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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嗳嗳!”何海澄的双手在成功的将那条企图逃脱的大鲤鱼又抓回来的同时,只觉得自己也跌进一个温暖却瘦弱的怀抱。

低低一声闷哼,身下当人肉垫子的男孩显然被撞痛了。可何海澄听到这一声,却奇异的象是触了电似的,脑中有短暂的空白。

他想撑起身子,看看身下的男孩,却忘了手上还有尾鱼。大鱼尾巴一甩,啪地甩了他一巴掌,趁着何海澄分神之际再度逃脱。

而何海澄也再度跌回到男孩身上,毫无征兆的,他的唇落到了男孩的唇上。

四目同时圆睁,瞪大,然后,何海澄觉得自己的心脏象是被什么狠狠攫住似的,可来不及等他弄个明白,就这么短短的一瞬,连一秒也不到的时间,苏明象是被针扎到似的猛地将他推开,反手捂着自己唇,全身都在剧烈颤抖。

那过于慌乱的样子让何海澄一下子冷静下来,刚才一定是错觉,肯定是错觉!他不可能从苏明的身上闻到“他”的味道,绝不可能!

瞧这孩子都被吓成什么样了,唐慕阳说过,苏明没有跟人交往过,自己刚刚拍他一下就把他吓得不轻,何况是这样已经到了限制级的亲密接触?

闭一闭眼,何海澄觉得自己的脑子肯定是被太阳晒糊了,所以才会产生这样奇怪的错觉。苏明?怎么可能!

让自己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搅得乱七八糟的心境平复下来,他低低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男孩没有说话,依旧背对着他,依旧发着抖。

何海澄真的很尴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类似占便宜的事情好不好?那要是别人遇到类似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脑子里正纠结着,不远处突然传来周姨的声音,“海澄,海澄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何海澄霍地一下从船上站了起来,无比感谢有人解围。

周姨道,“太阳太大了,小孩子和小姑娘们都受不了,想先回岸上去,你们要不要一起?”

“好啊,马上来。”

终于找到机会摆脱这尴尬局面的何海澄拿起船浆,卖力的划起小船向岸边驶去。

而男孩,一直背对着他。

何海澄不无懊恼的想,他肯定是生气了吧?

苏明要是个女孩子,刚才自己的行为都应该叫“非礼”了。可对于一个喜欢同性的男孩来说,这不也一样吗?

何海澄更加懊恼了。

他突然发现,招惹到处女和招惹到处男,恐怕都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呃……他能说他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偷心 6

下船的时候,才发现一条小鱼也没有了,何海澄在失望之余,也没忘记礼貌的把借来的草帽还给渔民。

他们倒是挺和善的把包鱼的那张荷叶给了何海澄,“先生,把这个拿上吧,回家做道荷叶鸡,或者煮汤都可以,还清热解暑,别浪费啊。”

何海澄道谢接过,看一眼闷声不响走在前面的男孩,很是郁卒。

太阳明晃晃的照在头顶,本来就烦恼的心情觉得更糟糕了,何海澄随手就把大荷叶扣在自己的脑门上,得到些许清凉。

原本苏明是走在前面,可在经过一个岔路口时,他犹豫着停下了。

何海澄快步上前,“左边。”

冷不防看到他头顶荷叶的样子,男孩怔了怔,似是想说什么,却嘴唇动了动,却又没吭声。

“很奇怪吗?”何海澄不明所以的问,从前他带弟弟来玩,小家伙可喜欢顶着片大荷叶当帽子呢。

苏明又看他一眼,还是没吭声。

算了。何海澄不抱希望能和解了,回头让唐慕阳去跟他解释解释吧。当然,还得在谷心杨那边做好保密工作。

为什么?何海澄还没嫌命长,他也怕被小姑父知道,在把他胖揍一顿之余,逼着他跟人交往。

这也不是说苏明不好,只是何海澄觉得吧,自己这人就已经够闷的了,再跟个更闷的人在一起,恐怕就彻底无语了。

“就是这儿了,乡里趣度假山庄。”终于看到行程安排的那个招牌,何海澄也松了口气,就要回归大集体了,他也不必没话找话的跟苏明说话了。

“绿帽子。”突然,身边的男孩低低的开了口。

何海澄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苏明快速瞟了他一眼,一根食指从袖子里伸出,往他头上戳了戳,“拿下来吧,男人不能戴那个。”

何海澄突然会过意来,不自觉的有些脸红。

怪不得一路上有人瞧着他微笑,他因为操心苏明的事,没太留意,现在细细想来,除了小孩和女性同胞们,真没看见男人顶着这玩意儿招摇过市的。

赶紧把绿油油的大荷叶抓下,何海澄讪讪的很是不好意思,“谢谢你提醒,要不我一会儿又该被他们取笑了。”

苏明低低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何海澄突然觉得,这男孩虽然过于沉默了些,但心地还是很好的。

进了山庄,服务生把他们带到荷风厅,就见不少同事都过来了,正围着一张大桌剥莲蓬菱角吃。见他们空手进来,顿时开始打趣。

“哈哈,又来一对空手而归的,看来我们今天是颗粒无收啊。”

“也不算颗粒无收。没看见海澄手上拿着片荷叶吗?摘不到果子,摘片叶子回去也是好的。不过海澄,你是不是应该去摘朵荷花?鲜花才配美人嘛!”

“就是因为这里的美人太多,我怕摘不过来,所以才只摘了片荷叶,回家做菜孝敬老爹。” 何海澄笑着拉苏明一起坐下,抓了几个莲蓬和菱角摆他面前。

而何海澄的面前,已经有人快手摆上一小碟刚剥好的莲子和菱角了。程莜燕笑得乖巧甜美,“我特意选的嫩的,连莲子芯都清甜清甜的,可好吃呢。”

当着大家的面,何海澄有几分不好意思,“你自己吃吧,我自己来剥。”

“领导你别不好意思呀,几个莲子菱角而已,我可没想着凭这就能加薪水。”

这话说得大家都笑了,何海澄要是不吃那也太不给面子了,拿起一粒雪白的莲子放进嘴里,“果然很清甜,谢谢你啊。”

苏明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低下头,眼中却掠过一抹阴郁。指甲狠狠的掐进了一只红菱角,那粗糙的菱角皮顿时划破甲沟,染出一抹淡淡的殷红。

他全没留意自己的手,只忿忿把这只菱角扔掉,又抓起一只来剥,可周姨那比桌子还矮的小孙子却看到了,稚嫩的当即嚷了出来,“哥哥的手流血了!”

“怎么了?”何海澄关切的问。

可男孩的耳垂却顿时红了,深深的埋着头,“没……没事。”

他逃离似的走向洗手间,把水龙头开得最大,冲洗着手上的小伤口,可心情却莫名烦躁起来,呆呆的看着洗手台上的镜子,怎么也无法平静。

一时,洗手间里有人出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苏明隐藏起情绪转身出去,又不想回到那间屋子里,便在院子里的走廊下吹着风。

度假山庄的园林绿化做得很好,也兼顾了实用。走廊上吊着的南瓜长得正好,一个个圆头圆脑的很是肥厚可爱。

伸手摸了摸,那淡淡的果香让人的心情刚刚觉得放松了些。屋子里爆发出来的笑声却把他的目光又吸引了回去。

不知道里面的人说了什么,何海澄笑得很开心。

而苏明不过刚离开一会,那个程莜燕就坐到了他的位置上,那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何海澄,笑得更加甜蜜了。

哧,轻轻一声响,指甲再度掐进无辜的南瓜里,指甲里又渗出了新的血。男孩眼中的阴影更重,紧紧抿着的唇线里勾勒出愤怒的弧度。就这么站在当地,直直的看着何海澄。

数度想要上前,却又象被什么钉住似的,死死的站在原地。只是藏在长长碎发后的那双眼睛,渐渐浮起了一层氤氲之气。

☆、偷心 7

“今天真的玩得很开心,都不想回去呢。”回程的大巴上,程莜燕不过是起了个头,立即得到车尾一圈年轻人的积极响应。

坐在苏明身边的男生齐楠立即从假寐状态中满血复活,扯掉耳机,兴致勃勃的转过头来,“澄哥,安排一个午夜场吧。我们去唱歌好不好?AA制也可以。”

“我知道一个地方,又好又不贵,我朋友有那里的会员卡,还可以打折的。要是决定去的话,我叫他先订位置。”说话的袁蔓就是那个和男朋友分了手的女生,听说有活动,她也很积极。

何海澄苦笑看着他们,“你们怎么都不累的?”

“哎呀,明天礼拜天,又不用上班,就是多玩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吧?”

看样子是众志成诚,那何海澄也不好反对了。只是看着坐在角落里的男孩,问了一句,“苏明,你去吗?”

“不去。”男孩头也没回的吐出两个字。

坐在他身边的齐楠耸了耸肩,觉得这男孩的个性可真古怪。上车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跟他聊聊天的,可他半句也不答,还说他占了何海澄的位置。

其实坐哪里齐楠是无所谓的啦,只是上车前程莜燕曾偷偷跟他打了个招呼,她想坐在何海澄的身边,自然要有人去堵何海澄的位置。这小姑娘对何海澄有意思是摆明的事,齐楠也就顺水推舟做个顺水人情了。

可偏偏苏明就是这么不开窍,还一板一眼的点出来,齐楠当时真是有点小尴尬。认真说起来的话,集体坐大巴,又不是小孩子排排坐,有什么非要严格限制的?

苏明这样的做法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或者应该说,他完全不通人情世故吧。

总之,齐楠对这个男孩的印象不太好,听说他不去,反而有种少了碍眼之物的轻松。

只有何海澄从苏明那两个字里感受到了一丝不悦的情绪,可隔了这么些人,他又不好去劝。

不过客观来说,何海澄也觉得苏明的性格不太合群。何海澄既无力改变他,也无力改变别人对他的看法,只能当做没看到了。

大巴进了市区,不再进行午夜场的员工纷纷选择离自家较近的站台下车离开。何海澄自然被抓着同去唱歌,只是在苏明离开时,下车跟他道了个别。

男孩似乎有些负气,什么话也没说就调头走了,何海澄心中微微摇头。这样的个性,真是不讨好的说。

要说他家爹地何家悦,听说年轻时也是很有个性的一位,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爱跟人交往。不过何海澄所认识的爹地,却已经渐渐成熟稳重了起来,而且极疼自己,所以对何家悦,他完全没有发言权。

在何海澄过去的二十八年里,见识过最有个性的是代表人物其实是他大伯祈安之。

几十年如一日,牛气冲天。何海澄毫不怀疑,如果穿越到古代,这位大伯十有八九不是帝王,就是在准备做帝王的过程之中。最起码,也得是个占山为王的山大王。

但大伯有他牛气的本钱,从小的天才儿童可不是浪得虚名,自从执掌祈氏以来,更是带领企业一步一个台阶,走得踏实而坚定。而且他那位置,就是要有些居上位者的霸气才压得住人。

大伯是我傲故我在了,但对于苏明来说,这样的个性真的好吗?

何海澄觉得很难界定。

如今是个讲求自我,讲求个性的时代,苏明要过这样的日子,谁也无权干涉。要说他也不求着谁,也没有必要一定跟何海澄的同事搞好关系。他有他的手艺,能成为车行被看重的技术人才,能在社会上立足,他就算把自己封闭起来,也没有人能说什么。

可是,这样就真的好吗?

祈安之再傲气,可他对自己的家人一向是极好的。

听爸爸说,小时候就算几个弟弟换颗牙齿,对大伯来说都是大事。尤其对于二伯父,大伯更加上心,专门为他做些小发明小创造,生怕这个弟弟给人拐了去。

几个弟弟每天放学回来,大伯必要问上一句,有没有人欺负你?要是谁敢给他弟弟一丁点气受,那可真是捅了马蜂窝。要是同学就必定揍个猪头,要是老师,祈安之就会代表家长去跟老师讲道理,往往还能把老师讲得无话可说。

何海澄一向觉得,听说二伯父读书时成绩不好,估计跟大伯这种做法脱不开干系。

可是反过来一想,大伯是把冷酷的一面对着外人,却把所有温情都留给了家人,所以他平衡了。而苏明呢?他有没有一个正常的情感对象,来让他找到平衡?

作为大伯爱人的弟弟,唐慕阳曾经说过一句颇为深刻的话。被祈安之这样的人爱上是幸运,也是不幸。

因为他爱你,就会把你刻进骨头里,把整颗心都掏出来给你。但与此相应的,因为他爱你,他就会侵蚀进你的生命,如藤蔓一般缠上你的骨肉血脉,让你再也无法脱离他而生存。

这话虽有失偏颇,但也不失中肯。

想想当年大伯为了和本是独生子的慕辰叔叔在一起,甚至不惜设计唐家爷爷奶奶,费了无数心机替他们造出一个唐慕阳,就知道大伯对这段感情的决绝与狠辣程度了。

但幸好大伯还找到了慕辰叔,可苏明呢?他又能否有祈安之这样的幸运,找到一个让他倾心,又能够完全的明白他,并甘心情愿的给他缠上的爱人?

何海澄突然打了个冷噤,这种感情实在是太浓烈了,不适合他这样中规中矩的人,还是找别人吧。

只是莫名的,他又想起那个“他”来。如果“他”要缠上自己,自己是不是还会考虑一下?只可惜,人家根本连这个机会都不给自己。

“海澄,在想什么呢?已经到了,快下车吧。”

齐楠推了他一把,何海澄回过神,笑笑的走进他该有的正常生活。

其实程筱燕不错,袁蔓也不错。他不是一直想找个人认认真真的谈恋爱结婚吗?也许是时候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了。

苏明回了家,却有些不开心。

连养父杨凯泛这样大大咧咧的人都看出来了,悄悄问他另一个养父谷延捷,“你说小明怎么了,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玩一趟回来反而不高兴了?海澄是个挺稳当的孩子,不至于得罪他吧?”

谷延捷想了想,“你去把爱之今天带来的蛋糕拿一块来。”

“Yes Sir!”杨凯泛知道他要去做思想工作了,特意敬了个礼。就算挨了爱人一记眼刀他也无所谓,依旧嬉皮笑脸的去拿蛋糕了。

杨凯泛挺有自知之明,要说起吓唬小孩子,他比较拿手,可说要细致的心理辅导,他就完全不行了。

前头两个养子小时候调皮胡闹起来没少挨他的揍,可苏明不行。他进家门时已经十七岁了,这么大的孩子不能再打,只能以说服教育为主。

虽然当初把苏明领进家门的是杨凯泛,但说到管教,却是谷延捷操心比较多。

端着蛋糕正要敲门,却发现门没关上,谷延捷试探的推开,“小明,在干嘛呢?”

却见苏明跟小孩似的,正拉长着脸,好象在生气,只是听他一叫,立即藏了个什么东西到被子里,看着他一脸的紧张。

谷延捷反倒笑了,“藏什么好东西呢,能给谷叔看看不?”

苏明低了头不吭声,但耳朵却红了。

谷延捷把蛋糕放下,“好啦好啦,谷叔不看了。这是你二嫂做的提拉米苏,你尝尝看。”

“谢谢。”苏明终于放松了下来,端起蛋糕,小口小口的吃着,比女孩还秀气。  谷延捷又笑了,“能跟谷叔说说,今天出去玩得还好吗?”

“挺好的。二嫂的蛋糕做得真好。”苏明的回答一向简明扼要。

谷延捷也习惯了,接下来就直奔主题,“那你怎么回来不高兴?看你这样,你杨叔叔和我都很担心呢。”

苏明怯怯的看他一眼,“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坐车有些累了。”

看他不想说,谷延捷换了种问法,“今天去的人多不多?海澄的同事都好相处吗?”

苏明的神色闪烁了下,低下头无意识的戳弄起手中的蛋糕,“挺多人的,他们……有好些女孩都想追海澄。”

谷延捷也是商场打混几十年的人,瞧他这样子,心里便有几分明白了,肯定是跟何海澄的同事闹不愉快了。如果只是些小矛盾就什么追究的必要,反而是引导苏明健康积极的生活才最要紧。

“海澄条件那么好,女生想追他肯定也是正常的,不过小明也不差是不是?你要是看上了谁,也不要坐着等哦,得快点下手才行。否则给别人抢了先,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哎呀!”

眼看苏明手中的蛋糕小叉子直接叉向他的手,谷延捷替他惊呼出来,忙问,“有没有事?”

苏明连连摇头,耳朵更红了。谷延捷眼看无事,呵呵一笑,不多说了,“那你吃完,早点休息吧。玩了一天,也该累了。”

等他一回房,杨凯泛顿时迎上来问,“怎么样?”

谷延捷摸摸下巴,“小明应该是喜欢上谁了吧?可那会是谁呢?”

夫夫二人大眼瞪小眼,都颇有几分纠结。

把门反锁,苏明才从被子里把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只金光闪闪的金属小球,跟只橙子大小,打造得极为精巧细致。

他反复抚摸着这只橘色的小球,数度拿起又放下,不知是在为难什么。橘色的台灯在男孩脸上勾勒出晦暗不明的阴影,跟他的眼神一样,让人无法看清。

☆、偷心 8

华灯璀璨,正是寻欢作乐的黄金时间,尤其是周末,各大娱乐场所几乎都是人满为患,真多亏了袁蔓会办事,虽然打电话来订包厢的时间已经晚了,但还是在她的强力攻势下抢到一间卡啦OK的包厢。

看来招这女孩的人事经理眼光的确不错,虽然袁蔓是技术人员,但以她的性格,今后完全可以考虑往项目经理的方向加以培养。

至于程莜燕,虽然个人能力比袁蔓差了不少,但开朗大方,一进了包厢,就很主动的安排起茶水点心,协调与亲和能力都还不错。假以时日,也未必不能独挡一面。

虽说何海澄是跟同事们出来放松的,但却不自觉的暗中观察起每个员工。

没办法,谁叫他是未来老板呢?眼下还有老爸在所里看着,等到老爸不愿意管了,这一摊子事就都是他的了。所以许多时候,他必须比旁人多用些心。

年轻人聚在一起玩闹,总是轻松又愉快,但很容易──失控。

眼看第三打啤酒又要告謦,何海澄是真心觉得该收摊了。虽然脑子还不至于糊涂,但他去个洗手间回来,也觉得脚步开始发飘了。

够了,玩得开心是好事,但要是全喝成醉猫那就麻烦了。悄悄把包房门口的服务生叫来,把帐结了,要AA制还是公费都等到礼拜一再说吧,何海澄此刻只想回家睡觉了。

耳边模糊传来如雷般的叫好声,也不知是是谁在表演,惹得场面这般火爆。只可惜何海澄已经过了追逐这些的年龄,回到房间把结帐的消息一宣布,还嬉戏玩闹着的同事们在惋惜之余,却也不再恋恋不舍。

毕竟是同事,和同学朋友不一样,玩得再high,也不会忘记保持了一份清醒的职业态度。

出门之前,何海澄还不忘让几个女孩子把住址报一下,看是谁离得近,让几个男士分头送一下。结果除了何海澄,其他人都住在差不多的地方。

齐楠笑嘻嘻的带着几分醉态打趣,“到底是澄哥,住的是高档住宅区,不象我们,都是出租户。”

袁蔓善解人意的接了一句,“就算澄哥有好房子住,那也是他们家努力奋斗来的。你要羡慕,不如从现在开始努力。”

何海澄笑了笑,其实对齐楠的说法,他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他从一出生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了,他不会因自己家境富裕就瞧不起家境贫寒的人,但他也不会对自家拥有的一切有所心虚。毕竟这也是家中父辈努力奋斗来的,如今他不也在为了努力维系这一切而努力?

只是对袁蔓的解围他还是很有好感,如果这个女孩子不是为了奉承,而是真心说出这样的话,那证明她对金钱还是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正想交待大家到家之后别忘了给他发个短信报平安,脸色绯红的程莜燕上前道,“那我和澄哥一起走吧,我想去表姐家,正好可以顺一段路。”

好啊,何海澄无所谓。可袁蔓却看了一眼程莜燕,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可程莜燕却好象没看到她的眼神,只是甜笑着看着何海澄,小鸟依人得很。

一行人从包厢出来,要经过大厅的表演区才能出去,那里的欢呼声似乎比刚才更热烈了。

何海澄没有留意,径直走向电梯。可其他人却没有他这么好的定力,齐楠首先就惊呼起来,“你们看!那个男孩子跳得真好!”

这一下,终于把何海澄的目光也吸引了过去。

伴随着节奏感强劲的音乐,舞台上的演员正卖力演出,可是那么一大群人的表演却都盖不过当中的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孩子。

在所有的人当中,他不是个子最高,也不是最有力量的,可他的表演偏偏是最让人无法挪开眼睛的。

因为他是在这一片喧嚣中,投入最多感情在舞蹈的人。明明是动感火爆的音乐,可他偏偏跳出一份唯美的忧伤,那忧伤很浅,却象是在人心上最柔弱的地方轻轻拨动,直让人心都痛了。

只可惜,大多数的人感受不到这份忧伤,他们更加着迷于的,是这舞者比男孩更加柔韧的腰肢,又比女孩更具力量的律动与摇摆。

可──那又如何?这男孩所需要人关注的,不就是这层皮相吗?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那也只是为了诱惑更大金主的外衣,根本不是发自本心。

“走吧。”只淡淡的看了几眼,何海澄就果断的调头向外。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唇无意中抿紧,眼神里也流露出一股淡淡的,足可称得上愤怒的阴影。

紧跟在他身边的程莜燕以女性天生的第六感,敏锐的感觉到了。她说不出来这感觉,只是本能的觉得窥到了何海澄的一点内心,如果抓着这一点不放,她是不是会在追逐何海澄的这场战役中占领某种先机?

是的,程莜燕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天真,她看出了袁蔓对何海澄的好感,她也看出何海澄对她的欣赏远大于自己。当然,她更知道袁蔓也看出自己说要去表姐家是在撒谎,可她就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这年头,好男人实在是太稀缺的资源了,好不容易遇到了,程莜燕不会放过。至于耍些小心机小手段,这是正常的。袁蔓要是有本事,她也尽管放马过来好了,大家各凭本事,不管最后谁输谁赢,总得要努力过,才会输得甘心。

看何海澄要走,程莜燕立即集中精力跟了上去。可她没想到,何海澄的魅力不止于此,正在台上热舞的男孩突然跳了下来,向他们走来。

人潮随之骚动,阻住了他们的去路。

而就是这么短短的一分锺不到的时间,男孩来到了何海澄的面前,和着音乐,在他面前热舞。

从修长的颈到纤细的腰,然后滑向被紧紧包裹的挺翘的臀,男孩虽然是用自己的手一一抚过,可那热辣撩人的姿态却实在是太明显的邀请。

一帮同事看傻了眼,而周围的观众开始有节奏的鼓掌起哄。谁都恨不得自己取代何海澄,站在那个让男孩讨好的位置,可偏偏站在那里人,直直的杵在那儿,就象是一根木头。

可木头身边的女伴,程莜燕却快被气疯了。袁蔓跟她抢也就算了,毕竟她还算有分寸,没什么过分的举止,可这个男孩怎么能这样无耻?他怎么能对着同样是男性的何海澄做出这些不堪入目的动作?

“滚开!”程莜燕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冲上前就想把那男孩推开。

可男孩滑若游鱼,瞬间就躲到了何海澄的另一边,指尖隐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处,悄悄划过他的手背。

何海澄的拳攥紧了。

旁边的观众开始起哄,“小妞,有本事你就跟他来PK嘛!何必推人这么难看?”

再看一眼那男孩宛若灵蛇般妖娆的舞姿,一股无名的怒火混合着屈辱的感觉涌上心头,程莜燕快气哭了。让她PK,她拿什么跟人PK?

袁蔓显然误会了,低头从钱包里取出自己所有的百元大钞,递到男孩的面前,“谢谢,你跳得真好。可我们要走了,请让一让。”  

男孩一面继续舞蹈着,一面从自己兜里取出更多的大钞,递到她的面前。他不说话,可那眼神却让袁蔓尴尬得无以复加。

僵在那里正不知如何是好,一只胳膊从旁边伸了出来,“干嘛拿钱给这种人?不值得。这地方又不是他开的,我想,他还没有权力把任何人留下。如果你还要堵着路,我会报警。”

何海澄冷冷的说着,男孩虽然就站在面前,可他却连一眼也没看他。

一直肢体灵活舞蹈的男孩僵了一僵,然后不死心的重新缠上去。何海澄终于把眼光放到他的身上,可声音却更冷了,“你再跳下去,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揭了你的面具。”

一句话,象是冰冷的剑,一下子就戳住男孩的心窝,把他定在当地了。  

“走吧。”何海澄一手拉着袁蔓,一手拉着程莜燕,大踏步的离开。

男孩愣了愣,忽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清脆而妖媚,然后继续随着强劲的音乐,和身边的男人贴身热舞。那样的放浪形骸,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连齐楠这么粗神经的人都瞧出不对劲了,这个男孩似乎对何海澄,有些不一样吧?

可何海澄没有回头,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之前,一直没有回头。

男孩的笑声更响亮了,就连那么强劲的音乐都掩盖不住,可怎么听,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暗哑与悲伤。

出了门,谁都不敢问何海澄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他还神色如常的安排的士,让大家一一上车,并逐一拍下车牌号,让大家到家了给他发个短信。  最后一辆车,是他和程莜燕。

“你表姐家在哪儿?”

一坐上去,程莜燕突然就后悔了,何海澄虽然还是那个何海澄,但他明显和平时的他不一样了。态度虽然依旧温和,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绝对称不上亲切。胡乱报了个地址,何海澄请司机开车,然后就再不发一言。  

“对……对不起。”程莜燕抓紧背包带,决定赌一把,低低的认错,“我撒谎了,我在这里根本没有表姐。我只是想……”  “司机,停车。”何海澄没有半点生气,只问,“那现在应该去哪儿?”  程莜燕不敢抬头,报出了真实的地址。司机再度开车了,何海澄还是一言不发。小小的车厢,气氛降到冰点。  

直到把程莜燕送到楼下,何海澄没有再开口。程莜燕本来想请他上楼喝杯茶,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何海澄却说,“你快上楼吧,我在下面看你的灯亮了再走。”  听他这么说,程莜燕心里多少安慰些了。也许情况还不那么糟糕,再说,第一次就约人家上楼,是不是显得太轻浮了?

心头各种念头纠结着,程莜燕忐忑不安的上了楼,打开房间的灯,在阳台上看着的士走远,心中还是莫名难安。  

终于只剩下一个人了,何海澄坐在后座,深深的吸了口气,告诉司机,“不好意思,请转回上车的地方。”

司机开久了出租,什么样的事情都见怪不怪了,方向盘一转,就回到了那间歌舞厅。

把车钱结了,何海澄正要进去,却见旁边角落里,有个瘦瘦的身影站了起来,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喜轻轻的喊,“海澄?”

何海澄才看过去,那黑影已经扑了上来,“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他的身上明显留着打斗后的痕迹,衣领的一处都给撕到了胸口,露出里面新鲜的红肿和淤青,嘶哑的声音里也透着哭过的痕迹。  不用问,何海澄就知道他为刚才的过火付出了代价。

可是在见到何海澄的那一刹,这一切似乎都值得了。男孩忘形的搂着他的脖子,想吻上他的唇。

不料却被何海澄冷酷的拉开了,按着他的手,把他推到一步远的地方,“听着!我会回来,不是为了和你重修旧好的,我只是想当面告诉你,我们结束了。请你以后,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略顿了顿,他放手后退一步,“希望,我们后会无期。”  

“不要!”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男孩再度扑上来,从后面紧紧抱着他的腰,声音颤抖而惶急,“海澄,我们……我们之前不是很好吗?我们就跟以前一样,不是很好吗?”

何海澄闭了闭眼,然后转身再次把他推开,眼神冷酷,隐含愤怒,“我早跟你说过,我厌倦了这种偷偷摸摸的关系。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的长相,不知道你的过去,更不知道和你能有什么未来!如果你对我的需要仅限于床上的话,我建议你不如买个按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