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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得拖后了。”

“为什么?你又耍什么花招?”辛仲远气得站了起来,“你要把我折磨成什么样你才安心?”

“我折磨你?”宋家声讥笑着说,“是你折磨我吧?不是说得好好的打胎吗?怎么突然又把孩子留下来?好,我不管你留着孩子是为了折磨我还是为了我们宋家的财产,我不在乎,但我要说的是,你既然还怀着我宋家声的孩子,现在当然不能离婚,这点儿责任心我还是有的。不过你自己一个人住也规矩一点儿,别到处沾花惹草,万一你大着肚子勾搭男人被媒体曝光,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辛仲远一听,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去你妈的责任心!你去死吧!”

狠狠将手机一摔,辛仲远倒在沙发里生闷气,看哪儿都不顺眼,又抬脚踹翻了茶几,玻璃茶器哗啦一声摔得粉碎。突然肚子又疼了起来,辛仲远顿时没了力气,拿了个靠垫放在肚子上抱着,窝着身子试图缓解疼痛。没过多久,门铃又响了。

辛仲远知道肯定是那多事医生,不想开,但没想到对方竟然锲而不舍。无间断的门铃弄得人心烦,他放下抱枕去开门,却发现自己疼得根本直不起身子,努力了半天,才尽量装作没事。

门刚一打开,庄林就闪了进来。之前一直没人应,他就怕辛仲远有个好歹,现在一看这打过架般的阵势,再看辛仲远面如死灰的脸,吓得他立刻抓住他的胳膊,紧张地问:“出了什么事?”

流产危机

辛仲远直接无视庄林急切的脸,厌恶地甩开他的手,继续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他现在根本没体力,也没心情跟庄林说话。总之我不搭理你,你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与我无关。

辛仲远的态度已经如此明显,但庄林不仅不在乎,反而继续充当起清洁工,收拾起被搞的一塌糊涂的地板,且工作态度极佳。辛仲远也有些傻眼,看着他把茶几放回原位,认真地将地面清理的连一颗玻璃碎渣也没有,还捡起自己的手机,试图证明他有没有被摔坏。

但辛仲远没能把这整个过程看完,就因为腹痛两眼发花头昏目眩,此时的疼痛已经不是一个抱枕能抵挡的了。他一手撑着沙发,一手死死按着肚子,双眼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汽,呻吟声就卡在喉咙,他疼得想叫人,可现在庄林正在厨房——这是辛仲远第一次意识到,他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是多么要命的一件事。

好在庄林并没有在厨房呆太久,刚一出来就看见辛仲远整个人身体扭曲着趴在沙发上,身为医生的他很敏锐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不会像一般人那样慌张的赶上去问“你怎么样”“你还好吗”之类的傻问题,而是非常专业地半抱起辛仲远,伸手在他大腿处摸了摸,果然有血。再看辛仲远的脸,已经疼得煞白。

他二话不说抱起人出了门,一边开车一边联系了医院,所以庄林飞车赶到的时候,医院门口已经有担架在等着了。

辛仲远没有经过任何手续就直接被送进了急症室保胎,庄林也参与了。他之所以没有征求辛仲远的意见就做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他很清楚的记得辛仲远那句“我要留下这个孩子”。滑稽的是,早上他信誓旦旦地来堕胎,然后又反悔,可刚到晚上,孩子似乎是要报复,竟然自己不要命了。

急救总算顺利完成,胎儿暂时保住了,但情况很不稳定,庄林满头大汗,看着昏睡中的辛仲远被推进病房,不知道等他醒来,是会感谢自己,还是会责怪。

无法联系辛仲远的家属,那么,自己就以邻居的身份假装一次吧。做完了医生的工作,庄林又开始陪床,弄得竟有些好事者开始怀疑辛仲远跟自己真有什么。庄林没空跟那些人开玩笑,只是静静守在辛仲远床边,其实要说他一点儿不担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短短几天的交情,庄林突然发现,好像已经挺深的了。

两个多小时以后辛仲远醒来了,看着床边陪着他的人,感觉很不真实。

庄林拿来了医院里专为产夫准备的晚餐喂他,鸡汤混沌。辛仲远似乎真饿了,也没推辞,只是表示自己不用他喂,然后就满满地吃了一大碗。

吃完饭后护士来给他输上了营养液,庄林细心地把速度调好,又在他手下放了个热水袋,坐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便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辛仲远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儿凉,”怕庄林误会,还特别加了句,“我说的不是手。”

庄林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笑道:“我明白,没关系,慢慢就好了。对了,有句话我很想问你,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孩子快没的那会儿,你是什么感觉?”

辛仲远怔了怔,没说话,就在庄林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看着天花板吐出了两个字:“害怕。”

他的声音很轻,可这两个字却重重地打在了庄林心头,让庄林都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想到,他的一句害怕,竟让自己也跟着害怕起来,于是他像是在掩饰什么,拍了拍辛仲远的肩膀,说:“别怕,已经没事了。”

辛仲远点点头,半晌,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庄林一愣,自嘲般笑着摇了摇头,从白大褂口袋上把胸卡拿下来放在他眼前,“那你这次可记清楚了,庄林,是庄林医生救了你的宝宝。”

“嗯,”听了他的玩笑,辛仲远也笑了,“谢谢你。”

庄林被这笑弄得一时失神,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辛仲远由衷的笑,还真是难得。

“庄医生,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很快,辛仲远便问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庄林的表情变得严肃,辛仲远到底还是辛仲远,温情也持续不了多久的。

“难道你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你现在需要卧床休息,除非必要的时候最好不要下床,而且你的身体很不稳定,作为医生,我建议你住院。只有配合医生,才能保证胎儿健康成长。”

“可是我还要工作……”

辛仲远话没说完,庄林就气不打一处来,“工作重要还是孩子重要?工作没了还能重找,孩子没了就彻底没了!你现在要是非工作不可的话,我保证你明天还得进医院,那我们刚才辛辛苦苦救你的孩子都是为了什么?还不如今天早上直接流掉算了,省得麻烦,你也少受罪!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践踏我全心努力的成果,可以说,至今为止,我为这孩子付出的比你这个爸爸要多得多!”

辛仲远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庄医生,你有朋友吗?”

庄林一愣,“当然有,你什么意思?”

“那他们有没有说过,你的话太多了……”

“你…我…”庄林脸上突然烫烫的,“一个沉默寡言不懂得跟病人交流的医生是不合格的!”

辛仲远闭上眼睛,疲倦地说:“病人需要安静。”

然后,庄林手足无措,无地自容,很想夺门而去。可很快,辛仲远又睁开了眼睛。

“我可不可以不住院?我是说,我受不了医院的味道。”

庄林想起他曾说过自己有轻微洁癖,明白了,“没问题,我们回家,有我这个专业医生照顾你也是一样的。”

辛仲远看了看他,很想让他解释一下“我们回家”以及“有我照顾你”这两个在他口中已成定局的事实是怎么得来的,只是他真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庄林自然也不傻,说:“你必须卧床休息,必须有人照顾,有医生帮你,可你一个人住,我既是你的医生,又是你的邻居,这个工作自然由我负责。正好我也想休假,你的名字继续挂在医院里,我就利用你申请在家就医的机会,不上班也可以拿薪水,一举两得,你帮了自己也帮了我,多好?”

辛仲远想了想,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如果想要孩子,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我得卧床多久?”

“至少一个月吧。”

“这么长?”

“还是至少,到时候得看你的恢复情况,这不是我乱说,你可以问医院的其他医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公司请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假。”

庄林听了,一脸不在意,“你只是你们公司的副总嘛,副总那么多,少你一个也不会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

这句话,让得意忘形的庄林立刻收起了尾巴,“啊,没有,只是那天翻杂志突然看到了你。”

辛仲远无奈地冷哼了一声,“要不是总裁有要求,我才不会接受什么采访。”

第二天,庄林成功的以自己家设施齐全,医生两头跑很不方便等诸多理由说服了辛仲远住进他家里。他异常兴奋地整理出一间客房,弄得满室温馨,然后乐呵呵地请房客兼病人搬了进来。

刚把一切收拾妥当,辛仲远就给公司老板打了电话。

“宁总你好,我想请一个月的假,一些方便的工作,我可以在家里完成。”

“噢,不是,是因为…”辛仲远想了想,平静地说,“我怀孕了,孩子的情况不太好。”

旁边的庄林一怔,他没想到,辛仲远居然这么坦白。

“二十天?”辛仲远露出些失望的神色,“好吧,那就二十天,我明白,宁总放心。不过宁总,这件事…我想请您暂时替我保密好吗?”

“嗯,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辛仲远用一副“如此这般”的表情看着庄林,说:“没办法,老板只给二十天。”

其实庄林听他打完这通电话,好像也明白了他的难处,于是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认真地说:“没关系,二十天就二十天,你相信我,我会用这二十天,让你和宝宝好起来。

金牌保姆和八卦友人

庄林发现,流产危机以后,辛仲远对他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以前是不理不睬甚至一脸厌恶,现在很多事都顺着他的意思,有时还主动跟他交谈,像是老朋友。看来,再冷漠的人也有突破口,辛仲远的突破口就是孩子和他人的关心。庄林对这种状况很是满意,但他不知道,辛仲远之所以愿意听他的,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不想再听他废话。

庄林大概有种恶趣味,将辛仲远的房间收拾的遍布粉色。辛仲远刚来的时候很不适应的皱了皱眉,但也忍了——他不想因为这事儿麻烦,反正闭上眼睛,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庄林还觉得不够,搜集了大量可爱宝宝的海报,贴满了整个房间。

在那么多宝宝的包围下,辛仲远实在受不了了,对忙得不亦乐乎的庄林说:“庄医生,你这究竟是干什么?没必要时时刻刻提醒我吧?”

辛仲远脸色不太好,虽然男人生子已经合法,虽然他是心甘情愿,但多少还觉得别扭。

“没有啊,”庄林笑得一脸无害,继续贴海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宝宝以后漂亮点儿。这些宝宝粉粉嫩嫩的多可爱,你看了心情也会好的。”

辛仲远无语,“你是医生,是懂科学的,难道不知道这都是求个心理安慰吗?”

“我只知道,如果你还像现在这样整天臭着脸,将来宝宝的样子和脾气肯定不会好。”

庄林冷声说着,认真贴完最后一张后放心闪人——他很清楚,即使辛仲远不喜欢,也不会有兴致再把它们一张一张撕下来。

庄林责无旁贷地担起了辛仲远的生活起居。他给自己下了死任务,从早餐开始,制定精良的孕夫食谱,势必要在二十天内把辛仲远和宝宝缺的营养都给补回来。因此,辛仲远每天都能吃到合理搭配营养丰富针对性强且色香味俱全的三餐,饭后一小时还配有水果。午休时挂一瓶营养液,有庄林操心着滴速和时间,他什么都不用管,放心睡觉就好。庄林还准备了很多胎教的书籍,嘱咐辛仲远有精神就多看,还危言耸听说你的胎教已经迟了。

被照顾得无微不至,除了上厕所和洗澡,辛仲远根本不用下床,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体验了当米虫的生活。可让他无奈的是,就连上厕所洗澡庄林都要跟着,说这些是危险时刻,怕他一个人出事。辛仲远实在无法接受一个大男人站在旁边看自己解决个人问题,经过几次上诉与驳回,两人达成协议,辛仲远上厕所和洗澡时不能锁门,庄林就站在门外,有情况第一时间喊他。

辛仲远这才明白,原来被人照顾,也是件麻烦事。

其实,他也有自己的担忧,有一次便问庄林:“我这样天天不动,得胖成什么样啊?”

庄林一脸不屑,“越胖越好,想要身材就别要孩子。”

“可是…”此路不通,辛仲远又说,“我听说怀孕的人要多运动,到时候才好生。”

庄林酷酷地留给他一个背影,“你先把孩子保稳了再想生的事儿吧。”

潇洒地走出屋,想到辛仲远郁卒的脸,庄林一阵窃喜。刚准备做晚饭,陈硕就打电话来了。

“小林子!做饭没有?我去蹭一顿!”陈硕跟女朋友分手后,没人给他做饭,天天在外面凑活,已经快失去味觉了。

“你敢这么叫我,那就肯定没有。”庄林脸一黑,他最讨厌的就是大学时不知是谁对他首先发起的这个十分人妖的绰号。

事关吃饭大事,陈硕立刻赔笑,“哎呦我的庄大哥,您就赏我一顿吧……”

庄林此刻甚感悲摧,他不明白,为什么不管陈硕怎么叫,他总是摆脱不了金庸小说里那两个让人十分不快的人物。

“好了好了庄大医生,我说真的呢,我实在不想在外面吃了,你随便下碗面就行!”

庄林下意识地看看那扇关紧的房门,说:“可以是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陈硕奇怪,庄林曾把他家钥匙交给他好长时间都不管,今天不知怎么了,居然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你直说嘛!”

“我家有人。”

“谁?”想也不想,陈硕直接问道,这下到让庄林不知道从何说起。

“也没什么,你来吧,没事儿。”

挂了电话庄林一边准备饭菜一边想,辛仲远不出屋,陈硕来了也不会遇到,应该没问题。但没想到的是,陈硕进门的时候辛仲远正好穿着睡衣出来上厕所,撞了个正着。

这下,由不得庄林不解释了。

“呃…这是我朋友陈硕…”庄林汗涔涔的。

张牙舞爪状呆住的陈硕机械地冲辛仲远挥了挥手,“嗨,你好啊,我是庄…”

那句“我是庄林的大学同学兼好友”还没说完,只见辛仲远若有若无的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毅然决然地回房了。

陈硕立刻觉得自尊心受了打击,庄林摸了摸难兄难弟的头,“他总这样……”

“那你受得了吗?”

“什么?”

“跟个大冰块过日子,你受得了吗?本来我想,能让你摆脱单身主义金屋藏娇的,肯定是个帅得惨绝人寰如春风化雨般温柔的男人,谁知道…哎,长得倒不赖,可一旦到了漫长的冬天,每晚抱着个冰块睡觉,啧啧,想一想都觉得冷,我真替发愁。”

陈硕一边说一边拽着庄林的围裙做拭泪状,庄林恨铁不成钢地推他开,说:

“我服了你的想象力,他只是我的病人,住在这里而已。等他好了就走人了。”

“病人?”陈硕眨眨眼,闪出疑惑的光。

“是啊,病人。”

“那就是说…”陈硕神神秘秘地看他一眼,手放在腰间做了个大肚子的手势。

庄林点点头,把饭碗放在他跟前,意思是“堵住你的嘴”。推了推辛仲远的门,发现上了锁,大概在睡觉,只好把他的那份温着,等他起来再吃。

突然,满嘴米饭的陈硕大喊一声,“啊!他就是杂志上那个!”说完,用胳膊戳戳庄林,笑得一脸奸诈,“庄林,你不简单呐……”

“去你的!”庄林给他塞了口饭,“他家就在隔壁,胎儿情况不好,没人照顾,我才帮他的。”

“没人照顾?单身爸爸…那一定有一段凄苦的爱情史。”

陈硕信誓旦旦的说,其实庄林也这么认为,但辛仲远不说,他也不会问,他们的关系似乎还没好到这种地步。“我求你乖乖吃饭吧,让他听见多不好,况且我们也不是很熟。”

“不熟才有发展潜力嘛,同在一个屋檐下,对方又是脆弱人群,当心日久生情。我说真的,也该有个人来解救你这个天天叫嚣独身主义实则空虚到要死的人了。”

“你先解救你自己吧!找个不介意你是妇产科医生的女人当老婆是正理!没事儿净瞎操心!”

庄林一边说一边忧心冲冲地望了一眼辛仲远的房门,心想,不会真生气了吧?又不是未出闺阁的大闺女见不得人,不至于吧……

其实辛仲远在屋里什么都听见了,然后才发现,这几天在庄林家住惯了,竟有些忘记自己的处境。他们只不过是医生和病人,等他好些了,还是要走的,他们…也不是很熟。

当然,庄林能有这样的定位和自觉是最好不过了——在他刚知道庄林是gay的时候,还真有些害怕长久相处下去会纠缠不清。

真没想到,他还自诩独身主义者,基于他的话唠品质,如果长时间不找个人倾诉的话,应该会憋疯的吧。辛仲远想,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今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庄林从来不觉得自己话多了,原来他的朋友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自己跟他,大概不是同一条路上的吧。

辛仲远窝在被子里不想出来,其实见到庄林和陈硕其乐融融的,他有些心酸。他曾经也有过几个很要好的朋友,只是跟宋家声交往以后,大家就分道扬镳,没有再联系。到现在孤家寡人,唯独剩下这个被自己拖累的孩子。宋家声已经夺了他的一切,留下的,也不知是祸是福。

荒谬的巧合

经过庄林专业的悉心照顾,辛仲远就算不照镜子,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胖了。孕期即将进入第六个月,肚子终于姗姗来迟地鼓了起来。孕吐还是很严重,每天早上他都要做足心理准备,不只是迎接那撕心裂肺的时刻,还要面对庄林忧心冲冲的眼神。

辛仲远知道,他为了减轻自己的孕吐费了很大力气,可一直不见效果,倍受打击,最后只能又苦涩又故作豁达地说:“人和人体质不同,可能你正好是孕吐反应特别强的那种,我听说有些人怀孕还吐地胃出血呢,你算是可以了。我还听有些老人家说,孕吐特别厉害的,一般都是男孩……”

辛仲远立刻打断他,心想我都不在乎,你干嘛要做出一副异常痛苦并努力自我安慰的模样?

于是,辛仲远每天还得准时吐。不过最近孩子经常动,让他一阵欢喜一阵忧,这才意识到,原来有孩子是件这么奇妙的事,一个活泼的小生命在体内,每天长大一点点,然后变成个软软的小肉球生出来,慢慢的还会甜甜地叫你爸爸,跟屁虫似的整天要你抱……

辛仲远光是这么想着,心就软了下来。即使这孩子是有一个爸爸,也没什么不好。

趁着庄林出买东西的空,辛仲远穿上庄林特地准备的防辐射外衣,想多上了一会儿网。

可这一上,就上出了问题。

几乎各大门户网站的娱乐版都刊登了一则有关宋家声的长篇报道。大意是这位豪门大公子长期以来保持的钻石王老五身份被曝有假,其实,这位宋公子早在三年前就秘密结婚了,对象还是个男人。如此爆料已经让人跌破眼镜,更重要的是,据说最近宋公子的家庭生活非常不和谐,打算要离婚,看来,假钻石王老五有望升级为真钻石王老五。

有媒体表示,综合宋公子平时结交众位政、商、娱乐界名媛,并桃色新闻不断的经历,可以判断如果他不是在逢场作戏的话,那么就一定是位双性恋者。

还有媒体称,那位隐藏在地下三年的宋“夫人”,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管理者,姓名首字母正好包括xyz,还真是个神秘的未知数。

辛仲远的手有些发抖,宋家对媒体的封锁一向很严,这些消息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指使,肯定没有媒体敢报道。而这个人是谁,自然不言自明。

他果然是…死都不肯放过自己……

还有媒体刊出了宋家声关于此事发表的公开声明,照片上的他一如既往的风流倜傥,似乎这事儿根本微不足道,他说:“本来我不想说,但既然事情发生了,我不说,就显得很不负责任。首先,媒体关于这件事的报道是真实的,我三年前的确跟一个男人结过婚,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最近我正在办离婚手续,由于一些其他原因可能会比较慢,但离婚已是既定事实。因为当时年轻不懂事,造成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这是我原本没有想到的。但因此我也明白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爱情不能冲动,婚姻不能冲动,做人更不能冲动,否则你会遇到大麻烦。好了,今天是我第一次回应这件事,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想看到有任何媒体再提起这件事,毕竟,这是我的私事,并且是一件很不愉快的私事。”

辛仲远几乎要疯了,他从来没发现,宋家声居然这么虚伪这么不要脸,说谎说的堂而皇之,好像他才是受害者,好像是自己玩弄了他的感情,对不起他。“不堪回首”、“知人知面不知心”、“大麻烦”、“冲动”,他就是用这些来形容他们的过去吗?他已经把他曾经的努力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他难道不知道,说这样的话,不仅是否定自己,也在否定他;还是说他对自己已经恨到了不惜诋毁的地步?

一个曾经以为爱到深入骨髓的人,竟然是这样的……

先把消息送给媒体,再冠冕堂皇地说这些话羞辱自己,好,真好……

宋家声,原来我真的看错你了,看错你了……

庄林回来的时候,只看到辛仲远失神地靠在床上,手搭在微鼓的肚子上发呆。他的笔记本电脑在地上,床头柜上的水杯和闹钟也在地上,很显然,他又摔东西了。

庄林这才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天生喜欢摔东西。

辛仲远呆呆地看着庄林,好像突然醒了,一边下床一边道歉,“对不起,我…”话到一半他又停住了,刚才很生气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摔了手边的东西,甚至没想到这是在别人家里。

庄林拦住正要弯腰的他,“你别乱动了,去看看你的电脑还能不能用,其他的我来收拾。”

庄林一阵苦恼,为什么他总要给辛仲远当清洁工。

“实在对不起,这些东西,我改天赔给你。”

“没关系,不过是个杯子和闹钟,还是你的电脑比较重要。”庄林想了想,又说,“我多拿几个抱枕给你,你什么时候又想摔东西了,就摔抱枕吧,还可以循环利用。”

几句话说的辛仲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虽然庄林语气很平静,但他知道他一定生气了。因为他每次生气的时候,话痨的毛病会好一些,却会变得毒舌,一点儿不给人留面子。

“庄医生,不好意思,这次是意外,我下次不会的。”

“算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总憋着对孩子也不好。”

辛仲远被堵得没话说,只能看着庄林把屋里收拾好,继续躲在被子里生气。要不是因为宋家声,他也不会这么情绪化,为什么自己命中要有这个克星?连一刻安生日子都不让自己过,为什么……

晚饭后辛仲远去客厅,发现庄林一手拿着螺丝刀,一手拿着那个闹钟拆拆装装的,顿时,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那个闹钟…坏了吗?”

庄林抬头看看他,继续低头干活,“嗯,可能修不好了。”

辛仲远顿时很无措,“我再买一个给你。”

庄林听了脸色一沉,突然放下手上的东西,说:“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买的。这个闹钟是我小时候我妈给我的,我还指望着它陪我一辈子呢。”

辛仲远一怔,说不出话来。

“一个闹钟我还知道珍惜,可是你呢?你对你的亲生骨肉有过一丁点儿爱吗?”

“谁说我不爱它!”辛仲远上前一步,极力反驳,他知道庄林从来不认为他是个合格的爸爸,可是他对这孩子的感情,又有谁会明白。

庄林看他一脸激动,眼神里还有慌张和委屈,好像生怕自己误会了他,一时也有些自责。毕竟他身上发生过的事,自己并不知道;毕竟自己只是医生,他才是爸爸。

“对不起,是我冒失了,我道歉。你别总站着,过来坐吧。”

辛仲远顿了顿,挨着庄林坐下,拿起闹钟研究,试图挽救。庄林却说:“算了,这样看着也挺好。就算它再也不能走再也不会响,我还是愿意让他陪我一辈子。”

辛仲远突然有些触动,总觉得这话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庄林在口袋里摸啊摸,摸出两张卡片递给辛仲远,“我朋友给了两张歌剧的票,是他的病人送的,他没兴趣,我也没兴趣,我看挺适合你的,就送你吧,据说是个很有名的剧团。表演的时间是下个周末,你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出门。”

辛仲远接过来一看,有些恍惚。是挪威皇家剧院的世界巡演,《罗密欧与朱丽叶》。

记得上一次…算了,还提什么上一次啊,不如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吧。

“谢谢,我很喜欢。”辛仲远把其中一张装进口袋,又把另一张递给庄林,“能跟我一起去吗?你知道,”辛仲远的目光闪了闪,“一个人去看歌剧,感觉怪怪的。即使你没兴趣,去睡觉也可以。”

庄林愣愣地接过,心想其实你是找不到别人才对吧。但晚上睡觉的时候,却又开始小小的期待起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可他并不知道,这次约会对辛仲远来说,是另一种折磨。

辛仲远大学时参加话剧比赛,演的就是罗密欧。当时正好挪威皇家剧院准备在本市演出看家剧目《罗密欧与朱丽叶》,导演建议他去观摩一下,好提高演技。辛仲远也很想去,却掏不起高额的门票。宋家声知道以后,专门买了两张贵宾包厢票请他去。那一次,宋家声在歌剧最煽情的时候吻住了他,跟他表白,请辛仲远给他一个机会,还说会照顾他一辈子。

那一天,辛仲远很幸福,很不真实。

所以今天,他想利用这个荒谬的巧合,结束曾经那荒谬的一切。

之所以要拉上庄林一起,大概想要有人做见证吧。

辛仲远不需要宋家声,即使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宽阔的肩膀给你靠

表演那天,庄林在客厅里苦等辛仲远不见出来,推门去看时,才发现他正坐在床上望“衣”兴叹。原来,辛仲远十分郁闷地发现他所有的衣服都已经穿不上了,就连宽松的睡衣都觉得紧,更别说那些裁剪到位的西装了。小腹隆起了一个非常圆润的弧度,是无论如何也收不回去的。

“你…”庄林把铺了一床的西装扫视一遍,“从小穿西装长大的?”

辛仲远本就绷着的嘴角不悦地抽了一下,知道庄林故意损他,低声说:“平常上班,没机会穿别的衣服,也不喜欢买衣服。”

认识宋家声之前,辛仲远的衣服都是随便穿的;认识之后,买衣服的事就由宋家声包办,他不管不问,对方买什么就穿什么;等到上了班,工作日都是西装,休息日也不怎么出门,在家就是居家服,现在离开了宋家声,自然不可能再带着他买的衣服。

“现在你不买都不行了,这样吧,看完表演以后我陪你去买,但是……”

“没关系,我联系一家成衣店,让他们立刻送来,来得及。”辛仲远说着就掏出电话,正要拨号,却突然愣了,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有没有软尺?我想量一量…现在的尺码……”

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庄林一阵窃喜,突然感觉自己像只偷了腥的猫,随即正了正神色,说:“软尺没有,我用手就可以,绝对精确。”

辛仲远一抬头,庄林正倚在门口欢乐地摇着双手,他突然有些恍神,以前都没仔细看过他的长相,现在感觉还挺帅的。于是他下意识的就盯着庄林多看了一会儿,直到感觉这长相确实很舒服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又低下头,说:“什么意思?”

“就是我亲手给你量,”庄林笑着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得意地说:“我这双手不知道摸过多少孕夫的肚子,从显怀一直到躺在产床上的,几紮该是多长的腹围我清楚得很,现在尺子还有误差呢,我的手可不会变。”

辛仲远眼睁睁地看着他毫不避讳地拉开自己的睡衣,一手扣住腰眼,顿了顿,不满意地用指头按了按,说:“腰直起来,不然就不准了。”

辛仲远闻言一挺腰,肚子立即十分骄傲地挺了出来,曲线呼之欲出,他一害羞,本能地想要缩回去,却被庄林在身后按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好死不死,庄林此时还应景地加了一句:“都怀孕了还怕什么肚子大啊……”

只是肚子一挺,双腿就不自然地想要分开,辛仲远不适地挪了挪,也只好就着这种尴尬的姿势任由庄林给他当裁缝量尺码。庄林倒是浑然不觉,认真地用手量过一圈,一边还自言自语着“一紮、两紮、三紮”……好像生怕辛仲远不知道似的。

最后他在辛仲远肚脐上按了按,表示测量完毕,眯着眼心算了一下,报出一个数字。

辛仲远点点头,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谁知庄林又说:“怀孕了胖是胖全身,要不要再量量别的地方,比如说屁股?”

其实,庄林真的没有任何恶意,相反是完全的好心。在他看来,怀孕后浑身发胖是很正常的,买衣服当然要把各个地方的尺寸都量好,不仅是肚子,还有屁股,量完了屁股,还得考虑是否要量一下胸围,有些男人怀孕后胸围增大也是常有的事。

可这话在辛仲远听来却是实实在在的羞辱,他猛地一转头刚想开口骂,冷不防庄林在他身后贴得很近,头还歪在他肩上似挨非挨的。他这一扭头,几乎就刚好是鼻尖碰鼻尖、嘴对着嘴的情况。更何况,此时庄林的手还搁在辛仲远的肚子上,不论原因只看结果的话,根本就是庄林从身后抱着他,把头枕在他肩上,他又衣衫不整的涨红着脸,实在暧昧非常。

于是,辛仲远也不记得该说什么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利用着极近的距离相互交换气息,似乎在这种状况下,不再进一步,就吃了亏似的。

过近的距离,让人很容易就忘了眼前的人是谁。可庄林却冷静地在迈出那一步前回到了现实,他不着痕迹地松开手,站起来说,“快打电话订衣服吧,我看今天出去吃的计划要泡汤了,我去做饭。”

庄林出去以后,辛仲远仍坐在床边抱着肚子发呆。可他没注意,房门开了个缝,庄林正站在那里看着他,直到他无奈地摇摇头开始打电话才真正离开。

那家店效率很高,半个小时后就送来了衣服。辛仲远签收后躲在房里换好,站在镜子前的时候,似乎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梭子,恐怕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的记起,自己已经是个怀孕的人了。

“换好了就快过来吃饭吧,”听到开门声,庄林一边端盘子一边说,当他看到屋里走出一个一身得体西装却大着肚子的禁欲美男时,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又是深蓝色西装…..”

辛仲远径自在餐桌前坐下,说:“既然是看歌剧,衣着当然要正式一点。”

庄林点点头,刚想说待会儿我一定要给你买些时尚休闲的衣服时,却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没什么立场,只得改口:“刚刚忘了告诉你,应该买大两个尺码的,要不然坐下的时候肚子会吃不消。”

辛仲远动了动,说:“还好。”

庄林看了他两眼,无奈,“解开上衣扣子吧,我看着都难受。”

辛仲远一愣,听话的照做,过了一会儿,又有些不安地说:“我这样子…很难看吗?”

“怎么会,怀孕的男人我见得多了,你是最帅的。”

庄林后来才发现,其实辛仲远问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悲哀,那么自己的答案,一定让他失望了吧。

二人吃完饭立刻往剧院赶,还好没有迟到。位置很好,在前排,但不是包厢。辛仲远想说,历史总是极其的相似,但永远不会重演。哪怕只有一秒钟发生了改变,以后的人生轨迹就不一样了。那么今天之后,他的生命又会如何呢?

庄林也曾自诩为文艺青年,但无奈歌剧开始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开始打瞌睡。为了不让辛仲远失望,他努力地变换姿势,却还是敌不过浓浓的睡意,狠狠地点了几下头。辛仲远善解人意地小声说:“没关系,你想睡就睡吧,结束了我叫你。”庄林敷衍着说好,心里却想,台上这么依依呀呀地唱个不停,他也睡不安稳啊,只好用手托着下巴,眼神迷离,呈灵魂出窍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