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长洛的西区相比于东区是寂静的,但再寂静的夜,都有喧闹的宣泄口。
烛梦楼是最大的一个“口”。
幽帝在位时好猎女色,不仅在民间大行采女入宫,一度导致民间嫁娶登对的比例陷入崩溃,还喜好网罗异族女色进长洛,烛梦楼便是最大的美色云集中转站。
到了现在,它仍是西区的达官贵人钟情的风月宝地。
入夜了,它像西区的一支莹莹微烛,妖娆,绮丽,像一只舞动的软袖,一缕烟杆中吐出的雾气。
谢漆来到烛梦楼的东墙外,靠着墙垂立,有些失态地掩着眼。
他是睿王的儿子?怎么可能。
世上不会有这么巧合、又这么荒诞的默剧吧?
可若是真的……他要如何自处,怎么自洽。
身手最好的两个影奴潜进烛梦楼,替他去寻找谢红泪的所在。三年前,韩宋云狄门未发生前,她是烛梦楼最闻名的花魁,花牌一挂,楼中进账黄金不计数,“黄金娼妓”这个外号跟随了她至少三年。
韩宋云狄门之变后,烛梦楼内被一阵清肃,清除了不少云国细作、狄族探子,谢红泪顶替了头上的鸨娘,暗地里成了整座烛梦楼的话事人,往来穿梭各势力。这三年来她已不再挂牌了,至多低调地接待一些熟客,明面上多参慈善事,常与谢青川去周济东区的贫窟。
小影奴们探得飞快,闪回来向他汇报,谢红泪今晚不在楼里,从楼里其他人的对话中探得,她在烛梦楼外不远的一座小院歇息。
谢漆垂下手,拖着步伐去那座小院。
*
夜深,谢红泪坐在做工质朴的檀木桌前,点着一壶名为迷津的冷木香,沉静地提笔勾动手中的账本。
这是梁千业对梁家账本的复拓,仅仅只是长洛西区的梁商范围,他还复拓了东境梁氏此前和云国私通烟商的账目,伙同其他世族贩卖男女的黑色交易线捋得一清二楚,梁家在其他地方强圈耕田改植烟草的账目地图也都有。
梁千业把能搜集到的梁家黑账全复拓下了,交由她过目,再转入谢青川的手,来日便是送给梁奇烽的“礼物”。
谢青川前两天刚传了飞鸽回来,啰嗦的思念家书之外,言简意赅地告知了最新的动向。
晋军将于十二日启程回都,而梁家内部,计划将明年正月十五上元节定为高沅的易储大典。
届时整个长洛见证火树银花,也见证什么叫烈火烹油。
谢红泪勾过手中的簪花笔,无声轻笑着摇头,耳珰微晃,那垂下的明珠在摇曳里反射了烛火的微光。
这一点微光扑闪到铺了毯的地面,被一只沾满尘土的皂靴踩灭了。
谢红泪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书房中的异样,她抬眼看向书房的门扉处,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漆黑影子。
“阁下找我?”她不动声色地搁笔,盖上账本,冰冷的细长手指伸向桌下的报时铃,小院里有不分昼夜守护的暗卫,她不知暗卫如何,但总得先试试。
“是,我找小姐。”
她听到一个窒闷的沙哑声音,底色是好听的,只是哑得似吞过针。
指尖在快要碰到报时铃时,那人又开口。
“我来自霜刃阁,不害小姐,只是来向您解惑,不必惊动院里的人手。”
谢红泪耳珰轻晃,指尖还是垂在铃铛前:“听闻你们阁主尚在前线,陪伴皇帝陛下左右,是陛下,还是你们阁主指令你来的?”
“是阁主。霜刃阁在前线截获到了一些私密的晋云信笺,往来通讯的是小姐您的,”沙哑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您的弟弟谢青川,和云国的宰相李无棠。不知小姐得到消息与否,军师唐维唐大人,乃是二十四年前的唐实秋之子,唐大人认出李无棠,乃是昔年跟随睿王的寒门文官汤执棣。”
“小姐,你们谢氏姐弟与已故二十四年的睿王似乎……非同寻常,敢问,”沙哑声音又滞住,似是咽了一截哭腔,“敢问您与睿王是什么关系?”
谢红泪唇角挽起一个温柔到近似面具的轻笑,她温声地摇头回答:“没有关系。”
那漆黑影子似乎凝滞住,后退靠上了门扉,沉默了一会再喑哑地继续说话:“小姐,睿王一脉的记录虽被抹灭甚多,但还有从当年剿杀中逃出生天的故人,比如戴长坤、唐维、李无棠。从唐大人口中,霜刃阁得知睿王与王妃育有一女,小名钏儿,睿王受屠戮时,她才六岁。算算时间,小姐,您与她年龄吻合。”
谢漆反手抓着门扉,支撑站好:“您……是高钏儿吗?”
他在阴影中视物,看着谢红泪脸上无懈可击地流露出微妙的惊讶,抬起左手掩唇轻笑:“小公子真会说笑。我只是一个风尘女子,虽说拜见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略略知道些皇家秘辛,但你要说我与皇亲国戚有血缘牵绊,那可真是折煞我了。”
谢漆有些恍惚,他知道突如其来的问询难以得到真切的解答,他只在纸面上了解过她,更拿不出证据证明她是睿王长女,空有萧然那个鬼魂说的几句话做依据。而她呢,她甚至不知道有个弟弟。
纵然两人的身份都证实了,谢漆不敢相认,或许她也不愿承认自己是皇室血脉。
很快,他听到谢红泪轻描淡写地否定诅咒自己:“恕我直言,高钏儿理应殁了,”
谢漆的心肺疼得厉害,他忍着眼眶的湿热,轻声问其他:“小姐,敢问谢青川是你义弟,还是你亲弟呢?”
谢红泪道:“义弟。”
谢漆问:“霜刃阁搜查到一桩匪夷所思的旧案,线索指向谢青川乃是睿王的遗腹子……小姐,敢问,您对这是否有头绪?”
谢红泪流露出惊讶的长笑:“小公子,你说的可当真么?这……若是真的我倒是欣喜,但我当年收养青川时寻问得仔细,他可是从最低等的窑子妓女腹中生出来的。你说,一个亲王的遗腹子,会从窑妓的腹中出来吗?”
谢漆后背撞上了门扉,发出了仓皇的骨肉撞响。
舌尖尝到了血腥味,他血淋淋地问:“如果是真的呢?”
“若青川是真的皇室中人,我自然喜不自胜。只不过若是真的,这皇室未免也太**,太不堪了些。”谢红泪还是在笑,“小公子,你们没查到青川的生母是如何殁的吧?我来告诉你,他生母是得了花柳病而病逝的,那可怜的女人得病途中有子,拖了治病的日子把他生下了。”
谢红泪掩唇在笑,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现在你来问我的义弟是不是睿王遗腹子,我倒想问问霜刃阁,若这是真的,小公子,你说睿王怎么会和染上花柳病的妓子共处呢?”
*
更深夜漏,丑时来临,乍然来访的霜刃阁影奴走了。谢红泪敲响了报时铃,将布防在小院里的暗卫召进来,暗卫无一个少,竟没有一个发现来了不速之客。
谢红泪挥散了人,坐卧进藤椅,不知出神了多久,只知待回过魂来时,初冬的寒不知不觉侵袭进了屋里,她感到了冷,应该去点火生炉。可她不想靠近火。
六岁那年的一个寻常好天气,朗朗艳阳下,白云见证睿王府的灭门之灾。霜刃阁的人持刀在府中屠杀,幽帝的御林军在府外围剿放火,大火烧了四天,曾经雅致如桃花源的睿王府付之一炬。
府上近两百人口的焦骨被反复仔细清点,她能被护着活下来,便是有另一个六岁的女孩替她被烧焦了。
她从火中逃生,没有被火焰燎到身体的任何一寸肌理。可直到如今,她时常觉得大火的浓烟仍在周遭弥漫,迷了眼睛,呛了口鼻,辛辣了肺腑,烤干了血液。
烈火中的置身感令她一日不能忘灭门之仇,二十三年风尘烛,谢红泪迎风执炬朝着复仇而去,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用了不晚的双倍,于二十年之后等来了韩宋云狄门之夜。
幽帝拥着韩贵妃在比翼楼上万箭穿心,他丢在宫城中的子女也陷进了一场流尽血泪的大火,幽帝理应比睿王死得更痛苦,幽帝的子女们也须得比高钏儿更绝望。
可相比于睿王,幽帝还是死得太轻松了。睿王困于牢狱六年,幽帝和梁奇烽却躺在晋国的膏腴上安享了二十年。
谢红泪从藤椅上起来,拖着寒颤的身体走到蒙尘的箜篌面前,揭开琴布拨起弦,听失控的琴音凄厉地划破耳膜。
霜刃阁搜查到什么程度她不在意了,终归故人旧逝已过去二十几年,仅有的人证物证非死及灭,上哪里去找证据。就算有幸运的万一,找出证据了,确定皇室血脉了,他们敢昭告?
当年睿王妃产女,睿王就被诬陷投入大牢,妻女被充当人质用以威胁他就范,梁家囚了他整整六年。六年里各种刑罚屈辱无一不受尽,脏水如洪流,手段下作到常人不能想。
他们在囚他的第六年里将寒门势力清算完毕,准备让他以最不堪的模样去死。
找出一批染上花柳病的窑妓,一个接一个地推进睿王的牢房,用威胁,用逼迫,用药,用香……
还有更丧尽天良的时候,便是他们毫无顾忌地,将彼时掌兵权的长公主高幼岚也陷害进去。
谢红泪拨弦的指尖因太过用力而流下了血。
她将手指含进口中,品尝那辛辣,她想,真的有遗腹子吗?她不确定,若真的有,即便站在她面前,她也认不出来。
若真的有……人生比烂泥还烂,能活成什么模样呢?
太烂的话,有什么必要活下来吗?
*
时间过得飞快,十月二十,远在邺州的晋军大军经过八天的行程,赶在十月二十这天的晌午,浩浩荡荡地回到了长洛。
高骊先去了长洛的城郊,那里住着三年前从北境迁来的士兵遗亲,三年前还是大批的孤儿寡母、老弱病残,如今三年过去,城郊在北境遗民的料理中生机盎然,田地不空,巷道无坑,日子过得太平安稳,节节有余。
先探望完北境遗民,大军才进长洛,夹道相迎的百姓等了许久,有和归乡的家人团聚的,也有接过牺牲士兵的遗物骨灰的。
大军的接风洗尘宴从晌午持续到晚上入夜,东区热闹得比任何一个佳节大典还隆重,高骊应酬了整个下午,入夜回宫城,一进宫又被齐刷刷的宫人跪了满眼,走到哪都听得满耳朵的歌功颂德,仿佛他是圣人下凡,战神在世。
赞誉声冲天动地的,任何人都会迷失在鲜花中,高骊也不免被举世捧得萌生几分自矜,只是心里最大的牵挂还没见到,再多的兴奋都是悬浮着的,根本落不到实处。
谢漆没有出现在洗尘宴上,他只在天泽宫等着。
高骊的心便一直悬着,宴上滴酒不沾,冲天谄媚抵挡不住刻骨的思念。
高骊快步穿过宫道,最后直接飞奔起来,猛兽般冲向天泽宫,御前的踩风、小桑等熟面孔一早候着了,见他回来,个个神采飞扬地行礼:“恭迎皇帝陛下凯旋!”
高骊低低地应了,吩咐一声赏,平复着高蹿的心跳掠过众人,重手重脚地迈进了天泽宫。
或许是心有灵犀,一踏进去,他下意识地就抬眼看向那架爬梯。
爬梯上也确实正坐着一人。
谢漆穿着样式简单的墨蓝常服,与他之前穿惯了的夜行衣相比,眼下他散漫,松弛,从容得像一只待在窝里舔舐爪子的猫,看见主子回来了,见怪不怪地瞥一眼来,喵两声回来了便继续舔毛。
高骊浮躁的心被那股从容安抚,他轻手轻脚地朝爬梯而去,身后的宫门被有眼力见的踩风指挥着关上,寝宫里不留一个宫人,偌大的空间全部留给他们。
谢漆坐在爬梯上一动不动,掩盖了一身萧索低落,身上透露着故作无事的冷静,眼睛随着高骊的走近而眨动几下,问话也家常平和:“陛下终于回来了,晌午和晚上都吃什么呢?”
高骊走到爬梯前,谢漆坐在最高的一节夹板,他便上前屈膝,膝盖抵在他旁边,一伸手就把他抱进了怀里报菜名。
他报了一连串好吃的菜色,大野兽一样往谢漆耳边蹭:“半个月没能见到你,身体怎么样,腿可还好?”
“好,能走能跑。”谢漆凝神去看他的脸,“陛下脸上的伤疤也变淡了。唐维呢,他脸上的疤有没有淡化些许?”
“有。”高骊向前欺,以跪姿抱紧了谢漆,按捺着今日的班师兴奋,仔细絮叨地同他说起返都的行程和今天宴会的繁华喧闹。
谢漆听着,轻轻浅浅地抚摸他的脊背,不时顺着他的话头问两句。
高骊轻揉着他,稍微分开端详他的脸,屈指捏他的脸颊,逗小孩一样拿下巴蹭他那处朱砂痣,黏糊得不亦乐乎:“怎么了?小煦光忧心忡忡的,长洛发生了什么令你苦恼的事?是什么样的棘手麻烦,有没有我能帮到你的?”
半个月不见,他还是感觉得到谢漆的异样。
“是有一些烦心事……也有想让陛下帮我的,但陛下今晚刚回来,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被困扰吗?先做些别的把。”谢漆被黏得闷笑,低头轻撞他高挺的鼻梁,“陛下今天喝酒了么?”
“没有喝,人人朝我敬酒,但我都以身体不佳拒绝了,今天滴酒不沾。”
谢漆抱住他的腰,埋在他的肩上问:“怎么不喝呢?班师回朝,帝王盛事,当浮一大白的。”
“因为想到今晚一定会见谢漆漆,我才不喝,酒兴一上头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高骊皱皱鼻子贴他,笨拙地逗他,“我一见你就开心,想把你往被窝里柺,做些更开心的混账事。我以前曾在酒意上头里压你,那回你哭得特别凶,我后来想想很是愧疚。我的小煦光叫我一箍就单薄得像张纸,我身板又高又厚,蛮力也大,把你做坏了就完蛋了。”
他就是逗逗谢漆,却没想到他轻笑:“坏了也没关系。”
高骊懵了懵,看到谢漆往他颈间蹭:“陛下,我回长洛的这些天里得知了很多事,脑子要炸了一样,失眠时总想着等你回来,带我做点不用动脑子的事。做吗,做坏也没关系,真坏了也好,你可以往坏里做。”
高骊懵了一会:“……”
高骊反应过来:“!”
漫长半夜,子时已过。高骊叼住谢漆的后颈,克制着激动,一下下收着力气弄着。做了好一会没听到犬齿下的谢猫猫有声音,他伸手托起他下颌,果然摸到他又在咬被角,被角都咬坏了。
高骊熟练地捏捏他两腮,听到他含糊地轻唔着放弃了被角,高骊顺势把他下颌扳过来,一面深深浅浅地做着,一面重重地覆吻,睁着冰蓝眼珠子盯紧他,把这亲吻就紧闭双眼的可怜鬼霸占得上下里外不留隙。
谢漆浓密的柔顺长发垂落在破被角上,青丝如绸,随着高骊越来越重的动作不规律地抖动。高骊越撞越狠,抓住他瘫在身体两侧的泛红手臂,青筋熨着青筋,灼温焐热冷身,高骊松开掠夺式的吻,要听谢漆百转千回的喘。
谢漆叫他轻点慢点,但没叫他停下出去,眼泪扑簌簌地掉,浓密睫毛润得越发漆黑。身体是疆土,告饶换来难以言喻的开疆拓土,他只得逃命似地挣扎。高骊对他的挣扎早有预感,单臂死死卡住他的腰往上一捞,不容他逃跑地霸占住。血管像是被打进了蒸腾的云霄烟,高骊犯瘾,一路痒进骨头缝里,他死死箍住谢漆,认定他就是云霄烟的解药。
谢漆带着些本能的害怕在高骊的蛮力下挣扎,又含着些受虐的另类发泄心情,把自己送进高骊的“魔爪”。唯有到这事上才能忘记除了本能以外的世事,虽然被磋磨得神志不清,却也沉湎这仅剩本能的原始快事。
此时没有红尘,没有身份,没有宿命,只有高骊,就只有高骊。
高骊施加的武力征服远胜谢漆感知的一切,他跟不上高骊的节奏,在充满蛮劲的开拓里升温,起伏剧烈,被掐被摁。高骊体格大他一圈,倾泻灌入的灼温铺天盖地一样渗进了他骨髓里,钻进丹田和灵台。
谢漆在被鲸吞一样的亲吻里试着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高骊深邃明亮的异族眸子,那异常浓烈的占有欲炽烈,使这双冰蓝眼睛浮出一层饥饿且癫狂的猩红,谢漆畏惧地闭上眼,又坦然地任由他占。
两次的强度和长度没让谢漆晕过去,但也差不多了,再来一次必得昏迷。他失神地看高骊体贴地擦拭和换被褥,待被高骊捞起来抱住,以为他要来第三轮便闭眼,但高骊精神奕奕地托住他后只是摸摸,低沉的轻笑声在他耳边振:“好了,你说有困扰的事,是什么?”
谢漆迟缓地睁眼,沙哑地问:“真的不继续做吗?”
高骊登时耳朵通红,嘀嘀咕咕:“再做我就是竭泽而渔,那怎么行啊……我才不是那种不知节制的色鬼,咳,我的意思是,我要谢漆漆好好的,才不会把你做坏。所以你在长洛搜查到了什么?真不怕身体坏,心里呢?憋闷久了心也会故障的。”
谢漆不言语,他便抱着谢漆轻拍着哄,垂眼看到他半身的指印,方才做得醉生忘死,着实畅快淋漓到头皮发麻。但现在他后悔自己的欲壑劣根,心想谢漆是遭到了多大的打击,才会主动邀请他做,枕头都叫泪水湿透了,全程没喊一个停字。
耐心安抚了许久,谢漆忽然低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哭得比被他狠做还要凄楚上许多。
高骊手足无措地抚着他被长发覆盖的脊背,手抖不已,结结巴巴地反复喊他的名字,问究竟怎么了。
胸膛上传来嘶哑的哭腔,高骊听到他桩桩件件地说出那些诡谲的真相。
从他是睿王之子,到他是重生之人。
高骊原本只是猜想,眼下听到证实,谢漆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创巨痛深,听得他心碎。
他死死抱紧谢漆,恨不得将他嵌进骨骼里藏起来,好去躲避人世的诸多折磨和戏弄,人世如果有风刀霜剑,就让他来替他遮挡。
谢漆失控的眼泪渐停,苍白的手攥住了他的左腕,扣紧戴在他手腕上的天命念珠,通红的眼睛看向他,他想问等到这些天命念珠耗尽,他会怎么样。
可话到嘴边,他选择抓住眼下易逝的时间:“继续……高骊。”
“再继续和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