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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告白

第21章 告白
为了和西恩约会,祝祷仪式前一天的一大早,比往常还早两小时,我从床上爬了起来。

今天一天日程都非常满。

要约会,则要挪出最少半天时间。

我在光屏中浏览着每个条目,将能推就推、能不做就不做的安排全删了。

包括试穿礼服、场地视图、独家专访以及最后一次祝祷仪式的彩排。

明明所有细节都已敲定,却还要安排,属于为求安心的惯例。

就说圣廷繁文缛节多到虫烦。

我本以为拉格又要念我,没想到他很痛快,一句废话都没有,转身就去通知工作虫了。

“您之前经常临时改意,说不去就不去的。比起那个,现在好太多了!”

哈勒咔嚓咔嚓吃着餐桌上剩下的点心水果,嘴巴一开一合像只小仓鼠。

这亚雌还在长身体,我就没见他嘴里零食停过。

以前还知道避着我,在我默许后,开始当着我面哐哐炫饭。

“殿下,已经和安保团队说过了。”

拉格出去了一会又回来,在我身边躬身:“可否请您将外出的时间、地点和已确定的安排都予以告知?”

“以便那边更好地安排您的保护方案。”

“……”

回来一个多月,还没出过门的我将这些琐碎程序忘了个一干二净。

【昨天说的约会,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点开个虫终端,进入和西恩的聊天接口。

【时间定在下午,可以吗?1900左右返回。】

【去奥尔德丽?】西恩回覆。

【可以。】

奥尔德丽是拱卫圣廷的卫星城。

那里居住着圣廷工作虫和他们的家人,所有生活配套设施一应俱全。

考虑到时间和便携性,是圣廷虫出游的第一选择。

【那好。餐厅就不预约了,虫多眼杂,仪式前还是低调一些,安全。】

【我在奥尔德丽有一套公寓,累了可以过去休息。我做晚饭。】

【!!】

猝不及防太过惊讶,本想删除的感叹号被直接发了过去。

虫肯定还在线,聊天接口却没有动静。

场面略微尴尬。

【别多想,不是质疑你居然会做饭,而是没想到你居然会为我做。】

发完又觉得这话好像有点阴阳。

【看你表现,我考虑是否会加泻药。】

……应该是开玩笑吧。

但听着居然还有点真。

打开接口下方的系统表情包局域,搜索“可怜”得到一张泪眼汪汪的白色圆团子(有小耳朵)。

眼睛时不时眨眨,还有两可爱的粉红小脸蛋。

【可怜。jpg】

约会!

可真是快遗忘在记忆里的词!

我有点兴奋,忙忙碌碌快一个月,仔细想想竟没怎么休息过。

而且是离开圣廷,去奥尔德丽。

奥尔德丽,距离我上次踏足,已有十来年。

日光干净澄澈、银杏叶铺满地面、白鸽在空中飞翔,如此和平宁静的的奥尔德丽,还要再往前两三年。

叛乱中后期,圣廷总部是敌方要解决的主要目标。

哪怕有行星防护能量网,下了戒严令后,卫星城也已撤离的十室九空。

阳光晴好时看过去,奥尔德丽的建筑河岸、街道花草栩栩如生,美丽精致,却无一个活物,彷佛一座巨型逼真的玩具屋,似乎稍用点力气,就会坍塌毁灭。

失去过才会格外珍惜。

因此我开心的甚至哼起了歌,在镜前试了一套又一套外出便服。

初次约会,务必要让西恩神魂颠倒。

本来不是难题,但要伪装身份,只能穿些不引虫瞩目的日常休闲类衣裤。

最后选了浅咖色的柔软针织V领套头背心,内搭亚麻色白衬衫,深咖色直筒牛仔裤,配一件休闲白西装外套。

兼顾温度、风度和层次感。

我将挑出的衣服挂好,就听哈勒嘀咕:“殿下吃饭口味变清淡了,怎么连喜欢的着装风格都不一样了……”

因为我是中年虫。

比起如何衬托自己的美貌和身材,获取他虫的赞赏和羡慕,更想穿得舒服,活动的时候不受拘束,愿意臃肿着保暖而不想有任何一丝冻着的可能。

收拾妥当,我一边喝茶,一边在星网刷着奥尔德丽的旅游导览。

看看最近那边在流行什么,有无新开的店铺可以凑凑热闹,或是不同于圣廷的,能够晒晒太阳赏赏花的风景区。

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也不能去虫太多的,前者时间来不及,后者安保难度大。

有几家星网爆火的店铺很感兴趣,可看那虫流量,也没机会瞅瞅……

问问西恩。

【想去哪里约会?】

同时发过去几条很火的推荐贴,供他参考。

【要买晚上做饭的食材,公寓附近转转不行?】

西恩依旧秒回,想也知道根本没点开我的链接。

连装都不装一下!真直雌癌!

这可是初!次!约!会!

如此敷衍真的好吗?!

科尔那会可是很重视的。

提前大半个月做计画,各种问我的意见,精心准备礼物,带阿尔托利体验各种平民游玩项目,主打一个不重复的新鲜感。

就连夜晚的床上部分,也是Play多多,包君满意。

所以才能将未经世事的圣子骗到手。

不能对比。

我暗自对自己说。回了西恩一个“好”。

就西恩的工作狂属性,按常理出征前他99%在军营,肯爽快地陪突来兴致的圣子殿下半日游,已不容易。

做虫不能太贪婪。

吃过午饭后小憩了一会,便到了约定出发时间。

我换好衣服,正要离开,拉格目光复杂地来到我面前:“殿下,舒尔西骑士现在花厅,请求见您一面。”

“……我之前交待你的,都告诉他了吗?”

“完全遵照您的吩咐,一字不差地转告。”

拉格诚惶诚恐,“三周以后塔尔萨军校会招收新生。可以推荐他去就读并提供食宿费用。”

“这笔分手费足够了吧?”

我问拉格:“他就算得偿所愿见到我,我也不会额外给他生活费、保证他一定能上。”

“塔尔萨军校可是明星军校,想去虫多如牛毛。他得靠自己的实力获得入学许可。”

我说的理所当然,倒让拉格无话可说。

他看上去有些为难,想必科尔一定求过他,说不定还跪下来求。

科尔很擅长交朋友,阿尔托利殿里的人都挺喜欢他。

他看上去爽朗亲切,却粗中有细,会很好照顾每只虫的需求。

轮休回圣廷的时候,经常会给他们带礼物和实兴小玩意。

阿尔托利的侍从出身都不错,相对的,也都比较单纯。

拉格有看虫眼光和处世经验手段,但藏在严肃正经脸皮下的心,很软。

“不见了。”

我迈步离去,走了几步,又叫住拉格:“等等,你将这个给他。”

我转身进到更衣室,在摆放饰品的绿丝绒布上来回扫了一遍,找了只最便宜、准备下次淘汰的钻石耳钉交给拉格。

拉格拿着耳钉去了。

他什么都不用说,科尔自会脑补他需要的一切。

那天在地牢,我那番话说的再明白不过。

他想和西恩·萨提洛斯比?

呵,从一开始,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

没有阿尔托利,他就算拼尽全力用掉所有手段挤了进来,也只是上流社会里的笑话。

残酷吗?可这就是现实。

科尔的确聪明。

却将其他上层虫想得太蠢。

我不用见他,也不用发讯息解释,只要给他一只没什么用的旧耳钉,他就会认为阿尔托利对他余情未了,只是迫于外界压力才暂时分开。

他一定以为自己将在终点看到坦荡大道,赢回一切,所以他会抓住那份推荐函,一如过去抓住阿尔托利,咬牙奋力向上爬。

但我会让他品味,爬上来的艰辛痛苦和随时掉下去的恐惧是何种滋味。

一点一滴,一口一口,完完整整地细品深尝。

“表情怎么这么可怕?”

我登上小型飞艇,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我抬头,正对上已经在里面等了一会的西恩。

我:“……”

西恩:“?”

我继续向前,两步走到他的座位旁,按上他的肩,在他脸侧吧唧亲了一口。

“少将阁下,你今天很帅。”

“让我很想艹。”最后半句,是抵在他耳廓边说的。

为了出游计画,西恩也穿了便装。

清一色的黑,却黑的质地不同,格外帅酷。

V领黑T加皮夹克,裹腿黑牛仔加高筒靴,银晃晃的军牌还在脖子上,高挺的鼻梁上还挂了一副黑墨镜,格外凸显他性感的嘴唇和锋锐的下颌线。

他身材高大匀称,便装也遮挡不住一身载着力量的肌肉,一看就是军雌,但抹着发胶朝上梳起的潮流发型,加上几丝挑染的银,又显出几分年轻虫混子的痞帅感,倒让观者拿捏不准他的身份。

“阿尔托利!”

西恩一愣,唰唰两秒,耳红脸烫,像挨到滚烫炭火一样着急忙慌地推开了我,推完之后还朝后看,一脸紧张。

“少将,预计三分钟后出发。”

一只穿着军装的年轻雌虫从驾驶室方向走出:“预计1小时后到达奥尔德丽,您想喝点什么?”

我认得他。西恩的副官,叫啥不记得了。

“啊,殿下!”

副官看到我,立刻双脚一并,抬起右臂,行了个军礼:“您好!我是少将的副官亨得利,此次出行,您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

……马上消失能办到吗?

我用目光传递如此信息。

亨得利居然秒懂。

黑皮泛出一丝红,再一并脚敬礼:“属下这就离开,到达前五分钟再来。”

然后就钻回驾驶室,关上了乘客区和前排的合金门。

“放心,他没听到。”

我在西恩旁边坐下,调整椅背,从舷窗向下望去,飞艇已经开始升空,几秒过后,我居然从那里看到了科尔。

他站在停机坪入口处,朝上望来,风吹得他的短披风猎猎作响,似乎生出一种生离死别的沧桑。

“啪”的一声,舷窗全黑,科尔消失,一只手从我眼前撤离。

“再看先剁他的腿,再挖你的眼。”

西恩摘了墨镜,脸还红着,表情却格外凶残。长眉紧蹙,怒火薄发。

收回的手捏着另一只手,关节咯吱作响,看上去暴躁的随时都会撕开舱门跳下去,和科尔来个生死决战。

“刚推开我的可是你。”

我白他一眼,理所应当地指责:“你不待见我,凭什么我不能看其他虫?”

“你想看谁都可以,”西恩恼怒,“就他不行!”

“那亨得利?”我挑眉,作势要按下和驾驶舱的通话按钮,“一小时呢,旅途有些无聊。”

西恩的唇立马就压了过来,带着些凶狠的味道。

先是嘴唇的啃咬,再撬开牙齿探进来主动挑逗,研磨牙龈,缠上我的舌头。

我躺平任他摆弄一番,待他换气时,忽然一施力,反将雌虫压上座位,将他的手腕扣到脸侧,一只手捧住他的下颌,将舌头侵入过去。

吻了很久,西恩的暴躁慢慢平息,变为温柔的回应。我扣住他的腰,轻轻揉捏他腰侧的肌肉,手钻进去在背肌上捏了几把,又揉了下他的臀部。

“还剩五十分钟。依然有些无聊。”我笑着看他,“我们做点什么?”

事实证明,隔墙有耳、上方有监控的场景,让萨提洛斯阁下更兴奋。

他硬的像块石头,又湿的像只吸水海绵。我们在他的提示下最大规避着摄像头,胡搞瞎搞了一番。

这两天西恩胸肌附近多了很多小痂。有些是齿痕,有些是指痕。

中间那个被折磨得红肿了,一碰他就躲。很有趣。

同样效果的还有左后腰。一摸就抖,再摸会喘。再再摸……雌虫挡住不让弄了。

“这可没换洗的衣服。”

他嘶声说道,眼中,渴望我继续的本能和阻止我前进的理智在打架。

“忍、忍一下……”

感觉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我摊手表示理解。我还挺喜欢这身搭配,并不打算现在就换。

我回到自己位子上做好,留西恩在旁,深吸气、深呼气、深吸气、深呼气……

“你干什么?”我翻出本电子书想看,他却片刻不停。

“……软不下来。”

雌虫声音很低,但位置太近,我听得一字不差,包括他声音里的羞耻和急躁。

“还有五分钟降落。”我看了下时间,提示道。

“……”西恩转头向我,眼角泛红,咬着下唇皱着眉。

“少将阁下兴致好。”我瞟一眼,轻笑。

“拜托。”雌虫低声道。

“嗯?你说什么?”我装无辜,装茫然,“再说一遍,这次大点声。”

“混蛋!”西恩扑过来,看架势像要打虫。

我一把握住。他僵在半空。胳膊扒住椅背,开始呻吟、喘气。

【休息一下吧,大宝贝。】

我摸摸它的脑袋。

效果立竿见影。

下一刻,通信器里响起亨得利的声音:“殿下、少将,已到指定地点,开始降落,请注意安全。”

飞艇稳稳落地。

副官亨得利走进,我和西恩,衣着得体、姿态闲适,并肩而坐。

我看电子书,他揉着太阳xue,似乎刚睡醒。

亨得利的表情有一瞬无语:“……”

二十分钟后,轰隆引擎声中,西恩骑着重机车,我在后座抱着他的腰,驶上奥尔德丽的外围道路。

清新的风拂过,阳光洒落皮肤。

适应了一会户外阳光后,我在头盔下终于可以睁大眼。

眼前便是奥尔德丽。

这座城市是上宽下窄的酒杯形状的虫造星,漂浮在圣廷所在的克墨斯星(上古语,意思为宇宙的秩序)上方,整体是镂空的环形多层设计。

无边无际的浅白色建筑群,由高到低、由远及近地隐藏在郁郁葱葱的立体绿荫中。

定睛仔细去看,还能瞧见绿荫中的盛开鲜花、奔涌泉水和飞鸟惊兔。

回头环视,则是占据全部视野的巨大星体。

冰蓝色的克墨斯星表面被千米坚冰覆盖,圣廷建于最坚固处,其建筑多用金色,加上专门移植栽种的大片林荫,从奥尔德丽看去,就像克莫斯脖颈上戴了一串金玉相间的项链,如此熠熠生辉,彷佛将至永恒。

我们目前正顺着“酒杯口”向下层开,一圈绕完,又是一圈,越往下方越接近城市内核,地价物价也就越昂贵。

引擎被驱至最高速度,风呼呼作响,贯穿耳膜。

我却开始笑,从一开始的微笑,到低笑,再到发自胸前的哈哈哈哈大笑。

为我得到的第二次机会,为我还能再亲眼看到的旧日荣光,为仍会骂我的毒舌教宗,为我英明神武受虫爱戴的虫帝兄长,为我此时此刻,紧紧搂抱、紧紧相贴的这只虫。

西恩仿若未闻,他似乎没有听见,宽阔结实的后背向前下俯,控车的手臂稳如磐石,不管转弯的弧度有多大、轮胎呲地声有多尖锐,他都没有减速、停下。

短短半个小时,像一场永不结束的梦幻之旅。

……

军靴斜撑在地,稳稳支住机车,西恩摘下头盔。

“到了,就是这里,”

“看起来不错呢。”

说是“公寓”,其实是独栋小院子,三层楼,全透明类玻璃材质建造的墙壁,后院还有个游泳池。

我向外展开精神力触觉,感知到院子四周提前部署的护卫。

两只一组,大概有二十只虫。还有一辆黑色不起眼的货车,停在隔壁不远处,是安保团队临时指挥部。

西恩走到一边,用内置耳机和他们确认,眉目冷厉,气场可怖。

俨然一幅十分可恶的上司样。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他,安保负责虫才同意将他的手下撤到很远,不用跟的像往常那么紧。

毕竟S级军雌一只的战力就顶他们整个队伍。

话说回来,这建筑物……

我要还是未经世事的圣子殿下,一定会觉得这就是“公寓”。

但我真的住过平民公寓,稍微估算一下就知道这是一笔大数目。

“还挺讲究。”我碎声念。

西恩平均半年才来一次圣廷,来一次基本都住克墨斯星,这地方基本等于闲置,可不算得上该死的贵族有钱虫。

“是给你准备的。”

西恩在前面带路,地灯随着脚步声亮起,像环绕的蜡烛点亮整个房间,“当然以前没用上就是了。”

“本来都准备卖了。”

“……”

被抢一分。我无话可回。

“休息一下。我先整理下食材清单,半小时后一起去买?”

西恩将皮夹克扔到沙发上,拉开沙发旁的小冰箱,拿出一瓶冰水,咕哝咕哝仰头一口气喝完,然后将自己一屁股摔进沙发,十分自然地靠上了我的肩。

“你看看,这是晚餐菜单。有不喜欢的可以换。”

浮动的光屏被他用手指拉到我的终端里。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放松肌肉,陷进沙发,顺手撸了一下他的脑袋。

发胶很坚固,但狂风吹了几十分钟,已有松懈。

从我这角度看,垂下的几丝额发恰巧是他漂染过的银,其落在雌虫高挺饱满的额头和凸起的眉骨处,像落了一层银粉。

心脏怦怦跳动,震得肋骨发疼。

他还在说些什么,但我已经听不清楚。

我一个翻身将雌虫压到身下,正对上西恩惊讶的眼,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不行——!还要出去采买,再搞来不及了!”

“——我知道要送你什么了!”

两句话几乎同时说出。说完他楞我也楞。

“你要送什么?”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又是同时。

两虫你看我我看你。随后,雌虫低吟着捂住脸,闷声道:“你先说。”

“耳环。”

“我想送你一副耳环。”

我从上面看着他,语气难掩兴奋,“圆形细环,和戒指同材质,本来就是一套,就在我的收藏品里,我居然现在才想起来。”

“一只戴在这里。”

我捏上他的耳垂。

“一只戴在这里。”

我摸进他的短T,在左胸处碰了碰:“离心脏很近,最亲密的位置。”

“我知道了。”

长腿曲折,顶上我的侧腰,再一用力,我已斜着身子摔进沙发里侧,而西恩轻松成功脱困。

他拎起衣服背上肩:“出去买东西。”

他大步向前,走得毫不留恋、声音低沉冷然,有那么一瞬我以为自己被无视、或者被拒绝了。

但下一秒,他停在门外,回身喊道:

“——老子不想忍了!!”

“你快点!”

我爬起来,追了上去。

骑着机车,西恩将我载到了附近的商业中心。

我们打开容貌修改器,彼此确认对方的假面孔没啥问题后,跟随着虫流,进入了商业街。

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没虫注意到我们,约会一开始就很顺利。

我露出微笑。

我们进了一家货品最全规模最大的超市,购物车自动跟在身后,西恩调出清单,一个一个念出。

购物车跐溜一声转弯,绕向另一侧货架,机械音自动播报:“新鲜土豆,位置VP-778-090-23341V。”

一袋扔进。购物车继续:“结合素番茄,位置VM-993-198-5562D。”

西恩仔细在一堆红艳艳圆滚滚的大番茄里挑选,那眼神好像在看什么可疑分子名单。

因为气场太强,面相凶恶,周围同样挑番茄的雌虫不住打量,又纷纷避让。

隐约听见“军雌?”“好像不是……”“绝对是”的讨论声。

终于,五分钟后,他找出三个幸运儿。

他走过来,我收回视线,伸出胳膊,挂在他身上。

想想萨提洛斯少将如此认真挑番茄只是要为我做顿饭,就感觉心里甜滋滋的。

就这样的温馨日常的约会也不错。

几个小时前因他敷衍我地点击择的郁闷彻底消散。

“我想吃茉莉丝椒肉炒面。”

肚子饿了,刚形成的想法凝聚而出。

“什么肉炒面?”西恩还在盯着清单,眼神也不眨地问。

“牛肉。当然要是牛肉!”这是我最喜欢的民间料理之一。其他肉绝不可以!

“公寓有。”

西恩开始在这边的货架上挑调味料,不时拿起一瓶,又放下,再拿起。

看配料表的表情和刚才如出一撤。

“啊?”我有点晕。

雌虫白我一眼:“让亨得利昨天准备的。茉莉丝椒也买了。”

“太幸运了吧。”我感叹。这么巧?

“你眼睛被狗吃了?刚发你的菜单上就有。”

西恩冷哼,终于挑好了调味料,跟在购物车后前往下一个目标:“能放的都提前买了。只剩一些必须当天采买才新鲜的。”

“好吧。”

吃虫嘴软。

拉格都明白的道理我怎会不懂,接下来我没吭声,全程跟在萨提洛斯少将身后当跟屁虫。

他熟练挑拣蔬果、低声确认价格上涨或下跌、对每种货品的成分对比,让他看上去很像个餐厅主厨。

但据我所知,少将阁下这时候虽然家政技能也为S,但从没下过厨房。

是为了阿尔托利偷偷练习的吗?

越看越感觉这个可能就是答案。

结完账出来。

我忽然发现前方拐角处有一间红色欧式屋顶、大玻璃窗的咖啡馆,门口还有一排很漂亮的观赏性绿植。

“想喝咖啡。”

我回头说道。请求允许。

毕竟某虫刚说他等不了。

但到底哪种程度的等不了,只有他知道。

我只需要十分钟,看看店家菜单点杯季节新品,再逛逛店里摆放售卖的各式马克杯、瓷杯、玻璃杯和一堆好看无用小玩意。

雌虫沉着脸:“买。”

我小跑过去,推门而入。

这一刻,下午斜阳正好射进。

这一刻,店内的陈设闪闪发光。

我有一瞬恍惚,目光环扫处,桌椅货架吧台落映入眼帘,勾起一副陈旧的画卷。

这地方,我来过。

十六年前,和科尔一起。

我点了咖啡,支付了星币,在等待的时间,在窗边椅子上坐下。

回忆像从冬眠中苏醒的鸟,扑棱着翅膀,抖掉羽翼上的灰尘,在我脑中飞翔。

身为皇室成员,成为教宗圣子,享受尊贵荣耀,阿尔托利被无数虫所仰望、钦羡,但无虫知晓,他为此也要付出的代价。

时刻被三方窥视,近乎于无的独处,被贩卖的秘密,被狩猎的陷阱,只是明面上的一部分。

最根本的,却也是其他平民雄虫最唾手可得的,是选择成为谁、做什么工作、去哪里居住、和谁组建家庭的最简单权利。

阿尔托利憎恨这种不公。

他想尽一切办法想从这种生活逃脱。

拒绝家族婚约,自主选择雌君,是这一对抗的又一次尝试。

我仍记得,第一次去科尔在圣廷外租住小公寓过夜时的,内心的惊叹。

逼仄狭窄的信道,昏暗的楼梯间,我平生见过最小规模的清理室,以及楼上楼下邻居们的脚步声。

对我而言,都是闪着微光的新大陆,新奇有趣、充满奇迹。

那天夜晚,我戴着鸭舌帽和他的二手大牌墨镜,裹着我从护卫那里临时借来的大衣,和科尔牵着手,去附近散步。

在这家咖啡店中,我想要一个深红色的骨瓷杯。

当侍者问我使用哪种方式支付时,我僵在那里,涨红了脸。

因为二十一年来,第一次有虫问我这个问题。而我不知道答案。

之后,科尔帮我支付了星币。

我们在杯中倒入年份不祥的红酒,在那间公寓摇摇晃晃的吊灯下,配着吃完了科尔刚烤的面包和香肠。

我们共享一张沙发椅。他读一本推理小说,我写我的演说稿。

然后他在浴室里帮我打手–枪,我则将他操进床垫作为回报。

那种感觉很好。好像我也可以和其他雄虫一样普通,过再正常不过的生活。

我迷恋上了那种被遗忘的自由。

可笑的是,新政府创建后,在我天真的以为我终于可以“正常”时,我的旧身份反而比之前更凸显。

被羞辱,被示众,但依然要表现出臣服与忠诚,在无比卑微的同时,还要带着笑容,表达无上感激。

于是我明白了,“正常”“平凡”,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我的词典中。

不管发生什么。

我也许不再是圣子,不再是皇室成员,大众会将我遗忘,军雌们对我冷眼相待,但在掌握权力的那些虫眼里,我永远流着罗森克洛伊的血,永远是绊脚石,是需要监视的危险分子、前朝余孽。

用鲜血学会的道理,铭刻在我的灵魂里。

这次,我不会再忘记。

“阿尔托利?”

干净的木质香味,贴近我的鼻腔。

我怔怔回身,对上一双关切的绿色双眸。

是西恩·萨提洛斯。我的未婚夫。

我们现在刚完成采购,马上就要回到他的住处。

那些糟糕的事情,已经彻底过去了。

我们会一起下厨烹饪,完成一顿足够七八只虫吃的料理,美美吃完后,我们将拥抱、亲吻,亲手触摸对方最私密的部位,看见他虫从未看见的风景,然后沉溺在对方建构而起的世界中。

我倾身在他脸上吻了一记,牵起他的手:

“西恩,回家吧。”

雌虫的眸光沉下来。他什么也没问,没问我为什么呆坐这里,也没问我在想什么。

他只是认真回握我的手:

“好。回家。”

……

……

门刚刚关上,东西还没放好,西恩便朝我扑了过来。

我被他按进沙发,闻着近在咫尺的信息素,听见自己心脏又在胸腔里激烈地咚咚跳起了舞。

“——今晚还不行?一定要等到明天吗?”

我张大眼睛盯着身上的雌虫看,有点委屈。

只让动手动脚,实在是种折磨。

我快被折磨的受不了了,以至于我有点不想动手动脚。

现在想想,这怕不是萨提洛斯新想出来的折磨我的法子。看上去我是随便玩弄雌虫的主导者,实际上,我才是玩弄被当工具的那一方。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不行。”

西恩喘粗气,一边喘一边答。

他扒掉了我的背心,咬开了我的衬衫扣。至于他自己,抬起胳膊脱掉黑短T,正在我身上乱搞一通,身体力行的验证自己确实忍不了。

“为什么?!”

我不满地掐住雌虫的腰,将他提溜起来,让我们眼对眼,鼻对鼻,嘴对嘴。

粗重的呼吸声中,我们视线交错。

我注视着他,看他起伏的胸膛逐渐平缓,涌动的热潮被压进眼底,然后贴过去,亲了亲他的鬓角。

“我喜欢你,西恩·萨提洛斯。”

我认真盯着雌虫,目光扫过他冷峻的轮廓、高挺的鼻梁、翠绿幽深的一双眼,不想错过他脸上每一个微弱的表情变化。

“我想抱你。就是现在,就在这里,”

“而你,你也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拒绝我?”

这个问题,我从昨天一直想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时间上,只和光复礼差两三天。

私密性上,却天差地别。

而以西恩这么薄的脸皮,他脑子坏了才会选光复礼当初夜。

如果说昨天是地点不合适,今天约会特地请我来他住所,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吃顿饭吗?

明明他如果不想要,随便选个观光地打发我就可以了。

可看他现在这样子,全身上下全都是不想要的反义词。

“……如果让你做,你肯定会趁机进我精神域。”

西恩绿眸犀利,口气笃定。

他可真是了解我。

“可你再拖,也就只多一天。”

“能晚一点是一点。”

西恩神色复杂地回望我,低声道:“……有些事,我还没准备好告诉你。”