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闲暇一刻
“所以, 您上回容我放肆,还……”
“闭嘴。”谢衍羞恼道。
“……”
见谢衍不爱提,显然是想把上回的记忆清空。殷无极噗嗤一乐, 笑过便不再提了, 以免把师尊臊走。
他自鬼界回来后精神好了许多, 也能稍稍入眠,后来他又数次梦到师尊, 自然能发现不同, 才慢慢回过味来。
当初他的一夜绮梦,竟是真的。
谢云霁到底有多容着他啊, 连这样的放肆都能纵着。
谢衍本是站在树下, 却被斜倚着树根的大魔一把抓住手腕, 只是一扯,便让天上明月, 瑶宫仙神坠到他的怀中。
“你做什么?”谢衍猝不及防被他拉了满怀,单手撑着乱花铺成的绒毯,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 直到呼吸相闻。他的墨色长发散乱着垂在肩上, 显得他也不再如平日那样严谨冰寒。
尤记得上回离别时,他是翻了脸才把他赶跑, 却没想到殷无极依旧待他如常。他简直头疼极了,这小家伙也太粘人了些。
“我上回对你说了什么?不长记性。”谢衍斥他。
“累了, 要先生抱抱。”殷无极理直气壮,“您入我的梦, 怎能不对我的思念负责?要是您随随便便抛下我走了,我醒来后,对着孤灯寒衾冷雨, 会难过的。”
“……”真的是会撒娇的小孩。
谢衍平日应对仙门复杂的事务总能四两拨千斤,却偏生在徒弟的下颌蹭上他的侧脸时丢盔弃甲,只得轻叹一声,抬手覆住他后脑的墨发,把他带到自己怀里,“抱了,可以了吧?”
“还要再亲一下。”殷无极最是知道他最不能拒绝什么,便是双手环着他的腰,微启红唇,轻轻仰起头,一副等待疼爱的模样。
“我好累啊,各种事情都得我来处理,半点闲暇也没有,都要到极限了,所以要师尊亲亲。您舍不得我没人疼的吧?”他语气柔软带笑。
谢衍自出关后,狂风骤雨一个接着一个,桩桩件件剑指圣位权威。
他看上去平静,实际上心里早就烦透了那一张张虚伪的脸,更是对那些勾心斗角嗤之以鼻,恨不得把那些打扰他的人挨个扔下微茫山。
但是,除了他之外,儒门没有人能够处理这些事务,他只得为此殚精竭虑,维持仙门平衡,精神自然紧绷许久。
圣人终究是人,也会想放松,想休息的。
谢衍怀中抱着他的小漂亮,一边捋着他如流水的墨发,一边让他倚在自己的肩头,感受着他元神化身的灼热温度,只觉得整个元神都舒缓了。
繁花如云似雾,正是良宵好梦。
极目所至皆是美景,怀中抱着的是美人,仙门的繁杂事务抛在脑后,世上还有比这更舒服的事情吗?
他们接下来都会迎来一场极其消耗人的硬仗,可此时此刻,他们却什么都懒得讨论,只想完全放松下来,说点没什么意义的小话。
殷无极本以为他不会答应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却见师尊用右手托住他的下颌,像是心情极好地在他唇上亲了几下,颇有些曾经天问先生风流天下的影子。
“您还真亲啊。”殷无极下意识地一摸唇,心里甜滋滋的,连笑容都扩大了几分,“我以为您会教我三从四德,训我不能这么勾您犯戒呢——”
“清规戒律是来约束自身的,不是来约束他人的。”谢衍略略掀起眼帘,细密的眼睫下,藏着一双似深潭的眼睛,那里的冰似乎破了,流露出些许慵懒,“再说,圣人又不是和尚,非得做那柳下惠。”
“天问先生红尘行走,访遍名花,世间美人本该于您如白骨。”殷无极撩起他的一缕墨发,放在唇边一吻,语气里不乏酸意,“我算是您见过最美的骷髅架子吗?”
“你是最硌手的那个。”谢衍见他又和他矫情,非得明知故问,于是伸手抚了一把他的脊背,淡淡道,“瘦了,抱起来不舒服。”
“谢云霁,你嫌弃我?”殷无极果真炸了毛,猛然凑近他的脸,眼睫都能互相扫到,质问,“您果然是喜欢温香软玉,不爱硬邦邦的男人……”他说的来气,甚至和自己吃起醋来,“您还是最喜欢您的卿卿。”
“有区别吗?”
“……有区别!”小狼狗先是大声,又耷拉下脑袋,委委屈屈,“那是假身份啊,我才是真的。”
“装什么呢,摆出这模样来,就是来故意讨好我的。”谢衍捏住他的鼻尖,语气含笑,“好了,别演了,今天懒得与你勾心斗角。”
“您不喜欢啊?”殷无极却是理解错了,开始回忆自己近期读过的小册子,既然师尊不喜欢这种妖艳风格,兴许清纯一点会更好,师尊总是最爱他小时候的样子。
他想了想,身形却在他怀中慢慢缩小,很快黑袍便不太合身,松松垮垮地裹着他纤长的身形。
他变成了当初的少年,跪坐在他的面前,眉眼间满是纯真与敬慕。
“师尊,我是您的处子。”少年别崖仰起头,伸出舌头在他唇上舔了一下,近乎耳语地笑道,“请师尊怜惜。”
谢衍没想到他还能来这招,成年时倒还好,怀里的少年太有冲击感,让他有种近乎悖德的刺激感,颅内更是一阵空白。
“谢先生,您为什么不理我啊?”殷无极又眨眨眼,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少年,一个劲地往他怀里窝。“ 您可是亲手把我带大的,喂我各种天材地宝,缝衣服,修洞府……如此深恩,我一无所有,只能以身相许——”
“别用这种模样。”谢衍几乎头疼地按住眉心,只觉得自家崽崽可爱纯真极了,下手是万万不可能的,实在太罪恶了。所剩无几的师德开始摇摇欲坠,“更别在这个时候叫我师尊……”
“什么时候?”殷无极低笑了一声,却是在伸出手臂环住他时,又恢复了成年模样。
谢衍语塞,只是端着一张冷冰冰的脸。
殷无极却尤嫌不够过分,附耳笑道,“您莫不是对少年时的我也起了心思?您忘了吗,您说过我是您的孩子呀。”
“……”
“天地君亲师,我可不能违背您的意思,只要您一句话,我就得去给您暖床了,由着您摆弄,您就算想要我做更奇怪的事情——”
“好了,别闹。”谢衍伸手按上用尽浑身解数挑逗他的徒弟毛茸茸的脑袋,无奈道,“变回去,不要乱揣测我的爱好,你如今的模样就很好,是天底下最漂亮的。”
殷无极一怔,那天真热烈的模样定格在脸上,甚至红眸还微微睁大,苍白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些许红晕。
真奇怪,他说起骚话来半点不讲廉耻,可是只是被师尊摸头夸了句漂亮,他聪明的脑袋就停转了,哪怕被白衣圣人当成靠枕倚着,膝头承着他的重量,他却高兴极了。
殷无极一高兴,整个识海的凤凰花都在风中摇曳。
之前变回少年身形一次,现在变回来,殷无极的衣服也裹的不是特别好,露出线条优美的胸膛。
谢衍枕在他的膝上,颇有些慵懒,道:“怎么僵着不动,做我的靠枕,还委屈你了不成?”
“怕打扰师尊。”他有些缩手缩脚,道。
“不打扰,说些什么吧。”谢衍只是想放空一下,而枕在小徒弟的膝上大概就是世上最自在的事情。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古人诚不我欺。
“说些什么?”殷无极想了想,然后伸手替师尊按摩头颈,本是双修过的关系,只要靠在一处,灵力与魔气的交换就很顺畅。
“随便什么。”谢衍只是想听他的声音,说什么不重要。
“那就说我的识海吧。”殷无极看到花树摇动,笑道,“我的识海,本是一片荒芜的水泽,目之所及,除了连天衰草,上古战场外,只有心魔的咆哮。”他说到这顿了一下,又道,“但是双修时,总不能天天给先生看这样无趣又荒凉的心境,我就想着种点花。”
“您喜欢洁白傲岸的白梅,但是我觉得太素了,得是您一见到就能想起我的花。”他促狭,“后来我每次梦到您,就在识海里多种一棵树,你猜猜识海里有多少棵凤凰花树?”
谢衍闭着眼睛,没有答,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没睡着。
殷无极也不要他的回应,只是托着腮,自言自语地笑着:“过两天启明城要办为期一周的盛大灯会,我忙了好久,还做了一个大大的七宝琉璃彩灯。可惜,不能请您来看了,我把花灯的样子刻在圣人令里吧,您记得要收信啊,看看我的炼器技术有没有进步。”
他说着说着,却见谢衍斜倚着他的肩,重量压下来,呼吸均匀,看似是睡着了。
殷无极侧头,看着肩上睡着的师尊,只觉得他冷峻的外表之下,也有疲惫,也有人性,这是独为他敞开的一面。
“本真的我,果然还是很难讨您的欢心啊,是不是太无趣了些?”他轻轻叹了一声,笑道,“也罢,您能在我身边睡着,就已经很好了。我就算再无害,这儿好歹也是我的识海,您当真不防着我啊?”
这说明,谢衍认为他身边是安全的,是来他这里躲闲了。
“我也稍稍有些累了。”殷无极调整姿势,让师尊睡得更舒服些,然后也轻轻靠在他的身上,合上了眼睛,“醒来的时候,您大概就不在了吧。也好,我怕我会不肯放您走,把您困在我的识海……”
能够在命运的夹缝中相互依偎,偷得一丝闲暇,已然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