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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不会。”干涩地说出这两个字,我只觉喉咙一阵发疼。

“那就好!”二皇子笑起来:“那我们就来谈谈这次的任务!”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这里面是一种蛊毒,养殖毒虫的巫蛊可以通过蛊虫控制中毒之人,我要你把这个毒,一点一点的,下给天铭泱!”

说着,他伸出小指:“我听说天铭泱身边有一个很厉害的神医,呵……所以啊,你每次只下一个指甲分量的在饭菜里,那么,普天之下的神医,便任谁也查不出这蛊毒的毒性了!”

“不过啊——”二皇子的视线忽而变得深邃起来,扫过我的身体的时候,似乎舔舐一般:“你带着一个瓶子回去,小七那个鬼灵精是要怀疑的!所以,我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好好藏起来,藏在一个他无论如何也察觉不到的地方……”

心头一凛,我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天铭泱就要来了。

而同时,我更加了然,为什么,他不给我穿上衣袍;而那个药瓶,他又是要给我藏在哪里……

二皇子慢慢走近我,那种视线裹挟着笑意的甘甜,却是让人不寒而栗。与三皇子相比,或者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我似乎可以预感到,和他合作,三皇子最后将会面临何等惨烈的下场……

走至身前,他满是怜惜地看着我身上不堪的血痕,发出啧啧的声音,继而手掌怜惜一般抚触上大腿,我能感觉那冰凉的药瓶蹭着肌肤,晕出骇人的寒凉。

二皇子笑了笑,俯下身子,哔哔舔着我的胸口,轻轻啃咬上敏感之处。无法自制,全身猛地战栗起来,二皇子低低的笑声从唇边漏出,与身体的反应恰恰相反,我头脑中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和恶心……

忽而,那冰凉的药瓶在后穴摩擦起来,继而猛地捅入我的身体。

“唔……”撕裂的疼痛让我闷哼出声,二皇子安抚一般抚触着我的腰臀,继而企图凑过来吻我,被我侧脸避开,耳边便是再次传来他低低的笑声。

药瓶深入,违和带来的不适和痛楚让我浑身的肌肉都僵硬而绷紧,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二皇子笑着用手抹去我脸侧的汗水,不顾我厌恶地躲避,依旧一副惹人厌的嘴脸:“翎鸢,现在开始,就是演戏了哦,你忍一忍……”

手指猛地把药瓶往里面一顶,随着我喉间一声闷哼,他打了个响指,随即起身。下一瞬,进来了五六个侍卫打扮的人,其中一个手中拿着刑具似的东西。

二皇子朝我努了努嘴:“好好让我们的翎鸢公子舒服舒服!别玩得太过火,做做样子就好了!”

侍卫躬身行礼,冰冷的视线看着我,却没有一丝情欲。这些人,虽然还是人形,灵魂早就被驯化,成了唯命是从的躯壳了。

而今天,他们的任务,便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凌虐我——又或者说,只是为了做给某个赶来救我的人看。

感觉到那些人的走近,我失神地看着床顶柔和的帷幔,轻纱流畅的线条,恍若睦南护城河里温柔的水波。

故乡河流里动人的柔波,似乎从未对我展露过丝毫的亲昵……就好像上天,从未对天之骄子的我,展露过一次眷顾……

我似乎感到被一双双手抓住身子,狠狠往下拽,坠落,沉沦,直至陷入无休止的深渊,再也无法得到救赎……可是,这便是,我选择的人生,不是么?

无限悲哀,却逃而不得。

就像注定一般,我的战斗,从来,不曾停止。

34 看病

白凤应召入宫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寝宫内室与外殿被四联屏风隔开,天澋曜坐在外殿的檀木椅上,指尖捻着眉心,微微垂下头,双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却是徒然让人心头一滞。

“倾卿在里面。”天澋曜没有抬头,只是朝白凤挥了挥手,语气似乎压抑着不耐。

微微蹙了一下眉,白凤倒是也没说什么,提着药箱走入屏风之后。

“小子,又怎么惹你父皇生气了?”白凤毫不顾忌的责怪从屏风后隐隐传出,天澋曜闭上眼睛,划出一抹苦笑。

“咳……白叔……”屏风内,看到白凤进来的天铭泱很是尴尬地开口,被五花大绑的身子很是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白凤视若无睹一样,坐到床边,直接找到天铭泱的手腕,指尖轻轻搭上去。

“白叔,你至少先帮我解开……”

“我正在诊脉,别吵!”冷冰冰地一声低喝,白凤瞪了天铭泱一眼。

良久,他放开手,皱着眉凝视天铭泱不太好的脸色,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忽而放得很低:“还没帮你压制住吗?墨离那个丫头成天都是干什么吃的!”

墨离!

他可是在说墨离!

天铭泱身子瞬间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凤,只见对方表情很是从容自若,似是没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不对劲的话,又或者说,仿佛这些,早就是他们之间公开的秘密了……

所以说,他知道墨离,知道蜃楼,知道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既然墨离手下的大夫都没办法,我就更没办法了。你姑且忍一忍好了,用不用我给你开一副昏睡的药……”白凤低声说着,似乎是故意不让外面的人听到。

天铭泱因着这几句话忽而眼前一亮,轻声打断:“白叔,你且附耳过来!”

噤了声,白凤有些奇怪地瞥着天铭泱。

“白叔……我要事要跟你说……”眼眸里满是央求,之间白凤叹了口气,很是没办法地凑过耳朵,天铭泱笑起来,低声耳语:“白叔,我想要你帮我……”

……

“你如今这个样子,还非得折腾不可吗!”听天铭泱说完,白凤眉峰立起,很是不悦道。

天铭泱没说话,只是坚定地看着白凤,无声宣告这个决定,对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

“行了,我知道了,出了什么事,你自己负责!我可不是你父皇,要事捅了娄子,我不负责给你收拾!”哼了一声,白凤起身就要走,天铭泱笑着目送,心说,我还不知道你,虽然嘴上这么说,还不是嘴硬心软……

“呃,白叔,你就不准备帮我解开么!我手脚都麻木了……”忽然想起自己的处境,天铭泱急忙唤道。

“你和皇上之间的事,与我一个大夫有什么相关!”白凤略略侧过脸,说的很是冷淡:“我还不准备触怒圣上!”说完,径自走到外殿,向着皇帝交待道:“皇上,七殿下没有大碍,只不过体虚而已,我给他开了安眠滋补的药,一会儿让太医院的侍从送过来。”

“没什么大碍就好,白凤辛苦了。”天澋曜安心地呼出一口气,朝着白凤笑笑。

“皇上也请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操劳。”白凤略显深沉地看了天澋曜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行了一道礼:“那臣便告退了,晚些时候,会差人送来皇上的药,请皇上按时服用。”

“行了,朕知道了,白凤真是你越来越啰嗦了……去吧!”挥挥手,天澋曜皱了皱眉。

“是。”微微躬身,白凤退身离开。天澋曜回头看着屏风的方向,手指颤了颤,却是没有起身的意思。片刻,太医院的人便是来送药,天澋曜直接一挥手,让人进去喂药。

“殿下……请用药。”

“殿下……”

“殿下……”

本不打算进去,奈何里面一声一声的唤着实让人心烦,天澋曜呼出一口气,忽的起身,大步流星走入内室,视线死死锁在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天铭泱身上,脸色沉了沉,把手伸向那个侍从:“你下去吧!”

“是。”侍从小心翼翼地把药碗放到天澋曜手里,继而退身离开。

一时之间,内室只剩下天澋曜和天铭泱吧两个,天澋曜坐在床边,天铭泱立刻闭上双眼,把脸别到另一边。

“喝药!”

“……”

“朕说喝药!”

“……”

“倾卿——”天澋曜被天铭泱的忤逆激得满腔怒意,直接扳过他的脸,捏起下巴,就预备往嘴里灌。奈何天铭泱咬紧牙关,抿着嘴唇,眼看药汁顺着嘴唇流到脖颈上,就是死不入口。

“给朕张嘴!”本就因着男宠那件事窝火,现在天铭泱又是这种态度,天澋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着他一副脸色难看的模样,还死不吃药,又是心下焦急,火气便又旺了一分。

拿着药碗的手一颤,天澋曜脸色一沉,也顾不了许多,直接抬手闷灌一口药汁,继而抬起天铭泱的下巴,猛地吻了过去。

天铭泱身子一僵,天澋曜指尖发力,强行捏开他的嘴,舌头直接长驱直入,一口药汁悉数灌入对方喉中,手指顺势沿着天铭泱的唇角抚触而下,溢出的药汁带来滑腻的触觉,指尖摸到喉结,继而感到那里上下浮动了几下,天澋曜才肯放开唇舌的勾缠。

“咳咳……”天铭泱满脸通红地咳了几下,表情甚是怨愤,天澋曜却是过目不见一般,直接问道:“接下来,要朕喂你还是自己喝?”

低着头,天铭泱肩膀抖了几抖,依旧不说话。

眉峰耸起,天澋曜将剩余的药汁全部灌入口中,一把拉过天铭泱,再次吻了下去。

唇舌摩挲的柔软以及药汁滑过的苦涩奇妙的组合在一起,药汁入喉的咕嘟声回荡在内室中,伴着粗重的喘息,竟有一种旖旎的错觉。

药汁流尽,苦味却久久不散,天澋曜皱着眉,似乎要稀释苦涩一般在天铭泱的唇舌之间逗留,细小而柔软的触感,似乎裹挟着某种香甜,悄然之间,让心头的烦闷化作轻轻的战栗……

就算是我故意给你机会,你也该给我差不多一点吧!

天铭泱猛地挣扎一下,躲开纠缠,尖利的牙齿掠过天澋曜的唇,留下一道血口。淡淡的血腥味儿残留在牙齿上,让天铭泱的心里,升起一丝不舒服。

没错,从刚才开始,一直是他故意引诱,为的就是让天澋曜也沾染上药汁。

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肯喝药,天澋曜绝对会逼自己,甚至按捺下对药汁的抵触,不惜嘴对嘴喂过来。

于是,当时,他才对白凤提出那种要求……

“白叔,帮我一个忙吧。帮我配一副蒙汗药,一半的药材放在我的药里,一半放在晚上父皇的药里,总之,单喝下一种药没有任何效用,但喝了两种药之后,便会达到昏睡的效果,这样就好了……”

他知道,白凤既然看出了他身体里有血莲蛊,却没有揭穿自己,就说明他是自己这边的人,定是向着自己的,他的要求,只要一直坚持,白凤一定会帮他办到。果然,白凤还是答应帮忙。所以,像现在这样,只要能成功迷晕皇帝,他便可以脱身了。

如今,他已经成功了一半。只是利用皇帝这一点上,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别扭。

但比起这个,某些尚未解决的事,要重要的多……

深呼出一口气,天铭泱抬起头,眼圈慢慢泛红,一副委屈的模样,就这么倔强地看着天澋曜。

一直不眨眼忍得倒是辛苦,不过看着天澋曜的表情,天铭泱觉得这还是很值得的。

僵持了一会儿,天澋曜终是不忍心,走过去解开天铭泱的束缚,却不料这孩子猛地把头撞进他怀里,肩膀微微发抖:“我手脚麻了。”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很是可怜。

麻了,倒是真的。投怀送抱,却是情非得已。

绑着的手脚一解开,天铭泱全身无力,控制不了自己地歪倒,就这么正好倒到皇帝怀里了。

暗暗把天澋曜好一顿骂,那句“我手脚麻了”也是愤愤的语气,只不过,声音闷在人家胸口上,说出来也就没什么气势了,反而可怜巴巴的。

“唉……当是朕这么愿意绑着你么?若是你稍微让朕省省心……”天澋曜终是叹了一声,继而开始抓起天铭泱的胳膊慢慢揉捏起来,胳膊揉完了,又是腿脚,掌心微微的热度,拿捏得当的力度,以及从动作上就能传达而来的温柔都让天铭泱变得有些无所适从。想要躲开,却自己没什么力气,而且又被揉的舒服,有点舍不得。

“好些了?”天澋曜揉着,轻轻问,只觉这么一折腾,本是窝着一顿子火,也因着无奈消了。

“嗯。”天铭泱埋在他胸口,不动,闷哼一声。

“身体呢,还像刚才那么难受吗?”

大概是习惯了,蛊虫在血脉里活跃的感觉依然在,却是没有方才那般万虫啃噬一般的疼痛。尤其是现在,被这个人抱着,有个依附,又感觉暖烘烘的,疼痛也跟着缓解了一些。

不过……

“恩,我困了,想睡。”天铭泱推开天澋曜,身子忽而一凉,微微打了个颤,蛊虫又开始悸动。天铭泱一闭眼,直接躺倒在床上,抓过被子,忍着。

感觉天澋曜一直坐在身边没走,那份凝视,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天铭泱是铁定睡不着了,反是看不到那人在干什么,更是烦躁起来。

正想着天澋曜到底什么时候才走,忽然感觉手掌拂过头发,轻轻将碎发拢起来,然后很是煽情地抹了抹额角的冷汗。

“倾卿……不舒服就告诉朕,别忍着。”极尽柔情的关怀,从帝王嘴里说出,总觉着重了几分。

天铭泱暗忖,打个杆子给个甜枣,你这招用的倒是很溜……我还,非得吃你这套不可吗!

闷了半天,天铭泱张开眼,瞥了一眼天澋曜,然后低低“嗯”了一声。接着,天澋曜那动人的笑靥,便在余光里绽放开了。

你笑个屁……

“晚上的药,父皇记着喝。”追加一句,只觉那慢慢扩大的笑容越发刺眼起来,天铭泱背过身子,闭上眼,装睡。

“朕知道了。”轻声呢喃,天澋曜擅自凑过来,在天铭泱后脑轻轻一吻,声音似乎裹挟着蜜意,却让天铭泱从接触的地方开始,感觉到微微蔓延开的刺痛。

白凤的药,清醒之后,应该不会有所察觉吧……

这样想着,天铭泱倒是真的,装睡成了真睡。

35 救人

再次醒来,天铭泱是被蛊虫的躁动惊醒的,动了动身子,只觉被子有些沉,转过头,竟是看到天澋曜趴在自己身侧睡着了。绸缎一般的长发倾泻而下,遮住脸颊,纠缠在缎面丝被上,手臂还搭在自己身上,似是保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他的体温,就这样,隔着被子,慢慢传递到自己身上。

眉头微微耸动了一下,天铭泱不由得伸出手,轻轻拨弄天澋曜颊边的发丝……

等下,我在做什么啊!

身子猛地一颤,手指随之收回,天铭泱只觉满头黑线,继而有些慌然地撩开被子,跳下床。略略迟疑地又是回头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天澋曜,运了大半天的气,终于还是有些挫败地走回去,扯过丝被,给他盖上。这才转身离开。

*

夜风微冷,天铭泱如一只悄然无声的黑猫,潜出皇帝寝宫,却是在皇宫中一直逗留。

“殿下。”身后掀起冷风,天铭泱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钩唇,继而,耳边响起十四特有的低沉嗓音。

“我要的人,就在宫里,让你的人立刻行动起来。”天铭泱慢慢回过头,微微漾起一丝笑意,月色下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眼中自信的锋芒却是耀眼。

没错,翎鸢在宫里。

自从他察觉自己身体里躁动得越发剧烈的蛊虫起,他就猜到了。

就算受了伤,人的血也只有那么多,若是距离翎鸢千里之外,他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剧烈的反应。足足等了两日,唯独在皇宫,那种啃噬之苦竟是让自己瘫倒,这只能说明,翎鸢离自己,很近,很近。

怪不得动用了蜃楼的力量还是找不到翎鸢的下落,原来老二这个精明鬼把他藏到皇宫里了!

十四吹了一声口哨,如鸟雀鸣啼,接着,只听鸟鸣回应之声,十四低声道:“已经开始行动了。”

“那我们也开始吧。”天铭泱点点头,似是要压制体内难以遏制的雀跃一半,深深吸了一口气:“十四你跟着我。”

两道身影在夜幕里徐徐前行,天铭泱根据体内蛊虫的悸动辨别着方向,走了好一阵,来到冷宫一处荒废的宫殿之外,天铭泱忽而收住脚步,脸色骤然苍白,猛地按住心口,整个人猛烈地晃了一下。

“殿下?”好在被十四有力的手臂扶住,天铭泱干脆直接靠过去,借由着十四微高的体温,慢慢顺出一口气。这时候,只见一个人影从冷宫里闪出来,天铭泱身子一僵,肌肉紧绷,只听十四说道:“自己人。”

那人看清十四之后,也有一瞬愣怔,但很快恢复自如,躬身一拜:“首领,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看守已经被自己人全部解决,正在解决殿内的喽啰。”

十四恩了一声,等着天铭泱吩咐。

“那我们也进去瞧瞧好了。”天铭泱视线投向宫殿的大门:“做好出宫的准备,等会儿我救下人出来,就要看到马车!”

知道说话的必然是个人物,那人应了一声,立刻去准备。

“我没事,走吧。”天铭泱冷下声音,甩开十四的搀扶,让十四打前阵掩护自己,二人一前一后进入冷宫。

虽说把人藏在这里,却是没有想象中那般戒备森严,概是老二自觉找了个万无一失的地方,便松懈了防守。果如那个内线所说,局势已被自己人控制,天铭泱跟在十四后面,十四健硕的身子把自己挡了个严实,上来人攻击便是相当于送死,一路倒是畅通无阻。

天铭泱顺便观察了一下十四的功夫,利落简单,一招毙命,毫无忧柔,倒确实是个很有前途的杀手。假以时日,定是能培养成顶尖级的杀手,天铭泱不禁小小赞叹了一下墨离得了个宝。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宝,他想收了。

走到内室,所有二皇子的人已经被制住,随着走近那张大床,天铭泱只觉身体里蛊虫的悸动越发难以忍受,呼吸也粗重了几分,等到走到床边,天铭泱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倒是不全因着蛊虫。

眼前的景象几乎可以算得上惊悚。

翎鸢就躺在那床上,全身赤裸,雪白的肌肤已然肿胀成了粉色,除去各种淤青,一道道鞭痕纵横交错着,皮肉裂开来,翻出里面的红肉,流出的血液有的地方已经结了痂,但是稍稍一动,便是又流出血来。

他四肢大敞着,手腕,脚腕,脖子都被箍着铁箍,上面满是倒刺,直接刺入肌肤,经由铁链子然后拴在四根床柱之上,钢刺刺破皮肤,浓血还在往下淌。

再看一侧被压制住的几个施刑之人,被蜃楼的人按着跪在地上,枷板、钢针,烙铁,还有一堆不知名的东西散落一地,荆棘鞭上裹了一层鲜红,不知是血还是辣椒油……

天铭泱脸色越发阴沉,只觉一股闷气涌上心口,指尖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微微朝前迈了两步,直走到那几个垂头跪倒的人跟前。

“乱动我的人,你们胆子不小嘛!”微微钩唇,天铭泱轻笑起来,只不过那笑意回荡在内室,异常的阴森:“二哥养的狗,不好好管教,跑到我这里乱吠,我就当给二哥一个人情,替他好生管教管教!”

冷冽的视线如芒刺刺入那几个人身上,天铭泱哼了一声:“二哥这么给我面子,知道给我的人留着命,那么,他的人,我也要礼尚往来,给他面子,留一条命才是!”

说着,他转向十四,字字句句说得冷冽:“给我好好招待二哥的人,让他们看看,我天铭泱的礼数是如何周到的!知道了吗!”

“殿下放心,属下明白。”

“千万给我留着命!死了一个半个的,我可不好交代!”

“属下——不会给他们寻死的机会!”

极冷的对话,言外之意,这所谓的教训,绝对比死要恐怖难耐不知多少倍!

房间里的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天铭泱甩了一下袖子,走到床边,喝道:“解开!”

十四当即出剑,锵锵五下,只见火花四溅,五道铁链应声断裂,天铭泱冷眼瞥了瞥那些可恶的铁箍,十四一俯身:“殿下,带刺的铁箍已经伤及筋脉,贸然取下怕会伤到公子。”

天铭泱点点头,凑过去,拍拍翎鸢的侧脸,竟是发觉他尚未昏厥,闭起的眼眸微微张开一条缝隙,继而露出一抹笑:“殿下……果然是来了。”

眼眸微眯,天铭泱呼出一口重气:“我这就带你走,忍着。”说完,扯下自己的外袍,盖在翎鸢身上,低喝一声:“十四!”

十四应声俯身,抱起翎鸢,那单薄的身子在十四怀里就像一件衣服,随时都几乎飘飞了去,天铭泱不愿再看,收回视线,带着十四,阔步而出。

果然,一出门就看到了马车,二人相继上车,十四出声提醒道:“殿下是时候该回去了吧。”

此时,翎鸢正倚在十四怀里,随着马车颠簸,身上伤口不住往外冒血。天铭泱皱眉看着翎鸢异常平静的脸,也不知是不是蛊虫的作用,心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

“先把他送到楼外楼,让墨即诊治。”轻声吩咐一句,天铭泱抬手理了理翎鸢乱作一片的发丝,低声说着:“让你受苦,是我的疏忽,对不起。”

翎鸢微微张开眼,有些失神地凝视着天铭泱,天铭泱却是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一副很认真的表情:“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只要你点头,我便会保护你。”

翎鸢视线有些淡漠,似是确认一般细细描摹这天铭泱的脸,终是付之一笑,继而慢慢闭上眼睛。

“嗯,我知道了。”轻得不能再轻的一句,他脑袋微微一歪,倒向十四怀中。

“睡着了。”抬手试了一下鼻息,十四低声说。

眸光里多了一份释然,天铭泱拍拍十四的肩:“交给你了。”说着,看了一眼车窗,叫住车夫:“停车!”车轮刹住,天铭泱一个侧身,跃下马车,立在夜色中,朝着马车上的十四慢慢挥了挥手。继而转过身,朝着皇帝寝宫走回去。

夜风吹过,没了外袍的天铭泱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

回到皇帝寝宫的时候,天澋曜还是半躺在床边,从刚刚的姿势就没再动过。

天铭泱忽然觉着,有点对不住皇帝,过去摸一把皇帝的手,当真一片冰凉。站在天澋曜对面,天铭泱盯着那张全无防备的睡脸,良久,终是心一横,连拉带扯地把他弄到床上,然后盖上被子,呼了一口气。

咚——

天铭泱接着往床上一栽歪,背对着天澋曜,睡了。

却不知,当自己呼吸平缓下来,天澋曜缓缓张开眼,把一半被子,轻轻地,盖住在了自己身上。

叹出一口气,然后,眼神深沉地注视着自己的背影,良久,良久。

36 同盟

次日,天澋曜似乎什么也没发现一般,照常上朝。天铭泱跟着上了朝,又听了早课,趁着皇帝没来触他霉头,火速出宫,直奔楼外楼。

翎鸢现在住的地方是墨即的别苑,据早上十四来报,昨晚墨即连夜医治翎鸢,如今他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身上的伤,养一阵子,便可以痊愈了。

于是,天铭泱来到别苑,倒是不急着去看人,反是直接到了墨即那里。

“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啧啧啧啧……”墨即打眼看见天铭泱就显出一副欠扁相,绕着他转了好几个圈:“我说我们的亲亲殿下,当真是喜欢上那个男宠了?这么风尘仆仆地从宫里直接往这儿赶,我们亲亲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上心过啊……”

白了墨即一眼,天铭泱不理他的茬:“我说,那小子没生命危险了,是不是能赶紧的把我身上的蛊毒解了?”

“急什么!他现在元气大伤,我还正琢磨着怎么给他补血呢,你还喝!”墨即瞪起眼来,哼了一声:“等他伤好的差不多再说吧,你先把我这个压制蛊虫的药吃了。”说着,从桌几上翻找了一会,扔给天铭泱一个小瓶子。

天铭泱一脸不爽,但还是乖乖吃了药,便听墨即招呼道:“来来来——过来放点血给我!”

皱眉看着那小子一脸兴奋的样子,天铭泱走过去,俯身逼近:“喂——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让我中毒,然后研究?”

“咳……呵呵呵……怎么会!亲亲你想多啦!”墨即大笑起来,一巴掌朝着天铭泱肩膀拍过来,只不过人家一个侧身,自己打空了,继而尴尬地笑了笑。

“行了,我去看看那只小鸟儿!”这会儿,天铭泱已经走到门口,背对着墨即挥了挥手。

墨即愣了愣,继而鼓着嘴大喊起来:“可是……你还没给我血样……我……喂喂喂!重色轻友!”

*

来到翎鸢房间的时候,他似乎睡着了。阳光透过木格子窗,化成斑驳的光点,映射在翎鸢白玉一般的睡脸上,这片刻之间的宁静,似乎有着让人不忍打破的力量。

天铭泱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

这只小鸟儿,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啊……

视线落在翎鸢的身上,脖颈和手腕都是缠了厚厚一层纱布,渗出微微的血色,当日在宫中目睹的一幕不由得再次浮现出来,天铭泱不禁皱了皱眉。

“殿下看够了吗?”忽而,翎鸢冷冷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饶人喜欢。

天铭泱轻笑一声,无奈摇了摇头,过去坐在床边:“应该是我说,小鸟儿,装睡装够了?”

细长的眼眸微微张开,翎鸢清澈的眸光就这样和天铭泱对视着,继而,说出一句很破坏气氛的话:“我说过,不要那样称呼我!”

不由得嗤笑出声,天铭泱凑近过去:“看到小鸟儿这么有精神,我便放心了!苦受便是受了,所幸没留下什么阴影!”

“不过这种程度而已,你还当真以为我是你圈养在府里弱不禁风的宠侍?”翎鸢冷脸一副,说话时依旧淡漠:“不过我倒是也没想到,七皇子你所谓的保护,也不过就是这种程度而已!倒真是让人无法信任……”

“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从今以后,只要你点头,我就保护你。”天铭泱无视翎鸢的讥讽,很是直接:“所以,你的答案呢?我想我已经等得够久了。”

房间里忽而陷入短暂的静默,良久,翎鸢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虽说,七殿下你的确不是什么可靠的人,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一次。”翎鸢微微扬起下巴,有些挑衅地看着天铭泱:“联手这件事,我同意了。”

“我是不是应该回应一句谢主隆恩呢?”有些好笑地看着对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天铭泱调笑一句。

“那倒不必这么麻烦了。”

“呵……你这个人,还真是……”天铭泱垂眸失笑,继而起身,表情渐渐严肃下来:“既然联手,就彼此说清楚吧。你的目的是什么?睦南皇位么?”

那种东西……

翎鸢的视线忽而凛冽下来,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吧!”夺取皇位,和毁灭如今这个腐朽的王朝,实际上,倒也没多大差别!

“那么你呢?帮我夺取睦南皇位,相应的,你要什么?”转眼冷冷看着天铭泱,翎鸢反问。

我要什么啊……

天铭泱微微笑起来。我还当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只是想获得能够去夺取所爱,保护所爱的力量吧!

“我啊……怎么?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迷离的表情转瞬而逝,天铭泱忽而摆出一副嬉笑模样,再次走近翎鸢,微微俯身,手指轻轻抵住他的心口,微微钩唇:“我要的,全在这儿。”

真狡猾!

翎鸢身子一僵,继而狠狠瞪视着天铭泱。

这个人逼自己说出目的,却是丝毫不肯向自己透露任何他的想法!他从一开始,就要玩一场不公平游戏吗!

别开玩笑了!

“殿下,你该坦诚一点。”避开天铭泱灼灼的视线,翎鸢说的很冷。

“那么,小鸟儿你又对我坦诚了多少呢?”天铭泱冷笑起来:“不要把我当傻子啊,小鸟儿!我可不觉得,没有你的配合,二哥的人能那么容易从我眼皮子底下把人弄出去!我更不认为,二哥那种精明人,会拖拖拉拉地不杀你,反倒是玩什么虐待游戏!我更不以为,到了二哥手里的东西,会这么容易让我找到,而且这么容易让我抢回来!”

心里微微一沉,翎鸢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变化:“看来,不是我相信了殿下,倒是殿下不相信我了!”

慢慢抬眼,翎鸢字字句句说得真切:“第一,的确是我配合来抓我的人离开的,因为,如果我反抗,当时可能就死了。第二,正因为我确信他们不会轻易杀我,我才会去。他们以为短刀在我手里,为了那东西的下落,务必留下活口。第三,的确是他们放我回来的,因为,他们想利用我监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