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习惯
因为这个旖旎的梦境，裴廷钧木着一张脸去浴室洗了一个冷水澡。
他洗完澡之后感觉有些口渴，打算下楼去喝水，在路过一间熟悉的房门时，他突然脚下一顿。
裴廷钧推开房门，房间里面空荡荡的，被打扫很干净，敞开的衣柜里面，就连多余的一件衣服都没留下。
空气里也是干干净净的，对方连身上的一丝气息都没有留下，江衍仿佛从来都没来过一般。
“走得还真干净。”
裴廷钧看了一眼便关上了房门，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整栋别墅格外的安静。
他心里面生出一丝莫名的烦躁。
裴廷钧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眉头紧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眠的原因。
脑子里面像是安了一个带着发动机的钻头，每隔一段时间也会震动的嗡嗡作响，隐隐作痛。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如果江衍现在还这里的话就好了。
当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的时候，他咯噔了一下，瞬间警觉的睁开了眼睛。
他的怎么会冒出这个想法？
就在裴廷钧审视自己的时候，却又克制不住的去想。
如果江衍在这里的话，很快就会察觉到他的情况，奇怪的是，江衍不是医生，但对治疗他的头疼很有一手。
对方会他准备一个热水袋，动作轻柔地敷在额前，然后端来一杯温水，递上一颗止疼药，语气温柔地劝他吃掉。
如果他实在是难受，江衍还会动作轻柔地帮他按揉穴位。
他还记得对方下手的力度，不轻不重，刚好合适，很舒服，一直张牙舞爪折磨他的头疼，在江衍的手里瞬间乖得像一只猫。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江衍的存在，难道他已经离不开他了吗？
裴廷钧嗤笑了一声。
他离不开江衍吗？
开什么玩笑。
裴廷钧不信这个邪，他倏地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翻找出一颗止疼药，皱着眉咽了下去。
第二天，裴廷钧的头疼好了许多，事实证明，就算江衍不在这里，对他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下班之后，裴廷钧单独一人回到别墅，原本计划着去书房处理工作上的事。
就没想到一抬头，来到了厨房，他顿时在原地愣了几秒钟。
按照以往这个时间，江衍已经下班回来，大概会在厨房里忙碌，或者回房间洗澡，他们有时候会一起在客厅里聊聊天，说说当天发生的趣事。
裴廷钧眉头倏地皱了起来。
他已经习惯了。
江衍的温柔会让人上瘾，会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依赖。
江衍这个人没什么脾气，温和包容，好相处，甚至有些时候看起来有些好欺负。
但这样的人不能沾上，一旦沾上了就很难戒掉，就像他手里的烟一样。
裴廷钧决定这段期间，与江衍减少见面的频率。
连着一周，曹砾都就看到裴廷钧沉着的一张脸，几乎都没有笑过。
“一大早上的，你招惹了你？”
裴廷钧淡淡地说道：“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吗？
曹砾可不相信，裴廷钧的脸色臭得跟谁欠了他钱一样。
裴廷钧轻轻地扫了一眼，幽幽地说道：“你工作忙完了吗？这么闲。”
曹砾脸色倏地一变，讪笑着说道：“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吗？”
“对了，钧哥，今天下午阿衍约打球，你去不去？”
裴廷钧神色一顿：“不去。”
“真的不去吗？”
“我记得你这段时间也没有特别忙的事，前两次你也说不去，咱们几个快有一周没聚在一起，前段时间阿衍也忙着加班。”
而且曹砾总感觉有些怪怪的，裴廷钧像是有意无意地找借口说没空。
他们三个人有一个群，群里面已经安静了很长时间。
大多数时候是曹砾在里面冒泡，然后江衍回几句，裴廷钧回的很少，只有偶尔才会说一两句话。
江衍在收到曹砾私信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他回道：【可能钧哥有其他的事在忙。】
曹砾：【他之前更忙的时候，不也抽空跟咱们出去玩了吗？这些都是他的借口，他忙不忙我还不知道吗？我就说他脾气怪，你还不相信！】
江衍：【情况可能不一样吧，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事情吧？】
曹砾：【不知道，反正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算了，就当他又犯病了，今天下午咱们两个一起去吧。】
在匆匆聊了几句之后，曹砾就下线了。
江衍盯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起来。
午休的时候，江衍没有休息，他来到天台上，主动给裴廷钧打了一个电话。
另一边，裴廷钧在看到这种电话的时候，顿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江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钧哥，吃过午饭了吗？”
此时裴廷钧刚处理完工作上的事，神色有些疲惫。
手机里江衍的声音清澈温润，裴廷钧恍惚了一瞬间。
那似乎很久都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了。
裴廷钧迅速起身，推开一扇门，来到阳台上，这边比较安静。
“已经吃了，你呢？”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大概有半个月过去了，江衍这段时间也忙，因为负责的游戏快要上线，所以需要经常加班。
“我也吃了。”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回来，可能因为太久没有见面，刚开始的时候带着一丝局促。
“怎么突然想着给我打电话？”
裴廷钧整个人都莫名其妙地放松了下来，之前心头萦绕许久的烦躁和不爽，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江衍笑了笑：“就想问问你的烟戒了吗？”
裴廷钧指尖夹着一根点燃的烟，刚准备往嘴里送，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手上的动作倏地一顿。
“戒了。”
江衍有些惊讶：“真厉害，你怎么戒掉的？”
裴廷钧面无表情地抖了抖指尖的烟灰，吐出一口烟雾，说道：“很简单，只要想戒，就能戒掉。”
江衍：“我要有你这样的执行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你真相信了？”裴廷钧笑出了声：“逗你玩的。”
江衍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钧哥，你还是这样幽默。”
裴廷钧说道：“不过，准备在戒了。”
“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有点忙？”
“曹砾跟你说的？”
“嗯。”
江衍应了一声，关心地说道：“他说你最近可能心情有些不好，我在猜是不是因为戒烟的原因。”
裴廷钧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轻轻扯了扯嘴角：“可能有你说的这个原因吧。”
微蹙着眉间，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轻啧了一声，说道：“太难戒了。”
“阿衍，你说我该怎么办？”
裴廷钧转过去，背靠着护栏，任由风吹乱打理得整齐的发丝，隔着一整块落地窗，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江衍认真地想了想：“吃糖吧，我听说可以用糖来当戒断时的替代品。”
他顿了顿：“不过，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吃糖。”
“不喜欢，但可以尝试一下。”
裴廷钧嘴里还咬着烟，在白雾缭绕中，眼眸微眯着问道：“烟戒了，可糖却上瘾，那又怎么办？”
他眼眸翻滚着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情绪。
江衍愣了愣，认真思索了一番：“是啊，烟抽多了，伤肺，糖吃多了，可能会变胖，还可能会有糖尿病的风险，所以糖也不能多吃”
他似乎也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最后认真地说道：“唔，那我回去想一想，等我想到了解决办法之后再告诉你。”
裴廷钧听到这句话，瞬间就乐了，一个不抽烟的人，教一个抽烟的人戒烟。
他掐掉手里的烟，笑着说道：“行，我等你的好消息。”
“今天下午要去和曹砾打球？”
“嗯，曹砾说你没空。”
江衍说道：“那你还要不要来？”
电话里的声音很轻，轻的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拂过他的耳朵，一瞬间的电流抵达心脏，很快就又消失了。
裴廷钧连自己什么时候开口的都不知道，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话结束之后。
他沉默片刻，收回了手机。
江衍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一般人，他如果一直疏远对方的话，之前的那些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下午六点，江衍下班之后，先回去换了一身衣服，才来到跟曹砾约定好的球场。
曹砾去得比较早，已经在球场上热身了。
江衍来的时候，目光环绕了一圈，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他顿时愣了一下。
“阿衍，你还愣着干吗，快点过来热身。”
江衍倏地回过神，他立即跑了过去：“马上来了。”
“今天你来主攻？”
江衍揉了揉手腕，点头说道：“没问题。”
江衍动作敏捷，弹跳力很好，移动速度也很快，他的进攻也非常猛，短短时间之内，就进了好几个球。
一场下来，江衍几乎全身是汗，中场休息的时候，他打算去拿毛巾擦擦汗，刚好旁边就递来了一条毛巾。
“给。”
江衍顺着毛巾看过去，当他看到裴廷钧时，眼底都是闪过一抹惊喜：“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廷钧看着江衍满头大汗，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嘴角不由微微翘起：“来了一会儿，在旁边看你们打球，看不出来你打球挺猛的。”
江衍腼腆地笑了笑：“还行。”
“钧哥，你要不要上场试试？”
“今天不了，我衣服都没换，不方便，等哪天都有空，咱们单独打一场。”
江衍立即答应道：“好啊。”
“阿衍，你”曹砾正想说江衍怎么还没回来，当他看到裴廷钧之后，立即瞪大了眼睛，连忙跑了过去。
“你不是说你不来的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江衍没出声。
曹砾的目光在江衍和裴廷钧身上，来回转了两圈之后缓缓地收了回去。
“是阿衍说的吧。”
这下子，两人齐齐地沉默了下来。
曹砾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好啊，你们两个居然背着我偷偷联系。”
“我叫你，你不出来，阿衍一喊，你就出来了，钧哥你什么意思？”
“有你这样厚此薄彼的吗？”
江衍抬起手肘，轻轻地戳了戳身旁的人，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你惹的事，你解决。】
裴廷钧微微挑眉：【是我一个人惹的吗？一起。】
江衍同意了，他伸出手一搂住曹砾的脖子，哄着说道：“咱们兄弟几个还用计较这些吗？”
与此同时，裴廷钧也搭了只手过去，他将气头上曹砾揽过来了一些：“都怪我，想要什么补偿？”
曹砾左看看江衍，右看看裴廷钧：“你们两个倒是默契，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不过，补偿不能少。”他狮子大张口地说道：“而且一个人的不行，得两个人一起。”
江衍与裴廷钧顿时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说道：“当然可以。”
“你想要什么补偿？”江衍问道。
“我还没想好，反正先欠着，等我想好了再找你们一一索要。”
裴廷钧：“好好好，都行。”
这件事算是这么过了。
“渴不渴？”
裴廷钧笑着去拿了两瓶水过来：“喏，拿去。”
三人在打完球之后，就直接一起去吃了饭，晚点又去酒吧喝了点酒，都喝得有点微醺才各自回到家。
江衍躺在沙发上，懒得动弹，大约过了几分钟之后，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接通了电话：“喂？”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不仅大脑变得迟缓了，就连声音也是懒了一些，拉长的尾音变得黏人起来。
裴廷钧身体顿时一僵，几秒钟之后，他开口说道：“阿衍，是我。”
“钧哥？”
江衍微微睁开眼眸，似乎清醒了一些，他出声问道：“你到家了吗？”
“嗯，我刚到，你呢？”
“我到了一会儿，不，是五分钟。”江衍格外严谨地说道。
裴廷钧拿着手机，他听到江衍的声音，几乎可以想象到对方是什么样子。
估计是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或者床上，将手机贴在耳边，笑得眉眼弯弯的跟他打电话。
脑海里描绘着的画面，嘴角不知不觉泛起了一丝笑意。
他下意识的抽出了一支烟，不过这次却没有马上点燃，只是拿在指尖把玩着。
电话里没有声音，江衍在等待着裴廷钧出声，不过对方似乎跟他想的一样，一时之间都静悄悄的，很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以及一些细微的摩擦声。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至少裴廷钧是这种感觉，就在他以为江衍已经睡着的时候，突然他听到手机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钧哥。”
裴廷钧轻轻地应了一声。
“你今天问我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好像想到了。”
“这么快？”
裴廷钧轻轻地挑了挑眉，那根细长的烟在他指尖上不停地翻滚着，嘴角微微翘起一丝弧度。
江衍点了点头：“嗯。”
“那你说说看。”
“我们首先要分析你为什么要抽烟？”
“没有为什么，想抽了就抽了。”
“那你第一次是为什么抽烟，是因为好奇吗？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裴廷钧回忆着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他记不起来什么事，只记得当时太疼了，旁边的那人给他递了一支烟，说尼/古丁可以帮他缓解疼痛。
之后他就学会了抽烟。
他的烟瘾并没有江衍想的那样大，不过，听着对方这样絮絮叨叨的话，他觉得挺有意思的。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就可能为了缓解压力。”
“那缓解了吗？”
“我觉得是有点效果的，只是在那瞬间可以忘记当时的烦恼。”
“所以抽烟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第一，你要意识到抽烟解决不了任何事，第二，就是忍耐，克制自己的欲望，第三，在这段时间之内，找一个可以带给你快乐的爱好，转移注意力”
不像是临时想出来的办法，而是用心思考过后的结论，当裴廷钧意识到对方这份用心之后，嘴角的弧度不由深了深。
“听起来可行性很高。阿衍，是不是多久？”
然而，这次裴廷钧等待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应，他将耳朵凑近了一些，隐隐听到电话另一头平稳的呼吸声。
睡着了？
裴廷钧看着还未挂断的通讯页面，足足盯了十秒。
“混蛋，居然睡着了。”
尽管这么说，但他嘴角的弧度并没有落下，心情不错地回到了卧室。
他认为虽然减少见面的频率，但是不能直接断了联系，感情，还是得经常联络才行。
第二天，江衍醒来的时候，看到一旁的还挂着电话的手机，顿时愣了一下，昨晚上好像是裴廷钧打过来的电话。
他好像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所以这一晚上，他们都没有挂过电话？
江衍看了一下手机，果然只剩下5%的电量，他立即去充电，就在他准备把电话挂断之后，手机里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
“早啊，阿衍。”
听起来似乎才刚起床。
江衍捧着手机，愣了愣，随后打了一声招呼：“早”
裴廷钧神色慵懒地说道：“周末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
“已经睡够了。”
江衍一觉睡到自然醒，他也没有赖床的习惯：“等下要去跑步。”
“好自律啊，怪不得阿衍身材保持得这么好。”
裴廷钧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江衍：“O.O”
江衍被调侃的耳根有些发烫：“其实就简单锻炼一下。”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时候会有一种他们还住在一起的错觉。
因为裴廷钧没有挂电话，江衍也不好意思主动提，再加上他周末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搬出来之后，大多数时候房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也乐意多聊一会儿。
于是这通昨晚上一直连到早上的电话，就这样水灵灵地跟着江衍跑出去了。
江衍在路上跑步的时候，会跟对方分享一下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有时候是路上遇到了一条小狗，有时候是树上一只长得像树叶的昆虫零零散散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
裴廷钧似乎也乐意当这么一个听众，他从江衍的口中，感受到了一个陌生鲜活的世界。
一个他从未注意到的世界。
在江衍的眼里万事万物都有着存在的意义，他都能从中找到一丝乐趣。
如果不是一通意外来电，裴廷钧相信他们还能聊得更久。
江衍看到孙吴的电话，连忙说道：“钧哥，是我师兄的电话，可能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
“你把电话挂了吧，一不小心聊了这么久，赶快去忙你的事情吧。”
江衍：“那好，咱们下回再聊，我先挂了。”
在挂断电话之后，江衍立即给孙吴打电话过去，手机握在手里有些微微发烫。
电话那头传来孙吴的声音：“阿衍，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刚刚给你打电话一直被占线。”
江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跟一个朋友。”
孙吴狐疑道：“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江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好朋友。”
孙吴：“”
“你小子，越来越会打太极了。”
江衍：“师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明天圆圆想到江城来玩，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
江衍愣了一下，在思索了几秒钟之后，便立即答应了：“明天可以。”
孙吴有些高兴地说道：“那好，我等下就告诉他。”
江衍觉得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有些事情总归还是要说明白的。
他打算明天见面的时候，跟对方说清楚，之后曹砾约他出去钓鱼，他也就拒绝了。
所以以至于第二天，曹砾在本市的三a级风景区钓鱼的时候，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刚开始没在意，只是后来越看越眼熟。
那个人是江衍，那他身边的那个一脸娇羞的小男生是谁？
之前好像没见过！
是来这里约会的吗？
曹砾瞬间就精神了，连鱼都不钓了，立即跟了上去。
这样的惊天大秘密，岂有一人独享道理，他立即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们的共同好友。
——裴廷钧。
【好家伙，钧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说阿衍为什么拒绝跟我出来钓鱼？！原来是有了更重要的人要陪。】
他一连甩不出好几张照片，里面清清楚楚拍出江衍和一个陌生男生游玩的画面。
江衍还贴心地帮对方递饮料，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笑，隔着照片，曹砾都能品出几分甜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