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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呼——”

第209章

“呼——”
狂风恶号,被卷来又抛去的暴雨胡乱击打着数扇被钢钉钉严实的大窗,最响的一次是被风卷起的、足有拳头大的石块砸在了浴室的窗上。

玻璃却丝毫没有裂开的迹象。

咚!!!

王虔猝然惊起,头晕目眩间他生生跪倒下去。下垂的手浸入发凉的水中,他却在那短短一刹体会到了令人绝望的濒死感。

胸闷,心悸,窒息。

他咬牙抽了手,在迷蒙中爬向浴室外的昏黑走廊。

一分钟后,他清醒过来。

湿热的水汽向上涌动,发间水滴滴答答地在地板上汇聚作一摊极小的水洼。

他深吸了口气,这才低头,目光从身上纯黑的浴袍滑至右手握紧的白瓷皂盒。

那雕了两朵红花的皂盒显然是从浴室带出来的,碎裂的一角上沾着水,水中掺着几股猩红。

王虔将皂盒放下,抬起两手仔细瞧了瞧,这才看见了左手一道血口子。

所以,当务之急是找条东西来把伤口缠上?

不不,最要紧的事当然不是治疗,而是——

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忘了这里是个什么地方,记不起自己为何身处此地,更不知道他是如何受伤的。

为了弄清楚刚才发生了何事,他决定先将手边皂盒物归原位。

滴答、滴、答——滴——答——

水龙头没有关紧,浴室的角落里黑漆漆的,他甚至没法看清角落里是否藏了一个人。

他小心翼翼地端起身侧的烛台往内去,忽地瞅见一抹晃动的黑影,身子连连往后退。

啪!

灯亮了。

暖黄的灯映照着中西元素杂合的浴室,他迅速将周遭一扫——没有其他人。

水龙头被他拧紧了,皂盒放回原位,而后他停在了那浴缸前。

地上大部分局域是干燥的,潮湿之处仅有自浴缸开始,往外拖出的一道直连向走廊的长长水痕。

至于还有什么不寻常之处,那便是颇雅致的铸铁浴缸破了一个大口,不出所料应是适才他拿手中的皂盒砸坏的。

“为什么要把浴缸砸了……”王虔嘟囔着,忽觉自个儿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蓦地扶住洗手池,吐了出来。

他的身子好似对此已经习惯了,吐完后感到的唯有清爽。水龙头被拧开,他轻车熟路地漱净口便往外走。

屋子内有许多雕花摆设,一张楠木柜上堆满了精巧的錾金小玩意儿,西式的镂空银器更杂物一般乱扔在角落一发潮的烂纸箱里。

珐琅砚盒作菸灰缸,彩绘转心瓶当伞架。

一切都乱七八糟,毫无条理而言。

很显然,他,王虔,是个极邋遢且糟蹋宝贝之人。

他伸手摸向那些东西,而后得来一指厚厚的灰。

由于记忆没有恢复的迹象,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很快察觉到了另一个人曾存在过的痕迹。

那人叫做“小白”。

可小白是什么身份?

他不知道。

是男是女?

他不知道。

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认为,他与小白应该是一对。

不论是客厅还是卧室,甚至浴室,多整齐摆放着成套的用具,譬如同款不同式样的情侣杯具、又譬如相似的睡衣、浴巾、拖鞋等等。

每一个用具上都刻了名字,一份刻“王虔”,另一份刻“小白”。

更为明显的线索是一张贴在墙上的、写着“我爱你王虔”的便签条,落款当然是“小白”。

他上手将玻璃柜里的情侣杯拿了出来,他自个儿的杯子是干干净净,小白的杯子却已落满灰了。他怔了怔,转而将其他成套的器具也拿出来。

——都一样,小白的东西全是灰,压根没有正在使用的痕迹。

分手了?

还是……

王虔没再往深处想,这屋子本该宽绰,却给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塞得满满当当的。那些或大或小的玩意多很旧,带着老重沉闷的气息。

其间唯二新的物品——

一个是摆在床头的一束白玫瑰。

另一个则是摆在客厅桌上的一束红玫瑰。

那两束鲜花在灰尘密布的屋子里显得格格不入,且他并不觉得自个儿会有那等雅兴。

难不成——是小白送的?

可他瞧一眼白玫瑰,又看一眼红玫瑰,隐隐预感那可能并非来自同一人。

王虔觉着心累,于是在沙发上瘫下来。两条长腿交叉搭在茶几上,眼睛却是死死盯着对面墙上标注着1998的挂历。

“好……所以今年是1998年……”

他碎碎念着,忽而觉得什么玩意硌着了他的腰,掏出来一瞧,竟是一面铜镜。

铜镜已经花了,看东西极不清晰,可他还是将那精巧的镜子对准了自个儿的脸。

他没将注意力停于标志的五官上,而是先捉着左眼下的一颗小痣瞧。

继而是颈上一圈环颈的可怖疤痕。

他面无表情好一会儿,终于笑起来。

他从来不是王虔。

而是……

***

杨姐最近手头拮据,故开通了新业务——外卖。

但是包子铺里只有文侪一个店员,所以这外送的担子自然又落去了他肩上。

这大楼里有电梯,然而那电梯只能向下走,不能向上走。

可它既然能上下移动,为啥不能把人往上送?

文侪无力吐槽,只能咬牙一层层爬着楼。

最后一个订单是顶楼房东的两屉包子,文侪怨气满腹地连爬四层,最后停在了一扇花里胡哨的仿古欧式大门前。

他毫不犹豫便摁响了门铃,喊道:“杨姐包子铺——”

然他等了好一会儿没听着应声,只闻东西刷啦坠地的声响。他垂头瞄了眼表,已在这儿无所事事足有三分钟了。

他忍无可忍,再度摁响电铃,高声道:“房东!杨姐包子铺,5秒后不开门就给您放外头了!”

这一声喊还真管用,那厚门慢腾腾往里一敞,露出张湿漉漉的脸。

文侪从他脚上的白拖鞋往上扫,见那男人身上还罩着沾水的浴袍,想到那人估摸是因沐浴没听着声,刚想把火气压住,扫到锁骨处时忽而噎了噎,再往上看,眉头便皱起来了。

“戚……檐?”

那人见了他也是一愣。

“你不把东西接过去还在愣啥呢?”文侪将那包装齐整的两屉包子往他怀里塞,“我还是上班时间,耽搁久了要招骂的。”

见状,那人还是怔着,见文侪要走才说:“小哥……我不叫戚檐。”

“我叫王虔。”

“什么?”文侪回身过来,“你记忆还没恢复?”

那男人抱歉地笑了笑,冲他抬了抬手:“小哥你先进来吧,我先把包子放下。”

文侪将信将疑,将鞋上泥在屋外蹭干净了,才往里头走。

谁料文侪还在屈腰挪开沙发上的枕头,下一秒那人便从背后抱了上来。

那男人未干的发尖贴在他的颈后,又刺又痒。

文侪耳根红了,脸倒还是露着凶:“松手,否则我把包子笼罩你脑袋上去!”

“哥,我同你说……”戚檐闻言反而将锁在他腰间的手环得更紧,“我好似作为王虔活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差些把这儿当了真——我是戚檐这事儿,也不过刚刚才想起。可我方想起,开门便见着你了。”

“我当时便愣了,心想,去他的王虔,我要做戚檐,我只能是戚檐。”戚檐蹭了蹭文侪的后颈。

“……”文侪一时不知怎么答,沉默了会儿才说,“王虔这屋子还挺大,有什么线索没?”

戚檐松开他,倒还是笑着,他想,完成委托越快,文侪答应他告白便越早,那这委托确实需要快些做。

“这屋中没有特别直接的线索,但是从里头摆设来看,他原来应是有位同居的恋人,叫‘小白’。”

“‘原来’?”文侪揪住了他话中细节。

戚檐把头点了:“他恋人的东西多数已经积灰了。”

说罢,将左手五指展开,在文侪眼前摆了摆。文侪将脑袋仰后,看清他中指上有一圈白痕,显然是戴戒指戴的。

“戒指呢?”

“在戒指盒里搁着。”戚檐摇摇头,“我醒来时就没戴着了,那戒指是对戒,盒子里除了王虔的还有小白的。”

“分手了?”

戚檐耸肩:“说不准是死了。”

文侪抬指戳了戳他的前额:“少把死挂嘴边。”

戚檐笑意深了,反将脸仰着往他的手心贴:“合理猜测。”

“还有什么没?”文侪任他蹭了蹭,便抽手回来。

“有的。”戚檐拉他坐下,从红玫瑰旁取了一张夹在塑料垫板上的纸来,“王虔一周的收租计画——这大楼还真是有意思,竟是按周收租。”

文侪闻言便斜身去看。

【星期一:3F音像店——2F包子铺】

【星期二:祈福日,无事】

【星期三:-1F修理铺——2F海鲜市场】

【星期四:4F麻将馆】

【星期五:5F牙科诊所】

【星期六:1F画室】

【星期日:休息日,无事】

“每一层的店铺可数不完,你这房东收租就收这么几家?”

“九郎好心,给咱们指出了重点店铺呢。”戚檐说,“你如今再回包子铺也迟了,恰巧今儿我也要去包子铺收租,不如跟着我,到了包子铺我再想办法帮你解释解释?”

“成吧。”文侪深谙回去越早活越多的道理,也没想过拒绝。

“那走吧?”戚檐牵起文侪的手,眼睛都笑弯了,“去三楼的音像馆。”

“你等等。”文侪扯住他的浴袍带子,“把衣服给我换了。”

戚檐瞧了眼自个身上松松垮垮的浴袍,笑道:“我都忘了这茬。”

说罢,他轻轻攥住了浴袍带子的根部,似笑非笑:“哥,要帮我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