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前往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这次倒是夏珏岱开口问了。
虽然得知了夏珏岱的真实年龄,可平日里相处下来，白瑜也总觉得他们都是同龄人，充其量也就是像前辈、学长一样，实在完全没有办法把他们当成长辈来看待。
这几天白瑜为了设计飞船的事情,还积攒了一堆问题,正准备去找个任务问问，这不是恰好就撞上了么。
“因为在设计星舰的时候,总觉得问题还是有很多,毕竟现在要面对的航行情况是全然未知的，并且天城里其实并没有成建制成规模的星舰制造厂,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我设计出了能够抗住星海之力冲刷的星舰，但只要最后造不出来,不也就依然只是理论上行得通而已,最后还是毫无用处，我们也都仍旧会被困在这里吗？”
白瑜的担心不得不说是很有道理的,闻言，夏珏岱点了点头解释道：“之前只能让个别人实现内外穿梭,主要就是因为那时候系统还在积蓄能量,因此只在每次针对个人传送的时候,分出了极少的一点点星海之力,然后人躲在星力茧房里,小心穿过那些封印之间的缝隙。”
“实际上从你们进来的那扇门也是可以出去的——对于有星海之力的人来说是这样，但我们一开始没有星海之力，所以只能用刚刚说的那种方法穿梭。”
“但是现在，由于那扇门已经被毁掉了，所以我们必须从这里想办法出去了,而我们这次进来，是想办法找到了多年前离开天城的时候，风华藏起来的星力茧房。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还会留着这种东西……哈哈，不知道你们看到没有，我们进来的时候，正是一个夜晚，其实天城应该是有波动的，比如天空划过流星什么的。”
众人都忍不住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但很可惜，他们似乎都没有见到。
而恰巧看到了流星的那两人，此时则已经看完了前世今生的林林总总，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大厅里的会议还在继续，听到宋珏岱所说的，白瑜双眼一样，“竟然是这样！”她立刻转头向旁边的蒋子晋问道：“那些星力茧房还留着吗，你们不会直接一把火给烧了吧？““……还，还留着。”蒋子晋有些心虚的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但是说起来也真是差点就烧了啊，昨天晚上我就把那些东西全部收拾到一起，拖到那个废旧花园的中间，本来想直接点了的，后来又怕晚上烧的动静太大，打扰到大家休息，所以才没动。早上我都已经准备去了，路上被张墨希叫过来开会了。”
“呼，幸好。”白瑜也长长舒了口气，然后对蒋子晋翻了个白眼，“以后不管你要动什么东西，一定要先告诉我，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可以考虑懂不懂，记住了没有？！这次幸好你还没来得及！那些星力茧房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能从这里出去的关键！”
蒋子晋哪里敢反驳，只得老老实实点头，“知，知道了。”
这么一调侃，整个大厅里的气氛也都活跃了起来。
虽然各方面的进展都还不算明显，但都至少有在努力的前进，毕竟他们也才接管了天城两天，有这样的结果，可以说是已经让人觉得十分欣慰了。
看着年轻一代办事有章法，心中有主意，陆风华也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好，趁着现在，我也有个消息要宣布。”
闻言，众人的目光转了过来，就听到陆风华用一种非常淡然的语气道：“我打算从那条打开的通道往下去看看。”
他事先就和夏珏岱商量过这件事情，因此夏家兄妹两人都神色平平，但其他人却是都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
事实上，按照惯性思维，他们都以为陆风华让夏珏清暂代城主之位，只是因为她“大小姐”的身份，目前更容易获得天城民众的认同罢了，未来等时机成熟了，陆风华一定会拿回城主之位，自己来当这个城主。
可是陆风华不仅今天的会议让夏珏清来主持，甚至全程都没有插嘴任何的具体事项和要求，现在竟然还提出要去那条星海之力通道里！
那地方在爆炸后，会形成一个往上的通道，通向帝国的表面，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他们却也都不知道，这里竟然还会打开一条向下的通道！
为此，夏珏清和夏珏岱翻遍了整个天城里的所有藏书，但即便是在陆家代代流传的族内记录之中，也从来都没有找到相应的记载。
没有人知道那地方会通向哪里，即便他们猜测姜衡和宋傲从那里进去了，想要去找他们也是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毕竟，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宋傲和姜衡是否还活着，更不知道进入其中自己能不能活着出来。
正因为如此，即便每个人心中都还在想这件事情，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提出来，去那个全然未知的地方找宋傲的姜衡。
极大的震撼在每个人心中回荡，与此同时诞生的，还有一个大大的疑惑——他这么不怕死，也似乎是真的不想管理天城上下的事务，莫非，陆风华他真的不想当这个城主吗？
众人皆是一脸困惑，而其中最没心没肺的蒋子晋更是直接开口道，“陆风华，你，你不怕你回不来，天城就……”好在他还留有最后一丁点儿心眼，余光瞥到了夏珏清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打住了话头，吞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垂下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说的样子。
陆风华笑了一下，“很多事情你们现在可能还不明白，不过未来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你们以为天城的城主是谁？是我，或者是阿清吗？”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回答。
在他们看来，这是个要命的问题，就像如果有人问，帝国的掌权者是谁？
如果是以前，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是陛下。
但是现在，他们该说是谁？恐怕是在哪家的地盘上，都得报出哪家的名字来。
就像此刻面对陆风华的问题，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于情于理，城主似乎都好像应该是陆风华，可是现在夏珏清坐在城主的位置上，又拿了城主的实权，所以，他们应该要说夏珏清是城主么？
眼见众人都一副纠结的表情，陆风华笑了笑，“我知道你们在纠结答案，但其实，这座城的主人，并不是我或者阿清，也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这座城的城民们。”
听到陆风华的话，众人都以一种十分惊讶的表情看了过来。
城主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这座城的城民？
看到众人脸上或疑惑，或迷茫的表情，陆风华也并不多做解释，只笑了笑，“总之，我会下去试着找到他们，天城，就暂时交给你们了，希望我能把宋傲和姜衡找回来，你们也能把天城照顾好。”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夏珏清拍了拍手，率先站起身来，“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这两天也辛苦了，后面也要拜托大家了。”
陆风华离开了大厅，就直接往后山那边去了，夏珏岱没有说什么，只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同往那边走着。
直到两人走进了原本的燃料区——现在这里满地的星力茧房都已经被收拾干净了，空旷的厂房里，只有那个祭台，现在像是一个巨大而粗壮的柱子，沉默伫立在那里。
祭台周身的岩壁上，金色的光芒一遍又一遍的流淌，祭台之上，一条通天光柱直冲天际。
实际上从昨晚开始，这套系统中积存的所有星海之力耗尽之后，这里便不再有“爆炸”的效果了。
此时这祭台上，只是一条已经联通了帝国与天城之间通道。
只是这通道之中虽然没有了星海之力爆炸的冲击力，却仍旧是数倍于正常星海之力，哪怕是星海层级较高的修炼者，在其中恐怕也坚持不了太久。
与此同时，借由这条通道，星海之力也在向周围的空气之中逸散，整个天城也开始渐渐充盈起星海之力。
也许很快，天城就会有些人开始发现他们的改变，甚至开始学习点燃星海，使用星海之力。
陆风华走到了祭坛通道的边缘，抬起头，看向那冲天而起的光柱，弯着唇角问同样在他身边停下了脚步的夏珏岱，“你是来跟我道别的？有什么话想说吗？”
“不是。”夏珏岱抿了抿唇角，似乎觉得开口稍有些难为情，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还是坚定道：“我想跟你一起去。”
陆风华有些惊讶地看了过来，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想跟你一起去！”夏珏岱再度开口，话语之中多了几分肯定，声音也不再干巴巴的紧缩着，缓缓放松开来。
“我的天。”陆风华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听听，听听，这可是夏珏岱在跟我说话啊，我没有听错吗？”
夏珏岱只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难为情，他伸出手一拳垂在陆风华的肩头，“我知道，是我的错，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选择逃避，选择退缩。但是这一次，我……”
确定了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陆风华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
他双眸紧紧盯着夏珏岱的双眼，“阿清知道这件事情吗？她同意了吗？”
夏珏岱点了点头，“阿清比我坚强，比我洒脱，也比我通透，我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当年我在知道了部分真相之后，觉得无法忍受……其实那时候陆凡亮来找我，跟我说起那颗星球上的战事时，我就已经大概猜到了那是个陷阱。”
夏珏岱苦笑了一下，“但我那时怀抱着一个无比天真的想法，我以为，如果我带着秘密死了，兴许阿清只会短暂的为我伤心一下，然后就能继续安稳的活下去。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比我还要坚强太多，甚至也开始着手调查起了当年的事情。”
“我已经选择了一次毁灭，选择了一次逃避，是你，重新把我拉回了这条路上……也幸好是你，风华，不然我就算一时麻痹了自己，恐怕以后也还是会在痛苦和悔恨中度过。我甚至不知道天城已经变成了这样，更不知道阿清他……”
夏珏岱的声音哽住，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还是叹道：“一直以来，我做的选择似乎都不怎么对，就连这一次回来，甚至也可以说是被你逼着回来的。我放弃了，我承认我压根就不会选择。”
终于把一直压在心头的话说了出来，夏珏岱长叹一口气，露出个还有些哽咽的笑容，但那笑容却仿佛雨后初晴的天空一般，带着一种澄净与透彻。
“所以，我现在选择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想什么，我就想什么。我这条命，也给你了。”
陆风华站在原地怔然片刻。
他在夏珏岱眼中看到了如海的温柔与坚定——他从未在对方的眼中读到过这样的情感。
陆风华眨了眨眼睛，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偏过了头。
“阿岱，你别是个傻子吧……”陆风华伸出一只手，有些不自然的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实话，我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拿来做什么呢？”
若是普通人，刚刚对着某人说出交托性命的话，却被兑付回答说自己是个傻子，恐怕都会怒发冲冠。
但夏珏岱却没有，他只是静静微笑着，看向陆风华。
被那双温柔的眼睛注视着，陆风华的脸上浮起些淡淡的薄红——“好吧，我真是输给你了，可是，你哪有自己说的那么糟糕？”
陆风华转过头来回视夏珏岱。
在他们每一次的对视之中，通常夏珏岱都是率先移开视线，但是这一次，他却始终都温柔地注视着陆风华，一分一秒都没有挪开过自己的目光。
从前，他选择了放弃，选择了逃避，选择了离开。
他的这些选择，让他成为了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面前的这个人，知道他所有的过去，还可以和他一起，走向不论怎样的未来。
只要有这个人在，只要有陆风华在，那他们……
“好吧，既然你执意要给。”陆风华伸出一只手，揪住夏珏岱的衣领，“那我就带你去看看，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吧。”
说罢，陆风华手上动作一推，竟然就把夏珏岱推进了滚滚星海之力的洪流之中！
而他自己也紧跟着纵身一跃，跳入到了其中。
两个结界接连在空中打开，包裹住两人的身体。
但星海之力极强的冲击力拍打在结界的边缘上，发出啪啪作响的声音。
“害怕吗？”两人隔着摸约半米的距离漂浮着，陆风华向夏珏岱问道。
“不怕。”夏珏岱摇了摇头。
曾经面对生死，面对真相，面对陆家人，他都害怕过。
但现在，他那颗永远悬着的心落在了陆风华的身上，他再也不会害怕了。
陆风华露出一个笑容来，他伸出手，拉住了夏珏岱的手腕，“那，走吧。”
一瞬间，也不知道陆风华究竟做了什么，两人的身体突然开始猛然下沉，穿过了一层仿佛薄膜一样的东西后，周身结界瞬间碎裂，进入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空间之中。
“这里是……”夏珏岱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从两人重逢以来，他其实就隐约发现，陆风华身上藏了秘密。
但他一直不敢去问，也更没有立场去问。
而现在，陆风华却似乎正在开始向他展示这一切。
“这里是一个有趣的地方，不过，希望这里的主人不会因为我随意带了其他客人进来而生气吧。”陆风华眨了眨眼笑道。
两人在空中急速下落，陆风华却一副并不担心的模样，还指了指他们脚下几个从云雾之中露出的黑点，“落脚点很多，你选哪一个？”
“你喜欢哪一个就选哪一个吧，”夏珏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所以，你是不是还有更多事情应该告诉我？又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比如，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名字改掉？”
“唔。”陆风华笑了笑，“那可真是一个非常久远的故事，你听说过‘重生’这回事吗？”
夏珏岱的表情微微有些惊讶，但又很快镇定下来，“如果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他的目光和语气都太过于真挚，让陆风华简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别这样，我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再说，你就这么盲目的信任我，如果信错了人，那结果岂不是会很惨？”
夏珏岱轻轻笑了起来，“我总觉得我的人生已经可以说是够失败，够惨的了，我想，你总不会让我落到那种地步吧。”
“你先把你那些奇怪的话收一收吧！”陆风华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我还是习惯你什么都不说的样子。”
“但你也说过，不喜欢我什么都不说。”
“那也不是什么都说！”
两个四五十岁的人，还在半空之中急速下落，却极其幼稚的斗起了嘴，几句之后两个人也都反应了过来，忍不住一同轻轻笑出了声。
他们自出生起，都背负着自己的使命，可以说是从懂事以来，几乎就没有轻松过的时刻。而现在，在这样一个连下一刻会落到哪里都不知道的时刻，心中却前所未有的放松了下来。
压在他们身上的那沉重的枷锁终于被摘除，从现在开始，他们可以真真正正的，为自己而活，向往未来了。
真好啊。
“这件事，还要从我那个不省心的外甥说起。”陆风华轻轻叹了口气，“他可真是个能人，波动天地就罢了，还让苍天都变了心。”
“让……苍天都变了心？”这个极其古怪的说法令夏珏岱感到了十足的迷惑。
“这个你大概没有听说过吧，帝国的七件重宝……”
那厢，即便还在急速下落之中，陆风华还是悠悠然给夏珏岱讲起了故事。
而在这一边，龙也喷出一口鼻息，打散了这天地之间的幻想。
宋傲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和姜衡还在那个巨大的洞穴之中，此时他们正坐在一处高台上，而在他们四周的岩壁上，正有几个闪着金光的物件，在缓缓上下浮沉。
宋傲打眼看去，立时就发现这些漂浮着的闪过物件，正是之前祭台上那些帝国重宝。
对了，最后似乎正是因为这些东西，才莫名打开了祭台，他和姜衡才掉到了这里来。
两人对视一眼，宋傲疑惑问道：“我们为什么会掉到这里来，七件重宝怎么在这里？”
“哼。”龙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仰着大脑袋解释道
“这其中的一部分，本来就是龙族先祖赠给人族的，后来龙族衰微，也就用这些重宝封印了龙窟……”
一边听着龙的讲述，姜衡一边把宋傲又往自己怀中带了带，他更是伸出一只手贴在宋傲的后腰处，缓慢而柔和的渡着些星海之力，温养着宋傲的星海。
这一切举动不能说毫无作用，但却也只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宋傲的星海已然破损，只靠微弱的星海之力互相粘合着，再经不起任何一点伤害。
而姜衡渡来的星海之力，也只能缓解他星海之中传来的痛感与滞涩感，并不能够使星海愈合。
但即便如此，哪怕宋傲叫他停下，姜衡却也仍旧是执意这么做。
现如今说起来，其实两人之间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欠谁更多一点，前世今生混乱的交杂在一起，宿命也好，恩仇也罢……
若是真要追究，一桩桩一件件的去数，两人现在就应该拔刀相向，再拼个你死我活，又或者干脆同归于尽，结束所有的纠缠。
但他们既然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既然已经走上了一条和从前截然不同的道路，那么，是否也代表着，他们有可能走到一个完全不同的结尾呢？
看着那腻腻歪歪靠在一起的两人，又瞥了一眼自己那一窝全然没有孵化迹象的蛋，龙心中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唉，老祖宗们命苦，他也是命苦，等他完成了使命，把这些小崽子们都好好养大，他也要飞升域外，去问一问那些老祖宗，是不是每一次天地轮回，每一个诞生的气运之石都是这么令人头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