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第149话 选择
倪蓝从未设想过自己的未来, 因为他是没有未来的。
他本以为，也本应该是如此。
所以从彼岸尽头复活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倪蓝也无从得知。
但他知道，眼前的一切, 一定是‘有人’故意在给他看的。
【这个世界, 有神明存在吗？】
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空间凭空跳出这几个黑色的字。
不大不小, 却‘触目惊心’。
倪蓝有些疑惑, 但他还是摇头。
“不，这个世界，没有神明存在，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明明字体没有什么变化，倪蓝却仿佛从中听到了欣慰的喟叹。
【那你就不想知道，一开始想要‘成为神明’的倪家祖先, 到底在想什么吗？】
倪蓝蹙眉, 金色的眼眸中满是警惕。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从死到生的夹层，到底是必经之路, 还是他的潜意识在作祟？
阿莫和以斯还在外边等他, 倪蓝没有时间和这不知道是谁的鬼东西纠缠。
【你知道彼岸尽头为什么会存在吗？】
倪蓝沉默了半响。
装神弄鬼？倒像是在引导他去接受什么一样。
“如果是复活的试炼，请直说, 如果是别有所图，甚至是有求于我, 那就更不要拐弯抹角了。”
就算是在不能说出真相的过去, 他面对阿莫和以斯，都从未用‘引诱’的话语说些什么, 是就是，不能说就不能说。
倪蓝也是比较直接的人。
【放心, 这里的时间是禁止的，我也不会阻止你复活，上前一步，知道真相，后退一步，即刻复活，但你也会忘记这里的事情，选择权交给你】
真相？
什么真相？
什么的真相？
倪蓝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到底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他要复活，他一定得复活。
因为阿莫和以斯在等他。
但关于彼岸尽头，倪家先祖的‘真相’，似乎也隐藏着难以想象的东西，等待着他的选择。
即使知道了真相，他也可以离开复活，大不了就是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要去吗？
阿莫是直觉系，以斯虽不太相信直觉，但有些时候直觉也很准。
那倪蓝自己呢？
直觉告诉他，该向前一步。
少年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柔和的光线却平白无故给人焦躁的感觉。
但很快，眼眸中的犹豫便变为坚定，他决定向前迈出那一步，即使知道在看见所谓的真相后，自己的想法会有所改变，但倪蓝不愿放弃这个特殊的‘机会’。
是的，是直觉。
随着向前一步的迈出，白色空间里的噪音仿佛也消失了，万籁寂静。
人类的未来，将在此刻终结还是延续？
——
明明是彩色的世界，却仿佛隔了一层怀旧电影的滤镜。
“也许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我的记忆褪色了。”
之前‘装神弄鬼’的黑色字体终于现身，倪蓝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却根本做不到。
“现在还不是认识我的时候，孩子，先看看这个世界吧。”
男人的声音仿佛有时光在其中酝酿，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倪蓝下意识就觉得很亲切，他仿佛意识到了此人的身份。
“你要告诉我的，是活尸出现的真相吧。”
“哈哈哈，很聪明嘛。”
倪蓝看着所谓的‘记忆’，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场景，是异界爆发的灾难。
“这是这个世界出现的第一个异界爆发，有看出什么吗？”
“异界出现了…却…”
“是的，异界出现了，活尸却没出现，是不是有悖常识？”
男人肯定了倪蓝的想法，众所周知，异界和活尸一定是会同时出现的，除非异界被封印，否则出现的活尸就不会断绝。
是啊，这有悖于倪蓝对异界的认知。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说，被活尸杀死的人也会变成活尸，那最初的活尸，是怎么来的呢？
因为彼岸尽头？在彼岸尽头中失去希望和意识的人，也会变成活尸。
“你想的对，但又不对。”
男人故弄玄虚。
“提示，彼岸尽头出现的历史，比你想象的，还要短。”
彼岸尽头…也是后来才出现的？
倪蓝只觉得呼吸停滞了。
这就说明，一开始，人类的死亡就只是死亡！
没有彼岸尽头！没有活尸！没有异界！
生与死，本就是一个完美的循环！
因为有死亡存在，有且仅有一次的生命才拥有无与伦比且唯一的意义！
而彼岸尽头和异界的存在，就像是在完美的程序中，加入了两个冗余的bug。
程序依旧能够运作，可问题却会不断的出现。
直至这个世界，彻底崩溃！
为什么？
为什么？！
对于倪蓝的震惊，说话的男人似乎并不意外。
异界与活尸的存在，就和地震、台风、海啸这些自然灾害一样普通，是人生来就会被告知的‘名词’。
而长大后的某一天，有人告诉他这一切本不是理所应当存在的东西，自然也会震惊，也会怀疑。
到底什么才是真相，什么才是应该的存在？
“现在，你也许该想想，彼岸尽头又是为什么而存在的了。”
男人循循善诱，没有直接将真相告诉倪蓝，而是希望他通过自己的思考得出。
是啊，彼岸尽头为什么会存在？为什么会诞生？
活尸…活尸…
啊…
是【代价】啊。
——
彼岸尽头诞生于人类最纯粹的愿望。
对死亡的畏惧，对复活的渴望。
我是家中的顶梁柱，我不能死。
我还要复仇，我不能死。
我还没有好好的看过这个世界，我不能死。
这份渴望不断的膨胀，融合，最后变成了消不掉的执念。
人类畏惧死亡，人类渴望复活。
而最终的导火索，便是那位‘原初’的异能者。
“祂许下愿望，希望这个世界的人类，不再有真正的死亡。”
祂到底是谁，是男是女，就连带着倪蓝来到这里的男人也不知道。
但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超越现实的愿望，会被扭曲，会被篡改。
然后，无限制放大。
倪蓝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原来就是‘真相’。
原来人类是在自食恶果啊。
“你…您…就是倪家先祖吧…”
倪蓝发现禁锢着自己的力量消失了，他回头，看见了一位同样是蓝发金眸的中年男人。
“哈哈哈，是的，是我。”
被认出来并不稀奇，男人只是有些恶趣味，想知道倪蓝多久才能发现。
倪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您最开始，其实是想改变现状，将人类的生死，扭转回正常的模样吧…”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倪家创造神明的仪式从未成功的原因。
因为那个仪式，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创造神明而诞生的！
“成为‘救世主’是自我献祭的过程，我希望能够让人类历史回到正轨，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以失去未来，五感尽失为代价。”
“前后十年，直至尝尽痛苦，再前往彼岸尽头，再抛下死亡，成为永无居定之存在，将彼岸尽头彻底消灭。”
倪蓝沉默良久。
“但您失败了。”
“是的，我失败了，我不希望我的家人担心，便没有告诉他们真相，但我那愚蠢的弟弟以为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成神，在仪式途中搞了破坏…”
后边的事情，便不用说了。
过去百年的救赎，因为一个人愚蠢的欲望而成为一场空。
甚至将那失败的仪式当做成神的必经之路，害了一代又一代倪家的孩子。
这就是‘真相’。
人类的真相，倪家的真相。
“您希望我替您完成未完成的事业。”
倪蓝甚至都用疑问句。
“但我同样是一个‘失败品’。”
男人却摇头，“不，无论你做不做得到，你都不是失败品，孩子，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倪家辜负了你。”
这片空间独属于他，他能看见倪蓝的想法和记忆。
他太清楚尽失五感的痛苦了。
“选择权依旧在你的手里，我不要求你为人类的未来献身，这是我们自作自受。”
人类无辜吗？不是每个人都渴望复活，变成活尸是比什么都恐怖的事情。
但人类不无辜吗？正是群体的欲望，导致了彼岸尽头的出现。
十年一次的复活的确成真了，代价却是数以万计的‘无效死亡’。
以万数计的活尸，成就了某一个人的复活。
倪蓝沉默了很久，但这个空间没有时间在流逝。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阿莫和以斯还在等他。
好不容易可以拥有的未来，就要这么放弃吗？
可此时的选择，也关乎这人类的未来。
而这人类的未来，也包含了阿莫和以斯的。
倪家已经覆灭，他绝不会做出先祖弟弟那样愚蠢的事情，十年的五感尽失，倪蓝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人。
他似乎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了。
“我…”
倪蓝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过去十年，从未有过犹豫，在好友心中无所不能的倪蓝，在如今的‘生与死’面前，却显得这样渺小。
男人安静的等待着，没有催促，没有建议。
但他似乎知道倪蓝最终的选择。
“我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