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听说第一批淘汰名单出了!快去看!”
“这么早就贴出来?从进入基地到现在都没超过二十个小时,这么短时间能看出来什么?”
“这还算不上是第一批淘汰的人,今天早上的淘汰名单算是第二批了,只是正式发出来 了而已。真正第一批淘汰的人,在昨天下车的时候就被淘汰掉了。我昨天吃完晚饭,亲眼看见大巴车送了一批人走。”
“不就是一个竞赛培训基地吗?至于这么变态?”
“好处是和付出成正比的,总之能够顺利在这个基地里待两个星期成功毕业的,未来基本都被清北大学定了。”
“有这么邪乎吗?”
早上六点,宿舍走廊里就陆续传来议论的声音。
经过昨晚的考察,第一批正式的淘汰名单已经张贴在大家宿舍楼下的展示区。
被淘汰的人,就要收拾包袱被大巴车接回各自的学校。
晚上天特别冷,窗户关上后,总有穿堂风的呜咽声。即便窗帘拉上,也总还是会有风不知道从哪个缝隙跑进来。
文桦在总教练查完寝后就回去了。岑道州却不肯回到自己的床上。
他的双手双脚都缠着喻挽桑。黑夜笼罩着太多的情绪,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对哥哥有强烈的占有欲,也不懂为什么只要在哥哥身边就能觉得安心。哥哥比他最喜欢抱着睡觉的兔子布偶还要让他喜欢。
早上六点出头,天还没亮。岑道州不肯醒来,喻挽桑捏着他的鼻子,将他叫醒。
“起来了,别睡了。”喻挽桑猛地把被子掀开。
冷空气开始席卷岑道州的全身,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委屈地看着喻挽桑:“哥哥我冷。”
喻挽桑拿了羽绒服给他:“穿上,现在我们得去食堂吃饭,去晚了就没吃的了。”
“不就是馒头和没滋味的菜,连块肉都没有。不吃也罢。”岑道州傲娇地用羽绒服裹住自己,脑袋埋进喻挽桑睡过的枕头里。
“不行,是谁说要长高的?不吃饭你还怎么长高?”
“it’s me!”岑道州举起手,歪着脑袋,对喻挽桑说,“哥哥,那你帮我拿一下袜子,我要厚的蓝色的那双,我要在被子里穿衣服,今天好冷。”
喻挽桑把袜子给他递过去,岑道州就着他的手腕,蹭了蹭。
小少爷的脸颊软软的,眼睛也大,因为没睡醒而微微眯了一点,像是在委屈一样。喻挽桑在脑子里把这个撒娇小少爷和上辈子的冷冰块儿匹配,最终只得到一个【匹配无效,请确认是否为同一物种】的结果。
“我刚拿过你的袜子……脏。”
“我不嫌弃我的袜子,我的袜子是香的,不信你闻。”
喻挽桑扯了一把小少爷的脸颊:“让别人闻自己的袜子,你是小变态。”
过了二十分钟。
岑道州在厕所里刷完牙出来,文桦已经到他们宿舍了。他嘴上都是泡沫,还跑出来对喻挽桑说,让他待会儿吃饭要和自己坐在一起。
文桦好笑地说:“小少爷,班长是你的阿贝贝吗?你怎么一天到晚都离不开他?”
“什么是阿贝贝?”
“就是从小到大陪伴你长大的东西,你很喜欢的东西。”文桦解释。
岑道州转过头去看喻挽桑:“哥哥你是我的阿贝贝吗?”
喻挽桑在看昨天数学老师给他们做的卷子,尽管昨晚的考试他依旧是全对,但不得不说,有几道题他做起来非常吃力。班上不及格的同学占据百分之六十,有人做完这套卷子后,直接申请了离开基地。
可以想象这次集训未来十几天绝对会很艰难。
他们三个人一块儿去食堂。路上有不少同学都在看他们。
岑道州还指着自己,问喻挽桑:“我今天很奇怪吗?为什么他们都看着我?”
文桦觉得那些人的眼神让他不舒服:“不仅是在看着你,准确来说是看着我们三个。还有人在说班长的名字。”
因为岑道州赖床,他们出来得很着急,为了赶早饭,他们没有去看宿舍楼下的公告。
吃完饭,他们三个一块儿去教室,在教学楼下各自分开到自己的班上。
喻挽桑跟文桦在一个班。他们刚进教室,就有人看着他们两个人议论。
“昨天的考试第一名,居然被淘汰了。”
“淘汰的标准到底是什么?这也太恐怖了?考满分也能被淘汰……”
“要我说,这个破基地就是事儿多,淘汰规则根本就不明确,说不定是有关系户在里面操作,否则凭什么那些没及格的不用走,考满分的人却被淘汰了?”
“听说是总教练把他淘汰的,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
“我打听到了,好像是昨天晚上总教练去查寝,他和八班的一个男的睡一个被窝……被总教练抓住了。”
“不是?和男的睡一个被窝?这不那啥啥吗?多恶心啊,难怪被淘汰,这是纪律问题。”
“额……昨天晚上贼冷,你们没跟同宿舍的人一起睡吗?我也和我室友挤一个被窝来着,太冷了,基地根本没有暖气,昨天晚上还下了初雪。”
“可不是!空调根本用不了!昨天晚上我开空调,那破空调对我放了一晚上的屁,一点都不暖和。我早上醒来,发现我杯子里的水都结冰了。”
文桦偷偷对喻挽桑说:“淘汰名单里有我们。”
“我知道。”喻挽桑。
“那我们怎么办?去找总教练?还是回去?我连一天课都没上,就这么回去……说实话,我有点不甘心。”文桦咬咬牙。
他家境算不上很好,他是单亲家庭,父亲对他也不是很重视。他一直在学习上很努力。
数学组的教练拿着书进教室,他看了喻挽桑一眼,有点可惜的样子。他脸上还有几道抓痕,像是刚跟人干过架。
“请被淘汰的同学去大巴候车区等待,不要打扰到留下来的同学继续上课。”汪洋摸了摸脸上的抓痕,颇有些遗憾地说。
杨萍萍就跟眼瞎一样,这么好的苗子,说淘汰就淘汰。窜寝怎么了?打扑克牌怎么了?睡一个被窝怎么了?杨萍萍自己昨晚上还不是窜寝到他这儿来了。
他本来想要至少保下喻挽桑,至于喻挽桑那个弟弟,是英语组那边的事情,不归他管。结果杨萍萍昨晚上居然挠他。
做也没做尽兴,净是为这点工作上的事儿闹心。
文桦想要向汪洋求情,喻挽桑拉着他,说:“走,我们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你快告诉我。”文桦被喻挽桑拉着,走出教学楼。
一块儿在教学楼底下的,还有背着书包的岑道州。
昨晚的雪不算大,今早又下了一茬。白杨树上挂着白色的雪,天空也像盖了一层雪。连呼吸都变得闷。
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耳朵冷得泛红。喻挽桑摘了自己的围巾,套在岑道州的脖子上,他往上拉了一点,挡住岑道州的耳朵。
“哥,我们被淘汰了。”岑道州说。
“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你藏零食,害的被抓包了还要连累你。”喻挽桑说。
“零食还有吗?我饿了,早上的馒头好难吃,硬的,我咬都咬不动。”岑道州去摸喻挽桑的兜,摸到了两块奶糖,“我就知道我哥有办法!”
他好像一点也不难过。喻挽桑松了口气。
文桦说:“班长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我们真的还能回来吗?”
这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第一次淘汰的人高达三十多个人。淘汰原因五花八门,有因为考试成绩特别差的,还有像他们一样违反规则的。这还是不算上主动放弃的那十多个人的前提下。
“教练说了什么?”喻挽桑问。
文桦说:“去大巴候车区。”
岑道州说:“你们教练也这么说?”
他们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往大巴候车区跑。
被淘汰的人,都在宿舍收拾自己的行李,没个把小时下不来。宿舍楼里偶尔传来哭声。还有人拿了电话卡,在宿舍楼下的公共电话给家里打电话。
当他们跑到大巴候车区,发现只有不到十个人在这里等待。他们都没有拿行李。
大巴候车区旁边摆了几张桌子,总教练杨萍萍在大巴车里看着。大巴车紧闭,没有丝毫向他们打开的意思。
他们三个人一直站在雪地里,雪越下越大,在场没有拿行李箱的人一个都没有离开。
没有人说话,他们比雪还要安静。
岑道州嚼完奶糖,不由得靠近喻挽桑,他解开一半的围巾,另外一半围在喻挽桑的脖子上。
半个小时过去,杨萍萍打开车窗,问他们:“车里有暖气,你们要不要上来歇会儿?”
没有人回答他。
杨萍萍笑道:“你们怎么这么倔呢?淘汰名单发了,那你们就是被淘汰了,找我也没用。与其站在这里跟我耗,不如早点回宿舍收拾行李,九点大巴车可就要出发了。”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快到九点,陆陆续续有人拿着行李过来。有人因为感冒发烧到走不了路,是门卫大爷背着他过来的。
“这些孩子,娇生娇养的,哪里吃过这些苦。”门卫大爷把背上的孩子放下来,又转身去接拎着行李箱的孩子。
杨萍萍说:“老刑你几个意思,阴阳我呗?”
老刑说:“每年你都要这么折腾一遍,最后你自己也得感冒发烧,还得小汪来照顾你。你说说你,就不能放过这些孩子吗?”
杨萍萍还没说话,就有人小声地喊:“就是!总教练是大变态!”
这声音一呼百应,好多人都在说。
杨萍萍吼道:“安静!拿了行李的上车,没拿行李的愿意上车就上车,你们的行李待会儿会有人送过来。”
一波人拿着行李往大巴车里放。大家沉默着往车上走,不知道是谁哭出了声音,后面就陆陆续续一直有哭声。
杨萍萍给自己点了根烟,说:“我就不喜欢教这些初中生,这么点压力都承受不住,学习好有什么用,到比赛场上,压力一大就怯场了。”
老刑嫌弃地离开他:“少抽点烟对身体好,这里这么多孩子,别让人家吸二手烟。”
“教练,我们呢?我们不想离开!我进来的第一次测验,满分一百二,我考了一百零一,排名全班前三,凭什么让我走?”
说话的人,是二班的学委简昕泊。二班也是一中的理科重点实验班,生源质量和一班是一样的。一班的第一是喻挽桑,二班常年霸榜班级第一的就是简昕泊。
“闹什么闹?考满分的都还没委屈,你就先委屈上了?”杨萍萍说。
喻挽桑一本正经地说:“教练,我委屈。”
只剩下不到十人的队伍里传来一片笑声。
杨萍萍也没生气,他说:“你还有脸委屈了?昨晚上你违反了多少纪律你知不知道?你们班同学来窜寝室,你隐瞒不报,还和他一块儿打扑克牌。牌也不藏好,就差直接丢我面前了,我不要面子的吗?还在宿舍里藏了一抽屉的零食,你属仓鼠的吧?这么能藏?”
杨萍萍话一说完,又有人在笑。
“还有你,”杨萍萍指着岑道州说,“小少爷对吧?你们班的人都这么喊你。你爸妈托关系,让我把你跟你哥安排在一间宿舍。睡一间宿舍又不是让你俩睡一张床,你昨晚上躲你哥被窝里,两个人一起偷偷干啥呢?搞手枪子弹批发?”
他这话一出,懂了的人都在笑,没懂的人一头雾水。
杨萍萍这人贼低俗,嘴里带颜色的话不少,骂脏话也是家常便饭,但说他低俗吧,他又能不为五斗米折腰,谁的钱到他这儿都不好使。
“要我说,你们这些小男生还年轻,不要总跟朋友玩这些成人游戏,容易把身体搞垮。”杨萍萍说。
尽管大多数人都不满意杨萍萍,但谁也不敢公然反抗。这人嘴里没几句好话,说的话也不考虑适不适合他们这些初中生听。
喻挽桑重生了一世,自然懂这个垃圾教练嘴里的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文桦跟岑道州还很迷茫,岑道州还拉着他的手问:“哥,手枪子弹批发是什么意思?我们睡觉又不玩军事机械。”
喻挽桑说:“别问了,他嘴里的话,你还是不要懂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