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21章 邵庭阳迈进门, 先默默扫视了一圈。

第21章

邵庭阳迈进门, 先默默扫视了一圈。
剧组给订的套房其实很宽敞,带一个客厅一个书房和厨房,但顾晏津每周只在这儿住两三天,带过来的东西并不多, 只有一只随身行李箱, 看着就略空旷。

邵庭阳路过时, 那只熟悉的黑灰色的行李箱就大喇喇地敞开着躺在客厅角落里, 里面躺着两件还没穿的短袖, 上面的折痕和来时装进去的一模一样。

他把袋子放到厨房的岛台上。

电视里传来几句熟悉的藏语。

顾晏津原本还懒懒散散地走在他阳身后, 直到听到电视里的动静,瞬间就跟被踩了一脚的猫一样、飞扑过去关上。

“关了做什么?”邵庭阳早听见了, “我也好久没看了, 放着吧, 做饭的时候还能当个背景音听听。”

“你想听就自己调。”

顾晏津半躺在沙发上换台,在各大卫视和CCTV之间换来换去,但换来换去也没换到合心意的, 干脆关掉了电视。

他趴在沙发背上回头,邵庭阳刚洗完手、正在检查他塞满啤酒和能量饮料的冰箱。看了一会儿, 起身走过去。

“妈寄的东西我收到了,怎么给我塞了那么多卤肉啊, 你也不跟她说一下,我怕吃不完再给放坏了。”

他拨弄着邵庭阳放在岛台上的那个袋子,时不时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对方无情地回“那你就快点吃”, 然后把他的手拍开,开始洗菜切菜料理熟食。

搭话没成功,顾晏津把手收回去,又问:“我没回去, 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有啊。”邵庭阳抬眼,故意挖苦他,“妈可怜你,特意让我过来做顿饭。”

“哦。”顾晏津心情很好,根本不跟他计较,“那你也可怜可怜我吧。”

“……”

顾晏津搭着胳膊、没个站形地靠在岛台上,身上穿的衬衫因为在沙发上躺过,布满了像是被人用力抓过的皱痕。

他仰着那张精致冷淡的脸,眼睫微抬,懒懒散散嘴唇一张一合地说:那你可怜可怜我吧。

好像毫无自知之明。

邵庭阳看了两秒,转过身。

“你看电视去吧。”他垂下视线继续切手里的小番茄,声音忽然冷淡了许多,“饿了那儿有零食,开饭了我再叫你。”

顾晏津哦了一声。

但他没立刻走,而是上前帮邵庭阳卷好袖口,确认后续不会滑下来。

以前他们在家吃饭的时候,邵庭阳也是什么都不让他干,最多让他卷一下袖口。其实他一开始卷得并不好,总是掉下来,邵庭阳也不说,隔三差五地喊一声,顾晏津便放下水杯去帮他重新整理。

但顾晏津现在已经学会了不会掉下来的卷法,也只需要卷这一次了。

他装作生疏的模样,整理得很慢。

两个人距离很近,邵庭阳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让他摆弄。顾晏津垂着眼,余光里看到邵庭阳的侧脸,下巴的青茬刮得干干净净,须后水的气息在经历一天酷夏的暴晒后早就散掉了,但他能想象得到。

邵庭阳在拍戏之前根本不会打扮,这么多年,他的须后水一直都是用的顾晏津每年大促时买一赠一的那支。

金盏花、洋甘菊的味道。

邵庭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垂下眼。那一瞬间顾晏津也顿了顿,手指落在他的衣袖间,静静看着他。

但他什么都没做。

“好了。”他松开手,“如果掉了再叫我。”

邵庭阳嗯了一声。

顾晏津回到沙发躺下,客厅和厨房是连在一起的,但沙发背对着岛台,邵庭阳除非时刻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否则很难注意到他在干什么、他是什么表情。

他重新打开电视,耳边响起纷杂的狗血肥皂剧的台词,掩盖了一点心绪。

顾晏津不觉得自己演技很高明,刚才那一点点混乱的感情邵庭阳应该捕捉到了,但他没有回应。

顾晏津反而庆幸他没有回应。

人人都会有冲动,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冲动的时机。他们之间现在用一根纤细的绳子堪堪维系着,但如果把平衡打翻,大概以后就连一点虚无的联系都没有了。

可能以后会断吧,但他还没做好准备,起码现在没有做好准备。既然这样不如就当不知道,虽然不算好受,但当个瞎子总比当陌生人要好。

顾晏津点了根烟,牙尖轻轻咬着,把把频道重新调回电影频道,听着耳边锅碗瓢盆的声音,他的心很快静了下来。

说起来,邵庭阳把他放出来没有?

顾晏津想到这件事,赶紧点开就是邵庭阳的朋友圈,进去又是两条杠,看得他火气差点又冒起来。

还没来得及发泄不满,顾晏津又想到邵庭阳好像被他拉黑了,赶紧解开,再点到名片时果然看到了一条更新。

他心里的那片怒气便像要喷不喷的火山一样,说消又消了。

开是开了,但邵庭阳为了隐私一直设置的是三天可见,顾晏津想到错过了好多内容,又有些可惜。

点开最新一条,是邵庭阳和猫。

昏黄的夜色下,邵庭阳半蹲在马路边,手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用刺挠的毛尖去逗弄一只皮毛乌黑、铜绿色圆眼的小猫。虽然按下快门时画面不够清晰,但仍旧看得清猫粉色的爪子。

顾晏津看了好一阵。

邵庭阳的配文:【夜晚和小猫】

他从来不知道邵庭阳喜欢猫。

顾晏津对于宠物的喜爱只存在于别人家或者是手机里,梁映家里养了一只萨摩耶,五六十斤重,毛特蓬松、但也比正常人还能拉。他们都不在家的时候,顾晏津会帮忙溜两天,每次回家后那衣服都不能穿,全都是狗毛,掺着一股很重的狗味。

更别提被狗舔.湿的手和脸。

顾晏津自己虽然不是个讲究的人,但他从来没养过宠物(如果不算上小学时在学校养的三块钱小乌龟的话),照顾自己就够艰难的了,要是还得每天遛狗铲屎,休息前还得先收拾床铺,他有些受不了。

他称之为突发性洁癖。

在此之前,顾晏津一直以为邵庭阳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他甚至没看见过邵庭阳用猫条或者火腿肠逗过楼下的流浪猫,于是自作主张地把他当成了盟友。

现在想来,他确实有很多自以为是但没正式问过邵庭阳的事。

比如,不要小孩。

·

趁水烧开、面下了锅,邵庭阳抽空切了盘芒果和黄桃。给顾晏津送过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电视声音太大掩盖了他的脚步声,邵庭阳都走到他背后了,他也没什么反应,依旧拨弄着手机。

他侧身躺着、一点防备都没有。邵庭阳原本没想偷看,但是走都走到这儿了就下意识看了一眼,是朋友圈的页面。

视线有些模糊,邵庭阳眯着眼看了底下的配图,原来是他昨晚发的动态。

他便当作没看见,把果盘放在茶几上喊:“来吃水果。”

顾晏津这才退出了微信,“哦。”

他吃水果有点挑,主要是没别人的时候嚼两片VC就那么对付过去了。

邵庭阳以前经常听梁映说他不好好吃饭,刚同居的时候还有些担心,跟林淑云女士讨教了好几招才敢在他面前亮相。后来发现完全不是,他做什么顾晏津就吃什么,根本不挑食。

他只在外面吃时很挑。

顾晏津不爱吃水果、也不爱喝水的毛病简直跟猫一样,养猫总担心它尿闭,养顾晏津却要担心更多的问题。

后来邵庭阳研究了一阵才发现,顾晏津是有喜欢吃的水果的,但他对喜欢的东西也不那么主动,听起来很矛盾,但就是这样。爱吃的芒果和黄桃,如果不方便、那就不吃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除了工作,邵庭阳就没见过他主动争取过什么,爱情和婚姻不算。

那是他争取来的。

时间有限材料也有限,邵庭阳就没搞太复杂的,快速地弄好了一桌晚餐,基本上在家的时候他们吃什么,在这儿就做什么。蒜香橄榄油浸虾、橙香烤鸡翅、豆腐蛤蜊汤,还有主食番茄海鲜意面,桌上基本上都是顾晏津爱吃的。

邵庭阳吃不惯海鲜,就给自己另外炒了一份炒饭,想到顾晏津可能会想吃,就找了个小碗留了一小份给他。

顾晏津是想吃,但他觉得自己吃不太下,“这也太多了,断头饭也不是这个吃法。”

邵庭阳正在分筷子,闻言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背。

“啊!”

他力气没收住,顾晏津吃痛地收回手,那表情不像是演的。

邵庭阳愣了一下,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顾晏津有一点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小半晌,他才像是没话找话一样道:“吃不完就放着,我来收拾。”

本来也是顾晏津自己说话没个忌讳,邵庭阳不提,他也就当作没说过。

他起身去酒柜看了看,发现没什么上档次的,便道:“我点瓶酒吧。”

不一会儿,服务员就推着车、带着一瓶柏翠来了。

顾晏津看着那隆重的样子,还盖着红布头等他亲自揭,寻思着是多好的酒,结果一看下年份、新的惨不忍睹。想来横店的酒店也指望不上什么,能喝就行了。

好菜配上红酒,才算“烛光晚餐”。

难得看他亲自开酒,邵庭阳学他:“这么客气,我的断头酒?”

顾晏津不搭理他,“那你喝不喝?”

邵庭阳没有拒绝。

明天两人都要坐车,他也没想着灌醉邵庭阳,各自倒了半杯,就着菜慢慢喝。

油浸虾格外下酒,虾都是新鲜的,不是冻虾仁,是邵庭阳一只一只剥好的。

橄榄油他放得很足,干辣椒也加的多,炒出来风味就很足,顾晏津以前不能吃辣,但结婚后被他带的也能吃一些了。

有时候太辣了,顾晏津就歇一歇,垂着眼吹乌冬面面汤上飘出来的热气。

红酒在玻璃杯里静止、变少,折射出房间昏暗的光,气氛很安静,安静得看似生出了一丝暧昧和端倪。

但顾晏津知道,安静只是因为有些话不能放在开场白说。

所以他尽量慢一点,再慢一点。

然后半杯酒见底,邵庭阳开了口。

“知道你不想听,但是,”他垂着眼给顾晏津剥荔枝,“生日快乐。”

这个人就是故意的。顾晏津心想。

知道这个时候说出口他不会生气。怎么会生气呢,是好久一次的见面。

工作时倒是见得到,但心不在一起。

电影频道《冬旅》已经播完了,顾晏津调到网络台,选择《冬旅》再次播放,只是把音量调小了一些。

“邵庭阳,我一直有句话想问你,”不等邵庭阳拒绝,他先打了一剂预防针,“你放心,这次不是老生常谈。”

“什么?”

邵庭阳说着抬起头,顾晏津的目光一直落在屏幕中的藏布身上,半晌后才扭过来。两人视线短暂相接。

他忽然有一种不那么好的预感。

“先吃饭吧——”

但话没说完,顾晏津就开了口。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他问。

握酒杯的那只手微微顿住。

刹那间,四周安静无声。

有好几秒,邵庭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也可能是顾晏津嘴唇幅度太小,让他觉得那句话只是自己的幻想,不太确定。他想再问一遍,却看到了顾晏津的表情。

淡淡的,好像没什么情绪,却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那眼睛告诉他是真的。

沉默像把锋利的刀。

邵庭阳用沉默割开了自己以外的另一颗心,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自己也没那么好过。

顾晏津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对应的答案他怎么琢磨都琢磨不透。

顾晏津没有等到回答,收回了视线。

“……别生气,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顾晏津平静中带着一些自嘲,“其实当时我同意离婚,一方面是认真考虑过后的决定,另一方面,也有点赌气吧,想着离婚是你提的,最好不要后悔。”

不、不是不要后悔,是希望你先后悔。但这句话顾晏津没有说出口。

可能是这几年的婚姻让他盲目,又或者是他太自大了,自信地认为离婚又怎么样,邵庭阳还是会爱他。

但爱是会变的,顾晏津忘了。

他比任何人都更加不希望邵庭阳变,但这件事他说了不算。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他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起头,大概是酒喝多了,有些话不自觉地从心口蔓延了出来,“是因为有喜欢的人,所以要和我避嫌吧?”

从开拍时邵庭阳故意为之的疏离,只屏蔽他的朋友圈,再到率先取消订阅的月历软件,不是他突然醒悟了,是邵庭阳划清界限的态度太明显。

只是之前他都不想承认罢了。

他回过头,在朦胧的灯光下正视着邵庭阳,“我不是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你知道,我就想听你一句实话。”

邵庭阳默默听着他的这番话,等到话音落下,他把顾晏津面前新倒的那杯酒拿过来一口喝了。末了,空酒杯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那声响听得人心惊。

“顾晏津,你是不是有病?”他的语气相当冷静,但说的话又不是这样,“不吵一架你不痛快,是不是?”

顾晏津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不说就算了。”他把脸拧过去,身体微微僵硬但坐得很直,“饭吃完了,你走吧,我就不送了。”

他撩起的战火想这么草草地放过,邵庭阳却不放过他,一把抓过他的手腕,“你说完你的就让我走?凭什么?”

那力道很用力,顾晏津吃痛了一声,但他这次没有放开,一把把人拉了起来。

“放开!”

“凭什么??”

紧张的沉默里,两人指尖都发抖。

“你让我回答,那我先问你,你想听到的是什么答案,我说出轨、然后你痛心不已、再心安理得地接受?”

邵庭阳声音都有些颤抖,“……顾晏津,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话音落下,顾晏津的心也跟着震了一下,有点茫然、也有点酸涩。

有没有良心,顾晏津自己当然是觉得有的,或者说他那点为数不多的良心都放在邵庭阳身上。但是当对方质问的时候,他心里还是跟着颤动,不自觉地愧疚。

愧疚什么呢?顾晏津不知道。

两人沉重的呼吸被掩盖在昏暗的房间里,半晌,邵庭阳终于道:“没有。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我都没做过,从来没有。”

“你现在满意了吗?”

“……”

顾晏津挣开了他的手,这次邵庭阳没有阻拦,但还是费了些力气。酒精摄入的副作用是他在挣扎时脸带着脖子都红了,呼吸也凌乱了许多。

“我没那么想,是你把我想得太没良心了。”他别过脸,平复了十几秒,“你就当我没问过这个吧。”

邵庭阳表情很难言,“你要和我说的就这个么?”

顾晏津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邵庭阳好像很失望,他攥着掌心攥了好几秒,终于放弃了决定去拿放在桌上的手机,却被顾晏津按住了胳膊。

“你等一下。”

邵庭阳微微挣扎了一下,但没有离开。

“你听我说,我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问那句话,是真的。你就当我脑子坏了,抽风了才问的,好吗?”顾晏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按着邵庭阳的力气也很重,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我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如果有的选,你明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

我想听的明明是另外一个答案啊。只是他的话没有明说,也不敢明说。

为那点可笑的自尊。

不知过了多久,邵庭阳重重吐出一口气,“……胆小鬼。”

他声音很轻,不知道说自己、还是说顾晏津。

顾晏津抬起头来,凝望着他的脸。

忘了是谁先主动的,明明一个字都没有说,但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

一声哐啷响,酒杯被撞到地上。气氛手足无措,但习惯顺理成章,时隔几个月的身体再次相拥紧贴,像街道缝隙里没踩灭的火星,一口风过来,过渡了彼此的氧气。

好像得到了,就得到了救赎。

三个月长吗?应该算。但对于常年异地的他们来说,好像又不算。

拖鞋凌乱地掉在床脚,邵庭阳抱他上床时关了大灯,眼前更加昏沉,屋内只剩下客厅一盏暖灯透进来的余光。

邵庭阳含着他的舌.尖.咬.吻。

顾晏津迫切地想要给他回应,急切粗鲁,甚至丢了章法。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很不会说话的人,所以希望邵庭阳能够迷恋他的身体。如果语言无法表达,或许身体的碰触能够让他看到藏在里面的灵魂。

他们上次做,还是在顾晏津同意离婚前,离婚前一天他们吵了架,但再前一天,他们还在那张冷战过的床上纠缠。

太久了。竟然有三个月那么长。

邵庭阳吻他,像带着他潜进浅海区,直到氧气瓶耗尽、才施舍地让他换气。

他的酒量不浅,但此刻比喝了六十度威士忌的反应还要剧烈,唯一的区别或许他只是丧失掉了大部分力气,但还记得要解开自己衬衫上的纽扣。

解了两颗,就被邵庭阳按住了。

邵庭阳的手指很修长,指腹触碰到锁骨下皮肤时,他轻轻颤了颤。

他说了句什么,顾晏津完全忘了听,茫然地啊了一声。黑夜里他看不清邵庭阳的表情,只听见他嗓音微哑地在耳边重复:“……那个东西,我没带。”

顾晏津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低声说:“有的,酒店有。”

“只有套。”

“没事。”顾晏津声音更轻了,“我之前看过,玻尿酸那款……够用的。”

他一时无言,“你看这个干什么?”

顾晏津抬起头,窗帘拉得正正好,但仍旧有月光从浅色打底的窗帘里透进来,映得他眼睛水亮的。

“你说呢?”他说。

邵庭阳便不问了。

酒店提供的计生贩卖小机器里放了不同的尺寸和口味,邵庭阳拆了两个他说的玻尿酸款,果然很润。

润过头了,就有点滑,容易脱落。

客厅无人、但电影还在播放着,听不清具体的台词,只传来隐隐的人声。顾晏津不知道谁在说话,但他知道里面会有藏布的声音。

弄到一半时,顾晏津怎么都不肯继续了,一定要让邵庭阳先去把电视关掉再说。但他的话注定是白说的,这个时候是个男人都走不开,邵庭阳根本没听。

藏布的声音没办法和邵庭阳的呼吸声融合在一起,像是两个人。顾晏津对于性有种很朴素的畏怯,开着邵庭阳饰演的电影对他来说不亚于是在大庭广众下做。

他很自然地产生了羞耻感。

但是这种羞耻感意料之外地讨好了邵庭阳,因为很紧、很爽。

一个回合后,邵庭阳安慰地吻了他的嘴角,然后起身关掉了电视。

从八点半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多。

中间有人发了两条消息,手机震了两下,顾晏津连抬头看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加不知道是几点几时,只能抓着床单。他膝盖上跪出两片大红印,到后面忍不了了,邵庭阳就抱着他侧躺下、给他按膝盖和腰。力道一下浅、一下深。

顾晏津把脸埋在枕头里,可能是因为疲惫,也可能有其他原因,声音很细碎。

他都不知道邵庭阳哪儿来的精力。

他们断断续续休息了几次,补充了水分和糖分,但都没有太久。

中间实在没有了,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出事。邵庭阳终于舍得放开,让他去上了个厕所,保护了他的那点小小的自尊心。

或许别人可以接受,但顾晏津是从来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候难堪的。

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个你情我愿,邵庭阳也不像强迫他。本来上下位就有差异,再那样未免有些羞辱人的意味,也没有必要。

顾晏津小解的时候,邵庭阳就在旁边看着,等到结束,就打开一旁的淋浴蓬头。水声一落,把他按在了墙上。

……

顾晏津时常觉得他和邵庭阳像是寺院前钟亭里的那口钟。

他是钟,邵庭阳是撞木,一个金一个木,看上去是两个世界的东西,但这样一下一下,或许也能撞进彼此的骨血里。

·

顾晏津再醒来时,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他眯着眼还没有完全清醒,但闻到了身边熟悉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气。

他掀起一只眼皮,邵庭阳只穿着一条宽松的睡裤、上身赤裸地躺在被窝里,一只手给他枕着、一只手紧紧地抱着他。

睡得很熟。

顾晏津打了个哈欠,两条腿搭在邵庭阳的腿上,顿时舒服许多。

距离睡着也没几个小时,再加上时间还早,他头一歪,把脸贴在邵庭阳的肩窝里,继续热乎乎地睡了。

等再醒来时,已是晌午。

“嗡嗡、嗡嗡——”

好吵。谁的手机啊。

顾晏津不耐烦地蹬了一脚,感觉腿下面的人肉垫子松动了一下,他也跟着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这才发现邵庭阳早醒了。

正拿着他自己的手机看微博。

“醒了?”邵庭阳面无表情道,“醒了就把你手机震动关掉,吵一早上了。”

顾晏津回头,发现手机搁在床头柜上。那距离有点远,他不想起来拿,就在被子下轻轻踹了下邵庭阳的小腿。

意思很明显。

“自己拿。”

顾晏津又踹了一下,“我身上疼。”

邵庭阳顿了顿,这话说到这份上,他当然不好再当耳旁风。他也不想下床,就撑着胳膊越过顾晏津、把他手机够了过来。

“有个叫张小岩地从两个小时前就给你发消息,手机一直震。”他道,“你要不要看看,可能有什么急事。”

“啊?我看看。”

顾晏津打开微信,其实不只是张小岩,梁映、唐遥和蒋明都发了,只是张小岩是分了好几条发的,所以看着多。

他粗略看了眼消息,没什么事,就只是普通的问好而已,就把手机关掉了。

“不回么?”邵庭阳一直看着他的动作,看他收起了手机,慢吞吞道,“这样不太好吧。”

顾晏津抬头看了他一眼,对方却又像是什么都没说一样垂下了目光。

他琢磨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邵庭阳也什么都没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试探地开口:“小张有老婆,两人都快有孩子了。”

邵庭阳目光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仿佛没听到。顾晏津见他不回应、也不耐烦起来,手指一伸把他的手机抽走。

“张小岩是唐遥的徒弟,你想什么呢。”他解释,“他家里老人重病,需要钱,话剧那个收入……挺难的,所以他才跑出来参加综艺,想挣点医药费。”

邵庭阳抓着手机的指尖松了松,点点头,“缺多少钱?”

“别,要也不是现在。”顾晏津摇头,“我看他自尊心强着呢,而且也还没到腰卖房卖车的地步,你给他这些他只会觉得没有尊重他,平常心对待就好。”

如果真的那么缺,唐遥早就出手了,现在只是日子艰难些,但不是不能过。

邵庭阳哦了一声。

顾晏津说完心里也舒服多了,他挺不喜欢和邵庭阳之间隔着什么的感觉,就抬起脑袋,调整了下姿势。

邵庭阳手臂也被枕得有点麻,好在缓一缓就好了,让他继续靠着。

“还要睡会儿么?”他问。

顾晏津说不困,但想躺一躺。邵庭阳就放下了手机,搂着他裹上被子一起躺。

邵庭阳清醒时就不让他那样搭在腿上了,嫌沉,只把他的腿夹在中间。但是他架在上面的那条腿也挺有份量的,顾晏津不乐意,总想把他压下去。

邵庭阳也不让他压。

来来回回磨蹭,就有点着火的苗头。

过了一会儿,顾晏津从被子里抬起一张脸,“……要不要?”

“不要。”邵庭阳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很坦诚地说,“没有了。”

顾晏津就把脸闷回被子里笑,然后被邵庭阳捉出来,两人上气不接下气。

吻了一会儿,还是起了床。

都没有了。这次是真的。

顾晏津不想动,还躺着,邵庭阳点了两个人的午饭,起来拿衣服去洗澡。

主卧虽然带一个浴室,但是是全透明玻璃的,昨天还能在一个房间洗,但是这会儿清醒了,想想昨晚那场景有点尴尬。

邵庭阳拐去外面的浴室冲澡,出来时看到顾晏津的行李箱摊开来放在客厅角落,这个他昨天做完后出来收拾餐桌时就看到了,但当时也累得很,就放着没管。

邵庭阳想了想,找了一条裤子拿出来,其余的都收好。

大概四十分钟后,送餐机器人就到了门口。

邵庭阳想叫他去餐厅吃饭,顺便收拾一下行李,顾晏津懒病犯了怎么都不肯起,非要他把自己拉起来。

拉拉扯扯时,邵庭阳被他拽倒在床上,想起身时又被压倒。

再开门时,机器人已经给他打了四五个电话。好在这玩意也没有什么耐烦不耐烦的,依旧老老实实地在门口站着等候。

取餐时,它还说:“祝您用餐愉快。”

邵庭阳把快递小窗口关上后,面无表情地在它脑袋上砸了一拳。

“嘀嘀,请勿试图殴打快递员,机器损坏需照价赔偿……”

砰。

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