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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你来了?”谢时玦放下毛笔,献宝似的把纸提了起来,给他看。

歪歪扭扭,狗爬似的。难以想象一个皇子怎么就没有好好练过字…段行玙忍不住叹气。

偏偏那人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很坦然地说,“我的书法向来很差,父皇也说了我好多次,他可说了过年要检验成果的,所以你要好好教我。”

“不能半途而废。”

“知道了。”

段行玙上小学的时候不听课,就爱捣乱,班主任为了让他不打扰其他同学,还特意买了字帖给他,让他练字。

段行玙写了之后觉得有意思,便一直练,把班主任买的字帖写了一遍,又自己掏钱买。硬笔字从小学练到初中,后来不满足了,又练起了毛笔字。

他别的不懂,只知道王羲之是书法大家,就买了他的字帖临摹起来。他没有过多的研究,只是写,写得多了便也像模像样。

他没有系统学过书法,也不知道如何教,只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在家里背了兰亭集序,摘头去尾地写了下来,打算先让谢时玦临摹。

谢时玦接过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段行玙知道他要说什么,先发制人,“不是我写的,随便抄的,你先临摹吧。”

他将兰亭集序垫在宣纸下面,“不用一笔不差,大致的轮廓写出来,让你的字站起来就成。”

“……哦。”谢时玦撇了撇嘴,到底还是认认真真临摹了起来。

谢时玦挺拔地站着,一笔一划之间手臂不敢放松,手抖出错了也固执地往旁边晕染,非要将段行玙写的笔画尽数盖住。

写了半张纸,上头已经满是一坨一坨的东西,段行玙看不下去了,偏偏看这人低着眉写得十分认真,又不忍苛责。

他轻声叹息。

谢时玦的手一顿,墨水又晕开了一片,他歪着头看了一阵,最后自己也好像不好意思了起来,干脆换了一张纸,铺在上面。

他动了动手腕,低声抱怨,“我看别人教书法都是手把手教来着…”

“人写字都有自己的习惯,我一时不适应……”

段行玙本就站在他身后看他,一听这话,心下一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贴近他的背,从后往前,握住了他的手。

☆、真香现场

“我……”谢时玦瞬间说不出话来了,握着笔的手收紧,感受到身后的人离他很近,身子都不自觉绷直了。

段行玙有些懊恼,可手已经碰上了,再退开又显得过分矫情,他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开口的语气淡漠,“我先带着你写几个字,大概找到运笔的感觉就好了。”

“嗯。”谢时玦不敢动,声如蚊呐,手僵着等着他动。

段行玙微微挪动了下手,又要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使不上劲儿,“放松点。”

谢时玦耳廓一酥,动作更僵硬了。

说着带他写几个字,最后愣是写了一整张纸,写得谢时玦浑身冒热气,写得段行玙四肢酸痛。

段行玙第一次觉得写字也是一项体力活。

谢时玦又铺了一层纸,似乎意犹未尽,却发现身后的人往后退了一步。

段行玙把手背在身后,转动着手腕,“好了,剩下的你自己写吧。”

*

谢时玦练了几日的书法,自己写的时候字又七歪八扭,只有手把手教的时候才能入眼。

想方设法要他学好,都没有成效,段行玙快没辙了。

他心道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脑子里搜寻着可行的法子,想着想着思绪又飘远了。

在这儿住了几天,偶然路过花园会撞见灵霜,她只是远远地看他,也不说话,多数时间都落荒而逃。

段行玙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是自己鸠占鹊巢了,可这几日又实在没见过谢时玦与她有过半分的亲近,难道是已经腻了?

光是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直接导致的后果是第二日精神不济。

小庭来侍候他洗漱,见他眼睛都睁不开,还贴心地为他备了毛巾敷眼睛。

“多谢啊。”段行玙闭着眼睛享受着舒适的温热,喟叹一声。

小庭连忙摆摆手,又反应过来他看不到,“公子不用跟小庭说谢谢的,殿下让我好好服侍你。”

“嗯。”他把手指搭在毛巾上,“你最近都在我这儿,那谁侍候你们殿下呢?”灵霜?

“自然是小瑞哥哥。”

“嗯。”段行玙不知道小瑞是谁,又问,“那灵霜姑娘呢?她不侍候殿下吗?”

“不啊!殿下不让女子碰他的,往日里都是我和小瑞哥哥侍候殿下。”

“不让女子碰?”段行玙有些惊讶,“怎么连灵霜姑娘也……”

“他不是喜欢她吗?”段行玙心里这么想着,或许是在小庭面前没有太多顾忌吧,他竟说了出来。

小庭自然是知晓灵霜姐姐对殿下的心意的,可是他也知道殿下只对段二公子一个人好,“是喜欢呀,但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啊!”

是这么说的吧?小庭曾听十殿下这么说过,便学了起来,就是应该换个说法,神女有梦,襄王无心?他不太懂,不过段二公子应该能听懂吧。

小孩儿不知道的是,这话在段行玙听来就完全变了个意思。

原来是爱而不得吗?

坑了自家殿下又不自知的小庭端着热水开开心心地跑了出去。

段行玙一脸凝重地来到谢时玦屋里用膳,便见小庭在谢时玦面前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见他来了又立马噤了声,行了个礼就跑了。

谢时玦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打发了屋里的所有下人,亲自为他盛粥。

鸡汤熬制的粥香气四溢,葱和姜的点缀恰到好处,段行玙也饿了,没有多犹豫,埋头喝了起来。

美食能治愈一切,喝了之后心口也不那么堵了。

他喝完最后一口,抬头见谢时玦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今日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不练了。”

谢时玦盯着他,脸拉了下来,“为什么?”

“你不教我了?”

“我说了不准半途而废!”

“这是父皇的命令,你想……”

“你先别激动…”段行玙想伸手抓住他的手,手指动了下,却没有抬起来。

练字的时候一点都不认真,现在又做出这副模样来,真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我别激动?段行玙,是你想食言,明明说好了…”

段行玙只好上手捂住了他的嘴,有点无奈,“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手掌之下软软的。

谢时玦抿着嘴,很艰难地点了头。

段行玙松开手,“羽钧约我品茗,所以今日先不练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练不出什么成效。

“你想自己写字也行,不想的话就休息一天。”

“我跟你一起去。”

“你会觉得无趣的。”

谢时玦毫不犹豫,“有趣。”

有趣就有趣吧。段行玙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

二人来到天香居,蔡羽钧和楼知昧已经在里头了。

见到谢时玦,蔡羽钧有些惊讶,拉了段行玙到一旁,小声问他,“你怎么跟他一起来了?听说圣上让你教他书法,是真的?”

“嗯。”

“在说什么?”楼知昧凑了过来,拎小鸡似的把蔡羽钧拎回自己身边。

蔡羽钧缩了缩脑袋,“没说什么!走走!快进包间,已经开始了啊!”

见这天香居内好生热闹,谢时玦微微皱着眉,似乎不喜欢这个环境。

段行玙也不愿多逗留,加快了脚步,“不是品茗吗?为何如此喧闹?”

“其实是拍卖!”蔡羽钧带着他们上了二楼,推开雅间的门,在开着的一扇窗边坐下。

从窗子往下看,可以看到底下的圆台,台上摆着桌子,一应用红布盖着,只看得见物品轮廓,未能窥见全貌。

台下聚集着很多人。

“来。先喝茶。现在正在拍卖的就是这茶,这可是好茶。”蔡羽钧说着,却是楼知昧负责沏茶。

段行玙喝了一口,茶香浓郁,还挺好喝的,不过他觉得跟从前在家里喝的碧螺春之类的茶有点像,“这是什么茶?”

“叫吓煞人香!也是最近才传入京城的的,可难得了,你看下面的人都争着抢着要呢。”

谢时玦喝了一口,“不过尔尔。”

蔡羽钧不想理他,时刻关注着楼下的动静,“待会儿会有不少稀奇玩意儿,你们看看啊,有喜欢的小爷买了送你们。”

“他出钱,嘿嘿。”蔡羽钧指了指楼知昧。

楼知昧很是纵容他,“行,都一样。”

“咳咳。”段行玙表示有被喂到狗粮,他喝了几口茶,压压惊…压压惊…

“哼。”谢时玦冷哼一声,看着段行玙,“我有钱,不用别人送。”

“嗯嗯嗯,你有钱。”段行玙端起他的茶,送到他嘴边。

想让他少说话。

没想到谢时玦一愣,竟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末了,还说了句,“很香…”

这是什么真香现场?

段行玙面露尴尬,幸好蔡羽钧一直看着楼下,没有目睹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放下茶杯,抬眼时不小心和楼知昧对视了一眼,后者玩味一笑。

“诶!这个不错!玉九连环!”蔡羽钧叫了起来,扒拉着窗口,伸着脖子往下看。

听到这话,谢时玦也起身往窗子外看。

“九皇子对这九连环有兴趣?”楼知昧问。

谢时玦往后看了段行玙一眼,“嗯。”

天香居的老板正推销着九连环,“这玉制九连环十分精致,玉乃是和田玉,珍贵无比,制成环状更是难得,五百金起拍,价高者得!”

五百金已是高价,跟价的人不多,敢跟的也是一金一金地加。

“五百零一。”

“五百零二。”

“我出五百零五!”

“五百五十金。”隔壁的窗子传出声音,看不见屋里是什么人。

谢时玦抬手对屋里的小厮道,“六百。”

小厮冲着窗外高声喊:“六百金。”

楼下一片哗然,谢时玦却一脸淡漠,他已经坐回位子上,平静地喝着茶。

“六百五十金。”声音又从隔壁传来。

谢时玦抬手,小厮又喊,“七百金。”

段行玙吸了一口凉气,小声问他,“你很喜欢?”

谢时玦很认真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他问,“你不喜欢吗?”

“小时候…你看了九连环才愿意和我玩…”他低声回忆着,又像是在埋怨。

段行玙瞪大了眼睛…

隔壁静了一会儿,“七百五十。”

谢时玦没有犹豫,“一千。”

段行玙虎躯一震,难不成他是为了自己才想要这个九连环的?

正想阻止,那小厮已经迫不及待喊出来了,“一千金!”

底下议论声不绝于耳,纷纷往这扇窗子看,想看看如此财大气粗的公子是哪家的,吓得蔡羽钧立马关了窗子。

他看着谢时玦,咽了咽口水,“我们可出不了一千金啊…”

他只是表示惊讶,谢时玦一个皇子,不至于让他出钱。

没有人再跟价,楼下已经敲定了,这和田玉九连环,归谢时玦所有。

段行玙替他感觉肉疼,其实他前些日子收拾东西,还发现了一个箱子,里面放着谢时玦小时候给他送的小玩意儿,连同那个九连环,铁制的已经生锈了,但他没有扔。

雅间的门被敲响,几人以为是老板送九连环上来了,却不想敲门的是个不速之客。

起身开门的是楼知昧,见到来人,蔡羽钧也冲上前去,两人正好将段行玙和谢时玦挡住了。

“你来作甚?”蔡羽钧指着门外的人。

“原来是蔡公子和楼公子,二位公子果然大手笔,只是我也看上了这九连环,不知二位公子能否让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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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得很

来人笑嘻嘻的,蔡羽钧可没有给他好脸色,“钱名世,不想看见你,打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你……”他忽然笑了,“蔡公子不必心急,且听钱某说一句,实在是家里老太太的生辰宴快到了,老太太又爱这些个器物,这才斗胆来与两位公子商量商量,君子有成人之美,想必二位公子也能体谅钱某的一片孝心。”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段行玙疑惑地勾着头看。

那人眼也尖,一看到段行玙,眼睛就亮了起来。

“原来段二公子也在!那日在阑珊居与公子一见如故,不成想想见公子一眼却是这么难,今日倒是意外收获了,我与公子果然有缘。”

原来是钱名世!这猿粪,段行玙可不想要。

蔡羽钧和楼知昧回到座位,当个无事人,“正好,这九连环不是我们俩的,你想要,问他们吧。”

谢时玦是背对着门的,钱名世看不见他的脸,也一心只在段行玙身上。“段二公子可还记得我?”

段行玙脸上笑嘻嘻,心里…“原来是钱公子啊,钱公子器宇不凡,举世无双,自然是记得的,呵呵。”

段行玙余光瞥到谢时玦突然睨了他一眼。

钱名世笑意更甚,“段二公子虽是侯爷之子,但到底只是个庶子,掷千金买这九连环,实在是…”

他欲言又止,话里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

段行玙却不恼,他正替谢时玦肉疼呢,刚好有个肯接手的,他这可不得抓住机会啊。

“是啊,这九连环当配钱公子这样的人,是吧?”他揪了揪一旁黑脸的谢时玦的衣角,眼神疯狂暗示。

谢时玦无动于衷,压着眼皮,将衣裳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冷哼一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段行玙悄悄往他那边挪近了一点,小声咬耳朵,“这九连环我不要,转手给他正好。”

谢时玦被他的小动作安慰了一点,可还是不爽,“不可能。”

段行玙抓着他的手臂,轻轻摸索着,“太贵了,你留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

谢时玦被他这动作扰得心里痒痒的,想按住他的手让他不要乱动,却又不想制止,他闷闷道,“不要。”

钱名世看出来了,这九连环应当是这位背对着他的公子的,“这位公子,这么多金对京中任何一家的公子来说都不是小数目,钱某提醒公子一句,这天香居可是不许赊账的。”

楼知昧和蔡羽钧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段行玙叹了口气,这人的情商怎么能这么低,嚣张到太岁头上了,在九皇子面前提钱?

谢时玦冷笑一声,只是稍稍侧过了脸,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钱名世脸上的得意之色凝固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开口也结巴了起来,“九…九殿下,小的…小的眼拙,方才竟是没认出来,望殿下恕罪。”

“哦。”谢时玦喝了一口吓煞人香,并没有让他起来。

这会儿天香居的老板已经亲自捧着九连环上来了,段行玙接过盒子,递给谢时玦。

谢时玦只是打开看了一眼,“马车就在外头侯着,我吩咐人即刻取钱过来。”

天香居的老板热情豪爽,“九殿下的账不急,您看着什么时候方便了,我们上门取便是。”

蔡羽钧发表疑问,“天香居不是不能赊账么?”

“这…九皇子自然是可以的。”

钱名世感觉脸有点疼。

谢时玦却说不必了,他不需要赊账。

他赏了诚惶诚恐的钱名世一个眼神,“我也是才知晓,钱公子的父亲只是一个知州,竟能动辄一掷千金,不知道钱知州可知晓?邱大将军可知晓?”

听到邱将军,钱名世的头垂得更低,哆哆嗦嗦了起来,“殿…殿下恕罪,小的…小的…”

小了半天也小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时玦沉吟片刻,“看来的确该整治整治了。”

钱名世顾不得什么脸面了,连忙嗑起了头,“殿下饶命啊殿下。”

许是看出来段行玙与九皇子关系密切,他说着又朝段行玙嗑起了头,“段二公子,段二公子……”

突然被cue的段行玙一惊,看了谢时玦一眼。

后者目光一凝,“你想为他求情?”

段行玙摆手摇头,“没有。”

谢时玦这才满意,他挥了挥手。

天香居的老板也是有眼力见的,见状赶紧将钱名世架了起来,“钱公子,请吧。”

雅间内恢复平静,段行玙拿起九连环仔细看了一下,玉倒是好玉,但一千金,怎么算都觉得不值,他叹了口气。

“怎么?我没给他,你不开心了?”

醋坛子里的液体溅了出来,旁观的两位表示有被酸到,纷纷喝了一口茶假装什么都不懂。

偏偏段行玙没感受到身边人的话中有话,“是啊!”

“你!”谢时玦抿着嘴。

一旁的楼知昧憋笑憋得很难受,他咳了一声,将蔡羽钧揪了起来,“我俩还有事,先走了啊,你们今日破费了,我结账就成。”

这一次蔡羽钧也很默契地没有死乞白赖地要留下来,乖乖跟人走了。

留下气鼓鼓的谢时玦和仍然一脸惋惜的段行玙。

他接着说,“正好有个送上来的冤大头,你都不好好把握,哎!”

谢时玦持续释放着冷气。

段行玙说着说着,反应过来对面的人一直一言不发,“你怎么了?”

谢时玦瞪着他,有些嗔怪的意味。

“…好好好,不卖就不卖了,你别一脸苦大仇深的了,还喝不喝茶了?不喝就回去练字了。”

段行玙的脸更冷了,“你觉得我在为这个生气?”

“不是?那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自己想。”

“我怎么知道啊?”段行玙觉得自己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一个直男来的,猜不透男人的心思啊!

谢时玦抢过他手里的九连环,抱着盒子往外走。

段行玙赶紧跟上。

他们没有坐马车,谢时玦又走得飞快,段行玙腿也不短,都得三步并作两步,才堪堪能跟上。

谢时玦跨着长腿登上石桥,在中间停下,跟在后头的人走得急,在惯性之下撞上了他的背,正要往后倒的时候急忙伸手揽住了他的腰,才稳住了身子。

“吓死我了,你别突然停下来啊…”段行玙看着身后几节阶梯,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