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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来要求我

第20章 来要求我
席悦的快递第二天下午到了。

到的时候正是傍晚,席必思正坐在厨房里炖瓦罐汤,守着锅边,时不时看一眼火候。

谢松亭拿着手机走到厨房,说:“你快递到了,我去拿?”

席必思放下汤勺。

“我也一起。”

“嗯,”谢松亭随便穿了点衣服,走到玄关换鞋,“什么快递?”

这两天两人还算和谐,因此谢松亭会像这样主动提起话题。

其实主要在席必思。

他不像第一天来那样突然袭击,而且再袭击也就抱他一下,对谢松亭来说很好接受,就像多了个生活习惯很好的舍友,还勤快。

席必思跟着他出门:“说给我求了个平安符。”

他不太在意的样子。

谢松亭:“不喜欢?”

“我想去求个月老符,或者拜拜也行,这附近不是有个青羊宫?那能求吗。”

谢松亭:“……”

他不接话,席必思也不继续。

这两天一直如此,谢松亭一直被他用这样温和的方式提醒,他本质不是来借住,而是来追自己的。

快递站不远,挨着方沐的便利店,走到时刚好碰见方沐也来拿快递,看盒子是几件衣服。

方沐看到席必思,两眼放光地说:“是你啊,好巧——”

席必思身体一错,让出身后的谢松亭。

方沐愣了愣:“你们是一起的?”

席必思笑了笑:“嗯,对啊,之前买菜都是买给我俩吃的。”

方沐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笑得很勉强:“原来是这样……你住谢松亭家里啊,室友?”

“不是,他寄养在我这。”

谢松亭语气很淡。

席必思撞他肩膀一下:“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寄养?”

“别碰我,”谢松亭伸手按住他胳膊,不让他再靠近,“再过来我掀你帽子。”

“不能因为我是猫就这么欺负我。”席必思压低声音。

“你说什么?听不见。”

谢松亭手已经放在了他帽沿上。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我先去拿快递,快递码多少?”席必思立刻求饶。

“你自己去。”

路过方沐时,席必思礼貌一笑,即使入口很窄,也避开了和他身体接触。

他们稀松平常的互动在方沐眼里十足亲密,二次失恋的店主满嘴吐魂,离开快递点之后只能安慰自己这一对是颜狗天堂,果然长得好的都内部消化了。

席必思拿了快递,主动把快递盒子递给谢松亭。

后者接过快递快步离开,步频比来时快得多,抓着纸盒子,手很用力。

他指甲很短,手几乎陷进去,跟在身后的席必思看见,大步跨过来,抓住盒子一边,问:“怎么生气了?”

席必思用力不大,没有抢夺的意思,只是让他停下动作。

谢松亭松开手,让他把快递盒拿走,两个呼吸之后说。

“没什么。”

席必思的笑让他梦回到高中,想起来他整天笑得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撒,越看越烦。

这笑容不是给他的,或者说给他了,但也给所有人了。

所以他总是嫉妒,总是羡慕。

因为本身拥有的东西很少,所以他比一般人阴暗得多,也占有欲强得多,那时他总是提醒自己,席必思对所有人都很好。

对他也是。

可他想要的是特别的、唯一的。

只是朝别人笑一下、说几句话而已,他却像被挑衅了。

席必思刚才动作很快,是不是觉得自己要把他的平安符毁了?他刚刚车祸康复,还长了个猫尾巴,对这些重视也很正常。

暴戾的想法里混杂着理性,谢松亭不断地劝自己,席必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重视这个平安符。

但过去的回忆实在太强烈,一口气堵住嗓子,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避开席必思开门。

稍微遇到冲突,他第一反应就是逃。

离开这个……让他觉得不适的地方,或者人。

他告诉自己可以了,不要再继续想下去了,席必思来这又不是照顾自己情绪的,可他控制不住。

谢松亭转动钥匙,把自己的思维模式记住,打算下次去毕京歌那里时和她谈谈。

“为什么生气了?”席必思不依不饶,把快递随手放在玄关,追问道,“你不高兴,为什么?因为我和方沐说了几句话?”

谢松亭只有摇头。

他捞起正在舔毛的泡泡抱在怀里,走向卧室。泡泡浑身不适,扭着身体从他手里跳下去。

谢松亭见留不住,也就放弃了猫,继续向卧室走。

“说话。谢松亭。”

席必思去抓他的手腕,被谢松亭甩开,他第二次去抓的时候用了力,从背后抱紧他的腰,把他拦在卧室门口。

谢松亭一手已经搭在卧室门上,被他从背后完全贴紧,咬牙说:“放开!”

“不放,除非你说为什么,”席必思并不松手,“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我和方沐说话冲他笑了?让你不舒服了,是不是?”

谢松亭从他稍微松开的手臂里挣开,变成面对他的姿势。

他知道自己挣不动。

“你知道还来问我干什么?”

他被猜到情绪,只觉得自己狼狈。

席必思强迫他和自己对视,问:“谢松亭,我问你,我有名分吗?”

“什么?”

“你说的唯一一句喜欢还是我从你和别人的电话里偷听的,从我到了这个地方,你给过我几次好脸色?不知道的以为你烦我烦得要死,方沐问你是不是室友你都不说,说我寄养在你这,你怕什么?说我们住在一起要了你的命吗?你有没有想过我会难过?”

“室友就算名分?我说你是室友你乐意吗?你纯粹胡扯。”

“好,我胡扯,”席必思点点头,冷静地说,“那你说点不胡扯的。我问你,我想我喜欢的人喜欢我有什么错?哪错了?”

“……我和你解释很多次了,我不想喜欢上你,我是个精神病人,你放过我也放过自己。”

“不可能。你别把话说那么死,我不是在尝试吗。你呢?你又不说喜欢我,又对我冲别人笑那么生气,你在溜我吗?你生哪门子气?我是你男朋友吗?”

“能不能闭上你那张嘴,”谢松亭皱起眉,趁他手臂放松,慢慢滑坐下来,“我就是觉得不高兴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多规矩,这是你家还是我家,喜欢我的是你,要我这样要我那样的也是你,我不高兴又没要你哄,你让我自己不高兴不就行了?”

“可我想哄。”

谢松亭定住了。

“我喜欢你,谢松亭,我只喜欢你一个。”

席必思顺着他的动作蹲下来,蹲在他面前很近的地方,说。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所以我问你,但是你不让我知道。我猜中了,你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这条尾巴是不是不该长我身上?要不是弄不下来,我真该把它给你。”

看谢松亭没什么反应,他说:“你别不理我,你跟我说话。”

谢松亭动动唇:“骂你也是理你,我骂你你高兴吗。”

“只要你还跟我说话,骂我我也高兴。”

“……滚。”

席必思笑了笑,伸手去摸他耳侧,被谢松亭敏感地避开。

谢松亭看着他停下的手喃喃:“要是你没来过就好了……”

永远活在我的记忆里就好了。

记忆会变形,会美化,会一直在幻象里爱我,我会遗忘你所有的不好,只记得你好的地方。

“那我走?”

“走就走,快滚。”

谢松亭把头埋进自己臂弯里,不抬头,呼吸变沉,眉头拧得像条麻花。

他等了很久,听见身前人均匀的呼吸。

席必思没有动。

谢松亭微微抬头,茫然地看他,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眼。

“真以为我会这么说?”

猫尾缠着他的头发,玩儿似的一挑一挑。

席必思摸他脸不成,退而求其次摸他的头发,笑说。

“我怎么可能这么说?好不容易才让你答应我住在这,我自己把自己赶出去?我又不是拎不清,谢松亭,别小看我。

“也别担心我,别在意我怎么样。”

他牵起他一缕头发,分成细小的三股,就这么坐在他面前给他编头发。

“谢松亭,我喜欢你,我不会再像刚才那样那么逼你。

“但是你得记得我喜欢你。

“我喜欢的只有你,说过喜欢的也只有你。我不喜欢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笑也只是礼貌,既然你觉得不高兴,以后我不冲他们笑了。”

他没问谢松亭,我以后不冲他们笑了好不好,只是一个简单的陈述。

谢松亭讷讷地说:“……没不高兴。”

席必思认真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快气成河豚了。”

谢松亭烦躁地抓住他给自己编辫子的手,说:“我就这样,我麻烦的要死,你要是和我谈恋爱就会像今天这样一次又一次和我解释,被我推开,我自己都觉得不耐烦,你就不能——”

“停,不准这么说,”席必思说,“这样多好,一点儿也不随便,你长这么好看还那么容易追可怎么办,我连号码牌都拿不上号。”

“……”

“我来这都做好你有女朋友男朋友或者已经结婚的准备了,没想到你还单身,当时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

“我要是结婚了或者恋爱了呢?”

“比我好我祝你幸福,没我好我知三当三背地里把你们拆了,我没道德我先说。”席必思坦诚地说。

谢松亭又不说话了,闷在胳膊里的脸漫上点笑意。

席必思就这么继续给他编头发,这边编完一条编那边,力求对称又美观。

谢松亭:“汤好了没。”

“得一会儿的。”

席必思动作没停。

谢松亭又问一遍:“汤好了没。”

席必思这才停下,说:“想赶我走啊?”

“嗯。”

“不行,我不走。”

“那就别玩我头发……”

“都没碰到你,我已经很克制了,”席必思放开两个发辫,因为没有皮筋,这发辫在慢慢散开,“谢松亭,我这么说你是不是又不高兴。”

谢松亭:“你看我像高兴的样子吗?”

说完这句他就后悔了。

他好像一直对席必思很凶。

“怎么又往回缩,别跑,”席必思说,“你下次准备什么时候出门?我当着你的面去跟方沐解释一下,说我在追你,让他别多想。”

谢松亭:“……你能不能别那么直接,方沐又没做错什么,他人其实挺好。”

“现在开始帮方沐说话都不帮我说话?你可以啊谢松亭,十年不见本事见长,都不心疼我了,还帮我前情敌说话。”

“你好烦。最烦你现在油嘴滑舌的样子。”

“只烦你。”

“别给我编辫子了,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能给你梳头吗?”

席必思退而求其次。

谢松亭都要被他气笑了:“那我能给你梳毛吗?”

他这话刚出嘴唇,席必思的尾巴已经准确地落在他手里,尾巴尖挠了他手心一下,还动了动耳朵。

“能啊,怎么不能?给,尾巴。想摸耳朵吗,其实猫耳朵触感也很好,来摸两下?”

“……”

看谢松亭无言,席必思笑着说:“好点了吗?”

谢松亭立刻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在问……

从刚才的生气里出来了吗,还愤怒吗,还在想以前吗?

没有想了。

一丁点也没有了。

席必思看着他,那双真挚的眼眸里含着蜜似的,轻声说:“你要求要求我。”

“……什么?”

“我说你可以要求我。”

席必思说。

“我是你的追求者,这都是我该做的。

“我就应该只喜欢你,只对你好。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你可以要求我让我改,改到你满意为止。

“你甚至可以喜欢上别人,这是我追你该承担的风险。”

谢松亭的眼眸微微瞪大,难以置信地将他温柔的神色收进眼底。

“你要求我一下,你就说……你别对别人笑了,不准冲别人笑。

“我会听。

“我只听你的话。

“在我面前任性点,任性很多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喜欢没有道理,你别和我讲那么多道理。

“你任性,我就会连你的任性也喜欢,你生病,我只会觉得生病的你可怜又很可爱,我只会连你的一切一起喜欢。

“我只喜欢你一个。

“你要求我试试看,我特别听话。”

这话太有诱惑性,对现在的谢松亭来说太有吸引力了。

谢松亭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张开嘴。

但理智没有让他发出声音。

他心里说不是,这不太对,不该这样,但他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对,且实在太倾向于席必思的说法了,难以拒绝,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席必思捏着他下巴不让他闭上嘴,说:“说句话试试?”

“我不……”

“我想听的不是这句,”席必思把他堵回去,“你换一个。”

“你……”

谢松亭说了一个字,又卡了壳。

他实在说不出口。

席必思的迁就让他无所适从,只会更觉得自己过分。

明明席必思不该这样,他从没想过席必思的追求如此低微,他以为只会有人这么追席必思。

温水煮青蛙一样。

不至于让人逃离,却微微发烫。

他感觉自己要被心甘情愿地煮死了。

谢松亭无法控制地想,如果是别人,他会不会也这样?

自己只是碰了巧,遇见他这么好。

“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席必思微微皱眉,指腹擦过他下颌,“想什么和我说说?”

谢松亭抿了抿唇,摇头打开他的手,说:“瓦罐汤该好了。”

“今天你不说我不走,让锅自己在炉子上烧烂吧。”

谢松亭拧眉,不赞同地说:“别和我耍无赖。”

“要么你试试和我拼体力,从我怀里跑出去那可以不说,要么我们耗着,等你说了我再去守锅,选择权在你。用不用我把你手机拿来?等厨房炸了方便我们打119。”

谢松亭觉得他真是疯了,最后那点抵触也消失不见,立刻说:“你让我说的,再让我看见你冲别人笑你再也别进这个门,我说到做到。”

席必思满意点头。

“好,下次你看见我冲谁笑你把我嘴粘上。”

谢松亭被他拉起来,还在消化刚才自己说出口的话,抱着他的人确认他站好了,松开手火急火燎奔向厨房。

他听到那人在厨房里打开锅盖,松了口气。

“还好汤没事……”

谢松亭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很轻地笑了。

吃过晚饭,席必思正洗碗。

他给自己买了条围裙,前面带个兜,不过从来没用过这个兜。

谢松亭走进厨房。

席必思:“有事?”

谢松亭一语不发,很快向他兜里塞了个东西,转身就走。

席必思顾不上手上湿滑,拿起一看。

是把钥匙。

这间房子的备用钥匙。

“能不能给我亲一口?”

远远离开的人声音凉凉的。

“做你的春秋大梦。”

晚上谢松亭洗了个澡,只吹了发根。

后面大半头发还半湿着,他懒得吹,就这么睡下了。

席必思洗漱过,走进屋在床边坐下。

他伸手一摸谢松亭的长发,还潮湿着,把拆开的快递放在床头,拿风筒给谢松亭吹头发。

头发像谢松亭的枝叶。

这几天吃得好,洗过之后没有以前毛躁,泛着光泽,在卧室暖黄的光晕下闪着亮。

席必思以手穿过他头发,轻轻一捻末梢,确定都干了,把风筒关掉。

他似乎不需要睡眠似的坐到半夜,直到谢松亭和两只猫完全睡熟,才去拿打开的快递。

盒子里放着一个平安符,底下垫着些拉菲草。

平安符平平无奇。

大红色,封口有金箔绣线。

席必思打开符包,拿出里面的东西,动作堪称小心翼翼。

是一根丝。

金色,半透明,有粗有细,不规则,不均匀,像天然的蚕吐出来的半成品蚕丝。

他手很稳,把它送到谢松亭唇边,轻微触碰。

甫一接触人,金丝宛如活物,摇头摆尾,化作金色的、发亮的雾,缓慢流入睡着的谢松亭口中。

直到漆黑的夜里再无一丝亮光,且谢松亭没有任何不适反应,席必思才松了口气。

他抹去额头热汗,矮下身,隔着被子把谢松亭抱紧。

之前几天,他做的最多的也就是抱他,从不逾矩,今天却一反常态,贴着谢松亭的额头,和他鼻尖相抵,释怀地吐了口气。

金丝就像一道界限,将他们之间隐形的屏障打破。

睡着的谢松亭本能地推他。

席必思不顾他的抗拒,将人抱得更紧,鼻尖一错,用舌润湿另一个人的唇瓣。

他着迷地轻轻一吻,很快脱离,起身去客厅,坐在沙发上吹冷风。

一对猫耳一会儿后飞,一会儿兴奋得一抖一抖。

是在高兴。

特别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