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细细抚摸着玉簪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纹路,薛素琴:“男子的天地是那般广阔,世间好似将所有的偏爱都给了他们,他们能畅游天地间,能舒展心中的抱负,唯有女子,一生困于四方院墙之中,为他人依附,任人摆布。”
薛素琴说着抬起眼眸:“如今我已死去数百年,却依旧不得自由,还要被你们审来判去。”
季南星也朝她笑了一下:“你应该是读过书的,不是那种大字不识的女子,你该知道社会自有法则规条,你们那个年代的确对女人不公平,哪怕放到现在我也不能说两性已达成绝对的公平,但你做的事你自己清楚,无论是哪个时代,都无法任由你继续。”
薛素琴自然是知道的,无论她杀的人是不是该死,那都不是能由她断生定死的,若人人都如此,世道只怕会大乱,她只是可惜,还没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或是多杀一个负心薄情之人就要离开了。
少一个薄情郎,这世间就少一个痴情女子错付。
薛素琴看向季南星,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小女姓薛,生于河州薛氏,父亲是户部侍郎,后嫁于父亲的学生台州柳家柳翰堂为妻,柳翰堂不过一进士,借我父之势入朝,年方不过三十便已进阶五品,外人无不称赞一声年少有为,我夫妻二人感情和睦,他于外尽忠,我于内侍孝,我这一生,恭顺夫君,侍奉高堂,打点中馈,为他生儿育女,我自问无愧于任何人。”
想起前尘种种,薛素琴苦涩一笑:“本以为能与之白头,未曾想最后竟被烧死在我日夜为他焚香祈求仕途顺遂,求父母安康,求子女恭孝的佛堂之中,关门将我困锁住的是我夫君,点火的是我悉心培养寄以厚望的儿子。”
薛素琴:“他搂着别的女人在笑,我的儿子在唤别人作娘亲,我才知道他们早有所图,图我的家世,图我的嫁妆,在我生产之时,将外室所生替换了我的孩子,十多年来我被蒙在鼓里,父亲一病故,家中无可接替之人,他们就露出了丑陋的嘴脸!”
最让她恨的不是夫君的狼豺之心,而是那个她寄以厚望的孩子,那么小小一个婴孩,她从小带在身边,从不敢假手他人,为他请来最好的夫子,替他找最好的礼仪先生,常常带他回娘家,借着父亲的人脉让他开阔眼界,培养心性。
她以为她教出了一个君子,却不想从血脉上就歪了的人,如何能教养过来。
她含恨而死,死前发誓,来生再不做他人妇,再不愿困于围墙之中,更不愿在自己的姓氏前冠以夫姓!
这世间对女子何其不公,她们的才情不输任何男子,却只能被一方围困,幼从父母,嫁后从夫,夫死从子,却从未有一天从过自己!
世界之大,身在后院看似安稳,实则如漂泊浮萍,一生不由人。
薛素琴轻轻一福身:“我不后悔我所为,但我也知这非理智之举,实乃心中恨意难消,可惜也不知当年我死后,他们又落得一个怎样的结局。”
宵野:“问斩了,全家被贬,男子流放,女为官妓,柳翰堂独子柳唯轩买官入职,任县丞一职,后因贪腐修桥之资,一场泄洪造成一城百姓伤亡惨重良田被毁,柳唯轩问斩,柳翰堂被贬流放。”
宵野照着查到的资料念完,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当时因天灾人祸损失惨重才会被记了一笔。
薛素琴听后没忍住笑了,报应,这就是外室女养大的孩子,祸及全家的报应。
负心的人终不会有好下场!
薛素琴本就是一缕怨气,死前恨意滔天,一缕怨气才会寄身在死者生前最钟爱之物上,现在在外游荡这么久,又得知了最恨之人的结局,即便心头怨气难散,但也不再执念阳间。
季南星给她摆了香塔,夏君彦给念了超度咒,足足烧了一夜才将薛素琴的怨气给送走。
汤华盈有些好奇:“这是怨气不是魂魄,送走了之后她会消散掉吗?”
季南星摇头:“不会,既是怨气,也是分离出的一丝神魂,以后会轮回修身,再修出三魂七魄后,可以重新投胎成人。”
虞迎秋:“那我们能为她做什么?”
虽然怨魂杀了人,那个出轨的男女她们不认识不评价,汤棋倒是有点无辜,但自私点讲,女鬼姐姐做这些也是为了她好友讨公道。
而且她生前那么可怜,被爱人背叛,被一手养大的孩子背叛,都这样了还能保持一定的理性,没疯魔得仇恨所有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如果有什么她们能帮忙做的,她们也想为她做点什么。
季南星:“你们想的话,那就去玉春观给她点上一盏长明灯吧,我等下写一张符纸给你们,贴在长明灯上就行了。”
他不知道薛素琴的生辰八字,就算查历史资料只怕都查不出一个后宅女人,但知晓姓名,再将残留的气息刻入符纸上,长明灯的祝福哪怕她投胎轮回了,也能收到。
两个女生点了点头,看着外面亮起来的天色,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坐了一夜的筋骨,超度了,天亮了,事情总算是过去了。
从汤家出来,夏君彦打着哈欠跟在季南星身后往他们停车的方向走,一边嘟囔:“亏大了,太亏了。”
季南星笑道:“人家要给你辛苦费,不是你自己说就收一些用品消耗的钱,没钱还充大方。”
夏君彦:“这不是买我家符的老主顾吗,就当是维系售后了,我也不好狮子大开口啊,那个什么,你要符纸不?我下个月的房租有点悬。”
宵野将随身小包的拉链拉开,抽出了一沓各种各样的符纸,指尖一捻,扇形摊开扇了扇风。
夏君彦哭唧唧,又得想办法去捞活了,不然房租都要付不起了!
第 403 章
◎可惜不能生◎
季南星他们居住的小区绿化做的很好,每一栋房子之间都被浓密的绿植阻隔,就算是冬天,也会有一些长青植物茂密生长着,既美观又隐私。
正式放假后也不用早起赶早课,季南星醒来难得赖了会儿懒床,他们这儿很少下雪,但并不妨碍湿冷的低温蔓延。
季南星侧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外面有些阴蒙蒙的,隔着窗户都能看到外面的冷。
正式进入冬天后屋里的地暖就打开了,屋里暖烘烘的,这也是季南星早上喜欢赖一会儿床的原因,之前冷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能感受到舒适的暖了,整个人也跟着散漫了许多。
算着季南星醒来的时间,已经晨跑完的宵野在楼下冲了个澡换了身清爽的衣服上楼,看他醒在床上不起来,宵野笑了笑,走过去将窗户开了个缝隙,然后扑到床上钻进被窝里。
“闻到了吗?”宵野蹭了蹭他的耳朵问。
虽然味道很淡,但以季南星异于常人的五感还是闻到了一丝丝的香味:“玉兰花香?”
宵野笑着将人抱紧了几分:“嗯,院子里的玉兰花开了,虽然不多,就几朵,但香味很浓郁,早上晨跑的时候看到的,本来想摘一朵放屋里,但看着树上花开不多就算了,等过两天开多了就可以摘了。”
他们院子里种了一棵玉兰树,每年二到五月份正是盛开的时节,等玉兰花凋谢了,又到了栀子茉莉开花的季节,等栀子茉莉没了,小区里绿化的桂花树就接上了。
一年四季他们都能闻到花香,季闹闹喜欢调香,也喜欢这种自然的花香,自家花园怎么种,种哪些,宵野都是有设计过的。
季南星有些惊喜的坐了起来,可惜他们卧室的窗户看不到外面的玉兰树:“之前花农不是说移栽的今年有可能不开?”
宵野:“我每天都去威胁一遍,我说你今年要是不开花,我明年就把你砍了当柴烧,它怕被当柴烧,就老老实实开花了。”
季南星好笑:“你出息,威胁到树上了。”
宵野:“后面还有几棵金橘树,也快要结果了,我威胁玉兰树的时候估计金桔也听到了,我看果子结的还不少,估计也怕了。”
季南星:“幼稚。”
宵野:“这怎么就幼稚了,这可是有实验依据的,夸赞能让植物长得更好,证明它们是能听懂话的,植物都喜欢听夸赞,人也一样。”
季南星穿上拖鞋下床:“一大早就讨夸。”
宵野黏了上去:“我不止想要夸夸,我还想要亲亲。”
季南星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人推开:“别闹,我还没刷牙洗脸。”
宵野知道他的习惯,也不闹了,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给他倒水挤牙膏,等他洗漱好又给放热水递毛巾,看他擦干脸上的水珠,赶紧将面霜扭开盖子递到手边。
等季南星整理完后,噘着嘴想要讨一个亲亲。
季南星被他闹得好笑,只好往他嘴上亲了一下。
他本想亲一下就退开的,但宵野这人大概属502的,沾上就推不开了。
宵野一手揽住季南星腰,将人扣在自己怀里,一手托着季南星的后脖颈,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
屋内的暖气适宜,赤脚踩在地上都不冷,打开的一丝窗户缝隙穿透进冷风,驱散了屋内过热的沉闷,清爽的风中还带着玉兰花的清香,吹拂在两人身上,好像连吻都带上了香气。
深深一吻后,宵野满足地将下巴搁在季南星的肩膀上喘气,怀里是满的,心里也是满的,他觉得这样的每一天都过得有滋味极了,每一天都是奔头。
季南星捏了捏他的耳朵,声音里透着一丝缱绻后的温柔:“好了,再闹就要饿死我了。”
宵野自然是舍不得饿着他,黏糊了一会儿后将人放开了:“早餐楼下做着呢,今天吃海参粥,还有葱香酱肉煎饼,我再快速弄个培根荷包蛋。”
吃早餐的时候,宵野把通过管理局人脉那边听到的一些后续跟季南星分享了一下:“后来死的那个男的,他妻子去认领尸体的时候特别冷静,当时管理局的小张在旁边走程序,还诧异了一下,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姓刘的在他妻子怀孕的时候就出轨了,当时他妻子就知道了。”
季南星吃了一口煎饼:“他们的孩子都好几岁了吧?”
宵野点头:“六岁了已经,他出轨后他妻子就没跟他同房过,一开始以怀孕不舒服为借口,后来是孩子一起睡,再后来就推各种太累干脆分房睡了,也不离婚,也不戳破,然后小张就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忍,你知道那个女生怎么说的吗。”
季南星:“怎么说的?”
宵野:“她说,这怎么算忍呢,男人赚钱还不回家,家里请保姆也不需要她带孩子,公婆宝贝大孙子也出手阔绰,只要心不在男人身上,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有钱有孩子还有自由,他在外面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偶尔查查岗吓唬吓唬他,让他自以为自己藏得好,跟看跳梁小丑似的多有意思。”
季南星:“这么一看这女生还挺清醒,很懂自己要什么。”
宵野:“那个男的家庭条件不错,还有一份意外险,被鬼杀死的不知道能不能保,能的话她更舒服了,不老实的男人以后老实的挂在墙上,有钱有孩子,以后公婆的家业都留给她儿子,挺好的。”
季南星:“意外险能保,管理局会出一份意外死亡的证明,只要保单没有额外不保条例,就能保,那个女的呢,她是什么情况?”
宵野:“那个女的是未婚,被姓刘的养了有两三年了,之前还跟姓刘的闹过想要上位转正,后来大概觉得没希望了,就开始捞钱,她偷偷转卖了不少姓刘的给她买的包包饰品,警方那边还查到她近期跟另外一个已婚男性走的有点近,估计又盯上了别人。”
就是还没来得及实施勾搭,就被怨魂索命了。
宵野:“还有那个簪子,汤华盈的妈妈从拍卖会上买到的,原本想要给女儿当压箱底的嫁妆,后来知道是簪子闹鬼,觉得留着有点吓人,就想要转手卖掉,但被汤华盈拦住了,汤华盈把簪子捐给了博物馆,这是三百多年前的老东西,又有过那样一段过往,蒙尘太可惜了,她说她爸已经立了遗嘱,以后所有东西都是她的,所以这簪子就贡献出来让更多人观赏到,听说博物馆会根据薛素琴的事情专门做一个展台,会写上薛素琴的名字和故事。”
这事是有管理局认证背书过的,要不然博物馆也不可能胡乱编造,或者道听途说一些没有认证的东西瞎写,管理局的认证虽然也没有史书之类的记载,但人家有阴魂证实,史书哪有当事人亲口诉述来的真实。
季南星笑:“你这后续跟进的,知道的比我还多。”
宵野:“都说我管理局人脉广,早就跟一二三队队员打成一片了,我去送符纸的时候经常听故事,哦不对,是听案件,各种稀奇古怪的案件,只有想不到的,没有遇不到的。”
两人吃完早餐宵野就开始收拾东西,之前季闹闹就跟他说好了,放假之后会去海城,今年寒假在海城过,年三十之前再回来。
机票都已经买好了,这会儿收拾一些日常用的东西就能走了。
看季闹闹里面穿一套单衣,外面就打算套一件及小腿长的羽绒服就打算走,宵野将人拉了回来:“今天起风了,待会儿上车下车都还有点温差,再穿一件羊毛背心吧,等到了海城再脱。”
“机场里也有暖气,用不着穿那么多,还是清爽点比较舒服。”
宵野只好道:“我先把行李放车上,我上车把暖气打开,等热了你再上来。”
季南星拗不过他,只好慢悠悠在屋里喝了一杯茶,等宵野说可以了,这才出门上车。
邻居在花园里做新年布置,看他们搬行李要出门的样子,笑着打了个招呼:“这是去旅游啊?”
季南星笑着应了一句:“嗯,放假了出去玩一玩。”
宵野隔着车窗朝邻居挥了挥手,他们邻居是一对退了休的老师,大叔没事喜欢搞一些木工活,经常会在院子里折腾,进进出出的经常遇到,偶尔说说话,算是比较熟。
那家的阿姨喜欢做吃的,网上学着做,跟人交换着配方做,经常来他们这边整理一些家务做做饭的辛阿姨做酱特别好吃,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碰头聊上了,一来二去接触多了,两家就更熟络了。
跟邻居道了别,等季南星系好安全带,宵野笑着道:“你看我们这像不像回老家过年的小夫夫?”
季南星:“那你还差三样东西。”
宵野:“哪三样?”
季南星:“一只鸡,一只鸭,还有胸口得挂一个胖娃娃。”
宵野叹气:“可惜了,我不能生,不然生一个像你的,要是有个像你的女儿,那得多漂亮。”
季南星:“梦里什么都有,开车吧。”
宵野直接催动油门,欢快道:“走喽,载着媳妇回家过年了!”
季南星笑着白了他一眼,偏头看向窗外,傻子。
第 404 章
◎有福女不进无福门◎
玉兰飞海城也就两三小时的行程,时间不长,宵野要是自己一个人,那就随便买个坐,眼罩一戴,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这带着季闹闹可就不能这么随便了,特地买的商务舱,眼罩颈枕小毛毯都自带了。
他随身的背包里装的不是自己用的东西,全都是给季南星带的,好不容易把人给拐出来,可得伺候舒服了,不然以后不跟他出来了怎么办。
人还没上飞机,宵野就忙前忙后的,整个人一大写的兴奋,嘴巴更是不停:“每次我就坐在那边的椅子上等天亮,就那一排,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登机了。”
季南星:“没有睡着错过班机?”
宵野:“错不过的,过年的那种早班机人也不是特别多,就算睡着了,到登机的时候工作人员也会来叫醒我的。”
他特意选距离登机检查的工作人员比较近的地方,就是怕自己睡过了班机,好在每次陪完闹闹守新年他都无比精神,从来没有犯困过。
宵野握着季南星的手,笑得一脸不值钱:“今年就好了,今年不是我一个人了。”
季南星笑了笑,歪过头,靠在了宵野的身上。
宵野立刻安静了,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舒服一点,距离登机差不多还有大半个小时,还能闭眼休息一会儿。
两人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一个彩色的玩具球慢慢滚了过来,季南星看了眼滚到脚边的球,又看了看对面眼巴巴想要来捡球但又不太敢的小孩。
刚准备帮她把球捡起来,那个小孩就被猛地拉扯了一下:“你乱跑什么!能不能老实安静地待一会儿!”
小女孩扣了扣手指,不敢吭声,被大人拉扯着几乎是摔椅子上的,机场的座椅也不算柔软,边沿都是金属,撞一下还是有点疼的,但小孩依旧安静,被拉扯着摔到椅子上也不哭,自己默默坐好,低着头也不找球了。
宵野皱眉:“这人怎么这样,这么用力拉这么小的孩子。”
季南星捡起玩具球,抬头看向那个一脸不耐烦将小孩拉回椅子上就又走到一边打电话的中年男人,眼里带了几分审视。
宵野看他这样,连忙问道:“有情况?这人是这孩子的亲爸吗,不会是人贩子吧?”
季南星摇头:“应该不是人贩子,这人身上没有煞气,只是他一脸丧子无后之相,但这小孩又不是早夭的相。”
那孩子的面相早年有些凄苦流离,居无定所不安稳,但寿数不算短,磕磕绊绊着长大,余下半生可以说是无比顺遂,只要不走岔路,是个文昌入命读书的料,将会一辈子与书本打交道,少说也会是个教授级别。
丧子的父亲,成就斐然的女儿,这很难不让季南星多注意了几分。
他特意去听了一下男人说话,候机厅不算安静,男人站在落地玻璃边距离他们也不近,但季南星刻意去听,还是稍微听到了一些东西,片刻后收回目光,拿着球朝着小女孩走了过去。
低头的小女孩看到一双陌生的鞋走过来,下意识抬了个头,一抬头就看到那个很漂亮的小哥哥在对她笑。
季南星将球放到了小女孩的手上,笑着道:“苦难只是一时的,以后好好读书,等长大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又往小女还的手里放了一颗糖,这亏得宵野准备齐全,身上吃的喝的都有,刚好能有糖哄孩子。
把球还回去后,季南星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宵野忍不住道:“喜欢小孩?”
季南星:“不喜欢,只是遇到了,给颗糖哄哄,这小孩以后的苦日子不少,能甜一会儿是一会儿。”
宵野:“什么情况?”
季南星:“她是被那个男的领养的,那男的跟他妻子年近四十都没能要上孩子,就领养了一个,结果领养没半年,他妻子有了,现在这人就是想要解除领养关系,把小孩送回去。”
宵野皱眉:“小猫小狗都不带这么养了又随便丢弃的,更何况小孩,这家人也太过分了。”
季南星:“是啊,福气上门不知道珍惜,那就不能怪他们这辈子都没福气了。”
男人打完电话回来,小女孩一手抱紧自己的玩具球,一手紧紧握着小哥哥给的糖。
男人没管女孩,看了眼时间,拉着她的衣服就将她从椅子上拎了起来:“登机了,跟上。”
他们是另一个登机口,跟季南星并不是同一飞机和目的地,小女孩被拉着从季南星他们面前离开时,季南星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再见。
小女孩微微抿唇,也想朝这个漂亮小哥哥笑一笑,但那个马上要将她退回孤儿院的男人并不给她这个时间,一路不耐烦地拽着她走,还嫌弃她走得慢耽误时间。
宵野有些看不惯,但最终还是忍了,他们跟那个小女孩不是一趟班机,也不是同一个目的地,这会儿出声制止了,等后面看不到的时候,还不知道男人会怎么欺负回来,反正在外面大庭广众的,男人应该也不会太过分。
不过他记下了那人登机口的航班号,打算查一查女孩是哪个孤儿院的,之前他一直将捐赠直接打款,这以后倒是可以多捐赠给一些孤儿院。
一路沉默安静乖巧,依旧逃脱不掉被退回去的命运。
珊珊坐在院长办公室外的椅子上,看着熟悉还以为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她满心茫然惶恐,被退回来的孩子以后更不会有人要了,她不知道她今后要怎么办。
想起那个漂亮大哥哥的话,等长大了就会变好,可是长大好慢啊,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男人办好解除领养关系的手续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个在身边养了小半年的女孩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院长也走了出来,叹了口气,摸了摸珊珊的头发:“没关系的,你跟他们没有缘分,这不是你的错。”
一直没有哭的孩子听到这句不是她的错后,瞬间哭了出来,不是她的错,那是谁的错,新爸爸妈妈因为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不想要她,她以为自己以后有家了,却又被退回,她不想再找新家了,不想像个货品一样被人退回来。
好好念书,就能摆脱这种身不由己的命运吗。
男人回到家,已经隐隐有了孕肚的女人看他一个人回来,顿时笑容都灿烂了:“解决了?”
男人也笑了一下:“解决了,解除关系的手续很好办。”
女人摸了摸肚子:“那就好,这年头养孩子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又不是从前给口饭就能活的年代,旁人的唾沫都能淹死人,送回去趁她小,还能找新的家庭。”
女人不断说着安慰自己的话,实际上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被人说闲话,但她真的不想养两个孩子,肚子里的这个是她和丈夫求了十多年才求来的,她想要将完完整整的母爱全都给他。
如果留下那个领养的,以后欺负她亲生的怎么办,孤儿院那些孩子会被遗弃,不是父母犯罪就是父母不成熟,这种基因的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为了以防后患,还是直接退回去吧。
否则将来真要厚此薄彼,旁人只会说她虐待领养的,她不想她亲生孩子承受这种非议指责,可让她一视同仁她又办不到。
还好就养了小半年,感情也不深,送走了就省事了。
她和丈夫结婚十六年了,两人今年都四十多,他们没有孩子的原因是丈夫弱精,那是婚后几年也没避孕,但一直没怀上后查出来的,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努力试管,毕竟弱精并非无精,可惜试管各种失败,好不容易存活了,后来也生化掉了。
虽然共精可以,但那用的是别人的精子,哪怕是从她肚子里出来,丈夫心里只怕依旧膈应,于是两人直到四十多岁都没能要上孩子后,就申请领养了。
单单是申请领养,各种程序审核都用了两年多,好不容易领养到了一个漂亮的小丫头,刚领回来两个月她就怀孕了。
最后经过全家商议,将孩子退了回去,有亲生的,谁又愿意养别人的孩子。
送走领养的丫头省了不少事,女人安心养胎,男人也无比仔细的照顾,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都会将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他。
小心翼翼养胎到快32周的时候,女人发现肚子里的宝宝没有胎动了,前两天孕检还一切正常,什么特别的事都没发生,没有摔到没有磕碰到,晚上丈夫一如既往给肚子里的宝宝念书的时候,以往重要撑一撑肚皮的宝宝一动不动。
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他们几乎是神经敏感一般小心,仔细观察着肚子,跟他说话给放音乐,甚至忍不住轻拍,可是依旧毫无动静。
当天晚上夫妻两还有公婆就去了医院,结果医生说检测不到胎心了。
三十二周了,八个月的孩子,说没就没了,当时女人就受不了打击昏死了过去。
最后引产,是个已经成了型的男孩,女人因为年纪大了,这么大月份引产很伤身体,以后再想要孩子很难了。
而男人本就是弱精,意外得来这一个已经是奇迹了,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有第二次奇迹了。
男人的母亲受了不小的打击,看着提前给孙孙准备好的小衣服小鞋子,悔不当初的痛哭:“就不该把孩子送走的,我亲孙子是那丫头带来的,我们就该好好善待她,把她送走了,我孙子也没了,我孙子也没了啊!!”
可惜他们一家再怎么后悔都没用,因为退回过一次领养,就再也没有资格领养第二次了。
许多年后那个叫珊珊的小女孩长大了,无论日子过得有多苦,她从未放弃过自己,她努力记住那句话:苦难只是一时的,好好读书,等长大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做到了,熬过了苦难,靠着读书成就了自己,一切都好了起来,以后只会更好。
第 405 章
◎欠愿得还◎
季南星对宵野他们在家海城的房子熟悉得很,虽然从来没有来过,但宵野每年冬天过来后都会给他拍视频,恨不得连杂物间在哪儿都指给他看过。
知道他俩今天要过来,宵老爷子早早就在门口的小凉亭里等着了,看到开进来的车子,没忍住哼了一声,还真被那小子拐到手了,真是便宜臭小子了。
宵野一下车一眼就看到自家老爷子,连忙抬手挥了挥:“爷爷!我们回来啦!”
宵老爷子面上笑着,心里骂着,真是个傻小子。
季南星拎着东西走了过去:“爷爷好,这是我爸让我带给您的茶叶。”
宵老爷子刚笑着应了,宵野就在一旁大嗓门道:“爷爷,正式介绍一下,季南星,我男朋友!”
老爷子都懒得看他,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只一脸心疼地看着季南星:“辛苦了你孩子,虽然爷爷也不知道你怎么就看上他了,但既然你们在一起了,以后就好好的,以后这小子要是犯浑了你就揍他,他要是敢还手你跟爷爷说,爷爷帮你打他。”
宵野:“爷爷!家暴不可取,不能家暴的。”
真要打架,不说他舍不舍得碰季闹闹一根头发丝,就是实力他也打不过啊,季闹闹一张符纸就能把他贴住不动了,反手的机会都不带给的。
宵老爷子白了孙子一眼:“那你以后就老老实实的,有什么事就跟星星商量,两人在一起过日子最忌讳的就是为你好然后隐瞒不商量,我跟你奶奶这么多年感情能一直这么好,就是因为凡事都有商有量,不隐瞒对方。”
宵野:“知道啦,我会的,爷爷放心,我以后都听他的。”
季南星笑了笑:“爷爷您放心,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宵老爷子这才挥挥手:“一路飞机也累了,你们自己去玩去吧。”
宵野拉着季南星跑上楼,他的房间是最大的,还有个面海的大阳台,宵野推开门将季南星拉到阳台上:“我每次给你打视频就是在这里打的,这边早上还能看到日出,坐在阳台上就能看到,你看远处的海天一色,是不是特别美?”
季南星手机里有不少宵野拍的照片,比起那些照片,这里的景色肉眼看更美:“是很漂亮。”
宵野看着他,眸光专注带着满足:“这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每次看到日出日落,看到漫天彩霞,我就想你要是在就好了。”
季南星笑着回视:“我在。”
宵野伸手将人抱住:“现在在还不够,我想要你一直都在。”
季南星:“那就一直在。”
宵野笑着往他身上蹭蹭,这一蹭就忍不住亲吻了上去。
他没跟季南星说过,他悄悄暗恋那些年,不止一次做梦,就梦在这个阳台,在这样海天一色的美景里,两人相拥相吻,亲密无间。
直到现在他每天醒来眼睛都没睁,第一时间就要摸一摸旁边,摸到季南星安稳睡在他身边他就安心了,还是玉兰市的冬天好,闹闹让他抱着睡,夏天连贴一贴都不让,嫌他体温高,唉。
海城的冬天是最舒服的,温度最高也就三十一二摄氏度,最低不会低于二十五摄氏度,怕冷的穿一件单衣,像宵野这种阳气重体温高的,直接短袖短裤。
海城玩的东西还不少,各种海上项目,尾波冲浪,海上快艇,还有浮潜,赶海,甚至还有海钓,宵野将活动安排得满满当当,力求让闹闹在海城玩个过瘾但又不会太累。
海钓的船不大,除非有大浪打过来摇晃两下,不然停在海面上还是很稳当的。
季南星穿着防晒衣,躺在躺椅上悠哉吹着海风,宵野还在跟海里的东西奋力搏斗,听说今天有人抓到海鳗了,野生海鳗跟笼养的那滋味完全不一样,宵野想给闹闹做鳗鱼饭,便在这儿死磕上了。
可惜奋斗两小时,只抓到了两条小鱿鱼。
宵野抬手擦了一把汗,回头看向舒服躺平的小天师:“闹闹,鳗鱼饭换鱿鱼饭好不好?”
季南星睁眼笑,偏过头看他:“可我有预感,今天能吃上鳗鱼饭。”
宵野一听这话撸起袖子,为了闹闹的鳗鱼饭,他今天跟这片海域杠上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不远处的那条船爆发出激动的欢呼声,宵野抬头看了看,有点好奇问向一旁的海钓向导:“他们钓到什么了这么激动?”
向导拿着小望远镜看了看:“他们捞上来了一只龙虾,有成年人小臂粗,这一只至少有个三斤左右。”
这么鲜活又野生的虾,品相好根须未断的话,一只能卖个一两万不成问题,要是超过三斤重,价格还能翻倍,这一只都够这一趟的燃油钱了,其余的收获都是利润,回本赚钱了,那一船人当然高兴得欢呼。
宵野有些羡慕,好大一只虾啊,要是他钓上来的就好了,这么大一只,给闹闹做龙虾饭闹闹得吃的多开心啊。
这么想着,宵野问向导:“你认识那船的人吗?问问他们那只虾卖不卖。”
他钓不到,能买到也行啊。
向导说帮他问问,话音刚落,海里一抹身影一闪而过,宵野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海鳗!是海鳗!快快网子捞子钩子!”
一只巨大的海鳗,手上没点力气还捞不上来,向导本就是熟练的渔民,一鱼钩下去就将海鳗戳了个对穿,但还没死的海鳗疯狂挣扎下力气也不小,两人折腾一身水才把海鳗给拖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