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会毁掉那个孩子
那时候的闻简知刚入职,因为是曲音负责带他,所以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要比其他同事更久一点。只要闻简知没有课,他就会从学校跑过来,在这栋三层小楼里,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和曲音形影不离。
曲音当时对他一无所知,第一印象就是闻简知是个性格挺好的年轻人。他也没有想过要和他多多交流试图了解对方,闻简知只是过来短暂兼职,迟早有一天是会离开的。对于一个注定要离开的人,似乎并没有和他深交的必要。
不久之后,梅雨季到来,那段时间成天到晚雨下个不停,空气被雨水染透,湿塑料一样闷闷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曲音不喜欢雨,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等雨停,等着等着,他就成了工作室里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他也不知自己在别扭什么,就是固执地要等雨停了再走。如果雨下整晚,他就不回家,窝在沙发上过夜。反正他都是一个人,没人在家里等他,在哪里睡都一样。
后来有一天,瓢泼而下的暴雨下了一整日,比以往每一天的雨量都来得大。
闻简知那一天没有来,他早早就发了信息给曲音,说是学校有个活动,走不开。
赵朗和其他人都离开了。
曲音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等到天空黑到看不见一丝光亮,估摸着自己大概又要在这里过夜的时候,雨幕中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匆匆忙忙,撑着雨伞的闻简知。
他跑得很急,裤脚上还沾着疾速奔跑过路面而溅上去的泥水。
即使撑着伞,可风雨太急,他又一路小跑,浑身还是难免湿了大半。
他的黑发黏在额前,发梢源源不断地往下滴着水。肩头那一片布料也被水洇透,黏在皮肤上,隐隐透明泛着肉色。
曲音看到他很是意外,问:“你怎么过来了?忘东西了?”
闻简知摇摇头,小狗一样甩落发梢上沾的雨水,他将额前湿发一把抄到脑后,扬着一张灿烂的笑脸:“我来接你。”
那个时候,有一秒钟,曲音大脑空白一片。
“接我?”
“……为什么?”
闻简知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羞赧道:“我只是怕你……没有伞。”
他扬了扬手里的雨伞,说道:“今天雨很大。”
“……”曲音不理解。
既然知道雨很大,就更不应该跑来啊。瞧他,顶着雨被淋成这样,说不定第二天还会感冒。而且都这个点了,他特意从学校追过来,就是为了送一把伞?
他就不担心他跑了个空,就没想过有可能自己已经离开了吗?不不不……重点不在这里。正常人是不会为了同事做到这种程度的吧。
他好像,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讨厌雨天。
看出他的疑惑,闻简知道:“我只是想到,每次下雨天,你的心情都不太好。”他和曲音天天长时间待在一起,想必是朝夕相处间无意中发现了曲音的这个习惯。还真是细心。
闻简知解释道:“今天有一位教授来作学术讲座,一结束我就过来了,本来我想回宿舍休息的,但是想到……”他拿眼神偷偷瞥着曲音的神色,道,“反正时间还早,我就过来看看,万一呢。幸好,”他笑着露出一排小白牙,狐狸眼弯起,“幸好你没淋到雨。”
闻简知那把透明雨伞两个人撑并不太够。
去停车场的路上,曲音和他并肩走着。
往上看,伞面大幅度地朝着曲音倾斜。雨水打在伞面上,啪嗒啪嗒地碎成一瓣一瓣,从边缘滑落,坠在地上。
侧目去看闻简知的肩,他半个身体露在伞外,早已被雨水淋透。
明明该是很冷的,闻简知却浑然不觉,为他撑着伞,和他笑吟吟地分享着学校里的趣事。
曲音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盯着他的脸看。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要从身体里复苏。
闻简知后来与他告白时,也许有一瞬间,脑袋里是闪过了这个画面的。
路灯下,他俩的影子被灯光拉长,斜斜地打在被水泡过的砖道上,暖黄的潮湿碎光映在彼此眼底。
并肩而行时,步伐跃动着,地面上的两只影子更近了些,好似牵了手,看上去亲密无间。
他不再是形单影只。
这世上有一个人愿意迎着风雨,为他而来。
他是不是,可以不再做那只被雨打湿的落水狗了?
曲音的车停在停车场,短短一段路因为闻简知的照顾,他并没有淋到一点雨水。
可闻简知却湿透了。明明应该是很不舒服的,还咧着嘴巴傻笑。
“那你路上小心,我回去了。”
把曲音送上车,闻简知和他隔着窗户挥手道别。
曲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还是没忍住喊住他:“闻简知!”
闻简知回头,曲音将车门解锁,说:“上车,我送你回学校。这么大雨,你怎么回去。”
“没事,我坐地铁。我身上都湿了,把你车弄脏了怎么办。”
曲音不和他废话了,又重复了一遍:“上车。”
闻简知这才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你送我去地铁站吧,我自己回学校就行。你明天还要上班呢,去我学校一来一回太远了,你不方便的。”
他这么强烈要求,曲音也不再和他争了,发动车子,往地铁站驶去。
开车短短几分钟路程里,闻简知都表现得很开心。他说:“我觉得我和你更亲近了。”
曲音没有对他这句话做出回应,而是问:“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余光里,闻简知似乎扭头看向了他。
曲音目视前方,问:“你会帮每一个人都撑伞吗?”
闻简知低下头,沉声道:“我只为你撑伞。”
曲音问:“撑了这把伞,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回报呢?”
他反问:“回报?”
车子在地铁口停下,闻简知不顾反对,执意将那把伞放在副驾驶,留给了曲音。
下车后,他站在在半开的窗户外,精致的面容在雨幕里加上了一层模模糊糊的滤镜,几秒之间,他就被雨水浇透了,可他嘴边的笑容却半分不减。
“曲音,”闻简知说,“我只是不想你淋湿。”
说完,他就飞奔而去,很快身影消失在地铁口。
曲音坐在车里,很长时间都没有动,他瞥向一旁空空的副驾驶,那里垂立着一把透明雨伞,伞面上的雨水往下落,在车垫上积出一滩小水洼。
脑海里都是闻简知刚才的模样。
浑身湿透地站在雨中,和小时候冒雨回家的他一模一样。说不出他俩是谁更像落水狗。
–
以为忘记了这件事,可一旦回想起来,却依旧清晰地记得其中每一个细节,仿佛这些都被他下意识地用刻刀深刻进脑海中。
这把伞,曲音以为是上天恩赐给流浪狗的救赎,却原来,只是用来引诱自己上钩的诱饵。
曲音不想回答闻简知的问题,闻简知执意要听,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赵朗上来检查花盆发现他俩。
“啊啊啊我的眼睛!”
他捂着眼夸张地大声惨叫,亏了他这死动静,闻简知分了神,曲音趁此机会用力推开他,逃之夭夭。
他与赵朗擦肩而过,赵朗看他落荒而逃嘴里打趣:“哎你干嘛去?害羞啦?我开个玩笑呢!”
曲音没理他,一口气跑下三楼没了影。赵朗咦了一声,对着闻简知道:“你哥咋啦?”
闻简知没说话,弯腰整理起地上散落的书本。
“……”赵朗撇撇嘴,嘟囔着,“两人干嘛呢都。”
三楼没有监控,如闻简知所说,曲音没有证据能证明花盆是他推下的,但他就是认为这事和闻简知脱不了干系。
闻简知失忆之后做的事情几件是正常的?
他失踪回来之后就性情大变,曲音总觉得他身上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你俩吵架了吗?”
赵朗收好花盆,下楼看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过来问他。
“小闻一个人在三楼,闷闷不乐的,你要不要去和他聊聊?”
曲音说:“随他去。”
“嗳,你和一个病人计较什么呢?他现在脑子不好,你脑子也不好啊?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在生气?”
曲音哼了一声:“他生气?无缘无故生气?我还生气呢。”
赵朗失笑,一把将他肩膀勾过来,苦口婆心:“哎呦我的哥,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他男朋友,你和曹哥的女儿聊那么开心,是个人都不高兴啊。要是你嫂子和别的男人聊这么开心,我也生气啊。”
曲音怔了一秒,想到了什么,脑袋里嗡的一声,开始宕机。
赵朗还在一旁嘀嘀咕咕:“情侣谈恋爱就是这样的,会不安,会嫉妒,会有独占欲,这很正常!”
嫉妒?
就因为自己和曹筱筱多说了会儿话,就只是因为嫉妒,他就做出这样可怕的事?
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子的,为什么失了忆反而会变得这样激进?
……不对。
也许他该大胆地猜一猜。
有没有可能,闻简知不是现在突然变成这样,而是他以前就是这样,只是他隐藏得好,没让人发现。和他交往之前,闻简知在他面前表现得极近完美,他和善温驯,无微不至,轻而易举地唬住他,唬住所有人,也许这些全都是他装出来的。
这样一想虽然离谱,但完全对上了所有的疑点。他认识的闻简知为什么会与曹筱筱口中的闻简知形象截然不同,这一点也就说得通了。
因为闻简知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因为现在失忆后的闻简知才是真正的他。
是他本性如此。
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真相的一角,可这真相却叫曲音头皮发麻遍体生寒。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那他接回来的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瘟神,一颗危险到会随时爆炸的炸弹?
他究竟是把一个什么东西带在了身边。
他正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时,赵朗叮铃哐啷在一旁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曲音被他这动静吵烦了,问:“你找什么?”
赵朗恨不得整个人钻进柜子里:“工具箱,我记得我放在这里了啊。”
曲音拉开柜子上方的抽屉,那里面正是一个小型的工具箱。
曲音拿出来递给他:“你上次自己给扔这里了,怎么忘了?”
赵朗一摸脑袋和他开玩笑:“你也知道你哥我现在年纪大了嘛,记性不好。”
赵朗从里面找出一根螺丝刀,二话不说就往楼上走。
曲音问:“你拿这干什么?”
“嗐,那固定花盆的钢架少了个螺丝,都没人发现,那三个花盆重量一压,给窗框压裂了个口子,快要全掉了,得亏今天发现了,我说怎么好端端地无缘无故往下掉东西呢。”
“……”曲音愣住。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偏见了呢?”】
入夜,曲音和闻简知一起回了家。
餐桌上依旧放着阿姨做好的热乎饭菜。
曲音心事重重,也不去管闻简知,留他自己在外面折腾,他换了拖鞋回到卧室一头倒在床上。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心乱如麻,没忍住还是给唐吟发了消息。
【您最近忙吗?】
唐吟很快回复:【简知给你添麻烦了吗?】
麻烦,他当然麻烦。
曲音这么想着,手里敲敲打打,却半天没发出去一条信息,直到唐吟打了电话过来。
铃声响了一会,曲音才接起。
唐吟那边很安静,她的嗓音从听筒另一边传来,带了些微微的沙哑与鼻音:“抱歉,我最近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可能不能赶过去。”
当时可不是这样说的。说处理完事情就会回来,都这么久了,也不见回来。他当然不能如实说,也无法抱怨,只道:“那您好好休息,身体健康最重要。”
她静了半晌,忽然问:“是不是很累?”
“……”曲音眨眨眼,曲起膝盖靠坐在床头,他把下巴搁到膝盖上,捏着自己的脚趾,不说话。
“曲音?”
她的声音很温柔,很像是他小时候的妈妈。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没有弟弟和妹妹,只有他一个孩子的妈妈。上大学之后,他就没有和家里人再联系过。与他血脉相连的母亲,此时连她的面容都开始在记忆中模糊了。
曲音身体里涌上难言的酸胀感,他揉了揉心口,低声回答:“有点……”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说,可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这么开了口。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她已经是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了。
唐吟那边响起咔哒一声,似乎是打火机的声音。
她说:“等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来接他。他爸爸已经在帮他找医生了,如果之后情况合适,我们也许就不会再麻烦你了。”
她都这样说了,曲音也只能说:“好。”
彼此又安静了一分钟,曲音听到客厅里传来碗筷的声音,大概是闻简知在吃东西。
他握紧手机,低声问道:“阿姨,他……以前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简知吗?怎么忽然问这个?”
他磕磕巴巴道:“我就是……有些好奇。”
这个世上,如果有最了解闻简知的人,大概只有唐吟了吧。
他本就因为发现闻简知不洗澡之后对他心生不满,随后头脑发热,先入为主,固执地给闻简知订了标签,今天还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他扣了罪名,最后却发现是自己冤枉了他,愧疚涌上心头,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简知啊,他……”唐吟也没多想,说起闻简知小时候的故事。在她口中,闻简知是个自小就聪明沉稳的性子,爱好广泛,学什么都快,丝毫不用人操心,他很有自己的想法,也很独立,是老师口中的优质学生,是长辈口中‘你看看别人家孩子’中的这个孩子。他一路顺风顺水,人生前途无量。只是因为一场意外,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口中的闻简知,和失忆前的闻简知似乎没什么不同。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吗?是他对闻简知有了偏见,所以才对他产生了莫须有的怀疑和指责?
曲音思绪乱糟糟,决定先不再想这些,问:“你要和他说说话吗?”
“他愿意吗?”闻简知都这样了,唐吟却还是想着先征求他的意见,尊重儿子的想法。他的家庭和自己的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曲音拿着手机走出卧室,没在客厅见到人,闻简知在厨房里,他背对着他站在水池边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闻简知?”
闻简知回头,手从水池里拿了出来。
曲音将手机递给他:“你妈妈,和他说说话吧。”
闻简知没有伸手,似乎不太愿意。曲音用眼神无声示意他把手机拿过去,闻简知才不情不愿地拿过,去阳台上听电话了。
曲音看了眼厨房的水池,里面空空如也,不知道闻简知刚才在这里干什么。
正要离开,突然瞥见水池滤网那有一点油渍。
他回头看了眼阳台上的闻简知,伸手拨开了水池的滤网,滤网移走后,下方露出了黑漆漆的下水口,边缘黏着一些细碎的新鲜香菇片。
曲音拧起眉头,把滤网盖回去。
他步伐有点乱,大步走到餐桌前去看桌上摆放着的菜,阿姨做了四菜一汤,一如既往每一盘都被闻简知用筷子凿了个小口。
最中间摆放的就是一盘青菜炒香菇。
曲音不敢置信。
闻简知这是……压根就没有吃?
他伪装成每道菜都动了几口的模样,结果其实是他把菜倒掉了?
唐吟不是说他不挑食吗?不挑食是这样子的不挑?小少爷过惯了不知道柴米贵,这也不能这样子浪费啊!
他不吃这些,那他平时吃什么?
曲音这下脑袋是真的要炸掉了,他想不明白闻简知为什么要这么做。
闻简知很快拿着手机从阳台回来,他似乎已经和唐吟说完了。
曲音接过手机时,唐吟已经挂断了。
另一边。
唐吟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手里夹着半根正在燃烧的细长女士香烟。
她穿着一身猩红色的长尾礼服,身后的高山别墅灯火通明,里面觥筹交错,这场宴会的宾客都是她丈夫生意往来上的各种合作伙伴,人们谈笑风生,客套又虚伪,她觉得闷,出来透透气。
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过那个叫做曲音的孩子。
所以收到他的信息时,难免有些意外。
他大概也很苦恼,只是不好意思和自己说而已。
照顾一个失忆的男友,一个未来注定要分手的男友,怎么想都不会轻松。
她撒谎了。
对曲音说的话,其实半真半假。
闻简知自小确实是个不用人操心的孩子,他小小年纪,便聪慧过人,他爸爸和爷爷都对他寄予厚望,给他安排了密密麻麻的学业和计划,闻简知每一次都不负众望完成得很好,他有着不属于他那个年龄的沉稳从容,学什么都很快,课业,爱好,闻简知会用惊人的速度一一完成,学会了一样,就换另一样,好像没什么东西能难倒他。
他对一样东西感兴趣,就会钻进去废寝忘食地研究,似乎十分热爱,可只要当他研究透了,再热爱的事情他都会干脆利落地甩到一旁,如同扔掉一件没有价值的垃圾,不会再碰一下。
起初他们没有在意,只以为这是孩子脾气。
他爷爷惯他,见自家孩子聪明,兴趣广泛,就请了许多的老师教他,还给他买来各种五花八门的东西随便他折腾,而每一样东西待在闻简知手里的时间都不超过三天,不管有多昂贵多稀少,在闻简知眼里都一视同仁。
他在三天内学会,三天内腻味。
腻味之后就不会再要这些被他摸烂了的垃圾。
他轻轻松松就能达成他想要的某个目的,完成家人想要他做的事,他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而这样的行为也导致他从小到大似乎就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后来,高中学校里的一位老师找到他们,他说闻简知在学校里一直独来独往不和人交流,和同学也不说话,他成绩好,老师们都没说什么,可最近这情况似乎更严重了,他开始连老师都不搭理,于是这位老师试图让他们劝一劝闻简知,好让他尽快融入课堂。
唐吟还记得,那个时候他和闻简知提起这件事时,闻简知正倚在窗边看书。他头也没抬,淡淡回了她一句:“没有必要。”
他弯着嘴角,冰冷的琥珀瞳孔里写满了嘲讽不屑:“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那个时候,唐吟才感觉到自己的儿子有些不太对劲。
他和同龄人永远无话可说,不止是同龄人,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在自己家里,和他们谈话的时候,也日渐变得生疏冷漠。
是,冷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他永远像个看客一样游离在人群外,似乎对所有人都不感兴趣,没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闻简知从没有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对他们撒过娇,也从来没有要求他们陪他出去玩,更不会和他们说说笑笑,他在家里也喜欢一个人待着,和他们说话时永远保持冷静自持。
他没有一个孩子该有的天真模样。
这不是唐吟想要看到的。
她本以为闻简知永远都会这样。
直到他突然失踪,再被找回,那个名叫曲音的男生突兀地出现在闻简知的生活之中。
闻简知忘了一切,可他对曲音的兴趣反常地浓厚。
浓厚到了叫她胆颤心惊的程度。
曲音和那些以往被他热爱又扔掉的东西不一样,曲音是人。
物品没有感情,被扔掉就被扔掉了。可人是不一样的。
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被灌输了热烈的爱意,最后又被无情扔掉,会怎么样?
香烟烧到了指尖,唐吟将烟头摁熄,垂下眼眸。
闻简知不是长情的人。
但本该三天就厌腻的法则似乎对失忆的闻简知不起作用。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曲音,对他癫狂般地走火入魔。
可不管他是薄幸还是长情。
他都会毁掉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