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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疯狂

第20章 疯狂
陆景山注视着眼前面色青白,身形单薄几乎如同游魂般的青年,将纸张收进文件袋,轻轻叹息,没有再说什么刺激对方的话。

对方很好,聪明也优秀,看样子也很爱他弟弟,只是不适合陆明昼。

他心里也有些责怪弟弟,不该招惹对方的,现在倒好,彻底是两败俱伤。

骆温弯着腰,手撑着扶手,在沙发上缓缓落座,他的眼眸注视着墙壁上的一点,两眼空洞而黯淡,看起来神思恍惚。

片刻后,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骆温在恍惚中感觉到自己被人轻轻拥住,对上对方关切的目光和询问,他神色不变,唇角扯动,一个淡淡的笑容出现在他的唇边:“突然换了地方,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他轻声问道:“你没和伯父吵吧?”

陆明昼不大在意,甚至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轻描淡写道:“没事,算不上什么。”

他不知道陆景山来过,转眼盯着骆温,眉头微不可查的蹙起,隐隐察觉到对方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又主动开口:“要不然我们还是住回去?”

警方正在大张旗鼓的抓着人,陆明昼觉得短期内对方忙着逃命,不大会以身犯险。

骆温还是顾及凶手背后的组织,即使眷恋两人温馨熟悉的小窝,但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拿陆明昼的生命安全去冒险。更何况……他想在这个时候多和他在一起。

骆温眼眸掠过一丝晦涩,忽然抬起脸,按住陆明昼的肩膀。

两人鼻尖抵住鼻尖,吐出的气息仿佛在瞬间交融在了一起。

“好想你一直爱我……”他眼底的眸色阴暗而执拗,声音很微弱,似自言自语般,如果不是两个人距离如此贴近,陆明昼险些将其错过。

他摸了摸骆温的耳垂,温润而小巧的耳垂在陆明昼的摩挲中升起热度。

没有亲吻,陆明昼只是用鼻尖蹭了蹭骆温的面颊,顿了顿,声音温柔得能够滴出水来似的,缓缓道:“……我会努力。”

陆明昼从不认为喜欢一个人就要绑定一生,他的过往,他父母之间的经历告诉他,再浓烈的感情也久了也会变淡,不合适的话不如早点儿放手。

可面对骆温的执着与赤忱,陆明昼脑中坚定不移的观念好似被人撬动了,面对骆温近乎袒露所有的内心,他不想用轻浮的言语去回应,而是一字一句,态度认真而谨慎。

大概是觉得自己简短的回答不够充分,也可能会让对方误会,他微微吸气,想了想,又道:“努力用我的一辈子。”

骆温闻言没有说话,或许也是不知道说什么,他四分五裂,跌入深渊的心,又好想因为这句话迎来了光亮,千疮百孔的伤痕有一瞬间的愈合,连同他黑沉的目光,也有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他眼睑微敛,攥住陆明昼的黑发,殷红的嘴唇上移,犹如献祭一般主动般吻住对方。

笨拙的长舌不得其法,半晌都只在表面停留着,却还是执着地啃咬着陆明昼的唇,像是一只刚刚觅得食物的野兽,贪婪地将对方拆骨入腹。

陆明昼的气息变得凌乱了些许,唇瓣被毫无章法的亲吻咬得渗出了丝丝血迹,他微微叹息,而后按住骆温,俯下身去,与他交换动作。

灵活的长舌轻易便突破的柔软的唇舌,在脆弱的口腔里攻城略地。

黑暗中,一声雷鸣响彻云端,银灰色的光亮擦破夜空。两人的身体逐渐倾倒在沙发上,窗外沿着拉开的窗帘破入的雷光照亮了房屋,两人在沙发上纠缠的身影映照在洁白的墙面上,被拉出一道斜长的身影。

骆温伸出冷色的手臂,紧紧勾住他的脖颈,面容苍白,唯有两抹浅浅的粉红色在面颊处渐渐浮现。他徐徐合上眼睛,卷翘的睫毛也在煽情颤抖,鼻尖上落了滴汗水,不时溢出一两声声音。

“……陆明昼。”名字滚过舌尖,骆温侧着脸,一滴晶莹的泪珠沿着面颊滚落,又很快滑过鬓角,隐没在黑色的发丝之间。

雨点敲打在窗户上,滴滴答答,水汽在整座临市氤氲。

……

第二天早上,雨声仍未停歇,陆明昼是被一阵灼热专注的视线下苏醒的。

他摊开手掌挡住自己的眼睛,指缝里的骆温正坐在床沿,面容秀气而苍白,黑眸安静地注视着陆明昼。

陆明昼唇间溢出低笑,朝着他勾勾手指,骆温偏过头,慢慢弯下腰来,他却伸手勾住对方的腰,叫他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在他困惑的眼神下,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

“宝贝。”他声音略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慵懒劲,赤裸的上半身被恰好好处的肌肉所覆盖,看起来性感又勾人,“早安。”

骆温眼尾还残留着昨夜的几分红意,唇瓣色泽瑰丽。他闻言勾住唇角,面上不似在外人面前的冷淡,反倒经过这些日子的温柔与缠绵,多存了些许连自己都没发现的媚意。

陆明昼在床上磨蹭了会儿,被骆温推了推,最后套上件衣服,伸着揽腰犹如饕足的大猫一样慢条斯理地走下了楼。

出乎意料的是,昨日送他们回来的邵子阳竟然已经一身警服站在了客厅之中,正抱着臂膀,摇晃着脚步,看起来没个正形。

如果不是身上那身正气凛然的警服,不像公职人员,倒像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

陆明昼看到他便知道有事了,不然陆老头在家的时候,两人相看两相厌,是绝对不会登门造访的。

果然,在看见两人的那一刻,邵子阳正了正色,表情谨慎:“袭击你的人,昨晚夜里被我们的人逮到了。”

听闻此言,陆明昼心头一震,还未开口便被邵子阳扯着手臂:“情况紧急,我想叫你们一起去认下人。”

邵子阳敏锐而冷厉的视线在站在陆明昼身侧,始终缄默的骆温身上停留片刻,唇角拉扯,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说不准,你的男朋友还认识。”

骆温瞬间掀了掀眼皮,他纯黑的眸子对上邵子阳富有探究意味的眼神,并没有躲闪,而是唇角微翘,带着几缕似笑非笑的嘲讽。

在陆明昼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异样之前,两人同时移开视线,仿佛那场暗中的交锋从未存在过一般。

把人带到警车旁边,邵子阳打开车门钻了进去,陆明昼和骆温坐在一起,发觉他自从听了邵子阳的话后遍一直沉默不言,伸出手,攥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声道:“不要怕。”

骆温张开唇瓣,想说什么最后又没有说,摇了摇头。

雨中的警车警灯闪烁,车中却一直静寂无声。直至两人到达了警局,一个平头警员从里间快步走出,咬着牙根,看起来愤怒又无奈。

“邵队,犯人说要见到骆温和你朋友才肯说。”警员有些气馁的说道:“那家伙嘴巴太硬。”

“这里交给我,他的DNA检测结果出来了吗?”邵子阳拍拍警员肩头,出声问道。

警员点点头:“确认无误,那家伙就是曹天元。”

邵子阳唇角溢出冷笑:“有意思,死人也会跳出来,这下也算是见鬼了。”

陆明昼面上不动声色,却在暗中问系统:“你听过这个名字吗?我记得……剧情中是不是提过一嘴,骆温的母亲姓曹。”

难道曹天元和骆温之间有什么血缘关系?

系统点点头,翻了翻剧情:“没错,骆温的母亲姓曹,名静。”

陆明昼瞳孔微颤,而随后邵子阳所说的话更是让他内心悚然,震动不已,他的眸光不着痕迹的投向身侧的骆温,发现他面色看似平静,可衣袖下的手指却在蜷缩着。

邵子阳一锤定音:“曹天元是骆温的亲舅舅。”

猜测当真成了现实,dna检测结果铁证如山,无需质疑。邵子阳掏出根烟点燃,深吸一口,对等待的警员说道:“不急,先晾晾他,等会再进去。”

他抖抖指尖的烟尘,视线落在头顶的白炽灯上,开口慢慢解释:“我们翻过所有相关人物的档案,曹天元在资料上显示死亡,所以我们也就没有联想到他。”

“曹天元和曹静从小父母双亡,是靠亲戚们接济着长大,曹天元后来因为偷盗入狱,再出狱后就靠菜市场宰鱼讨生计,后来,资料说他过马路时被大货车碾压,户口就被销了。而曹静靠着勤工俭学上了大学,再后来……嗯,你们已经清楚了之后的事情。”

他忽然出声咒骂:“他奶奶的,现在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陆明昼皱了皱眉头:“他想见我们?”

邵子阳看着他和骆温,目光尤其在后者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他在桌上抿灭烟头:“你们来之前,我和他谈过话,这人有问题。”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觉得匪夷所思:“那家伙嘴巴里嚷嚷着什么门,快疯了,根本说不通。”

陆明昼:“……门?”

骆温一声不吭,黑瞳中闪过一缕暗色,与陆明昼一同看向了邵子阳。

邵子阳领着两人往前走:“反正满口胡言,神神叨叨的,等你们见到了人就知道了。”

在审讯室门口停住,他神色严肃:“总而言之,这是个犯下了多起血案的连环杀人案,即使有手铐脚铐,你们和他对话时也要小心些,保持我们要求的距离。”

见两人点头,他才打开了沉重的铁门,让两人进去,自己则守在了一步之遥的地方。

惨白冷色的灯光从头顶直射而下,身形矮小的男人被锁在审讯椅上,听见动静,缓慢地抬起了那双阴鸷森寒的眼珠子。

看到陆明昼时,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直至视线落至他身后的骆温,他嘴唇张开,眼珠子在三白眼中转动,露出了一个狂热的笑容。

没等任何人开口,他先出声:“我的……外甥。”

骆温没有回应,更不会畏惧,那双浓黑如暗夜般的眼睛冷漠地注视这这个自称是自己舅舅的陌生人。

他出奇的漠视像是激怒了男人,坐在审讯椅上的男人晃动着身体,手脚上的链子叮当叮当,如果不是被死死禁锢住,下一刻就会如同恶鬼一样朝着骆温扑来,直至被邵子阳扯着衣领拽回了椅子上,他恶声恶气:“做什么?”

曹天元憎恶地看了眼陆明昼:“……是我大意饶了你,可惜了。”

陆明昼面无表情:“……”他难道还要感激一个杀人犯的大发慈悲?

曹天元没有再理会他,而是深深地凝视着骆温,脸上涌现出一种近乎信仰的疯狂与兴奋,十分主动道:“你知道吗?你那个风流的爸,就是我杀的。他的头真难割啊,我花了十几分钟才处理好。”

邵子阳难掩厌恶,啐了口唾沫:“这家伙就是个变态。”

他轻蔑的态度激怒了曹天元,曹天元充斥着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视着他,嘶哑着声音:“你这个庸俗的人,懂得什么。都是为了门!只有痛苦,才能打开那扇伟大的门!”

他的语气近乎着魔,扯着嗓子,尖利地狂笑起来。

邵子阳敲击着警棍,也没能阻止他的狂笑,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先走吧。”

陆明昼在他发疯之际,下意识便捂住了骆温的耳朵,直至笑声停歇,两人退出审讯室时才放下手。

他说:“不用理会他,都是疯子的话。”实际上,陆明昼当初的推测在曹天元今天癫狂的话中得到了印证。

原来这看似命运的悲剧,背后一直有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在默默注视。

他的眼底蕴藏着几丝酸涩与痛意,缓缓吐出一口气,半晌都吐不出半个字。

骆温见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许久也不曾移开,脸上神色压抑,好像比自己还难受,他喉咙里发出轻微细碎的低笑,手指在陆明昼的掌心轻轻摩挲:“……没关系。”

楼道天花板冷色惨白的灯光大约是电路不良,隐隐约约的闪烁着,骆温在灯光下的侧脸明明暗暗,在陆明昼紧紧牵住他的手指时,冷漠得不可思议。

两人拒绝了邵子阳的好意相送,站定在警察局门口。雨依旧在下,水晶帘幕般的雨滴顺着屋檐成串滴落,嘈杂的雨声遮掩住了天地间的一切响声。

“明昼,我想回学校。”骆温的额头抵住陆明昼的肩膀,垂下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下形成扇子般漂亮的阴影,“我想静静。”

最大的连环凶案的犯人已经被捉住,但那双血瞳还在暗处默默注视着,陆明昼想拒绝,只是在骆温看似柔顺实则不容拒绝的执拗下败下阵来。

“……”陆明昼拿出手机打了辆车,直至网约车在斑马线旁闪烁着尾灯,他才撑开伞,递给骆温,他的神色难掩担忧:“路上要小心,到了再联系。”

“……好。”他点点头,伞面逐渐进入了雨中,背对过陆明昼的那一刻,他唇边浅淡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新变得面无表情,甚至在雨伞遮蔽下的半张面孔,透露着一种残酷的冷意。

现在被伤害的他不会是他……因为,曹天元和他们,希望他能够打开那扇门。

铺天的血色仿佛在眼前展开,骆温看着司机开往学校,直至即将抵达时,又开启了一个全新的目的地。

“现金支付,我要去中心医院。”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

大约十来分钟后,陆明昼在雨中忽然顿住了脚步,随后转向警察局,拔腿飞奔。

***

天色昏暗,七楼病房前安静的长廊,响起清脆的脚步声。

一间独立病房的门被人打开,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对面楼层的灯光反射了几分光亮,一个下巴尖削的女人正在昏昏欲睡,直至一道黑影慢慢站在了她的床前。

女人的面孔被黑色的影子覆盖,似梦似醒地睁开眼睛,看见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身体一颤,险些从床上弹起来。

等看清楚来人的脸之后,病床上的女人面孔逐渐变得扭曲,脸上透着一股尖酸和恶毒:“你来是看我死了没有吗?小贱货。”

骆温半张脸没入黑暗当中,漆黑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女人,神色晦涩,像是一抹永久化不开的浓墨。

“曹天元被捕了。”他压住嗓音,声线嘶哑而低沉。

病床上的女人身形停滞,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很快她又低下头,冷着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低哑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骆温惨白到透明的脸上带着笑意,眼中酝酿着深沉浓重的阴郁,甚至有着几分可怖的疯狂:“你果然知道。”

他慢慢走进女人,死寂的病房弥漫着一种接近于窒息的气压。

“你和他们都一样。”骆温开口的腔调缓慢又古怪,清俊漂亮的面颊逐渐染上了病态的疯狂,眼瞳袒露的阴毒,令整个沉闷的房间都卷起了丝丝的凉意。

太有意思了。

他的名字,他的人生,诞生于一个骗局。

没有什么抛妻弃子的男人,更不会有半分的血脉亲情。

他的存在源于贪欲,就连他的亲生母亲,也在算计他。

他的眸中血色浸染,无声地注视着女人。

女人被他眼中逐渐弥漫的阴狠和晦暗所震慑,张着嘴唇,卷曲着身体,随着他的靠近,缩在了墙角。

女人的身体很快变得僵直,同样的血色在她的眼底慢慢浮现,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拖着佝偻嶙峋的身体,一步一步向着窗口走去,然后抬起腿,踩上了窗户。

骆温唇角的弧度点点扩大,直至女人摇晃着身子,摇摇欲坠时,又缓缓落了下去,恢复成没有半分表情的模样。

突然,门被人大力推开,他被人从身后紧紧拥住,冰冷的身躯落入充斥着暖意的怀抱当中,骆温衣袖下的手掌握紧又松开,最后闭上了眼睛,缩进身后的怀抱,下意识的汲取着暖意。

邵子阳将已经跨出一只腿的女人拉入病房内,然后把对方按在地上,反手扣上了银白色的手铐。

女人眼中的血色缓慢褪去,神色茫然地望着周围突然出现的一众警察,望向骆温时,神色泛出几缕恐惧与瑟缩。

“曹天元招了。”邵子阳冷冷地盯着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反抗的女人,“和我们一起回去。”

本来还在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手铐的女人闻言一顿,立即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似的,瘫软在地。

邵子阳没再试探什么,左右的警员接手了女人,押送着她离开了病房。

“你的母亲,也是同伙。”邵子阳也跟了上去,擦身而过时,他低声对着被陆明昼抱在怀中的骆温说道。他内心很同情眼前的青年,原先的怀疑与猜忌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甚至还有点内疚。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能有这样神经的舅舅和母亲。

他叹息一声,但眉宇间轻松了许多,语气乐观:“总算是有两个犯人归案了,等曹静录好口供,就能顺藤摸瓜,将那个组织一网打尽了。”

陆明昼点点头。

病房内重新归于平静,骆温在黑暗中扯动唇角,他嗓音沙哑:“好冷,陆明昼,能抱紧我吗?”

陆明昼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又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身,收紧了手臂。

寒意凛冽,外面的风雨声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