几条大鱼]
[哇，咋养的，体型这么大]
[啧啧啧]
[它们好像有点害怕]
[我也有点害怕（笑哭）]
“方平。”朱闻握住方平的手机，方平一下子怒目圆睁。
“你做什么？！”
杀了他都不能抢走他的手机。
“不能用了。”朱闻意外地带了些祈求，“这一次听我的，方平，我爱你。以后你会知道的。”
“我放你离开。”
他苦笑。
“今天不要回来，也不要去别墅。”
“周一我会让人联系你。”朱闻不容拒绝道，“去医院。”
也许只是巧合。
不着急。
等尘埃落定。
朱闻看着方平毫不留恋地离开，嘴角抽搐。也许是他一直得不到对方，让他有些扭曲，他居然希望自己的猜想是真的。
希望……方平被那个东西盯上缠上，希望方平腹里真的有……生命。
方平长大了。
快要脱离掌控。
他必须用新的东西将之锁起来。
“找到了吗。”朱闻在电话里声音冷漠。
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有一个研究员才讨好地回应。“朱总，会不会看错了……”
朱闻挂了电话。
他深深吸了口气。
方向错了。
那个东西或许这几年不在深海。
它似乎上岸了。
*
[我还没上岸，人家海怪上岸了（笑哭）]
[接好运（祈祷）]
方平：“……”
这只是他的猜想。
不过没关系，他只是个小炮灰，走完剧情就去快乐流浪，然后下线。
到时候无论是什么世界末日还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来袭，都和他没关系了。
[那你回别墅吧]
方平：“……”
他很听劝。
都说了不能回，他哪敢回。
*
“怎么心不在焉？”
郁琼冷淡地看着饭，摇了摇头。
几个朋友见郁琼心事重重的样子，互相对视一圈，默默吃东西。
不远处来迟的一个朋友和他们招招手，但一步一回头，装模作样做作地落座。
“咋去那么久？喂，你这什么表情。”
张成尴尬地摸了摸脸：“明显吗，哈哈哈哈……”
“你该不会去偷摸见对象了吧，把她带过来。”其他人起哄，“脸红了。”
“不是不是！”张成摆手，“被人问了路。”
“是个男的，不过挺好看的。”他抿了口水，回忆道，“看起来不像这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有小郁好看吗。”其他人不以为然。
他们第一次见郁琼的时候都被深深惊艳过，之后每一次见面依旧会感慨，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精致的都不像人。
原先以为郁琼很难相处很难接近，但时间久了，发现他人挺好，没有看起来那么冷漠疏离。
这一次小聚，大家也很想八卦，毕竟外面传什么的都有，但真见到郁琼后，也不敢乱说乱问，只能在心里疯狂乱猜。
他们希望都是误会，郁琼值得更好的未来，被包养的情人还有金丝雀什么的……
虽然他的脸很让人动心，但太可惜。
“喂！”
走神的张成有点尴尬，他还在回忆呢。
“有时候这种东西是不能比较的。”张成看了看郁琼，笑道，“不过我是郁琼的朋友，肯定说郁琼更好看。”
“你这端水端的……”
“可能是来找什么人的吧。”张成说，“看起来像哪家不小心跑出来，然后迷路了的，小少爷。”
大家哄笑，张成无奈夹了口粉。
“爱信不信。我也是瞎猜的。”
那个少年很有教养，穿着打扮也和这边的人完全不一样，身边似乎还跟着两个保镖模样的人。
他忽然看向郁琼，想起来郁琼好像被某个霸总大佬包养了，大佬有个儿子。
难道是那家少爷悄悄跟过来，想陷害或者欺负郁琼吗！
“那边好像有个人。”有个眼尖的看到不远处小超市旁站了个人，不知为何有些胆怯，藏在那边没有走过来。
但他时不时悄悄探头望他们这边看，可能在找什么人。
“不会是来拍电视剧电影的吧。”
“怎么可能，他一个人咋拍。但是看起来形象还不错，拉过来做小郁男朋友。”
所有人哈哈大笑，也有点不好意思。
暗恋郁琼的人太多，不乏男的，以前高中时还有人偷摸过来送情书，他们现在在各自的大学里，都有人打探到他们认识郁琼，让他们转交情书的。
可惜郁琼不收情书，人家死缠烂打哭得要死要活，也不收。
有时候自己也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以为郁琼可能曾经偷摸谈过，但他们都生活在这一块，从没听说也没看到过郁琼和旁人暧昧亲密。
郁琼家里条件很不好，他的生活除了上学外，就是拼命赚钱还债。
所有人脸色凝重，尴尬道歉。
和郁琼开这种玩笑太过火了，更何况郁琼现在还和男的有绯闻，说他被男的包养了，还给人家儿子做男小妈。
郁琼突然起身离席，大家更尴尬和内疚。
“你嘴怎么这么贱！”
“还好意思说我？是你先瞎起哄……”
“都怪张成，莫名其妙夸一个路人……等等，那人是你刚刚碰到的问路的吗。”
张成摸了摸鼻子，“是吧。”
“我又不知道他要去哪儿，想让你们也欣赏下美人，就把人往这边引了。”
众人：“……”
“怎么办，郁琼生气了。”
“先吃吧，等会儿去道歉。他没那么计较，没事的……”
“你们说那件事是真的吗，虽然他被人包养也不意外，但是……”
正说着，忽然看见郁琼过来，大家迅速低头，想聊八卦的人也尴尬得不得了，努力咬米粒。
张成叹气，开了瓶啤酒。
余光看见郁琼从附近又搬了把椅子，心情微妙。
难道刚刚郁琼真生气了，因为他们乱编排什么男朋友吗。
他一下子很紧张，直觉告诉他郁琼带来的这人很可能就是郁琼对象，以郁琼这样的颜值，对象肯定也特别特别好看。
张成实在好奇，悄咪咪假装豪迈喝酒抬头去看，看到那张脸时，差点吓得灵魂脱壳，呛得他眼泪鼻涕狂飞，狼狈不已。
“他是我的……”
郁琼咬唇，停了一下，脸发烫。
他看着方平想寻求帮助，但方平也迷茫地看着他，郁琼轻咳，把后面的话咽下。
朋友们嘴角抽搐。
你的。
你的什么啊。
朋友，兄弟，还是……老婆。
是个男的，可能用老公来称呼更合适。
一时之间，气氛凝固，所有人保持安静。
所以刚刚郁琼没有生气，原来被他们歪打正着瞎说说对了，真是……男朋友吗。
大家努力活跃气氛，假装无事发生胡乱聊天，热情吃饭，但心里被猫挠得不行，非常非常好奇。
西红柿：什么情况
S大校草：难道是暗恋郁琼的追求者，找上门来逼婚了bushi
成事有余：……
成事有余：朋友吧，他问路的时候说朋友在这里
S大校草：原来是他
成事有余：是的，没骗你们吧，好看吧，乖乖的，真想把他藏屋里天天逗着玩
西红柿：（笑哭）
西红柿：你没机会了，小郁说了，是他的
S大校草：怪不得一上来就宣誓主权（狗头）
offer收割机：他们俩好像也在聊天
西红柿：能看见手机吗
offer收割机：小郁让他别怕我们，说我们是好人
西红柿：@成事有余，良心痛不痛（狗头）
成事有余：……我只是感慨，又不会真的囚禁他
S大校草：我眼瞎了。。这是小郁吗。。咱们以前的高冷校草去哪里了。。
西红柿：好不习惯（笑哭）他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成事有余：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西红柿：说
成事有余：会不会是小郁的弟弟，被别人收养了的那种，两人相认了，但是不能往外说
S大校草：有，可能？
offer收割机：你小说看多了吧（笑哭）
西红柿：@小鱼，他到底是你什么人啊，朋友吗
offer收割机：@成事有余，你小心点，小心小郁削你（狗头）
张成欲哭无泪，怪不得大家说话那么收敛，原来没有重新拉群，就在他们一直约见面约吃饭的老群里聊天啊。
成事有余：我只是开玩笑，@小鱼，你弟弟真好看
小鱼：谢谢
张成：“……”
等等，所以是弟弟？
西红柿：@成事有余，你有机会了，快表白
offer收割机：@小鱼，弟弟是哑巴吗
S大校草：弟弟成年了吗，我比较关心这个
小鱼：……
“我成年了的。”
方平瞥了郁琼的手机，见这些人性格都还不错，因而也放松了一些，轻轻道。
“我比郁琼大。”
“这样啊，哈哈哈哈……”张成笑道。
方平小声和郁琼说了两句，看了郁琼的朋友们一眼，歉意地笑笑，之后起身离开去小超市买东西。
“他是老板的儿子。”郁琼眼帘低垂，淡淡道。
朋友们怔住，心里爆炸。
老板？
郁琼在方家的事情不是秘密，而且有很多离谱传言。
所以那个少年是方总的独子，也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方少”。
几个人心有余悸地面面相觑，庆幸他们还算收敛，也没有乱八卦方家的事情。
“他来做什么。”
张成语气都变了。他们对方家印象不好，对方少印象更差。
看起来纯良无比，说不定超级恶毒。
“周末还不给假吗。”何鸿阴阳道，“亲自来这里监工了？”
他还听说方平前几天想找人欺负郁琼，一直想找机会问郁琼，但既不太敢问，也没找到时机。
“他要是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们。”何鸿说，“不就是有几个钱，咱们不怕，悄悄给他套个麻袋揍一顿就老实了！”
“住口。”郁琼脸黑，声音很冷。
大家都有点惊讶，郁琼虽然看起来疏离冷艳，但很少真正生气，也很少真正冷漠说话。
“抱歉……”郁琼瞥了眼小超市，摇了摇头，对朋友们说，“不要信谣言，他挺好的。”
张成：“就一个问题，他欺负你了吗？”
郁琼迟疑了一会儿，犹疑道：“……还行。”
朋友们：“……”
西红柿：完了，我就说小郁会被欺负！他是个善良的人，人善被人欺
offer收割机：居然还替对方说话，还凶我们（晕）
成事有余：……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郁琼看得见群聊信息，有些无奈。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很可怜。”
西红柿：……
offer收割机：完了
“算了算了。”张成摆摆手，“都是朋友，别为外人伤了和气。”
郁琼攥紧手心，紧紧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只轻轻看了张成和朋友们，没有说。
陈收比他们大一届，也有对象，一下子感觉到不对劲。
他对象虽然是女的，但是也很有感触，不太希望自己的朋友排斥爱人。
郁琼在听到张成说“外人”时表情太怪，他一下子咽不下去花生米。
“你们该不会？”
“小，小郁。”何鸿也有点get到，但依旧很混乱。
这好像不行吧？人家是雇主的儿子，而且方总似乎是想将郁琼当情人的。等等。
“趁他还没回来，你赶紧说清楚。”
“你们的意思是……”张成后知后觉，目瞪口呆。
“郁琼，你们难道？”
郁琼耳廓染红。
他如释重负地轻轻点头。
不想瞒，也瞒不住。他不知道为什么，每个看到他的人都能准确猜到他恋爱了。
“很明显吗。”郁琼不解地咬唇。
“为什么大家都能看出来。”
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